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宁晋正向沈桓汇报这天以来发生的事情。

将情况一一汇报,他略有不解地询问道:“这次毁掉卫王的两枚棋子,也是兵行险着,卫王很快便会物色到新的人选,还会对王爷加以防备,更改他原先的计划。王爷为何要冒这个险?”

沈桓道:“科举刚才结束,朝中恐怕会有一番变动,卫王暂时也无法在朝中安插人兽,拖延到那个时候,也应该足够了。”

宁晋仍有担忧:“可…”

“你不必多言,此事本王自有分寸。”沈桓似是不经意地抬眼睨向门外,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惊慌失措地缩了回去。

他问道:“宁泽,今日给沈昭布置的任务,他都完成了吗?”

宁泽道:“十三皇子已将王爷布置的任务全部完成。”他朝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不过,王爷这般费尽心思栽培十三皇子,就不担心日后他羽翼丰满时,反过来对您不利么?”

沈桓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道:“若他能这般,那是他的本事。但是,要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也不配被本王视作对手。”

门外,沈昭的脑袋又从一边的门后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窥向屋内。

屋内之人均佯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将之忽略。

宁晋又问道:“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重用王铭宣将军?他与卫王妃表亲的家族中的王海德大人有着亲缘的关系。”

宁泽看向他,不解地道:“我记得王海德大人是王氏的嫡次子,而王铭宣将军不但是他们家族中的几代外的旁支,还是婢女所出。他的出生并不光彩,他的生母是因为被□□才生下他的,嫡母善妒且容不下他们母子,处处为难之。生母被嫡母打死后,也被早早赶出家门,若不是无以为生,也不会投军杀敌,建功立业。一步步靠着战功爬到现在位置的。这两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

宁晋快言快语地解释了起来:“王铭宣将军因立下奇功,得到先帝的嘉奖,被先帝做主迎娶了王海德大人母族中一名女子为妻,所以从亲缘上来说,他们不光是族兄弟,还是姻亲。因此属下才担心,他与卫王和王海德大人之间恐怕…”

沈桓打断了他,道:“正是因为这样,本王才要重用他。”

宁晋与宁泽均不解地看向他。

“本王答应了王铭宣,此事要替他保密。”沈桓不以为意,语气淡然地道,“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王铭宣的发妻已经难产时一尸两命了,他现在和卫王等人没有丝毫关系。”

王铭宣的发妻其实已被他亲自杀死了。原因还很丑陋,王铭宣奉命出征的时候,刚娶进门的妻子就给他带了绿帽子,而且还怀孕打算把孩子栽在他头上,让王铭宣一直绿云罩顶。

王铭宣恨极王家与卫王一脉,又怎么会与之交好?

他不愿多解释,宁晋也不再追问:“属下明白了。”

沈桓又吩咐宁泽:“宁泽,替本王送一样东西去端郡王府。”

宁泽立刻会意:“是送给苏姑娘的吗?”

“务必要亲自送到她的手中。”沈桓咬重了“亲自”一词,提醒着他以前犯过的错误。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宁泽不觉赧然,但仍旧保持平静,飞快地应了下来:“是。”

第105章 105正妻

苏琬醒来时,发现团子正在拨弄梳妆台前的一个小匣子。

几下的扑腾,匣子落到地上,发出的“啪”一声惊得它立刻弹跳开去。

有几张轻薄的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苏琬上前一看,正是前些天她和云和郡主到灵觉寺求的几道平安符。

她将平安符拾了起来,收拾好被团子打翻的小匣子。

抬眸一看,受到惊吓的团子正躲在梁柱之后,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小匣子,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

苏琬微微一笑,将团子抱在怀里安抚了一番,方才将它放开。

穿衣梳洗罢,她带着求来的平安符给苏老夫人送过去。

出来时,苏琬遇到从外面进来的苏玦,前厅摆放着他的行囊,显然是刚回来的模样。

看到他,苏琬高兴地迎了上前:“二哥,科举结束了吗?”

她与苏玦已有好些天没见了。

去年的科举发生了重大的舞弊案,为防止舞弊情况再次发生,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都要提前半月入住试场,直到考试结束为止。

“琬琬。”苏玦走到她身旁,道,“是已经结束了,总算告一段落了。”

苏琬问:“这次科举,你考得怎样?”

苏玦自信满满地道:“虽然发挥得一般,但进前三甲是没有问题的。”

苏琬忍不住撇了撇嘴,道:“二哥,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苏玦轻咳一声,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顶着苏琬质疑的眼神,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琬琬,我参加科举的时候,明之有回来过找我吗?”

苏琬摇了摇头:“二哥,难道程明之那个书呆子,没有去参加科举吗?”这段日子,来找她的人的确很多,但唯独没有程明之。

“我本以为,明之只是一时冲动,等到快科举的时候,他便回想明白,并且回来参加科举的。但没想到…”苏玦微微皱眉,眼中盛满担忧,“我和伯父都派人去找过他,都没有找到。明之那家伙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程伯父可是急坏了,等他回来了,我绝对要教训他一顿。”

程家老爷最初得知程明之要弃文从武的决定时,可是气暴如雷,还当众宣告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但随着日子过去,程明之依旧没有从外面回来,程老爷从开始的责怪,渐渐转变成担忧。

程明之每过半月,都会让人捎一封家书回来,却始终不肯告诉府中的人他在何处。

程老爷担心程明之的安慰,茶饭不思,人都苍老了不少。

“好了,不好这个了。”苏玦又道,“说起来,我也好些天没见团子了?琬琬,它现在在哪里?”

苏琬想起那柔软的小小的一团,不由抿嘴笑道:“这个时候,估计正在院子里乘凉吧。”

她拎着苏玦回到汀兰水榭,被热坏的团子果然正躲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乘凉,尾巴垂向地面,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晃一档。

苏玦走上前去揉逗它:“嘿嘿,小团子,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喵。”团子却一爪子将那只图谋不轨的手拍开,高傲地转开了头,连眼神也懒得施舍给他。

苏玦忍不住顶着它那尖利的爪子,将它头顶的毛揉乱:“哼!你这坏团子,敢不理我,我就把你的小鱼干都抢走!”

团子朝他龇牙咧嘴:“喵!”

苏琬只是微微一笑。

*

苏府外。

墨衣正对着宁泽大眼瞪小眼。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道:“怎么又是你?”

因着他曾助纣为虐,强迫自家姑娘乘坐秦王的马车,她对这人的印象可是坏极了。

宁泽摸了摸鼻头,道:“墨衣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替我家王爷给苏姑娘送一件东西。”

墨衣疑惑:“给姑娘…送东西?”

*

靖安王府。

墨荷昨夜干了一天的粗活,一晚没睡。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慕柔阁,还未回到房间,便被周玉柔换了过去。

“墨荷,我想吃望江楼的桂花糕和玫瑰酥,你去买些回来。”

“小姐,我…”

墨荷累极,她昨日因为周玉柔的缘故,与府上的管事吵了一架,被刻意为难,周玉柔是知道的,可周玉柔却是冷眼旁观,非但没有为她说话,反而放任管事刁难她。

此时,周玉柔像是看不到她疲倦的姿态一般,不耐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墨荷只好应了声:“好。”

她匆匆忙忙出了去。

半个时辰后,墨荷从外面回来,犹豫地回禀道:“小姐,望江楼的糕点已经卖光了,不如让奴婢…”

“什么?”周玉柔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你去了这么久,回来却说糕点卖光,你是不是根本没去,而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被周玉柔这般说,墨荷觉得委屈极了:“小姐,我没…”

周玉柔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双眼一闭,直直往地上倒了下去。

“小姐!”

墨荷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将她扶起时,靖安王世子恰好从屋外踏进来。

“玉柔!”他立刻恼怒地喝住墨荷,厉声道,“你对玉柔做了什么?”

墨荷僵在了原地,看向他的眼中满是不能相信。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靖安王世子呵斥道,“还不快点叫大夫来?”

“是。”她也顾不得心的抽痛,赶紧跑了出门。

靖安王世子将周玉柔抱到床上,守在她的床前,双手握住那只始终冰凉凉的手,试图传递温度。

靖安王世子不知想到了为什么,动作微微一顿。他细细摩挲着周玉柔的手——她的玉手是那样小那样纤细、小巧玲珑,手掌光滑。

却不像是长期练箭的手。

他凝眉。

可回想起在街上看到的那个背影,分明是…

正纠结这些问题期间,墨荷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世子,该用晚膳了。”

回过神,靖安王世子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脑袋,冷淡道:“我不吃,不必管我。你自己先吃着吧,吃完回去自己的房中就好。”

墨荷眨眼之间已走到在靖安王世子身侧,她的脸色甚至比躺在床上的周玉柔的脸色还要苍白,却仍强颜欢笑道:“世子去吃吧,我先代你来照顾小姐。”

靖安王世子只是冷道:“不用了。”

墨荷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继续劝说道:“可是,世子不吃点东西,会饿坏身子…”

“这与你无关。不必再说了,你出去吧。”靖安王世子打断道,他抬头注视着周玉柔,温柔下来,“我要看着玉柔,直到她醒过来。”

可是…她把泪水控制住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墨荷低下头,强作镇定地道:“那奴婢去看看小姐的药煎好没有。”

靖安王世子道:“你去吧。”似是想起什么,他回过头朝她道,“之前是我激动,错怪了你。”

墨荷一怔,不觉抓紧了另一只手的衣袂,心里的委屈也消去了一些。

她觉得这就够了。

转出房门后,一抹苦涩的笑容渐渐染上墨荷的唇角。

她离开了周玉柔居住的慕柔居,却被突然出现的管事拦住了去路:“墨荷,王爷请你过去前院一趟。”

墨荷还以为管事要继续刁难自己,可一听他话里用的是“请”,顿时一怔。

以往府中的下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毫不客气,盖因周玉柔的来历实在不光彩,靖安王府中人都对这位所谓的柔姨娘白眼相对,连带对她的态度也十分恶劣。

周玉柔有着靖安王世子的宠爱和庇护,府中的人不敢将对她的厌恶放在明面上,便变本加厉地欺负身份低微的墨荷。

墨荷心中委屈,却不能言说,只能将苦楚埋藏在心底,默默承受。

可管事这下的态度,着实恭敬了不少。

墨荷不知靖安王找她何事,心中忐忑。

她跟随着管事来到前厅,看见靖安王正与一名妇人在说什么。这位妇人头上插满珠钗,衣着繁复华丽,妆容精致,非富则贵。

墨荷按捺着紧张的心情,走上前,规规矩矩地朝靖安王行了一礼:“见过王…”

但未等她讲话说完,那位妇人便已扑了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妇人瞬间泪如雨下:“我的倩倩,娘终于找到你了!”

墨荷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妇人紧紧地抱着,弹动不得。她惊慌失措地道:“这位夫人?!您说什么…奴、奴婢不是什么…”

“倩倩,我是你的亲娘啊。”妇人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十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从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墨荷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妇人,是西北首富贾富贵的嫡妻钱氏,她是来寻多年以前丢失的女儿,亦就是贾府的千金贾倩倩。

“你两岁时,娘带你到江南游玩,却不慎让你被拐子拐去了…”

“夫人,我…”

墨荷原想反驳她认错了人,但听到钱氏这般说,她却迷惑了。

她自幼是在周府中长大。从记事以来,她便是周府的丫鬟。据说是因为家中贫穷,她的父母将她卖进周府,那时候她不过三岁,记忆模糊,许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而且三岁之前的事情,她并无记忆。

钱氏喜极而泣:“是娘不好,娘当初应该看紧你,那你现在还是贾府的小姐,也不必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楚了。”

墨荷一时未能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靖安王走上前来,含笑恭贺地道:“恭喜贾夫人,与令千金团聚。”微微一顿,他又道,“既然令千金已经找到了,那两府的婚约自然要履行的,本王从不做失信之人。我们便来商议一下令千金与犬子的婚事吧。”

钱氏擦去泪水,微微敛去脸上的悲喜之色,连连道:“好好。方才是民妇失态了,望王爷见谅。”

靖安王笑道:“夫人言重了,这不过是人之常情。”

墨荷下意识问了一句:“…婚事?”

钱氏回过头,握过她的手,温声解释道:“倩倩,是这样的,我们老爷——就是你爹,曾经救过王爷一命。王爷为了偿还我们贾府的恩情,在你出生后,便与贾家定下了一门婚约,是你和靖安王世子的。”

墨荷的心无端地跳快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97号小松鼠??”,灌溉营养液

谢谢亲的营养液,么么╭(╯3╰)╮

第106章 106七夕

墨衣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苏琬正用毛毯子把清洗干净的团子包裹起来,放到床榻上,给它擦干了绒毛。

“喵喵!”团子却在毛毯子里不安分地扭动着,不时伸出爪子去抓身上的毛毯子,想要溜掉,可惜都失败了。

墨衣在原地怔立片刻,才走了上前,唤了一声:“姑娘。”

听到她的声音,苏琬并未抬头,边给毯巾中的团子拭擦绒毛,边说道:“墨衣,你来得正好,团子刚刚又把墨盒打翻了,弄得满桌满地都是,我刚刚拎它去洗干净了。但被弄脏的桌面和地面还没来得及首席,你替我去弄一下吧。”

“奴婢一会就去。”墨衣应了下来,接着道,“姑娘,卫王府和靖安王府发来了喜宴的请帖。”

“喜宴的请帖?”苏琬动作微顿。

团子趁机一挣。一不留神,便让团子从她手中挣脱。白色的一团嗖地窜出了房间,飞快地逃掉了。

苏琬未作理会,她放下手中的毛毯子,转头看向墨衣,问道:“是谁的喜宴?”

云和郡主怀了身孕后,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再去管理苏府中的事务。她请了二婶容氏来帮忙,也让苏琬跟着学习,将小部分的事情交到她的手中,让她学着处理。

“靖安王府将要迎亲,靖安王世子即将迎娶西北首富贾府的千金。还有就是,卫王府的韶颜郡主也要出嫁了”墨衣将情况一一道来。

靖安王世子要迎娶正妻,苏琬不在意。让她在意的是,一些日子没见,沈乐蓉居然要出嫁了?

苏琬心有疑惑,问道:“那两场都在什么时候?”

墨衣答道:“都定在了七月初三,据说那天是一个黄道吉日。”

七月初三,今日已是六月底,七月初三,不过还有几天的时间。

如此着急?而且还撞在了一起。

苏琬微微敛眉,又问:“娘对这件事情有说什么吗?”

墨衣道:“夫人说,这件事情让姑娘做主便可。”

“靖安王府的喜宴,我们便不去了,派人送份贺礼去便可以了。”苏琬思索一阵,道,“至于卫王府的喜宴…若是出席了一方,另一方不能去恐怕不太好,到时候也送一份贺礼过去,至于两场喜宴,我们都不出席了。”

墨衣应了一声“是”:“奴婢明白该怎样做了。”

“还有,除了这件事外,刚刚秦王`府上来人了。”见苏琬抬眸看向了她,墨衣的声音明显地卡顿了一下,“那位郎君说…是替秦王殿下将一样东西转交给姑娘。”迟疑一下

她拿出一封书信,交到苏琬的手中。

苏琬接过,打开信封取出了信笺,缓缓展开。在展开的那一刹那,两行墨迹慢慢浮现出来。

七月初七。

纸笺上还留着墨的余香,看到那笔锋犀利的字迹。苏琬怔了一怔,眼底浮现出一抹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她过于专注,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墨衣担忧的眼神。

七月初七,正是七夕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