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

公主府大门前,沈桓目送着一辆渐渐远去的马车,神色莫测。

直到宁晋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沈桓动作一顿,目光微冷:“本王知道了。”

“喵。”

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沈桓的衣袖里探了出来,几番试探,见他没有反应,于是一个跃身,大胆地顺着他的衣袖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瞧着他深不可测的神色,团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垫子碰了碰他的侧脸,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觉得自己已经翻身的团子神气极了,它踩在沈桓的肩上,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模样。

一名抱着剑的郎君凑上前,将手指伸到了团子跟前,好奇道:“王爷,这只是…”

团子向来讨厌被这般无礼地指着,当即“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啊啊,痛痛痛——”宁泽脸色一变,当即大呼小叫起来。

宁晋呵斥道:“宁泽,不得对王爷无礼!”

宁泽与宁晋一样,皆是沈桓的手下,但与宁晋沉稳的性子截然相反,宁泽的性子很是跳脱,时常让宁晋头疼不止。

沈桓并不在意:“替本王好生照料这只胖团子。”

“王爷,可是它——”宁泽被团子欺负得差点抱头鼠窜,“啊啊,小祖宗,松口松口,不要抓脸…”

沈桓回过身,淡道:“回府吧。”

“是。”

*

苏琬回到苏府时,才刚过申时。

刚踏入前院的青竹堂,就见苏老夫人坐在檀木椅上,一个一身缟素的小姑娘正趴在她的膝盖上,哭得梨花带雨。

云和郡主领着苏琬上前,笑着道:“母亲。”

“祖母。”苏琬也跟着唤了一声,但心里不免有些惊讶。

她是知道祖母平日的习惯的。苏老夫人喜静,除了接待宾客,极少出现在前院。

苏老夫人和颜悦色道:“阿缨和琬琬回来了。”

她怀中的白衫姑娘啜泣了几声。

苏老夫人忙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抚道:“好了好了,乖孩子,别哭。”

云和郡主打量了素衣姑娘一眼,问道:“母亲,这位姑娘是?”

苏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阿缨,这是周家的表姑娘。”

周家的表姑娘?苏琬心里疑惑。

“是个可怜的孩子。”苏老夫人眼眶微微酸涩,又对怀中的素衣姑娘和蔼地说道,“玉柔,来见过你的大姐姐和大婶子。”

素衣姑娘轻轻哭咽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苏琬方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十三四岁的模样,未施粉黛,生得清秀脱俗,一双眼睛却哭得肿如核桃。白衣素缟让她看起来宛如一朵梨花一般娇弱,浑身透出引人怜惜的楚楚姿态。

素衣姑娘诧异地抬起头,当触及苏琬的目光时,神情怔忡,眼中控制不住地泛起泪花。

娇呼过后,她的身体竟软软地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玉柔!?”

*

咻——

飞箭破风而去,毫不留情地将箭靶贯穿,红心的位置直接空出一块。靶上的红心被飞箭连带着射出好一段距离,直接钉在了更远处的树干上。

一旁的苏玦看得心惊胆跳,仿佛被羽箭射穿的是自己一般,他用斗篷将自己的脑袋盖住,挪了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琬琬,你不高兴吗?是谁惹怒了你?”

“没有。”苏琬冷冷道,“只是想起一个讨厌的人。”

苏玦思索片刻,猜测道:“是因为周表妹吗?你不喜欢她?”

“和她没有关系。”苏琬拉动弓弦,接着射出一箭。

昨日到府上的那位素衣姑娘名唤周玉柔。

苏老夫人从前有一个感情极好的嫡亲妹妹,但那位妹妹远嫁到衡州周家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周玉柔便是苏老夫人妹妹的亲孙女。一个半月之前,周家父母在出行时惨遭山贼劫杀,双双遇难,只留下唯一的嫡女周玉柔。

孤女孑然一身,无所依靠,于是遣散了家奴,变卖了家当,带着丫鬟跋山涉水前来上京投靠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听了周玉柔的哭诉,想起旧时与妹妹相处的往事,对长得极像妹妹的姑娘更是怜惜万分。

只是未料到周玉柔会忽然晕倒在地上,云和郡主和苏老夫人忙喊来了大夫。

大夫诊断周玉柔是积劳成疾,加上悲伤过度,所以才会晕了过去。但苏琬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在翌日,她便去看望了周玉柔。一二

第101章 101为难

单刀直入。

沈桓放下手中的杯,与他对视,问:“哦?苏大人是指什么?”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苏珩冷笑一声,道,“以公务为由,故意将下官调开,从我的妹妹和娘那里下手,王爷真是好算计。”

沈桓微微挑眉:“所以,苏大人是来找本王算账的吗?”

苏珩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王爷上次有伤在身,为何不说?”

沈桓问:“若是知道本王有伤在身,那苏大公子便会手下留情吗?”

苏珩冷道:“不,下官怕是会忍不住下手更狠。”

停顿片刻,又听他道:“我不是家母,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给糊弄,王爷大可不必用应付家母那套来忽悠我。”

沈桓道:“那苏大人此番前来,是想与本王再切磋一场吗?”

苏珩语气不善:“免了,王爷的伤未痊愈。我不是某些人,不会趁人之危。”

这番话听似风轻云淡,却是意有所指。立在沈桓身旁的宁晋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暗潮汹涌。

沈桓沉默了下,道:“那苏大人的要求是什么?这里没有外人,苏大人不妨直言。”

“王爷是聪明人,那我也不再绕弯子。”苏珩目光犀利,“我先前说过,若琬琬真心真心喜欢你,我也不会反对。但是,以王爷的身份,以及王爷在朝堂上的立场,你与琬琬并不适合。当下局势不明,皇上又迟迟未立下储君,一旦你们的关系就此公开,那必定会让琬琬遭受到各种闲言碎语的伤害。”

沈桓沉默以对。

苏珩接着道:“琬琬是我的亲妹妹。苏家也只有那么一位姑娘,琬琬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想让琬琬受到一丝伤害,但也绝对不能委屈了琬琬。若王爷要迎娶琬琬,那就请圣上下旨赐婚。等家父凯旋归来后,再名正言顺到苏府下聘,这个要求,王爷能否做到?”

宁晋脸色微变,惊诧地看向沈桓,欲言却止。

沈桓静默了一阵,却道:“好,本王答应你。”

*

苏珩离开后,沈桓仍留在亭子里,半晌没动。

一向沉默寡言的宁晋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为何要答应苏大公子的要求?他这明显是在为难王爷,他明明知道皇上现在…”

凌帝龙体抱恙,储君迟迟未立,各方早已蠢蠢欲动。目前朝中局势剑拔嚣张,而朝廷又被卫王操纵。

卫王心机深沉、野心勃勃,他处处提防着沈桓。端郡王府在各方眼中,就是一块肥肉,若沈桓真的迎娶了苏琬,在卫王眼中便是如虎添翼,他又怎么会愿意给沈桓下旨赐婚?

沈桓收回目光,只淡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不必再提。”

“是。”

宁晋也不好多言,只能退下到一边,心里更是担忧了。

*

沈昭趴在干硬的柴堆上哭了一整夜。

他自小娇生惯养,连斧头也提不起来。费力地劈了半天,才劈了那么几根柴木,根本不能用。

夜深天渐冷,他又冷又饿,只觉得委屈极了,就这样趴在柴木上哭了起来,不知不觉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沈昭最后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

柴房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他惊醒过来,方才发现一夜已过去,这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柴房地上散落着斧头和几根破碎的柴木——这是他昨日唯一的成果。

听到从外面而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呜咽着道:“七、七皇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皇不管我,宫里的人都欺负我,为什么连你也…”

沈桓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你住在本王这里,本王就得好吃好住地供着你吗?你以为,你还是宫里面那个受到帝王宠爱的十三皇子?”

沈昭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父皇只是受陈妃蒙蔽,他不会不管我的…呜呜…”

沈桓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相信你那个愚蠢的父皇?”

看了凌乱不堪的地面一眼,他忍不住皱眉:“连斧子也提不起来,你平时是如何修习武术的?本王记得,这宫里面,君子六艺可是必修之道。”

沈昭浑身一僵,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小声呐呐地道:“我…我…母妃说,在宫里不能太出风头,让我收敛锋芒。我…”

他生性顽劣,加上被老皇帝和温淑妃宠得无法无天,整日顾着吃喝玩乐,心思完全不在修习之上,时常借故逃避课程。

沈桓审视了他半晌,才道:“看来温淑妃也不是蠢货,可怎么就教出了一个蠢货儿子?”

沈昭低着头,手掰着自己的衣角,一声不吭。

沈桓看他一眼,冷道:“你随本王来。”

沈昭愣了一下,却见沈桓转身已经走远,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

大理寺的大牢,一如既往地晦暗阴冷,腐臭潮湿的气息弥漫,仅有几支烛火支撑视线,显得阴森可怕。

沈昭跟在沈桓身后,听着左右牢房中叫冤的声音,不敢离开他寸步。

听闻动静,牢头立刻迎了出来,赔笑道:“未知秦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沈桓未看他一眼,直接下令道:“将人压上来。”

“是是。”牢头连声应道,立刻转头喝令手下,“还不快点把犯人带上来。”

不多时,六名衣衫褴褛的犯人被解押到两人面前。这六人身上伤痕累累、衣上沾满血迹,显然是经历过严刑拷打。

“七皇兄。”沈昭看着血肉模糊的几人,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沈桓的身后,声音颤抖地问,“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几个,是犯了叛国罪与盗窃罪的汉人,他们帮助夷族的细作,盗取户部的库房。”沈桓声音平淡,“不日后便要处已死刑。”

说着,将目光移向牢头,问道:“他们还没招出失窃的财物的下落吗?”

牢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下官失职,请王爷降罪。”

沈桓没有理会他,将目光转向六名犯人,问道:“你们当真不肯从实招来么?”

其中一人抬起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流着同一血脉的亲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要杀要剐适随尊便,反正我是不会说的!”

“果真真有义气。”沈桓在他们周边来回踱步,慢条斯理地道,“那本王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何?若是谁愿意供出主谋,并且交代财物的下落,那本王便免了他的死罪。但机会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六人之中便有一人猛地抬头,急切地抢道:“我我!小人愿意交代!”

最先说话那人瞪圆了眼:“小六你!”

接着又有一人急道:“大人,小人供了!主谋便是他,都是他主使我们做的!他被那些夷族人收买,那些夷族人说,事成之后,会许我们荣华富贵。小人当时便反对这样做,但是老大威胁小人,若不跟他一起干,就把我们都灭口。小人是冤枉的啊!”

“大人,小人才是冤枉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小人只是恰好路过,便被抓住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小人都完全不知道。”

“你们!都胡说什么,这明明是——”

到最后,这六人竟互相掐架起来。

“大胆!你们在做什么,竟敢冒犯王爷?”见情况不对,牢头连忙命令手下将这六人压回到牢房中,又连连向沈桓请罪。

沈昭还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愣愣地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

沈桓转过脸看着沈昭,一字一顿地说:“看懂了么?越是遭遇陷阱,这种自私的本性越容易暴露出来。今日的事情虽然是小事,本王也希望你明白这一点。虽说这话会让你对人性感到失望,可丢掉不合实际的幻想就能明白,对任何人不要怀抱太高的期望。”

沈昭抖着嘴唇,眼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裂掉,又重新凝聚起来。

“在某些人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亲情、友情,到了重要关头,全部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所以你要谨记,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值得相信——人心易变,帝王的宠爱,都不过如是。若你还沉湎在过去,就永远也别想救出你重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月痕如水”,灌溉营养液+10

谢谢亲的营养液,么么╭(╯3╰)╮

第102章 102疑惑

时值夏令,酷暑难当。

夏日释放的热气炙烤着大地,树上的叶子都晒得卷曲变蔫。光扑在后院中,为院内的一切投上夏日的阴影。

苏琬正在后院里练习箭术。因着其他事情的耽搁,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练习,握弓的动作都生疏了不少。

团子趴在被树荫遮挡的石凳上,无精打采地观看苏琬练箭。看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拉弓射箭的动作,它困倦地打了一个呵欠,将脑袋埋进了毛茸茸的前爪里。

直到备用的羽箭都射完,苏琬方才收起弓。

刚将弓箭放下,她便看到墨衣端着茶水和糕点过来。

墨衣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朝苏琬笑道:“姑娘,练习了一整天,你也累了。奴婢一大早便让厨房准备了冰镇杨梅汤和糕点,先来用些吧。”

时下正值是杨梅的丰收季节,这种炎热的天气。墨衣端来的是这个天气里最为适合食用的冰镇杨梅汤。

云和郡主知道苏琬的口味,特意命人采摘来新鲜的杨梅,洗净腌制后,加水烧开,直到杨梅的颜色均匀汤色再冰镇。

另外一道点心则是木瓜奶冻,这是将煮沸的牛乳倒入去瓢的木瓜中,再放到冰窖冷冻,等到冷凝结成的白色块状,而后将其取出,切开成片,便成为夏日消暑的一道可口甜点。

奶冻入口瞬间融化,口干极致丝滑,丝丝香醇的**在口中散开,再混合木瓜的果香,令人回味无穷。

另外还有一小碟莹白如玉的奶冻,这些都是炎炎夏日消暑的佳品。

团子也被热坏了,感受从冰镇杨梅汤传来的丝丝凉意,它立刻一跃而起,跳到桌上。不过它向来讨厌牛奶,苏琬便让墨衣将木瓜上面的奶冻取下,把木瓜切成小片盛入小碟中,递到它的面前。

“喵~”团子叫唤了一声,欢快地舔着碟里的冰镇木瓜。

苏琬取了一块木瓜奶冻咬了一口,甘甜之中混合着淡淡清新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木瓜的清甜与牛乳的香融合在一块。

她漫不经心地含着奶冻,却下意识伸手按了按胸前的某一团。

“姑娘最近怎么总是按这个地方?”墨衣细心地注意到近日以来她总是重复这一动作,不由关切地问,“是这里不舒服吗?需要奴婢去请大夫来给你瞧一瞧吗?”

苏琬动作一僵,连忙道:“不必了,我只是…”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羞赧,“最近总觉得胸酸酸涨涨的,不舒服。”

墨衣瞧着她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捂嘴一笑:“这是要长胸的预兆,是好事情呢,姑娘不必担忧。”

苏琬嗔她一眼,佯作生气地道:“墨衣,你这是取笑我吗?”

墨衣笑道:“奴婢不敢。”一顿,她又道,“奴婢猜,可能与木瓜奶冻有关?”

苏琬问:“这和木瓜有什么关系?”

墨衣抿嘴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奴婢曾经听人说,民间有木瓜之流的偏方,能帮助女子的胸部变得更大更好看,不少未婚的姑娘都有用过此偏方,这样据说可以更加吸引心仪之人的注意。”

苏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顿觉羞愧难当。

谁要吸引…更何况,她最近时常胸痛,还不是某人给害的。

“咳咳…这你听谁说的?定是胡说八道!”苏琬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团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奴婢也是听回来的,不知真假…”墨衣看到她涨红的脸色,不由惊讶地问,“不过,姑娘,你没事吧?脸怎地这么红?”

苏琬忙收敛起自己的思绪,缓了缓神,道:“没事。”

突然想起一事,她抬眸,问:“墨衣,前几天韶颜郡主不是约了我一同外出,怎么昨日她没有到府上来?”

昨日她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沈乐蓉前来找她。此时偶尔想起,不觉疑惑,“韶颜郡主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到来过?”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