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有口难言,想说的话堵塞在喉咙口,就是吐不出来。

窗外正下着大雨,豆大的雨点不断落下,劈里啪啦砸在屋顶,又汇集成雨水顺着瓦片流下,在房檐下滴出一个个小水坑,傅九容看着那些雨水不断流下,好像晶莹透明的珠帘垂挂在屋檐下…

他转头直视着姜离,看着她咬唇站在那里,眼底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

蕴含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些,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怜,他说:“以前我曾说你像竹,你可知为什么?”

姜离下唇咬得更紧。

君心似竹,而…竹本无心。

他是在说她,是个无心的人!

紧贴着脸颊的手似乎也渐渐有了温度,傅九容叹息道:“你生来就在帝王家,太傅从小教你的就是不得轻信任何人,哪怕是最亲密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与自己的权益挂钩,要做一个无心的人,这些都没有关系…”

“阿离,就算你欺我,骗我,瞒我,哪怕是算计我,利用我,什么都好,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不懂情,我便教你;你不懂信任为何,我便亲身做给你看,只要你当真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就好。”

姜离眸光一滞。

她从来都说最讨厌傅九容,不止是因为他总是打乱自己的步调,还总是将自己看得太清楚,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像你刚才那样的回答,不止是践踏我对你的心意,更是轻视了自己。阿离,我期望得到的是你的真心实意,而不是你为了这皇权做出的虚情假意!”

姜离心中重重一颤。

就如傅九容所说的,她之所以会这样轻易答应,多少也掺杂了利益在中间。也正是因为犯了这个大忌,才让傅九容彻底生气了。

房中一片沉寂。

姜离和傅九容,谁都没有先开口。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风雨声敲打着门窗,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最后,是傅九容先收回手,淡淡地道:“今晚风大雨大,就在王府歇息一夜,明晚再回宫吧。”

姜离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嗯”了声,应下了。

晃儿的住处自有管家安排,听说他就睡在小缎的隔壁,期间两人大吵大闹,被老管家一人一个爆栗子狠狠敲了下,最后只好乖乖回去睡觉。

姜离是和傅九容同榻而眠的。对于这件事,傅九容无视老管家和小缎的膛目结舌,一脸正经地解释:“王府没有其他空房间了,只能睡这里!”

以至于,当姜离和傅九容熄灯就寝,老管家和小缎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王爷他…大概真的断袖断得很严重了!”沉默半晌,小缎得出这个令人痛心疾首,又在意料之中的结论。

从以前起,王爷就对皇上异常执着,小缎和老管家不止一次怀疑,他们家王爷和皇上之所以至今都未娶妻,是因为早把那袖子给断在了对方的怀里~—_—|||

“不管怎么样,王爷他还是咱们主子!”老管家一脸义正言辞。

小缎用力点点头:“对!”

只是还是有点可惜,两个大好年华的美男子,怎么就成了断袖呢?

脑海中浮现出王爷和皇上两人“惺惺相惜”“耳鬓厮磨”等等情形,小缎发觉鼻子里居然有些热热的,有什么液体差点喷了出来,忙捂住鼻子。

回去时正好看到晃儿未关紧门,坐在桌前做着什么,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快要睡觉,向来在外面都高高束起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小缎正好一眼瞧去,看见灯下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正低头专注的瞧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射出两块阴影,随着她的动作,宛若蝶翼轻轻颤抖着…

脸上倏地一阵发烫,刚刚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瞬间奔涌而出!

“唔…”

小缎一手捂紧鼻子,一手摸着烫热的脸颊,满心慌乱。

这、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看到那个娘娘腔,就开始脸红耳热流鼻血了?

天气太燥热了?

抬头看一眼下雨下得正欢的雨天,小缎默默将那个想法抹杀。

那么,是为了什么?

小缎再度透过门缝瞧进去,发现里头的晃儿抿唇笑笑,嘴角居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这是他以前从未发现的。

被晃儿那个笑容晃得差点闪了神,小缎揪住扑通乱跳的心口处,看看晃儿的身影,再看看自己指尖还未擦掉的鼻血,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他也变成断袖了?还把那袖子给断在了那个娘娘腔晃儿身上?!

这个念头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占据了整个大脑。

“妈呀!好恐怖——”

晃儿惊叫一声,疯狂的从晃儿屋前跑开…

呃,落荒而逃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的晃儿回头望向门外,莫名的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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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灭灯烛后的房间一片黑暗,姜离和衣躺在傅九容的床上,身边就是他,意外的没有觉得任何不自在。

黑暗中,傅九容忽地出声,问道:“若是这次临川的事情牵扯出朝中某些重要人物,你…当如何?”

本以为他已经睡着,却没想到他还醒着,并且还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姜离也只是短暂的怔愣后,应道:“自然是严惩。”

“不管是谁?”

“不管是谁!”

“该如何严惩?”傅九容又问。

姜离思忖了下,道:“按照犯罪的轻重来处理,若是罪重者,流放三千里,或者杀头之罪都有可能。”

侧首看一眼傅九容的方向,姜离反问道:“那么你呢?你有何高见?”

“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嗓音轻缓而淡淡的,可是言辞之间,却闪烁着杀伐的浓浓戾气:“杀鸡儆猴,就拿他们放在闹事口,以‘凌迟’之刑处死,让他们慢慢死去,而且曝露在所有人的眼下,教其他人也好好长长心眼,看看大逆不道会是什么下场。”

姜离听得脖颈后无端一阵寒意,傅九容对人忒狠了!

察觉到姜离瑟缩了□子,傅九容似乎低笑了声,沉哑的笑声在夜色中有几分低回萦绕的迷魅。

“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傅九容伸手握住她在被子中的手。

姜离指尖轻颤了下,不自在得想挣扎开。

“放心吧,在你心甘情愿信任我以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傅九容捏着姜离的手紧了紧,手心里居然有些紧张出来的汗。

姜离抿抿唇,到底是没有挣开他。

夜色越来越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离也渐渐变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间,似乎听到傅九容握紧她的手,低缓地说:“不管你要多久才肯相信,才会明白,我都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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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姜离醒来时,傅九容已经不在了。

昨夜临睡前就已经和傅九容商议好,今日傅九容趁早连日出城,直奔临川城,所以姜离对于他的不见并不奇怪。

老管家早已经候在外面,听他说傅九容带了小缎一同前去,现在大概已经出了城门有好一段路途了。

至于朝中的事情,傅九容早已经在离开前写好折子,让管家在上早朝时再托人在众人面前将请病假的折子交给姜离,称病卧病在床,暂时无法上朝,姜离阅览完折子,淡淡对着前来禀报的小太监说:“朕知道了,让九王爷好生养病吧。”

“是,奴才告退。”

这一举一动,仿佛真的是傅九容卧病在床了。

朝中近日本就因为傅九容各生间隙,他不来上朝也让许多人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不是每个人面对笑里藏刀,都能轻松扛得住的。

对于朝中诡谲的情势,姜离好像根本未察觉到,照例忙着解决其他政事,恰巧逢大宛国的使者从漠北而来,姜离思忖着卿不离最近被某人整得凄惨绝伦,为了安慰安慰他那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就让他见见故乡的人也好啊。所以,下朝后姜离就去永乐宫偏阁找卿不离。

此时的卿不离还躺在床上继续挺尸,因为前些天被那些宫女们天天包围,他起了一身暮煺罨刮赐讼拢成业缰剑强闪桶偷难尤媒朊棵靠吹蕉疾蝗讨笔印

昨夜做梦又梦到了姜离的脸,卿不离皱眉躺在床上,不解地自言自语:“做梦也梦到人,这是被诅咒了吗?”

伺候他的宫婢雪衣,一听这话,脸立刻成了八卦样:“公子,你说做梦也梦到别人?”

卿不离狐疑地瞅她一眼,点点头。

他这不是生病了,就是被诅咒了!

“是不是每日不管做什么都能想到那个人,明明最不想回想起来,但是她占据所有的念头,而且…还看任何人都很容易看成她的脸,不管是谁都有可能错认成她,简直到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地步了?”

卿不离重重点点头,看向雪衣的眼神里充满惊诧。

她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雪衣嘿嘿笑道:“公子,这还不简单,这是得了一种绝症呀。”

“绝症?”

卿不离倒抽一口凉气,霍地起身,血红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你是说,我这是要死了?!”

雪衣故作神秘的摆摆手指:“这病只有一种解除方式,除了得到那梦中人的心做药引,无药可医!”

相思之病,自然要得那心上人的心,才可痊愈。

卿不离满脸愕然瞪着雪衣,后者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话造成了什么歧义,端着空空的药碗说了句“公子,奴婢先下去了”就跑出去了。

心?绝症?

回想着雪衣的话,卿不离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刚刚从门口进来的姜离,想也未想就开口喊道:“把你的心挖出来借给我用用好不好?”

“哗啦——”

正换着端了白粥过来的雪衣脚下一滑,东西统统摔了一地。

晃儿一个没注意额头磕在了门框上,不过她完全顾不得这些,瞪大双眼瞪着满脸焦急的卿不离,再看看一旁的姜离,完全一副见鬼的模样。

至于姜离…

在听到卿不离那惊世骇俗的话后,脸蓦地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关于肉戏的问题这里说明一下吧,本来是准备写,不过后来因为拓展文一下子把情节给改变了,若是想只看肉戏的亲,抱歉了,可能要失望了,这文H不起来。

至于本来承诺的第二段H,以后可能有,也可能直接被我删除,就像小碧说的,一直在肉戏上面牵扯,这文完全就跟随H跑了。之前慕凡乱七八糟更新让很多老读者都跑掉了,然后这文因为H的问题又让一些亲都慕凡很不满,我也看到了下面刷负,0分,或者减分什么的…当然,这也是慕凡的错,起初就不该提这事,这事闹得大家都不满意,很抱歉,在此向各位镇重道歉。

另外,编辑和我说过更新的问题,接下来几天,到31号为止是每日双更,我就一更放在下午,一更放在晚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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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从以前开始,姜离就一直琢磨着,卿不离的父皇母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他这么一朵奇葩!

若不是看他现在还无比凄惨的躺在床上,起因多少也是与自己有关系,姜离真有种把他卖到南风馆去当头牌的冲动。

“皇上。”雪衣顾不得收拾地上的残局,唯唯诺诺跪下行礼。

姜离懒懒扬了扬袖,便自顾自走进偏阁大殿,嘴角抽搐着对正满脸一本正经的卿不离说:“卿不离,你要朕的心做什么?”

卿不离抬头看她一眼,表情严肃:“我得了绝症了。”

“噗——”

刚刚喝尽嘴里的茶,全部作了天女散花状喷了出来。

“咳咳…”咳嗽两声,姜离手忙脚乱抹去嘴角的茶渍,看向卿不离。

那张清俊的容颜上看不到丝毫开玩笑的迹象,眉头微微皱起,妖冶的红眸里氤氲着几分湿润的雾气,带着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表情,道:“我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惊得一屋子人纷纷呆住了。

晃儿张大嘴呆呆看着卿不离,雪衣满头黑线,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姜离惊异的看了看卿不离,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开口:“你…你得了绝症?”

雪衣很想要上前解释,但满地都是碎瓷片,又不敢在姜离面前轻易出声,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卿不离那朵奇葩把自己的话扭曲得严重到完全变了意思。

“有人说要用你的心做药引,才能痊愈。”卿不离说完,哀哀戚戚地看向姜离:“所以除了你挖出心借给我用用,我没有人救得了了!”

姜离满头黑线。

这到底是什么病,确定不是故意针对她,要她的命么?

哪有什么病需要人的心做药引,他还以为自己在上演《封神榜》,自己是里面那位祸国倾城的妲己,而自己就是那为美人不惜倾国倾城的纣王么?

“晃儿,叫御医过来!”强压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姜离对着晃儿招招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