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故意那一天大声问楚何,你对安奈那么好,是不是喜欢她。

他看到安奈紧紧地贴在墙上,也猜到安奈有多紧张,然后他如愿以偿地听到楚何果然冷笑了一声。

何鸣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报复一样的快^感,你看,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你。

安奈迟早会意识到,他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在何鸣看来,看自己喜欢的但不喜欢自己的人幸福远不如看她选错人后痛苦来得快乐。

楚何拎着他的衬衣领子把他按到了墙上,膝盖往他肚子上狠狠地一顶,何鸣闷哼了一声,有种五脏六腑都被顶得移位了的错觉,他被他揍得差点吐血,何鸣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口中的铁锈味。楚何一松开他的衣领,他就顺着墙滑下去了。

楚何揍完何鸣回到办公室,一推门就看到团团站在落地窗那里,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楚何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对面安奈工作的大楼,正午的阳光下,日报大厦的外层玻璃反着刺目的光。

团团看得很认真,好像他真的能看到一样,圆鼓鼓的腮帮子都要贴到落地窗上了。

楚何伸手揉揉他一头软毛,替他儿子感到心酸。

其实得知何鸣喜欢安奈的时候,愤怒之余,楚何心里也升起了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他不能温水煮青蛙一样煮安奈了。

从a市出差回来,安奈忙得团团转。

其实这是她“未婚生子”这件事爆出来后第一次回公司,e.a的同事们对她的态度和平时差不多,最起码没有当着她的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到中午,安奈和同事们一起出去吃饭,刚走出日报大厦经过拐角的时候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了过去,一把按在墙上,安奈一抬头就对上了楚何的眼睛。

他眼神凌厉,眼睛里还有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疲惫,又像一只饿红了眼的狼。没等安奈推开他,他就俯身啃了一下她的嘴唇,他的亲吻一向简单粗暴,又是啃又是吮吸,牙齿撞在一起也撞得安奈生疼。

一个狂风暴雨般的吻结束后,楚何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嘴唇,用那种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她,沉声说:“我很想你。”

安奈:“”

她抬手狠狠地抹了一下嘴唇,刚放下手,楚何又把她按墙上亲了一口。

安奈狠狠地踹了楚何膝盖一脚,转身回大楼的时候又被楚何一扯手腕拽了回去,楚何强势地把他手里的保温饭桶戴到她手腕上,走了。

安奈凌乱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了大楼,那个饭桶她一点也没动。

四点半,安奈整理好工作资料,把电脑关掉,准备回家,没想到她正收拾东西的时候景深就进来了,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她贴在桌子上的工作进程表,说了句“不错”后终于说到了正题——

“小徒弟,你刚出差回来,我决定带大家去唱歌,给你洗尘。”

安奈:“”你确定不是让我们都去看你开个人演唱会?

她还是去了,以往安奈并不喜欢这些活动,她唱歌跑调,所以宁愿一个人在家里宅着。

但是现在,安奈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团团,所以她爽快地跟去看她师父的演唱会了。

她是团团的妈妈这件事爆出来之后,明显景深马上就对她释怀了。据景深说,因为追的妹子太多,追不上的妹子也太多,比如顾狸,比如江暖,比如她,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分分钟忘掉目标换一个。所以让她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以后还可以把他当亲师父或者亲哥。

到ktv后依旧是景深专场,安奈就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

中途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安奈百无聊赖,听到门响就朝门口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楚何抱在怀里的小团团,团团看到她之后扭头把脸埋进楚何肩膀上了,拿皮卡丘的大黄尾巴对着她。

安奈手指抓了一下柔软的沙发,从桌子上拿了一瓶啤酒撬开后直接对着酒瓶喝,一口灌了一大口,她的目光透过白色的玻璃瓶看到楚何抱着团团朝她大步走过来了。

楚何一坐下来,她身边的沙发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他的手从她身后绕过,搭在了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安奈整个人都像被他搂在怀里一样,她没躲开楚何,而是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团团的大尾巴,团团没扭头,安奈又拽了一下他的尾巴。

团团从楚何肩膀上抬起头看着她,他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连睫毛都根根分明,一看就是哭了。

他这次没欢快地扑过来叫她妈妈,安奈有点难过,那边景深兴奋地举着麦克风一步跨过茶几递到楚何嘴边:“来来来,唱个歌!我记得你大学时唱得是咱寝室最好的。”

楚何接过了麦克风,递给了团团:“儿子,去唱首歌。”

小团团跪直身子接过了话筒,双手紧紧地抱着大话筒从楚何身上跳下来,站到她前面。

就在安奈以为他要穿着皮卡丘衣服唱大黄老鼠皮卡丘的时候,楚何伸长手臂帮团团点了一首歌,熟悉到安奈这种跑调无数的人都能哼出来的旋律在ktv包厢里响了起来

第43章 你奈|我何

熟悉的前奏响起来,团团专心地看着大屏幕,他有点想哭,他穿着皮卡丘衣服三天都不让爸爸给他换掉,他还把那首那么长的大黄老鼠都学会了,可以一句不落地唱下来,等着唱给妈妈听,听她夸自己是最棒的宝宝,可是她都不来接他。

她都不喜欢他,她都不要他了。

团团没松开话筒,拿肉乎乎的手背蹭掉眼泪。

屏幕上的小圆点一个一个亮起来,团团紧紧地抱住手里的话筒,紧张地唱第一句——

“世上只有~妈妈好~”团团背对着沙发,抱着话筒唱得认真极了,还跟着节奏轻轻地晃脑袋:“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因为紧张,稚嫩的小奶音还有点颤。

很少有人在ktv里唱这首歌的,团团一唱,安奈的同事全都朝他看过来了。

“好萌啊,好想有个小猴子。”离团团最近的女孩子小声感叹了一下。

一向害羞的团团不为所动,继续投入地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手指摆弄着话筒,完全不跟着屏幕上的歌词走,“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团团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拖得很长:“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安奈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前奏一响起来她就想哭了,好不容易忍到现在还是忍不住了。她低头去包里翻纸巾,冷不防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半张脸,他的手心温热,手掌宽厚,温暖粗粝的大拇指大力抹掉了她的眼泪。

楚何从后面揽着她帮她擦眼泪,安奈的眼泪却被他越擦越多了。

她一哭,楚何整个人就慌了,他一只手抹着她的眼泪,另一只手扯了好几张纸给她擦脸。安奈拽着他的手,把湿漉漉的脸埋进了他摊开的手掌心里。

这样软软的安奈,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虽然知道让团团唱这首歌,安奈就一定会哭,这也是他从团团丁点儿大就整天给他放这首歌当摇篮曲的原因。

但是安奈哭的时候,楚何还是觉得自己的手指被她冰凉的眼泪烫了一下。

安奈从小就一点也听不得这首歌,每次听都会偷偷捂着脸哭。

她还记得她上幼儿园中班时,老师教他们唱这首歌。放学后她开心地拍着手唱给徐思绮听,徐思绮把挡到路的她推到一边,有些烦躁地说:“我要出去,你自己玩。”

他们都说,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感情。

安奈小时候上作文课,老师让他们写写命题作文《我的妈妈》,她一向听话,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都完成得一丝不苟,只在那一节课上一个字也没写。

母爱于她而言,就像面前的一纸空白一样

一开始,生下团团的时候,她对团团的感情也是一纸空白。

一千两百七十八天,她很少想起团团,偶尔她想起那晚她那么疼才生下的孩子的时候,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的。当初她一眼也没有看他,偶尔思念的时候,连一个简单的轮廓都没有

直到楚何带着团团回来。

团团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有一个形同虚设的妈妈,却总想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安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从小就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别的孩子一哭就恨不得昭告天下,但是她总是捂着脸哭,或者把脸埋进被子里哭。但是这一刻,即使知道她的同事都在这里,她不能哭,她还是很想哭。

“幸福享不了——”团团大声唱完最后一句,举着话筒转身看他妈妈的时候,他妈妈也刚哭完。

一大一小都是一双湿漉漉的丹凤眼,旁观的楚何被狠狠萌了一下,他最喜欢团团的地方,就是团团的眼睛了,像极了安奈。

被团团看到自己哭安奈有些不好意思,她慌忙拿纸巾狠狠地擦了一下脸。

团团却蹬蹬蹬跑过来,踮起脚尖,小手捧住了她的下巴。他的手指软嫩嫩的,捧着她的脸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眼睛,绷着小脸认真说:“妈妈不哭。”

“妈妈不哭,”团团笨拙地拿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给妈妈擦眼泪,擦着还重复了一遍,“不哭!”

“嗯”安奈点点头,伸手把团团抱起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团团拿胖嘟嘟的脸颊蹭了蹭她的嘴唇,他搂着安奈的脖子抬头看了楚何一眼,然后下定决心,小声对安奈说:“妈妈,我最喜欢你了。”

“我最喜欢你了,妈妈。”安奈能感觉到团团搂着她脖子搂得很紧,他对着她耳朵说:“你不要不要我了。”

小孩子呼吸温热,一说话就哈得她耳朵里都是热气,安奈那么怕痒,这次却一点也不想笑。临走前,她问过团团“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团团没有想出来答案,然后她就走了。

他可能以为,这就是她不要他的原因,一时间安奈鼻子又酸了。

我最喜欢你了,你不要不要我。

安奈知道,她心软了。

她刚心软,就听到团团在她耳边继续说:“也不要不要爸爸。”

果然是亲儿子,安奈沉默了,抬头看向楚何时一下子就看到楚何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她没说话,也伸长胳膊,自己点了一首歌。

“妈妈唱歌吗?”团团好奇地看着她,安奈点点头,“送给你爸爸。”

团团兴奋地啪啪啪拍手。

一旁的楚何愣了一下,他被何鸣一刺激正想着告白呢,现在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他正想着就听到安奈清了清嗓子,抱着团团跟着轻快的节奏轻轻唱,她唱得声音很小,大概是为了跑调跑得不那么明显——

歌曲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楚何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看到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他的电脑桌面,那次安奈用完他的电脑就给了换了桌面壁纸,一张壁纸上只有白底黑字四个大字——何必怀念。

“看你走过扬起了阵风,吹起了落叶成全一场久别重逢”她唱得很认真,清澈的声音完全弥补了轻微跑调的遗憾,以安奈唱歌跑调的程度来看,这首歌没太跑调一定是她经常听的结果。

楚何认真地听她唱,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奈。她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像是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样。安奈的侧脸在ktv流动的光影里特别漂亮,歌词还格外像他们。

“每一个渺小的偶然举措无心风波,都不经意成就我们的生活”

楚何手指动了动,他想抽支烟,又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干脆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何必去怀念犯过的错,何必去遗憾那些如果”

安奈唱得轻飘飘的,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何必去怀念失去什么,何必去遗憾没说什么”

安奈声音清浅,轻轻地唱最后一句——“故事不一定有美好的结果。”

故事不一定有美好的结果

楚何从没听过这么杀伤力的歌,如果不是ktv真有这首歌,他都觉得这歌词是安奈写来专门捅他心窝子的。

“啪啪啪”团团鼓掌鼓得更带劲儿了,“妈妈棒棒哒!”

散场后,安奈抱着团团回他爸爸留给她那套房子,楚何走在她身后逗趴在她肩膀上的团团,团团被他亲爹逗得笑得前仰后合。其实安奈觉得楚何最近挺奇怪的,虽然安奈知道自己的报复和挑衅都不值一提,但是以楚何以往的暴脾气,她这样报复他挑衅他气他,他早跳脚了,现在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安奈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还是要小心点楚何。

正想着,楚何突然朝她一伸手,安奈往旁边跳了一下,一脚绊到一颗石头整个人差点扑到地上。她好不容易站稳,楚何就又朝她伸出了手抱她怀里的团团,安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她以前一看到楚何就像个被爱妄想症患者,现在一看到楚何就像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

团团在她怀里拼命摇头怎么都不要楚何抱。

楚何使劲揉搓了一下他的脸,一下子把他抢过来放到自己肩膀上,让团团骑在他脖子上,楚何两手抓着他圆嘟嘟的脚腕,作势要把他弄掉,“胖团子,你沉死了。”

团团急忙抓住他耳朵,大声反驳:“我没有。”

爸爸坏蛋,不要在妈妈面前说他不好嘛!

到小区门口听到细微的猫叫时,团团更开心了,他喜欢这个家,爸爸和妈妈离得很近,这样妈妈就不会忘了接他了。

哄睡了团团,安奈也有些困了,她看了靠在墙上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的楚何,说:“我要睡了。”

“你睡。”楚何点点头。

安奈:“”

“我在你睡不着?”楚何非常体贴地沉声问她。

“对。”安奈点点头。

“没关系,”楚何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说:“我在你睡得着。”

安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瞌睡虫吗?

“你闪到腰那几天晚上,我都在你床上睡,你睡得比团团还香,每次还要自己滚进我怀里被我抱着睡”

第44章 你奈|我何

“你晚上比团团还粘人”楚何说得自己都快狼血沸腾了

他说得很认真,就像那些话都是真的一样。安奈还特地仔细观察了一下,楚何说这些话的时候连耳根都没红。

他耳根没红,但安奈只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她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不,不可能。”

安奈反驳得有些底气不足,初中时她的床铺被她不小心洒了一杯水湿得没办法睡觉,晚上她去上铺和林暮一起睡,林暮第二天就说“奈奈,你白天看起来冷艳高贵,晚上非要拽着我的手搭在你自己腰上让我搂着你睡,简直反差萌萌一脸”

“不管怎么样,我去洗澡了,很晚了。”安奈说着起身绕过楚何往外走,“团团在我这里睡就好了。”

“团团的爸爸呢?”楚何气定神闲地反问她。

安奈:“”

“团团的爸爸也想在这里睡。”楚何誓要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安奈没说话,她走出主卧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楚何叹了口气,他声音低低地,语气带着怀念:“你以前最听我的话了。”

是啊,她以前最听他的话了,楚何是她最崇拜的人,她始终仰望着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连那晚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也相信他是有原因的,连她想打掉孩子的时候也以为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对她,说她冷血,他也会支持她。

时间改变了他们每一个人。

安奈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楚何已经走了。

他不在这里了,安奈反而觉得偌大的卧室有些空荡荡的,她拿吹风机敲了一下脑袋,觉得自己真的太不争气了,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靠在床上,安奈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她俯身看了看团团。

以前她从没想过她毕业后的生活会是这样的,安奈摸了摸团团的眼睛,团团的眼皮薄薄的,白皙得看得出浅浅细细的青色血管,睫毛又长又浓密,看过去就像是自带眼线和眼影一样,原来他是真的很像她啊。

安奈随手关了壁灯,正要盖被子的时候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开锁的声音。

安奈被吓了一跳,她抄起一床头柜上的花瓶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后面,怕门外的人发现,她没开玄关的灯,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一个花瓶对准外面的人影狠狠地敲了过去

“操!”楚何捂着流血的耳朵低骂了一声,他听安奈的声音带着鼻音,担心她哭了一晚上会感冒就去最近的药房买了感冒药,他一走进去,蛇精病老板凑过来就问他:“小伙子,又来买套啊?”边问还边摇头,“年轻人,血气方刚,肾宝要吗?”

楚何咬牙:“我买药!感冒药!”

楚何发誓再也不去蛇精病老板那里买药了,他提着各式各样的感冒药回来,结果到门口的时候,他从一大串钥匙里怎么都找不出哪一把是安奈家门上的,他就着老式小区昏黄的楼梯灯仔细地找钥匙,钥匙都长得很像,楚何懒得找了,干脆一把一把试。

他运气不错,第二把往里一插一扭门就开了,结果他还来不及高兴,一打开门就迎来了一只狠狠敲到他右耳朵上的花瓶。

“楚何!”安奈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她刚才砸得特别狠,安奈有些愧疚:“对不起,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万一她把楚何砸出毛病了,团团肯定会哭的。

楚何扶着门框站着,沉声说:“不用了,我们都去医院,团团醒了会哭。”

安奈轻咳了一声:“是你去啊。”她没说她也要跟着去啊。

“呵呵,”楚何冷笑了一声:“楚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