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傅九容和姜离相携离去好半晌，小缎才完全清醒，瞪大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着晃儿：“你是女子？”
“你有意见啊！”晃儿冲他狠狠剐了一眼。
本以为会立刻炸毛和她吵起来的小缎却是再度陷入呆滞，晃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是不见他回过神：“楼小缎？你傻了吗？”
这次小缎总算是回神了，不过，一看到正凑近他的晃儿，脸上倏地一红，踉跄着后退几步：“你…你别靠近我！”
“我又不是瘟疫。”晃儿皱皱眉头，还想说什么，转眼看到小缎那张通红的脸，张拉张嘴终是没继续挖苦他。“算了，我自己去玩。”
今日正值赶集日，市集上人来人往，晃儿转眼间就挤到了人群里去凑热闹，小缎无奈，只得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她，免得她走丢了。
“诶？你不是那个算命先生么！”晃儿东看看西看看，忽然看到街尾的一个算命摊子，几步小跑过去。
正好送走客人的算命先生闻言看了过来，竟是十分年轻的模样，见到娇俏活泼的晃儿，那人眉尖动了动：“这位姑娘与在下见过？”
“你不是送过我一支签么？”晃儿说着就将那支一支把玩着的签拿了出来，算命先生先是一愣，尔后抬头看着晃儿了然一笑，“原来是你啊。”
他话中似有深意，晃儿正想问，就听到慢慢跟上来的小缎阴阳怪气地在后面哼道：“假仙！”
那算命先生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道：“在下沈觉。”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晃儿脸上，晃儿莞尔笑道：“我叫晃儿。”指指后面的小缎，晃儿扁扁嘴继续道，“那是楼小缎。”
对于她的小性子，沈觉只觉好玩，伸手示意她在摊位前坐下：“既然相遇，便是有缘，不如我替你算一卦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缎再度多嘴，惹来晃儿狠狠一记眼刀。
不再理会嘴巴不饶人的小缎，晃儿在沈觉对面坐下。“好啊。”
沈觉抬头瞅一眼小缎，看他目光不时游离在晃儿身上，偶尔还不忘狠狠瞪他几眼，了然笑了笑，也不点破，只是饶有意味地看着他摇摇头，叹息道：“可惜。”
小缎听得心里不舒坦，皱眉问道：“可惜什么？”
沈觉一手摩挲着下巴，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姿态：“你命里注定有段姻缘，可惜你最后一时优柔寡断会令这姻缘彻底了断…”
小缎狐疑地看着他，心中忍不住一时忐忑，嘴上却逞强哼道：“我才不信你！”
“信不信由你。”沈觉闻言也不以为忤，无谓地笑了笑，低头替晃儿看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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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晃儿他们自顾自闹得兴起，这边的傅九容和姜离一路漫步，姜离这些年来没少偷跑出宫，但和傅九容一起到处闲逛还是头一遭。两人不时在一些店铺逛逛，或是偶尔相携从青石板长街走过，说不出的惬意。
午时天色还十分怡人，到了下午便下起了纷纷白雪，街上的行人匆匆跑过，不多时就只剩寥寥几人。
傅九容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一把油纸伞，撑着伞和姜离走在长街上，看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两人难得没有拌嘴。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傅九容一身白衣走在身侧，为她撑伞，姜离被他握住手，随着他的脚步缓步往前走。
看着傅九容刻意将伞偏向她这边，姜离忍不住弯弯唇角。
这条路太过寒冷，若是有人能这样一直在前面撑着伞带着她前行，为她遮挡风雪，那该多好啊。
姜离正想开口，却被对面传来的声音倏然打断：“王爷，还是早些回王府吧，这天气太冷，免得着凉了。”
傅九容循声望过去，这一看，却让他微微变了脸色。
注意到他的异色，姜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色同样变了变。
不远处的树下，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正负手而行，清俊的脸上表情淡漠，他的身旁跟着一名穿着罗裙的女子，一名仆人撑着伞跟在后面，正劝说着两人快些回府。
“楚曦。”
姜离眉头一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傅九容当下就想带姜离转身离开，却不想，那边的楚曦正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相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眉头同时皱了皱。
姜离心中暗道糟糕，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傅九容将一直带着的披风替她系上，同时把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上，遮住她的脸。
“待会儿别出声。”傅九容低声嘱咐道。
“我明白。”姜离点点头。
楚曦几步走过来，清冷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不少，对着傅九容一颔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傅九容含笑以对：“彼此彼此。”
两人各自笑得别有深意，看得后面的管家头皮发麻。
“这位是…”楚曦目光转移到傅九容身旁的姜离身上，眸子里一片幽深。
他与傅九容相识多年，自然对他无比熟悉，知道他的身边从未有过什么女子，唯一的央纯然也因为眼睛看不见而经常在容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名女子虽然被帽子遮住了脸，但明显不是央纯然。
傅九容握着姜离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依旧带着一片淡淡的笑容，转而将视线转移到楚曦身后的红衣女子身上，饶有深意地说：“这位就是外面盛传的那位如嫣姑娘么，果真是天姿国色，难怪楚曦你如此盛宠。”
被他轻易转开话题，楚曦轻声哼了哼，不置可否。
“我府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傅九容说完，便拉着姜离与他错身而过。
楚曦冷淡地瞅他一眼，倒也未有为难。
“叮——”
几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姜离头上的发簪忽然间坠落在地，声音在这冷寂的长街上格外清晰。
一直站在楚曦身边的如嫣讶异地看着丝毫未察觉的姜离和傅九容，连忙上前几步捡起发簪，叫住他们：“姑娘，你的发簪掉了！”
姜离脚步一滞，正想回头，傅九容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动。
“多谢如嫣姑娘。”替姜离接过那支发簪，傅九容对着如嫣礼貌的笑笑。
“不必客气。”如嫣莞尔。
冷眼看着这一切，楚曦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拂了拂袖转身就要走，与姜离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双寒眸无意识地朝她望过去，正好姜离侧首看了如嫣一眼，收回视线时正好与楚曦的眸光撞上——
目光相对的瞬间，姜离心中狠狠一跳。
几乎是立刻的，姜离匆忙回头，不敢再看。
“快走！”伸手拽住傅九容的衣袖，姜离唯恐再停留在这会被认出。
楚曦倒是并未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只觉得刚才那女子的眼神莫名的有些熟悉，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王爷？”
见楚曦不时驻足停留，不知在想些什么，如嫣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回去吧。”楚曦摇摇头。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个被遮住脸的女子的眼睛，挥之不去，楚曦皱紧了眉头，待到走到青石板长街的尽头，楚曦顿住脚步，猛地回过头看向傅九容刚才离去的方向，脑子里出现一个让人惊骇的念头…
那个人，莫非是…
“王爷，您怎么…”如嫣讶然望着楚曦清俊的侧脸，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曦此刻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不断想着刚才傅九容他们离去的情形，他可以肯定那人十之j□j就是姜离。只是，他不明白姜离为何要对他装作不识，甚至避而不见？待到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如嫣的衣服，楚曦陡然醒悟过来。
对了，姜离刚才穿的是女装！
难怪傅九容从小对姜离的态度暧昧不清，原来如此么。
与他们相处这么多年，却是在如今才发现，是他疏忽了。
原本积在心头的烦躁一瞬间全部消失，楚曦先是震惊，继而是狂喜，豁然一笑：“呵！原来如此。”
原来，皇上…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设置的上午自动更新的，后来发现有段儿要修所以就没更啦，现在补上。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野心
自从在集市见过楚曦,姜离总觉得格外不安，可看他接下来几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又不像是发现了她的秘密的样子。
譬如眼下，姜离在早朝后留楚曦在未央宫，让他陪着她下棋,可他依旧脸色如常,这让她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皇上，再分心可就要满盘皆输了。”
略显清寒的嗓音倏地自耳畔掠过,惊醒了暗自神游的姜离。
垂眼看着面前的棋盘，姜离这才发觉黑子已经占据了大半面棋盘，她所执的白子处处受制，再走几步就真的是覆水难收，满盘萧索了。
纤纤素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姜离晒然一笑：“是楚曦你棋艺太高深，朕敌不过你。”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目光却透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凌厉，看得姜离心中一阵忐忑，正想转移开视线，楚曦却笑了：“是皇上心不在焉才对。”
不等姜离出声，他又问：“皇上近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姜离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她还想借机试探楚曦，这下被他先行一步，反倒教她无所适从了。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吧。”沉默片刻，姜离说道。
楚曦正望着棋盘上杂乱的棋局出神，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抬眼看向她，沉静如水的瞳眸中泛着一丝幽深，却仿佛弥漫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分明。
“是么。”须臾，他浅浅一笑，几乎使窗外的满园春色都为之黯淡。
姜离亦是一愣。
自从年幼与楚曦相识以来，她就极少见到他这样笑。
仿佛根本未注意到姜离的怔忪，楚曦将棋盘上已经乱了的棋子一粒一粒拾回棋盒，很快将紊乱的棋盘收拾完毕，做完这些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出的话恍若叹息：“可惜，不知还能与皇上下几次棋了。”
“何出此言？”姜离不解。
楚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说起另外的事情：“看来九容近日好事将近了。”
姜离只觉莫名，正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两名奉茶的宫婢突然打断了她：“奴婢参见皇上，王爷。”
姜离摆摆手，示意两人免礼。
宫婢将茶放在姜离面前，冲二人福了福身便躬身退下。
刚刚想问的话被打断，姜离想再问，楚曦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捧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赞叹道：“真是好茶。”
“你若喜欢，晚点让黄公公给你府中送一些好了。”
“那臣便不客气，多谢皇上了。”楚曦颔首。
见他有意岔开话题不再继续，姜离讪讪的收回视线，也不好再强硬问下去。
殿中除了外殿随时伺候着的宫婢和贴身内侍没有其他人，两人各自品茶，各怀心思，气氛一时有些冷。
半晌，楚曦将茶杯放回桌上，双眸无意识地落在了对面的姜离身上，这一看，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大抵是因为两人自小相识的缘故，姜离在他面前穿着颇为随意，她今日随意逃了一件暗紫色的缎衣，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宽袍广袖，她一手撩起衣袖，一手端着茶杯，宽大的袖口顺着手臂缓缓滑落下去，正好露出她雪白如玉的皓腕…
他的眼神略略上移，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那手指纤细修长，白得像精雕细琢的玉石，即便是女子的手，也很少漂亮到这个地步。
脑海中不知怎的想起那日在龙城长街上与她擦肩而过，她伸手紧紧拽着傅九容的袖子，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不言而喻，楚曦眉头一皱。
看着她懒散的姿态，楚曦薄唇紧抿，目光灼灼盯着她：“臣两日前在市集碰到九容，正好看到他身边有一名女子相伴左右。”
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姜离脸色依旧如常，抬眸看向他：“哦？这又如何？”
一手把玩着一粒白子，楚曦唇角勾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就这么一瞬不瞬盯视着姜离，直看得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臣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末了，他如是道。
姜离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皇上不好奇九容身边女子是谁？”
将茶杯小心搁置在桌案上，姜离沉默着没有作声，等待他的下文。
将衣袖上的褶皱轻轻抚开，楚曦缓缓站直身子，缓步走到雕花窗棂下，眸光漫不经心落在外面的廷苑里，状似无意地问：“还是说…皇上早就知道了。”
他分明在问她，语气里却没有疑问。
姜离蓦地抬起头，微微颤动的眼帘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讶，她微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想要看穿他。
“楚曦真会说笑。”咬了咬唇，姜离忽地勾唇笑了起来，“朕这几日忙着批阅奏章，又怎会知道。”
楚曦回过头看她一眼，眼眸里一片深邃：“是啊，臣只是跟皇上开个玩笑罢了。”
舒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楚曦渡步至棋盘前，对着姜离颔首：“既然皇上无心再下这棋局，臣便先行告辞了。”
“你下去吧。”转头看着窗外开得正艳丽的梅花，姜离没有再看楚曦一眼。
对着她深深一躬身，楚曦这才转身离开。
脚步迈出未央宫大殿前，楚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姜离，她依旧保持着懒散的姿势倚靠在软榻上，微微低垂着的眼帘轻轻颤动着，如同蝶翼，美好得不似凡尘。
一直握着那粒白子的手蓦地收紧，楚曦敛眸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