老公

老公

老公

噗,安奈这次喷了一屏幕牛奶。

第37章 你奈|我何

安奈一时间都忘了去擦湿漉漉的屏幕,和被殃及的键盘。

“妈妈,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团团跑过来把卷纸递给她,还踮着脚尖拿纸巾帮她擦嘴。

被小宝宝照顾的安奈羞耻感爆棚,摸了摸团团的小下巴说:“谢谢你。”

她话音一落,团团就凑过来亲了她一口,欢快地哒哒哒跑走了。

安奈摸摸脸颊,这是遗传,还是楚何言传身教导致团团都学会了?

她把电脑关了,擦掉屏幕和键盘上的牛奶再开机就开不开了。安奈趴在桌子上,满脑子都是楚何刚才掷地有声的话。

这是楚何回来以后,第三次提及结婚,年少时的梦想以这样一种形式实现的时候,安奈却没了当初的心情。她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楚何在用团团套牢她,而她也在一点点地被他套牢,从她给团团开门开始。

安奈起身去主卧那里找团团,她一进去就看到团团坐在地上玩积木,小孩自己一个人也玩得有模有样。

安奈陪他玩了一会儿,小孩子的玩具都很无聊,团团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似乎是看出来安奈对积木不感兴趣,团团站起来认真道:“妈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是小蝌蚪,你是青蛙妈妈,好吗?”

安奈点点头。

“妈妈,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他讲得绘声绘色的,讲完小蝌蚪的台词他自己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回答:“不是,我不是你的妈妈。”

“然后,小蝌蚪就继续去找妈妈”团团认真地说着旁白,“它看到了一只鹅,就说妈妈,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他很快又皱着眉毛说,“不是,我不是你的妈妈。”

“小蝌蚪继续去找妈妈妈妈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吗?”

他说完看向安奈,该她了。

安奈眨眨眼睛,轻声说:“是,我就是你的妈妈。”

她配过很多广播剧,青梅竹马细水长流的,虐恋情深悲剧结尾的,天人两隔永不相见的,她连配悲剧的时候都没什么深刻的感触,该哭的时候就掐一下大腿带上鼻音就好了,但是第一次,她配一个小故事,配得想哭。

团团站起来抱了她一下,开心道:“太好啦,我终于找到我的妈妈了!”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脸,“然后,小蝌蚪和妈妈,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啦!”

安奈揉了一下眼睛,突然一把把团团抱到腿上,问他:“团团,你开心吗?”

团团点点头:“开心。”

安奈轻声问他:“和妈妈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团团拍拍手,凑过去搂她的脖子。

安奈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她轻声说:“你想不想像小蝌蚪一样就是,和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团团呆愣愣地看着她:“可是爸爸,只有妈妈吗?”

“嗯。”安奈点点头,“好吗?”

她问完,半晌没得到答案,团团把头埋在她肩膀上没起来,安奈感觉到她肩膀那里迅速起了湿意,她有些无措地拍拍团团的后背哄他,手碰到团团肉乎乎的小脊背时,团团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我想要爸爸,还有妈妈。”

他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瓮声瓮气的,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想要爸爸,还有妈妈。”团团重复了一遍。

安奈手忙脚乱地哄着他,团团很喜欢她。

但是他更喜欢楚何,因为楚何才是那个照顾他三年多的人。

怎么都哄不好孩子,安奈最后挠痒痒把团团挠得破涕为笑了。

陪团团玩了一会儿大富翁,安奈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她爬起来去接电话,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安奈接起电话就听到那边一个好听的女声:“安奈,我是何颜”

安奈握着手机的手指稍稍用力,捏得指节发白。

何颜的声音带一点小烟熏,听起来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安奈握着手机,听那边何颜说:“我最近回国了,你有时间的话出来我们见个面。”

她声音温柔,说话却明显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咳”安奈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何颜总给她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她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团团,团团刚哭完,眼睛还有点红。停顿了一下,安奈说:“我还在上班。”

“哦——”何颜拖长声音,听得出有些失落,“那没关系,小团团呢,跟你在一起吗?”

“嗯”安奈走过去给团团送手机,电话那边何颜刚叫了一声“团团”,团团就跑过去抱着手机大声叫了一声“奶奶”。

离得很近,安奈听到何颜笑了一声:“奶奶回来了,很想小团团呢!团团想奶奶吗?”

“想!”团团抱着手机字正腔圆地说,“我想奶奶。”

“奶奶现在去看你,好不好?”何颜声音很轻,团团在这边使劲点头:“好!”

团团开心得蹦蹦跳跳地,对着手机那边交待:“我,我和妈妈在家里玩呢。”

被团团打脸的安奈:“”

果然,找智商最低的人哄最有成效吗?

安奈尴尬地从团团手里接过手机,和何颜约定了一一家餐厅。

她到约定好的餐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临窗位置的何颜,何颜穿了一件一字领的黑裙子,看到她时朝她笑了笑,起身道:“怕你找不到我,就先在这里等了,我们包厢在楼上。”她说着伸手接过安奈怀里的团团,捏着团团一只小手玩着,带安奈往楼上包厢那里走。

几年不见,何颜还是很漂亮,时间似乎格外厚待这个美人,她坐在那里,一眼看上去依旧惊艳,完全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女人。

安奈一直觉得何颜是个很独特的女人,她有着温柔的表象和强大的气场,偏偏这两者在她身上融合得很好。

说实话,何颜真的比徐思绮强太多了,偏偏当年被徐思绮拆散了家庭。

安奈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到何颜对面的沙发上,小团团亲昵地跑过去叫“奶奶”,何颜把菜单递给她:“我点了你和团团喜欢吃的菜,你再看看还想吃什么?”

安奈低头看了一眼菜单,她喜欢的菜被勾了一个遍,她没再点菜,而是安静地等着上菜或者何颜开口。

“安奈,不用这么紧张,”何颜抱着坐在她膝头的团团笑了一声,“吃饭,你瘦了很多。”

安奈点点头,是啊,她现在比何颜见她的时候瘦多了,她第一次见到何颜,就是她怀孕的时候。

她身边的亲密的朋友,甚至是林暮和程果都不知道她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团团是她在美国生的。

西大一直有交换项目,一般都是大二和大三到国外交换,她不知道楚何怎么做到的,最后她大一就直接以交换生的名义去了美国。

那时候她肚子有些显怀了,所以连开学典礼都没参加就匆匆地走了。

而何颜的老公就是团团出生那家医院的院长。

那段时间里,何颜没有因为她是徐思绮的孩子而对她不好,也没有因为她怀了楚何的孩子就对她好。

一顿饭她吃得并不开心,一直都绷紧着那根神经,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虽然何颜真的什么都没说,一直抱着团团玩,就好像她真的只是看看团团,并没有其他什么意图。

只是团团吃完饭在何颜怀里睡着后,何颜突然问她:“我看了楚何早上的视频,说实话,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何颜轻声道:“虽然你说不愿意,我也会很理解你的决定。但是,作为楚何的妈妈,我很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当年我和他爸爸离婚后,就去了美国,我走得时候楚何还小,他一直以为我只是去旅游,回来会给他带他想要的玩具,但是我没回来。其实我很希望能帮他做些事他的性格不好”

安奈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杯子。

是啊,楚何有爸爸,有妈妈,有人替他解释。

但是她呢?

楚何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所以她就只能接受吗?他不喜欢她的时候,就可以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说要孩子的时候,她就要不顾一切不计前程地给他生孩子,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就要感恩戴德欢天喜地地和他结婚吗?

因为她无依无靠只有一个人吗?

因为她喜欢他,就有了软肋有了死穴再也没办法翻身吗?

安奈抱着睡着的团团一走出电梯,就看到靠在她门上的楚何。

把团团送进主卧关好门后,安奈开口道:“我看到那个视频了。”

楚何紧张地站直了身子,就听到安奈说:“之前你说结婚的时候,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毕竟当年她自作多情,也是因为楚何给了她太多错觉。所以他回来后说得那些话,她都不相信了。

安奈轻声说:“你妈妈下午也找我了,她问我到底想不想和你结婚。”

“楚何,”安奈抬头看向他,声音平静地陈述:“我不想和你结婚。”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像他上午坚定地告诉记者“我是安奈的老公”时一样掷地有声。

第38章 你奈|我何

安奈话音落下,整个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不想和你结婚

她只说了一遍,那句话却像在偌大的客厅里产生了回音一样,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楚何握了握拳,想砸到墙上但怕吵醒隔壁睡觉的楚团团最终没有砸,只是松开手指狠狠地掐了掐眉心

原来在一个人满怀期待满腔热血的时候,拒绝的话是这么伤人,就像一桶混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泼了下来,浇灭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楚何知道,对安奈而言,他就是个混蛋,他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明知道她那么努力,还在她要参加高考的时候逼她留下那个孩子。

他们有团团的那天晚上,安奈还只是个孩子,但是他早就不是了。

他是个理智的成年人,他应该知道,一旦安奈生下那个孩子,她一辈子都会背负着高三就未婚先孕还未婚生子的骂名,但是他却心存侥幸。

那时候他本该做出对她最好的决定,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安奈承受了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根本承受不起的一切。

她是个那么骄傲的人,却在高考前跌落谷底,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差点跳楼,差点被退学,如果不是她坚强,她差点被他毁了整个人生。

经历了那些之后,他一回来一告白让团团一卖萌,安奈就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心无芥蒂地和他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其实根本不可能。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点也不想就此放手,他还是很想和她在一起,他满怀着期望,想从她那里听到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受宠若惊的答案。

楚何有些口干舌燥,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抬手按在安奈耳侧的墙上,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不想和我结婚?”

“嗯。”安奈点点头,抬起下巴看向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和你结婚。”

“从我带着团团回来到现在,你从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这句话,楚何说得有些艰难,回来后他一直以为

楚何低下头看着安奈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漆黑的瞳孔在冰凉的月色里亮晶晶的,他看到她睫毛垂了一下,浓密的长睫毛遮住了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对。”安奈回答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她是想陪团团一段时间,她是喜欢楚何,但是她不想和他结婚。

她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以前徐思绮告诉我,我爸爸会和她结婚就是因为我,那时候她太年轻了,就一头热地扎进了婚姻里,她以为我爸爸爱上她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她做的所有努力,我爸爸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后来她心凉了,她绝望了,她出轨了,她背叛我爸了,她和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

“你看,这样结婚了并不幸福。”这样的婚姻,根本没有幸福可言。

她从来没有原谅过徐思绮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的冷眼旁观,也从不认为徐思绮心凉后的出轨是应该的,可是她也知道,每一个女人,天生都渴望找到一个良人,在神圣的婚姻里得到白头偕老的爱情。

徐思绮和她爸爸的婚姻里,没有人幸福。

她并不想重蹈覆辙。

“我不是!”楚何急急地打断她的话,“我想和你结婚根本不是因为团团”他喜欢团团,最大的原因,就是团团是安奈给他生的孩子,在那样一个父爱不会爆棚的年纪,他每次看到团团和安奈越来越像的眉眼,心里都会一片柔软。

楚何低头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安奈,我喜欢你。”

其实他一直都喜欢安奈,但是却后知后觉。

他心里就一直不肯承认他喜欢上了害何颜离婚远走美国再也不回来的那个女人的女儿,每次有人半开玩笑地说你关心安奈事无巨细,简直是操着当爹的心,你是不是喜欢她,或者说你看到有人给安奈写情书就炸,你其实喜欢她吧,他都跳起来极力否认,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不由自主地照顾她,他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他不想让她一个人

那些他一直以来极力否认的,是爱。

但是,已经晚了。

楚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低声说:“安奈,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安奈侧着脸,看向落地窗外,今晚的月亮很圆,月色微凉,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楚何回来这么久了。

其实楚何这一次提结婚,她就知道到了她摊牌的时候了。

安奈抬眼看向楚何:“你之前是不是以为,我会答应和你结婚?”

“对。”楚何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奈,他回来之后,安奈对他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他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借着团团的名义,强势地进入了她的领地,她的生活。他亲过她,她喝醉酒说过喜欢他,甚至在安奈未婚先孕的事情爆出来之后,昨晚他还抱到了她。这一切轻易得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所以他以为她可能会答应他。

安奈清了清嗓子,转身去客厅角落的大冰箱里拿了一瓶白酒和一个玻璃杯,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一口闷了,火辣辣的液体经过喉管的时候灼烧着她的喉咙,安奈捏着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晃了晃杯子。她天生内向,小时候又结巴,所以很不爱说话,也只有喝醉的时候会一直说一直说,根本停不下来。

两大杯白酒下肚,安奈看楚何都有些重影,但是也不算醉,她慢悠悠地说:“我以前也以为,你会和我在一起。”

在她天真而愚蠢的十七岁,在那天下午她全身湿漉漉地被他用大浴巾包裹着大力擦干,还说你还有我的时候,在那一夜他用那样前所未有的深情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

安奈这句话一出口,楚何脸色骤变。

安奈却根本没看他,只是捏着杯子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那时候你对我很好,你把我举得很高,像爸爸一样,你给我擦头发,你帮我开家长会,帮我补习化学,带我去毕业旅行,背我爬山。我能回忆起的整个漫长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的快乐和温暖都是你给我的。楚何,我爸爸走了以后,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你知道,徐思绮一直不喜欢我,我爸爸去世后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徐思绮和我外公外婆都说我天生冷血,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其实他们说得对,我爸爸去世之后,我很少有特别强烈的感情,我很少哭,也很少笑,很少特别特别难过,也很少特别特别快乐,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大家都不在乎我”安奈眨眨眼睛,“我以前不喜欢交朋友,不想像同学一样早恋,我只想快点长大,快点强大起来,因为我再也不想被人抛弃,再也不想寄人篱下了。”

“所以我从小就学习特别努力,除了学习,我都没有什么喜欢的娱乐活动,我的生活很苍白,我这个人也很无趣。但是高三那年,我开始喜欢你了。那时候我真的很快乐,每次西大附中放风时,我的心情都特别好,我跑去校门口的时候恨不得飞起来,我第一次体会到那么明显的快乐和那么强烈的感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很想让你知道,又害怕你知道了之后再也不理我了,所以我就自己偷偷地喜欢你。”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那天晚上就是我有了团团的那天晚上,”安奈停顿了一下,“那天是你的生日,你还拿到了最向往的大学的offer,我一大早逃课去西大对面那家diy蛋糕房给你做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你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很晚才回来。”

“你喝了很多酒”安奈有些说不下去了,那天晚上楚何喝了很多酒,她跑下去给楚何开门的时候,都被酒气冲天的楚何吓了一跳,她扶着楚何往里面走,到客厅那里的时候,楚何突然把她推到了墙上

安奈知道不可以。

但是,那天楚何俯身凑近她,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眼睛,他带着浓浓酒味的,凉凉的薄唇碰到她的睫毛时,明明带着凉意却那么温暖。安奈松开了拿花瓶准备砸楚何脑袋的手

她满怀期待,但是第二天发现,楚何走了。

他提前去美国了,连一个告别也没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一喝酒就会忘了的人,是你。”安奈轻声说。

安奈用这么平静的,不带一丝悲伤的语气说这些话,楚何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像是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磨着他的心脏,不见血,但是钝钝的疼在心底蔓延开来,铺天盖地。

他避之不及,再也不想提起的日子,安奈是一个人,这样走过来的。

“三个月后,你从美国回来了一趟,参加西大毕业典礼,领毕业证。那天下午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去你门口想跟你告白。”

那真的是她最后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