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给她擦头发的动作都没那么简单粗暴了,温柔了很多。

安奈眨了眨眼睛,他这样拿大浴巾裹着她给她擦干身子让她回想起那天,那天明明是她记忆里很痛苦的一天,却因为楚何而好了很多。时隔多年,安奈一直记得那天下午,徐依依被推进手术室里抢救,而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手术室的红灯,身边的徐思绮不时看看手术室,不时把仇恨的目光投向她。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每一眼都恨不得剜掉她的肉。

安奈就站在那里,浑身都湿漉漉的,向下滴着水。

她连咳嗽都不敢咳嗽,手术室外面□□静了,水滴砸到地板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后来是楚何大步走过来把一条大浴巾扔到她头上,大力擦着她的头发脸脖子肩膀,一边粗声粗气地说:“你傻吗?不知道擦一下。”

像是感觉到她的难过,他俯身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坚定地在她耳边说:“还有我。”

还有我安奈晃了晃脑袋,不想再回忆下去了:“别擦了,我还没洗澡。”擦了也是白擦。

虽然这样说,想起那天的楚何,她还是软化了很多。

其实安奈能感觉到,楚何比以前耐心了很多。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安奈还是挺冷的,大夏天的她把冬天的大厚被子都抱出来了,她和团团裹在大厚被子里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团团还好,小孩子睡着得早,一睡着就不咳嗽了。

安奈就比较倒霉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越睡不着越咳嗽,怕把团团咳醒了,安奈尽量压低声音或者忍住不咳嗽。

听到门响她一扭头就看到楚何了,楚何手里还拿了两个小碗,空气里都是姜汤辣辣的味道。

楚何走过来愣是把团团叫醒了,抬手喂团团喝姜汁可乐,团团就着他的手尝了口味道就两手抱着碗把一碗姜汁可乐喝光了,就差舔碗了。楚何给团团喝的是姜汁可乐,给她喝得就是又辣又呛的姜汤,安奈一闻到那味道就嫌恶得皱了一下鼻子,楚何站在床头柜那里居高临下地问她:“要喂吗?”

团团都不用喂好吗!

“不用,”安奈摇摇头,推开了楚何的手说:“我就没感冒。”

“阿嚏——”也许是刚才憋了太久,话音一落她就一下子对着楚何打了一个响亮的大喷嚏,楚何低低地笑了一声。

“阿嚏——阿嚏阿嚏”安奈红着脸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根本停不下来,被打脸的安奈被楚何笑得一把接过小碗一口气把姜汤全喝了。把碗放到床头柜上重新躺下来,热乎乎的姜汤下肚,她整个人都温暖了很多。

她刚躺下,楚何突然俯身朝她伸出一只手,他的手背搭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他一向温热的手背这次很凉,概是在倾盆大雨中打了一架还没缓过来,安奈一睁眼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楚何手背上的红肿破皮,也不知道打何鸣用了多大力气。他冰凉的手背搭在她额头上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衬托得更烫了。

“我手太凉了,摸不出来你烧没烧。”楚何说着收回手,安奈松了一口气,“对,我就没有发烧,你去”睡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楚何突然俯下&身,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49章 你奈|我何

橘黄色的灯光里把楚何凌厉的轮廓勾勒得柔和了很多,看起来温和得有些不真实,他的手还按在她头顶的床头上,俯下&身时挡住了身后吊灯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安奈下意识地抬手飞快地捂住嘴,然而楚何只是拿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他的额头比手背还凉,还湿漉漉的。这次楚何真的只碰了一下,就直起身子肯定地说:“你发烧了。”

“哦”安奈把大厚被子拉高盖住脸,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翁声翁气:“我睡一觉就好了。”

“上次的药在哪儿?”楚何问了一声,得到答案后转身去书房找感冒药,他记得安奈把药箱放在书柜的下层,楚何凭着印象打开了一个柜门,果然找到了白色的小药箱,安奈的小药箱里各种药都摆放得很整齐,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

找到药后楚何把药箱塞回去,放得不太整齐怎么都关不上柜门了,他使劲拍了一下柜门,一本厚厚的相册就从书柜里掉出来,砸到了地上。楚何俯身捡起了那本老相册,相册的封皮明显是很早以前的风格,但是看得出来这本相册是被人妥善保管的,他随手翻开了封皮,第一页就是安奈的百天照。

她小时候胖嘟嘟的,戴了一顶小老虎帽子,显得整个人肤色更白了。拍照时还一脸受惊的表情,初见雏形的丹凤眼张得又大又圆,眼神纯净而明亮,这样看团团刚出生的时候和安奈那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楚何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看得出安奈的爸爸很喜欢她,一大本相册都是安奈的照片,百天照、周岁照、抱着奶瓶自己喝奶的照片,第一次自己吃饭,第一次在地上爬,第一次自己站起来

都是他没见过的安奈,楚何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过去,翻到中间时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他伸手捡起来才发现是他和安奈的合照。

这么多年,他和安奈基本上没有合照,这张照片应该是安奈参加西大附中马拉松比赛时照的,那时候她跑了第二,那么长的距离一路跑下来跑得脸都红扑扑的。

楚何站在终点等她,看到安奈精疲力尽地朝他跑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拦住她的膝弯把她横抱了起来。

就是那时候学生会的人抓拍了这张照片,安奈拿到照片时还敲门给他送了一张,她红着脸站在他面前把那张照片递给他,说她洗了两张,说这张照片拍得很好,他不耐烦地接过照片随手夹在了正在看的书里。

后来,楚何忘了他随手把那本书扔到了那里,也再没找到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安奈穿着西大附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抱在怀里神采飞扬,眉眼间都是笑意。温暖的午后阳光跳跃在她的发梢,整张照片都是暖暖的色调。

楚何手指摩挲了一下照片,有些怀念她和他之间只有一步之遥的那些旧时光。

把那张照片重新放回去,楚何拿着药去客厅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卧室的时候安奈正靠在床头玩手机,大厚被子捂得她一脸汗,脸颊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烧的,还是热的。

安奈等着楚何拿着水杯走近后,就放下手机伸手去拿他手心里的药片,她的手指刚碰到药片楚何就握住了手心,一把把她的手指裹了进去。

“奈奈”楚何低头看着她,沉声说:“对不起。”

安奈抽了抽手指,楚何握得很紧,她没能抽出来。

她的手指一动就像是在轻轻挠他的手心,有些痒,楚何说出一句对不起之后,接下来的话都顺畅了很多:“当初我不应该在第二天就走,不应该把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欠她一句道歉,也欠她一个解释。

那个解释,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哦。”安奈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你还让不让我吃药了!”

楚何展开手心,安奈飞快地把药片都丢进嘴里,接过他手里的杯子。

“烫!”楚何刚反应过来,安奈就跟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后被烫得吐舌头,又被楚何手忙脚乱地喂了一大口冰水。安奈突然有些同情团团了,她喝着冰水,楚何眼角的余光刚好扫到她的手机屏幕,沉声问她:“你看的是什么?屁股?”

安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哦,这是个小孩的侧脸,他太胖了,所以看起来有点像屁股”

她说着感慨了一下:“这小孩真的好胖好胖,像吹起来的皮球一样。”

楚何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团团小时候比他还胖。”

安奈:“!!!”她记得团团给她看的大相册里没有胖照啊。

“他肯定偷偷拿手捏着,没让你翻到那一页。”楚何肯定地说:“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我掌握不好量,我喂他多少他吃多少,他吃多少我喂多少”那时候他可有成就感了,儿子抱出去比别的孩子大一圈,人家家长抱孩子出去还随身带着奶嘴,孩子哭了又不该喂奶时就让小孩叼着奶嘴,但是他出门随身带着好几个奶瓶,团团哭了就给他喝奶,想喝多少喝多少。直到团团迟迟不会翻身,他带着团团去看医生,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结果医生捏了捏他儿子胖得鼓起来的脸蛋说:“他太胖了,翻不动。”

楚何说着给她看他存在手机里的团团小时候的陈年胖照,安奈惊奇地感叹:“真的好胖!你传给我。”

“好,”楚何翻着手机相册给安奈看团团各种黑历史:“你看,胖成这样,胳膊都支撑不住他的胖躯。”

楚何说着,目光却都放在安奈脸上,她低头看团团的照片,漂亮的眉眼微微垂着,温和而动人。

橘色的灯光下,她神情专注的样子有些勾人,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又天生带着一种禁欲感,楚何喉头滚动了一下。

喝了感冒药容易困,他一走出卧室,安奈很快就钻进被子里睡着了。楚何等她睡着后回来把团团往床里侧靠墙那里推了推,自己睡到了大床外侧,伸手把安奈搂进了自己怀里抱了一会儿,起身苦逼地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重新躺到床上后他没再抱安奈。

但是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凉意,全身滚烫的安奈主动往他怀里凑了凑,掀开被子滚进了他怀里。

(⊙⊙)楚何伸手抱住了热乎乎的安奈,他那天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安奈真的早就点亮了这个技能!大概还是热,安奈还伸手掀开了家居服的下摆,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腰,她一动,细腻光滑的肌肤刚好蹭到他的小腹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轰”地一下,只吃过一次肉之后四年再没开过荤的楚何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安奈点燃了,他还没起身冲去浴室,一只手就被安奈拽着搭到了她热乎乎的腰上。

“!!!”楚何的指尖被她腰上的温度烫了一下,有一种想吃而不能吃的伤痛!

楚何忍受了一晚上甜蜜又痛苦的折磨,天一亮他就起床了,安奈还趴在床上睡着,这次发现了比他更好的抱枕,怀里搂着团团这个降温利器,楚何伸手探了一下安奈的额头,不太烫了。

他掰开安奈的手指,把半睡半醒的团团抱了出来,带着团团去洗手间里洗漱,他对着镜子刮胡子时才发现自己眼睛下面都是淡淡的青色,小团团被他抱在洗手台上,耷拉着脑袋自己刷牙,乖乖得刷得满嘴白沫。

等团团刷完牙,楚何拿大毛巾捂住他的脸随便一擦就完事了,带着小尾巴去厨房做早餐。

小尾巴抱着他大腿差点睡着,楚何心情很好地弯腰把团团抱起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炒菜。

搞定早餐后,楚何直接把团团带到了公司。

没一会儿,助理就过来说,何鸣空下来的职位今天已经招到人了,楚何无所谓地点点头,看来也是个空降的主,他对这些本来就不感兴趣,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上午,团团抱着pad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着看着突然跑过来说:“爸爸!我想去游泳!”

楚何打了个响指,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兴致勃勃地带他隔壁商场买泳衣和游泳圈去了,一路上交待团团一会儿要给安奈打电话。团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拍着手一脸兴奋:“找妈妈来教我游泳!”

“呵呵,”楚何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找她来和你一起学,她不会游泳。”

团团惊讶地抓抓脸,妈妈也有不会的东西吗?团团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和妈妈一起学游泳也棒棒哒!

楚何买东西一向火速,买好后正要带团团去那套带泳池的房子,就在三楼拐角碰到了何颜的老外老公。

“泥豪!”威廉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怪腔怪调地和他打招呼:“锄禾,你找到串儿的妈妈了吗?”

“找到了。”楚何点点头,在威廉说恭喜前补充道:“她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没关系!”威廉兴致勃勃地给他出主意:“不是说女人最爱孩子了吗,有串儿在她迟早”

“一个不行可以两个啊!”威廉认真地建议:“我有一个盆友,他的老婆要跟他离婚,他让她老婆又怀了个孩子,就不离啦!你也可以啊”

楚何:“呵呵”

他要敢这样,毫无疑问,安奈会弄死他!

安奈快下班时接到了团团的电话,团团兴高采烈地在那边大声说:“妈妈!你快来,爸爸教我们学游泳!”

安奈面瘫脸,她真不想学!

她到游泳池那里时,就看到戴着小黄鸭游泳圈的团团了,团团一看到她就哒哒哒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起过去。

安奈也觉得团团学会游泳挺好的,她当年怎么都没学会游泳,一到夏天楚何留喜欢游泳,她就蹲在游泳池旁边看,有一次楚何心血来潮非要教她游泳,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教学方法,她正蹲在游泳池边,楚何给她套了个游泳圈飞起一脚就把她踢到游泳池里了,吓得安奈脸都白了。

最后楚何又跳下去把她托了上来,到最后,她都没学会游泳,安奈那时候觉得不会游泳也没什么,只要她不主动去海边去湖边也没事啊。

那时候,她不知道就是因为不会游泳,她险些和徐依依一起淹死在那个满是水草的湖里。

第50章 你奈|我何

安奈看了眼游泳池里湛蓝的水,池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却看得她头晕。她不仅不会游泳,不喜欢游泳,还害怕水。

安奈一直记得那一天,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她始终对楚何恨不起来的原因。

西大附中虽然有c市第二监狱的美称,但是每年都有组织学生去春游秋游的传统。c市的自然风景区没几个,从西小到西大的一系列学校每次春游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但是无论如何,能从繁重的试卷和频繁的考试中解脱一天也是很好的,至于风景看过多少遍对她们而言也没那么重要了。

安奈她们班春游的地方果然还是那个景区,大家一分开活动她就自己背着一书包去小湖边玩了,她无聊地拿着小石头往湖里丢时接到了楚何的电话,得知她只带了一袋泡面,楚何问清她在哪儿就让她原地等着他。

挂了电话后,安奈就想从吊桥上走到湖对面,对岸好像有一堆别人堆起来还没燃尽的树枝。她想一会儿烤条鱼。

刚才老师说过这个吊桥应该没人管,最好不要来这里玩,但是安奈觉得她小心扶着绳子走过去应该没事,她小心翼翼地踩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上往对面走,原本走得很顺畅没想到吊桥一下子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安奈抬起头就看到徐依依怒气冲冲地从对面飞快地走过来。

徐依依从小就气性大,一生气走路劲儿也很大,恨不得把地板踩碎的架势,她一路走过来踩得吊桥晃悠悠的。

“你轻点。”安奈忍不住提醒了她一下,徐依依反而踩得更用力了,她一个箭步冲到安奈面前,大声质问她:“你昨天为什么不去我们班找我!”徐依依气得胸口都在起伏,“我们昨天搬宿舍,学校不到开放时间就不允许外人进来你不知道吗!根本没人帮我搬东西,我一个人从六楼到一楼跑了五趟!我搬着被子没看到脚下的楼梯还摔了一跤,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膝盖都磕破了,脸也磕到台阶上了,我的门牙都磕掉了半颗!都怪你!我破相了你开心了吧!你说!你为什么不帮我搬!”

安奈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我是你的妈妈吗?”

“安奈!你有病啊!我都这样了!”徐依依被她气得推了她一下,徐依依手劲儿很大,安奈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吊桥晃得更厉害了,她扶着绳子想早点走过去,徐依依却伸手拽住了她的书包,“我在跟你说话!你神气什么,这是我家!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还对我这样!”徐依依说着又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安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掉进冰凉的湖水里了,她穿的衣服一沾水就紧紧地缠在他身上。

安奈一开始没有完全沉下去,她还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徐依依,徐依依的红色风衣在湖里很显眼,她在拼命地向岸上游,徐依依是校游泳队的,她游得很快,离她也越来越远。

安奈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挣扎,手脚拼命地乱划,但是什么也抓不住,很快就沉了下去,她眼睛也进了水什么都看不清,一大声喊救命,水就灌进了她嘴里。

她本能地吸气后鼻子里也被灌了水,腥咸的湖水通过她的喉管不断地灌进胃里。

安奈觉得她整个人都很沉,像是被水灌得涨了起来,再怎么挣扎都只能不停地往下沉,她的意识还很清醒,但是却没办法憋住气,只能呛着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肺也火辣辣地疼,像是要炸了。她想探出头呼救或者呼吸一些空气,但是她的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对空气产生了无限的渴望,不停地大口呼吸,却无济于事,只能让更多的水挤进她的肚子里。

无论她怎么挣扎,手脚都碰不到任何东西的感觉让她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助,她什么都抓不住,只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

后来,她都没什么力气了。

她不想死,但是她想,她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死亡对她而是是个太陌生太遥远的字眼,安奈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离她这么近。

安奈意识都有些涣散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想说话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感觉喊她名字的声音是楚何的,但是又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安奈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从她后面托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水里托了出来,他一边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带着她飞快地往前游

后来安奈就失去了意识,她是被胸口上的力道压醒的,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楚何离她极近的脸,她的下颚被人使劲捏着,楚何的嘴唇贴在她的唇上,大力地向她口中吹气。

安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睫毛蹭过楚何的脸,楚何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拍到她脑门上,恶声恶气地说:“早说让你学游泳了!你蠢不蠢!”

他语气很凶残,眼神里还有红血丝,目光中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焦急和担忧,安奈有点想哭,不知道是因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活下来的感动,还是因为别的

她吸吸鼻子楚何就拿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她的脸:“哭什么!”他的手背骨节分明,擦在她脸上的时候感觉有些粗粝,安奈伸手抓着楚何的手,眼睛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

后来在医院的时候,安奈才知道,当时楚何跳进湖里时离他最近的人明明是徐依依,徐依依那时候才是他的亲妹妹,但是楚何越过腿抽筋的徐依依,径直游向湖中央,救了她。

徐依依被救起来的比她严重多了,救她那个人把她救上岸时还不小心磕到了她的头,最后徐依依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她身上披着楚何的外套,站在医院走廊上,楚何去外面给她买热饮了,安奈站在走廊上时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徐思绮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她就一把冲过来狠狠地拿手里的包往她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哭:“怎么死的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呢!”

徐思绮说着就抱着头崩溃地大哭起来,安奈就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连咳嗽都不敢咳嗽。

徐思绮那两句话一直在她耳边盘旋,挥之不去,打破了她对亲情最后的幻想,那个明明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的人,在这种时候用那种像猝了毒的刀子一样的目光剜着她,问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安奈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那里,她的湿衣服还没换下来,向下滴着水。她觉得很冷,比在冰冷的湖水里还要冷,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觉得有些绝望,她一个人撑了这么久,但是还是这样,就好像从她爸爸去世之后,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安奈靠在医院冰凉的墙壁上垂着头,她的手背在后面,手指悄悄地抠着墙,指缝里都是白色的粉末,撑得她的手指生疼。她站在这里坐立难安,也不知道要不要走。

安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走廊另一边,刚好看到楚何从大厅那里大步朝她走过来,他身后是绚烂的夕阳,逆着光,加上她视线模糊,安奈只看得到楚何不太清晰的轮廓,他的轮廓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楚何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光芒万丈。

楚何一过来,徐思绮就更歇斯底里了,她冲过来哭着质问楚何:“依依才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救她!啊?为什么不救她!”

楚何烦躁地一把推开了徐思绮,把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大浴巾兜头罩到她身上,还把一杯热可可塞进她手心里,握着她的手让她两只手抱着那杯热饮后,才松开手拿大浴巾大力地擦着她的头发和脖子,安奈被他擦着摇摇晃晃的,听着楚何在她耳边粗声粗气地问她“你傻吗?不知道擦一下。”

他动作一点也不轻柔,手劲儿大,性格暴躁,脾气也很差,连给她擦眼泪都简单粗暴得恨不得给她擦掉一层皮,但是他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热可可香醇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萦绕在她的鼻尖,带着一丝甜甜的气味,她紧紧地攥着手心唯一的热源,很久都没松开。就像后来,明明楚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还是满怀期待地等他回来。

“妈妈!”团团拽拽她的手指,安奈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大白天的,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妈妈,你要喝什么,我有,有橙汁,菠萝汁,奶昔还有”团团一只手扶着快滑下去的小黄鸭游泳圈,数着胖乎乎的小手指认真问她。

“你有热可可吗?”安奈弯下腰,伸手擦了一下团团嘴角的奶渍,团团不好意思地飞快伸出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奶胡子,认真地思考:“有,有吗?”

安奈忍不住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对啊,有吗?”

团团还没说话,安奈就听到一道声音——

“有。”

她抬眼越过团团的肩膀看过去,楚何站在不远处,背后是绚烂的夕阳。

第51章 你奈|我何

他逆着光的背影和四年前重叠在一起。

隔着四年的时光,像是什么都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把他当做全世界的小姑娘,他也不再是她的全世界。

又像是什么都不曾改变。

楚何朝她走过来,手把手地把一杯热可可放到她手心里,安奈握着那杯热可可的手被烫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导热性太好的杯子,还是因为楚何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

安奈低下头,避开了楚何灼热的目光。

一低头刚好看到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杯子的小团团,“你想喝吗?”安奈逗他,团团用力地点头,安奈一手把团团捞起来单手抱着,一手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在团团张嘴要喝的时候突然收了回来,在团团的灼灼目光里慢条斯理地吹了吹,重新递了过去,微微倾斜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