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溅。

正晕头晕脑的姜离被这么往水里一丢,水浪瞬间湮没过头顶,让她眼耳口鼻都进了不少水…

“咳咳咳…”

醉意瞬间跑得干干净净,姜离奋力冒出水面,狼狈不堪地望着岸上的人,待到看清楚他的脸后,阴森森挤出一句:“傅九容!”

“臣在。”

“你这是想干什么?”看见他那副闲散的态度,姜离心里更加窝火。

傅九容悠悠闲闲站在岸边,双手环在胸前,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水里的姜离,薄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微微一笑,说:“臣在帮皇上醒酒啊。”

“你——”姜离气结。

哪有人这么帮人醒酒的?要不是她反应及时,现在已经彻底魂归湖底了!

面上笑意不改,傅九容挑眉:“你看,皇上现在不是已经好好清醒了吗?”

一句话堵得姜离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皇上要是还觉得没有清醒,臣可以帮皇上换个更大点的地方。我想,护城河的水应当够深!”他说这话时依旧带着笑,那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姜离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

以往每次傅九容要祸害她时,总是带着这种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笑。

靠近岸边的水并不深,姜离勉强在水中站稳,一阵夜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现在正是初夏,但晚上的气温很低,特别是在这样浑身湿透锦袍在水里,姜离没一会儿就冷得浑身打哆嗦,双手紧紧抱住肩膀,连牙齿也开始打架了…

“皇上,现在还会觉得醉么?”

傅九容笑着吐出这句话,那阴森森的语气让姜离背后一寒。

“不用!朕已经很清醒了!”

“哦?醒了就好。”

恨恨地瞪一眼笑得满面春风的傅九容,姜离赶紧上岸。

开玩笑,再这么在水里泡下去,接下来几日估计她都不用去上朝了,绝对躺在病床上好几天!

傅九容这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咳咳!”刚刚嘴里喝了不少湖水,姜离站在湖边呛得连连咳嗽,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无比,头发也湿漉漉,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狼狈。

傅九容看得眉头一皱,沉默着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姜离肩上,边就着衣袖替她擦拭掉满脸的水,边斥道:“南风馆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怎么能够乱去,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以为你还能轻易脱身?”

姜离拧眉望着他,看他动作轻柔的替自己披上外衣,刚刚才冒起来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消弭了些。

低头凝着身边人,看着那张如玉的脸上一片苍白,头发上,衣服上都还在滴着水,傅九容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斥责的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

“抱歉,今夜是我不对,没有守时,才…”

不等他说完,姜离冷哼一声:“哼!傅九容,你以为朕是因为你没去赴约才气得去南风馆?”

傅九容挑眉:“难道不是?”

姜离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永远都面不改色的淡然!

拂了拂袖,姜离骄傲地扬起头颅走在他前面,边走边嚣张的说:“朕才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朕是去泡美人的!”

说完姜离就有些后悔了,万一这个心肠“歹毒”的老狐狸又把自己踢下水,那可怎么办?要知道,傅九容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戒备地盯着傅九容,姜离退后到距离湖边稍微远些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傅九容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

薄唇轻勾,傅九容微眯着眼,上上下下把姜离打量一番:“你去泡美人?”

姜离轻哼:“有意见?”

一手摩挲着下巴,傅九容看了她一会,重重地咳了声:“不会是被泡的那个吧?”

“…”

四周一下子变得静谧。

下一瞬,姜离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庭院。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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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姜离的话来说,傅九容先是放她的鸽子,跟自家那位金屋藏娇甜甜蜜蜜,她不过是为了让心里平衡一点才会去喝喝花酒,泡泡美人,先爽约的傅九容凭什么生气?!

一想到他还把自己给丢进湖里,大晚上的让自己挨冻受冷,更“侮辱”自己是被人泡的那个,所以姜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无视掉傅九容要她今夜就在王府休息一晚的要求,姜离裹着湿淋淋的衣服快步走出王府。

她敢打赌,她今晚要是真留在了王府,绝对逃不过那只老狐狸的魔爪!

傅九容,他就是只披着狼皮的羊!

啊!呸呸!是披着羊皮的狼!

所以姜离拒绝了傅九容的服侍,就着这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走出王府,走到庭院时,顺道撞到了卿不离…

姜离“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惨!实在太惨了!

一干王府的侍卫,在老管家的指挥下,几个人压住胡乱蹦跶的卿不离,几个人抬起庭院角落里蓄满水的大水缸,直接往卿不离嘴里灌!

“你们这些…呜呜呜…混蛋…”

看卿不离浑身湿透,边挣扎边被人拼命灌水,如同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

姜离不忍直视。

傅九容这厮,也太狠了点吧!

最后,还是姜离实在看不过去了,出言让老管家赶紧住手。

再被他们这么折腾下去,卿不离绝对会被活活整死啊~

“皇上,您的衣服…”老管家犹豫着看着姜离浑身湿淋淋的衣服。

眼角的余光瞥见正朝庭院信步走来的傅九容,姜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这还不是得感谢你们家王爷,这么尽心尽力帮朕醒酒!”

话说到最后,已经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了。

“哪里哪里,帮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傅九容躬了躬身,顺便奉上一记宛若三月春风的清浅笑容。

笑,就知道笑,哪天一定会笑死!

姜离在心里暗暗诽谤着,表面上不动声色,拎着还未醒来的晃儿:“朕要回宫!”

老管家犹疑着看向傅九容。

后者幽深的眸子里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真实情绪,沉默片刻,傅九容冲管家吩咐:“去给皇上准备马车,送皇上回宫。”

老管家看看傅九容,再看看姜离,躬身退下:“是。”

“王爷,你是因为纯然小姐生病才耽搁了,为何不向皇上解释,还要故意惹恼皇上呢?”

等到姜离走后,老管家问傅九容。

傅九容没有回答,垂下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这只手,还能不能抓住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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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当卿不离终于从醉酒中完全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拔剑砍断了旁边的桌子!

晃儿腹语:估计是把那桌子当做九王爷了。

姜离倒是少见的平静,一声不响看着案上刚刚呈上来的奏折,在太傅何晟铭的注目下,淡然问道:“这折子是怎么回事?”

“近日许多前朝旧党集结在一起,老臣担心…”太傅皱皱眉。

姜离没有说话。

平静了这么久的大龙朝,终于要开始飘摇了么?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清晨的皇宫沉浸在一片静谧中,姜离侧过头看一眼外面才刚刚亮的天际,忽然想起今天不用去上早朝,直接闭上眼睛再度去会周公,直到临近晌午晃儿吵醒她,说是楚怀王楚曦入宫了,姜离才不甘不愿起来。

御膳房早已准备好午膳,两名伺候的宫婢侍奉在旁,为姜离和楚曦布菜。

姜离偏头看向身边的楚曦。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寒雾,令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眸底的真实情绪。

沉吟片刻,姜离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记忆中楚曦很少入宫,用他的话说是不喜欢这种宫里这种气氛。

闻言,楚曦转头直视着姜离,眼底的寒雾似有一瞬的融化,好笑地摇摇头:“我只是顺道来看看你。”

外面初夏的阳光照射进来,姜离“哦”了声,歪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一杯茶推送到自己面前,白瓷杯中的茶水里倒影出自己的影,她端起茶杯,水波摇晃了下,便泛起一层细细的涟漪。

低头浅浅啜饮一口,姜离听楚曦在耳边问她:“我听说近日朝上很不安分?”

姜离意外地看他一眼,她还以为他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呢。

见她看过去,楚曦清俊的眉峰一紧,按住姜离放在桌上的手解释道:“我无意中听何太傅说的。”

似乎有点儿欲盖弥彰的错觉。

姜离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便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楚曦这些年之所以一直不接触朝政,一方面是他无意从政,另一方面,则是当初姜离的父皇曾下过密旨,楚曦终生不能入朝!

他的身份是楚怀王,但并不是姜离父皇的兄弟,而是前朝皇帝和董皇后留下的遗孤,这也是姜离的父皇明启帝,之所以会下那道密旨的真正原因!

“你压着朕的手了。”姜离忽地出声。

经她一言,楚曦蓦地回神,低头才发现,他刚才下意识地按住了姜离的手!

姜离自幼就与别的男子不同,若不是她身上没有女子那种娇柔,楚曦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姜离是女子。不过,大龙朝许多男子长相都偏阴柔,这也是他没有往深处想的原因。此刻…

楚曦垂目看着自己掌下那只手,肤色极为白皙,宽大的白色衣袖自手腕上滑落下去,乍眼看去,如同露出的一段皓白美玉。

他愣了一下。

无意中抬起头,就看到她带着慵懒的神情垂目坐在那里,一刹那间,眉宇间竟流露出几分女子的媚态…

他猛地一惊,急急甩开了姜离的手,就着面前的茶杯就开始猛灌。

“你有这么渴吗?”姜离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曦接连饮下三杯茶,完全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话一说完,姜离就看见楚曦的脸色陡然变色,端坐的身体向她这边倒下…

“喂!楚曦!”

姜离条件反射的抓住椅背,撑住楚曦倒下的重量,正要问他到底怎么了,就见他表情痛苦,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没事,姜离当即起身,冲旁边那两名侍奉他们用膳的宫婢吩咐道:“快叫人来!”

“慢着,她们是…”楚曦微弱的声音自底下传来,姜离正欲开口,她的腹部有股奇怪的疼痛蔓延开来,紧接着,鼻腔内一热,有股暖暖的液体顺着流了出来。

姜离顺手一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嘴角也开始有鲜血流下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那两名宫婢眼神诡异,同时,腹部那股疼痛演变成绞痛,眼前晕乎乎的看不清楚,姜离倒下的最后一刻,看到两名宫婢手持匕首朝自己走来,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令堂的!

她的命…不知道又是被谁给惦记上了!

“你们是什么人?!”

在那两名宫婢即将痛下杀手时,刚刚进来的卿不离一个跃身飞踢过去,将两人手中的匕首踢飞,同时,他手里的剑“唰”地一声出鞘,一边把两名刺杀的宫婢压制住,一边冲大殿外猛喝一声:“来人!”

“皇上!”

“皇上!”

听到里面的动静,晃儿和一干宫婢统统涌了上来,在一片慌乱间接住暂时晕过去的姜离和楚曦,赶紧去叫来御医。

卿不离冷眼看向地上的两名宫婢,正欲质问她们是谁派来的爪牙,就见其中一人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嘴唇动了动,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竟当场咬舌自尽了!

卿不离眼神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