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恐怖的传说啊。”辛西亚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睛停在水池中水瓶女神的雕像上,焦距却在远方,“就是因为这个传说,克洛家族的收藏品才会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你看,全世界大多的收藏家都到了,今天的拍卖会,竞争想必相当激烈。”

“恐怖的传说…”杨飒柳眉微颦,“什么样的传说,辛西亚姐姐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辛西亚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得绝色倾城,似乎并不介意她未经同意就叫自己姐姐:“克洛家族是14世纪法国最富有势力最强大的贵族,克洛侯爵迎娶了法国国王的独生女,一时间权倾朝野,富贵滔天。那位名叫安托妮娅的公主是当时整个欧洲十分著名的绝世美女,婚后夫妻俩生活美满和谐,两年后,公主便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谓羡煞旁人。可是这位公主不知为何,竟然迷上了黑魔法,在自己的城堡——乌鸦城堡里肆意杀人,传说她竟然将无数少女抓起来,以喝少女的鲜血为生,以此来增加自己的法力和美貌。虽然她极力遮掩,但她的堕落还是被教廷发现了。据说某一天,她招来一个落魄的流浪画家为自己画肖像画,在绘画图中,公主突然狂性大发,撕咬起这名青年,并咬破了他的喉咙。她以为青年已经死了,让管家把他抬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掉。谁知道上帝垂怜,竟然让那青年活了过来,在一个村妇的帮助下逃到了教会。教廷得知这件事后要法国国王交出魔女,那段时间正是狩猎魔女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刻,法国国王虽然不舍得自己的女儿,也不得不把她交出去。公主在教廷受尽了各种残酷的刑罚,终于招认自己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最后被教廷烧死。不久之后,克洛侯爵也去世了,只留下了不到三岁的小女儿。这个女孩被国王接到了王宫,在宫殿里长大,16岁那年,一名宫女突然发现她在后花园里啃食一只鸟的残骸,报告了国王,尽管国王一心隐瞒,但教廷仿佛无所不知。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又是一场恐怖至极的拷问,只是这个小公主一直没有招认自己是魔女,即使如此,小公主还是被教廷判处了火刑。克洛家族至此已经绝嗣,新的法国国王——老国王的侄子继承王位之后,为了表彰忠心耿耿的克洛家管家塞西,便将克洛家的所有的家产都赐给了这个中年人,但塞西一家很快便陷入了一连串的厄运,死的死,散的散。后来一伙窃贼冲进了乌鸦城堡,对其进行了一番洗劫,克洛家从此没落,乌鸦城堡再也没人居住,从此荒废。”

杨飒听她滔滔不绝地讲完,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一个懂得黑魔法的魔女,按说法力不会低到哪里去,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教廷给烧死?难道西方教廷,真的有上帝庇佑?

“看来两位相谈甚欢。”楚云飞走了过来,牵起杨飒的手,杨飒对他打断自己与辛西亚的谈话十分不满,想要把手抽回来,哪知道他的手就像铁箝,紧紧地套在她的手上,让她动弹不得,“不过辛西亚小姐,现在还是请将我的女朋友还给我吧。”

辛西亚不置可否地微笑,杨飒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脸腾地一下红了,正要发作,就听楚云飞兴冲冲地道:“阿飒,看,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放开我!谁是你女朋友!”杨飒低呼,脸色难看至极,楚云飞不去理她那要杀人的神情,兴致勃勃地朝那建在花园西边的拍卖台上张望,一名头秃肚鼓,典型的成功人士走了上去,开始一段滔滔不绝的演讲。楚云飞坏坏地笑,说:“雷昊的父亲还是老样子嘛。”

“什么?”杨飒不再挣扎,脸上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那是雷昊的父亲?”

怎么可能!杨飒摇了摇头,差别也太大了吧?雷昊虽然算不上绝世美男,但也不算差了,怎么会跟形象如此…如此…的人是父子?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烂竹结好笋的事情?

讲完开幕词,雷父已经气喘吁吁了,蹒跚着走下台,一身白色西装的雷昊连忙过去把他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杨飒望着还算帅气的雷昊,对楚云飞说。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打招呼的。”楚云飞的回答非常绝情,“还是等着收藏品出来吧。”

说着,便有侍者恭敬地送上一只装着少许红酒的高脚杯,那杯子十分夸张,仅杯身的长度就是普通杯子的两倍。杨飒不解地望向楚云飞,他笑了笑,说:“这是‘依莎贝尔’的奇怪特色,用杯子举牌。”

接着,台子上出现了几件珠宝,很快就被人拍走,虽然价值不菲,但和杨飒的蓝钻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楚云飞焦急地等待着,就像在等待命运的降临。

终于,她听到那穿着西装的司仪大声说:“下面,请我们隆重请出克洛家族的噩梦之源——安托妮娅公主的肖像画——《侯爵夫人》!”

话音刚落,杨飒就惊讶地发现楚云飞的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双手因激动而不停地颤抖。

“终于来了。”她握杨飒的手越来越紧,捏得杨飒纤纤素手疼痛不堪,他却浑然不觉。杨飒暗暗骂了一句疯子,转过头,望见辛西亚的脸,她的脸上,也是一片难以掩饰的激动。

诡画(六)文 / 月翼

“杨小姐,请注意看。”楚知寒端着高脚杯,走到她的身边,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笑,“那是与我们家族有深厚渊源的东西。”

与楚家有渊源?杨飒奇怪地朝拍卖台上看去,瞳孔顿时放大,那是一幅画工非常精致的油画,天蓝色的背景,垂下的纱幔像海洋一般深沉幽远。一位面容艳丽、高鼻深目、肤白唇红的年轻女子端坐在画布的正中,微微侧着的脸庞完美得如同一位落入凡间的天使,她长长的红色头发打着波浪卷,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膀,垂在胸前,一直落在她的膝盖上。雪白的长裙充满了中世纪贵族风格,上面点缀着大朵大朵的红色蔷薇,放肆地绽放。在那贵妇人的怀中,抱着一只襁褓,一张小小的脸在里面安静地沉睡,安详而静谧。

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点亮光在闪烁。

杨飒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丝寒气一直从脚底升起来,手心里渗出一层冷汗。

“这幅《侯爵夫人》就是那位流浪画家为安托妮娅公主所画的最后的一幅画作,画刚刚完成,原本安详的公主突然之间狂性大发,扑上去咬断了他的喉咙,他的血溅在画上,就成了你所看到的蔷薇。”楚云飞激动地说,“几百年来,这幅画在无数主人手中辗转,只要拥有过它的人都会发生不幸,就像…”

“就像传说中的厄运之钻——‘希望’一样。”楚知寒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高脚杯,便听那司仪大声地说:“一百万!楚先生出一百万!一百万一次…”

“一…一百万?”杨飒吓得脸都绿了,“这么贵啊?”

“低价是八十万美金,一百万绝对不贵。”楚云飞说,“为了能得到这幅画,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倾家荡产?”杨飒脸色惨白,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对这幅画如此狂热,不过是件古董,身外之物,何必如此执着?

“七百万!”楚知寒再次举起高脚杯,就在杨飒一恍神的功夫,价格已经飚升,辛西亚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说:“七百五十万!”

“八百万!”楚知寒脸上是怡然自得的笑,毕竟辛西亚只是一个模特,就算家产再丰厚,也不是树大根深的楚家的对手。

辛西亚脸色惨白,嘴唇轻轻颤抖,她咬紧了下唇,狠了狠心,像是做出了毕生最重要的决定:“一千万!”

“一…一千万…”听到这个数字杨飒差点晕过去,一千万美金啊!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如果她有一千万的话…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楚云飞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你胸前那颗蓝钻就值这个数,如果它像‘希望’那样有一段著名的过去的话。”

“什么?”杨飒猛地看向自己的胸前,蓝钻映着太阳,闪动霸气十足的光芒。奶奶留下的珠宝像这样的还很多,她自小便和它们一起长大,幼年时祖母还给过她不少珠宝当玩具,都被丢三落四的她给弄丢了,奶奶也没有说什么,现在看来…她在那漫长的童年里不知道遗失了多少个一千万…她…她还真是败家子啊!

杨飒有种想哭的冲动,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转动,只差没掉出来。楚云飞吃了一惊,关切地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杨飒拼命咬住牙,不行,他不能在楚云飞面前哭出来,太丢脸了!

“一千一百万。”楚知寒神色依然未变,辛西亚猛地转头看着他,美丽的眸子里满是愤怒和怨恨,良久,她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依莎贝尔’。

“一千一百万一次!”司仪满面红光地拿着金槌,大声地说,“一千一百万两次!如果再没有比这更高的价,这幅《侯爵夫人》就属于楚先生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说:“五千万!”

此言一出,全席哗然,楚知寒与楚云飞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惊讶的神色,一齐转过头去,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说话人的身上。杨飒透过人群,看见一名垂暮老人坐在轮椅上,被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年轻人推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即使穿着西装也掩藏不了那醒目的肌肉,看来应该是这位老人的保镖。

“我出五千万。”老人瘫坐在轮椅上,声音有气无力,似乎连挤出这几个字都显得很艰难。

一时间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那名老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雷昊的父亲也连忙跑过来,对着那老人谄媚地笑:“原来是您老人家,您来之前怎么不让人通知我呢,好让我赶过去接您…”

“我出五千万,买下这幅画。”老人的声音依然无力,在所有人的耳中听来,却宛如雷鸣,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位老人的来历。

楚云飞年少气盛,想开口继续加价,却被楚知寒拦了下来。司仪怔了怔,在雷昊父亲的示意下连忙开口道:“五千万一次,五千万两次,五千万三次!”他用那金槌往金板上重重一拍,大声说:“成交!这幅画由这位老先生拍得,恭喜您。”

老人依在轮椅上,轻轻松了口气,楚知寒走过去,恭敬地说:“好久不见了,塞勒先生。”

楚云飞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惊,不禁皱起了眉头,杨飒不明就里地望着那看似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他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着,戴着一副金边老花镜,与一般的欧美老人毫无二致。为什么楚叔叔会对他这么尊敬?楚云飞那么霸道目空一切的人,听说他的名字也眉头深锁。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来是楚先生。”老人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楚知寒,用不起一丝波澜的语调说,“很遗憾,虽然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但这幅画,我志在必得。”

“既然塞勒先生喜欢,我们自然是不该与您争的,希望您的中国之旅愉快。”楚知寒微微欠了欠身,说。

“我想是的。”老人犀利如鹰的眼光快速地环视全场,目光突然停在了杨飒的身上。一遇到那目光,杨飒就不禁打了个冷战,本能地伸出手,将胸前的蓝钻项链握在了手里。

老人的眼光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打量她的同时将她的内心看得彻彻底底,楚云飞眉头皱得更深了,将杨飒拉到自己的身后,不友好地回望这名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老人。

塞勒突然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对身后的年轻人说:“帕克,我们走吧。”

“是的,爷爷。”名叫帕克的年轻人小心地掉转轮椅,在几个熊一样强壮的保镖护送下离开了会场。

短暂的沉默后拍卖继续进行,杨飒看着脸色阴沉的楚家两父子,奇怪地说:“这位老人家是谁?为什么…大家似乎都对他很畏惧?”

“他叫塞勒,是纽约黑帮的最高统治者。”楚云飞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以手段狠辣闻名于世,年仅四十岁就成为纽约的地下皇帝,几十年来叱咤风云,几乎成为黑帮的一道图腾。”他微微顿了顿,继续道,“据说他经营着一家‘屠宰场’,却从来没有人敢将他绳之于法。”

“屠宰场?”

“看过《人皮客栈》吗?”楚云飞握她的手紧了紧,杨飒茫然地摇头,他叹了口气,说,“所谓的‘屠宰场’,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杀戮的场所,只不过杀戮的对象是人。他们将流浪汉、背包客等人绑架起来,在一个特定的地方供某些变态的人肆意宰割杀戮,并以此为乐。塞勒据说就开了这样的一个‘屠宰场’,这个传言,令整个纽约的人都谈塞色变。”

杨飒打了个寒战,额头不由得渗出些汗珠,道:“一定…一定是谣言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天下之大,可谓无奇不有。”楚云飞冷笑,“长在日光灯和阳光下的孩子,对这个世界知道得是多么的少啊。”

“好了,云飞。”楚知寒打断他的感慨,道,“祸从口出,不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楚云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为什么塞勒看杨飒的眼神这么奇怪?莫非他看上她的蓝钻了?如果是这样还好,要是他看上的是杨飒的人…他不敢再想下去,看来,他必须好好地研究研究,怎么才能够像在大夷城中那般,熟练地运用自己的力量了。

一条红色的丝帛在空中飞舞,那暗红色的身影站在‘依莎贝尔’重重叠叠的屋顶之间,冷静地注视着花园里的一切。红色的发狂乱地舞动,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孔,只露出一小段鼻子和朱红的唇。娇俏的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形成一个优美却神秘的弧度,用呢喃一般的声音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将我与母亲推向灾难与毁灭的仇人们。”

诡画(七)文 / 月翼

辛西亚开着车,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了,他们家族寻找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让她找到了那幅画,却没有那个实力购买它,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

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她的左手握住挂在胸前的白银十字架,脸上是化不开的哀伤,等待了几百年,追寻了几百年,到最后依然是一场空。看来他们要继续承受那个诅咒,直到他们家族最后一个成员死亡的那天。

那是祖先所犯下的罪行,可是她想不出理由为什么要他们这些后辈来承担,他们并没有任何罪孽,为什么他们要承受那本不属于他们的痛苦?

她叹了口气,又将左手放回方向盘上,却觉得触手之处一片冰凉,有什么粘粘腻腻的东西。她一惊,看过去,顿时面白如纸。原来在那方向盘上,缠着一束红色的头发,上面染了一些液体,使得它的颜色越发深沉。

她倒吸一口冷气,炮烙一般缩回自己的左手,白皙的手指上粘满了猩红的液体,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是血!

她猛地一惊,车已经驶到了一个岔路口,一辆几吨重的大卡车横冲出来,眼前只剩下卡车车厢那令人心惊胆战的绿色。

“啊——”辛西亚惨叫,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的吼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吓得闭上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

车停下了,强大的惯性让她身体猛地往前一倾,重重地撞在方向盘上,额头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一丝细小的热流蛇一般滑了下来。

车窗外响起路人的惊呼和卡车司机的叫骂,辛西亚缓缓地抬起头,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意识,看见自己心爱的法拉利与那卡车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映在车前窗上的几乎全是卡车车身上那刺目的绿。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窗外指着她骂,见她额头受了伤,又是外国人,才住了口,悻悻地回到车里,将车开得无影无踪。

辛西亚看着面前人潮涌动的大街,满眼茫然。方向盘上的红色头发已经不见了,手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血迹,它们来得那么蹊跷,走得又那么奇怪,就像从来未曾出现过。

这是怎么了?辛西亚终于开始后怕,抬头看着后视镜里自己受伤的额头,几乎满脸都是血。刚刚的难道都是幻觉吗?可是幻觉又怎么会这么真实,连手上的触感都真实得要命,难道她精神出了问题?亦或是诅咒提前几十年出现了?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请保佑我。”辛西亚抬手去握胸前十字架,脸色却变了,那十字架已经有了裂纹,被她轻轻一碰,便散成几块,掉落在地上。

“主啊。”辛西亚惊呼,“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诅咒!诅咒降临了!我才二十二岁啊!”

“呵呵呵呵…”遥远的地方响起银铃般的笑声,路边高高的大厦顶端,站着一位红衣女子,对着那缓缓启动的法拉利放肆地笑,笑声里充满了邪气。

“好好享受你的生命吧。”红衣女子用妖娆声音道,“复仇才刚刚开始。”

推开寝室的门,方木立刻衔着拖鞋跑了过来,杨飒感觉全身酸痛,特别是那双腿,痛得钻心,就像是快要折断了一般。看来她果然是不适合穿高跟鞋的,也不适合这样的衣服,天生的穷命啊。

李幽坐在沙发上,一抬头便吹了声口哨,用研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不错啊,阿飒,看起来的确像个名门闺秀呢。”

“算了吧。”杨飒以极其夸张的姿势倒在沙发上,身体僵硬得像快石头,“要我天天穿这样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还是T恤牛仔适合我。”

“怎么样?楚少爷是不是一看见你这个样子就立刻傻眼了。”李幽靠在她的肩膀上,伸出手拿起她胸前的蓝钻,细细把玩,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错了,他不是看到我傻眼,是看到我的钻石傻眼。”杨飒像蜡像一般躺着,只有嘴巴还在一开一合,“真难以想象,我奶奶竟然给我留了这样的东西。”

“这颗钻石肯定大有来头。”李幽断言,“你祖母以前是做什么的?家世如何?如果是没落的世家子弟,又在深山里没有经历十年浩劫,倒是有可能留下这样的宝物。”

杨飒苦笑:“可惜,我对奶奶的过去一无所知。”

“那你父母呢?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母亲又是做什么的?”李幽继续追问,杨飒一下子愣在那里,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堵得慌。

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一股浓烈的悲哀海啸一般汹涌奔腾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以前只是认为祖母是巴瓦山寨的山民,父母也应该是山民,在山上耕种那肥沃的土地,只要懂得满足,生活就无忧无虑。

但是今天,他却感觉一切都颠覆了,她不了解她的父母,他们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得不可企及。

李幽见她感伤得快要哭了,连忙拍拍她的肩,转移话题:“今天的拍卖会怎么样?楚云飞买了什么?”

杨飒努力压下悲伤,定了定神,说:“什么也没买。”

“那真是太遗憾了。”李幽对楚云飞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只是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却听杨飒说:“小幽,你知道塞勒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李幽脸色刷地一变,奇怪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会知道塞勒?”

“这…”杨飒将拍卖会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李幽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才说,“塞勒竟然会为了一幅油画亲自来中国,真是奇怪。看来那幅画,对他一定特别重要。”

门铃突然尖声大叫起来,催命一般急促,一声高过一声。李幽对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十分不满,不耐烦地起身,打开了房门。

然后,杨飒便看见她身形一起,急速向后退了几步,全身上下突然之间溢出强烈的防备气息。两个身材高大,戴着墨镜,身穿黑西装却仍然能看见肌肉的白人男人走了进来,看了看李幽,又望了望杨飒,径直走到杨飒的面前。李幽一急,一脚狠狠向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踢去。那男子没有闪躲,李幽的脚落在他的脖子上,脖子却一动未动,就好象落下来的不是脚,而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李幽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绝对练过硬气功,否则绝对承受不了这一脚,若是普通人,脖子早就断了。

两个男子仿佛看不到李幽,向杨飒弯了弯腰,说:“杨小姐,塞勒先生想见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辛西亚回到宾馆,倒在柔软得可以陷进去整个人的床上,额头绕着绷带,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抬抬身子,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

今天真是再倒霉不过。辛西亚自己对自己说,连上帝都抛弃她了吗?不仅没有买到画,还…

突然,她一惊,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为什么楚家父子那么热衷于《侯爵夫人》?听说后来拍走画的是大名鼎鼎的塞勒先生,为什么连塞勒都到中国来了?难道…

他们也是受了诅咒的罪人?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辛西亚猛地坐了起来,塞勒那里她是断然不敢招惹的,她是不是该去找楚家父子,和他们一起商量诅咒的解决方法?

她心中一阵激动,几百年来,他们家族第一次找到了当年的同伴。

倏地,屋子里凭空起了一声呻吟,很低很沉,悠远绵长,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却异常清晰。辛西亚猛地打了个哆嗦,本能地去握胸前的十字架,却摸了空,才想起十字架早就碎了。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小套房,里屋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呻吟声,似乎就是从里屋传来。

辛西亚咽了口唾沫,身子往后缩了缩,道:“谁?谁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呻吟似乎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寂静。

一丝彻骨的寒意在她的身体里藤蔓植物般疯狂生长,快速而又剧烈,令她不停地打着冷战,定了定神,又开口道:“谁?是谁?”

依然没有人回答,静了两秒,空中又起了一声呻吟,这次更加清晰,似乎正来自于内屋。辛西亚觉得心脏都要跳到喉咙口了,颤抖着下了床,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向里屋走去。

也许是外屋光线太强的缘故,在她的眼中里面只是一片浓重的黑色,她摸索着去开墙上的开关,摸了很久也不得其所。正打算放弃,身后的门却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她心中大叫不好,正准备往外逃,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门喀嚓一声合上了,她冲上去发了疯一般扭着门把,门却宛如生在了墙上,一动也不动。

忽然之间,屋子里的灯开了,辛西亚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来,贴着门,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诡画(八)文 / 月翼

那竟然是一间刑室!冰冷潮湿的石头墙壁,爬满了深色的青苔,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肉味,冷得让人直打寒战。房间里放着许多奇怪的刑具,靠着墙的是一只像棺材一样的东西,却雕塑着女人的面孔,仿佛是古埃及法老的棺材,全身都用坚硬的铁铸成,打磨得十分光滑,反射着森冷的光。

辛西亚脸色骤变,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冷了下来,深入骨髓一般的冰冷。她紧紧地贴在门上,却突然发现背后的门也不见了,只剩下坚硬潮湿的墙壁。

“铁处女!”辛西亚失声尖呼,那居然是铁处女!

铁处女是欧洲中世纪拷问魔女的恐怖刑具,在前面开了两扇门,门里钉着尖锐的钉子,在拷问犯人时把犯人放进去,然后再将门关上,铁钉会刺穿犯人的身体,却不会致命。那些铁钉会将人生生地吊起来,直到犯人招供为止。

仅仅是看到这副刑具,辛西亚已经是毛骨悚然,全身上下都发着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明明是宾馆的高等住房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里…简直就像是中世纪的拷问地狱!

“谁?谁来救救我!”恐惧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眸子里汹涌而出,疯狂地在那已经消失的门上不停地击打着,梦想着它能再次出现,“快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安托妮娅公主。”一声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辛西亚倒抽一口冷气,猛地回头,只见几个戴着黑色面纱的男子从墙壁里凭空走了出来,像是透明人突然之间现出了本形,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她,说:“你想好没有?招不招供?”

辛西亚惊恐地看着他们,说:“你们是谁?”

“看来您还是执迷不悟。”几个男子交换了一下眼色,走过来一人架起她的一只胳膊,径直向铁处女走去。

“不!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安托妮娅!”辛西亚尖声大叫,眼泪湿透了她的衣襟,拼命地挣扎着,但那两个男人的力气之大,超过了她的想象。

“喀拉”一声,铁处女的门被另一个男人打开了,露出内壁上密密麻麻的尖刺,每一根都足有二十厘米长,尖利得可以清楚地看到刃上闪着的寒光。

“不!求求你们!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是安托妮娅!你们要相信我!你们要相信我!”辛西亚被塞进了铁处女里,她能够感觉到尖刺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只需再往后一步,就会刺进自己的身体,将那细腻柔滑的肌肤戳得千疮百孔。

“您愿意招认了吗?”其中一名男人紧紧盯着她,问道。

“招什么?”辛西亚颤抖着问。

那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您还是不愿意向上帝乞求原谅。即使如此,圣母玛利亚也会拥抱你的。”

说完,他向旁边两人点头示意,那两人便推着沉重的铁门,让那带着尖刺的铁处女缓缓地,缓缓地合上。

“不要!我招!我什么都招供!只求你放过我!”辛西亚的叫声几乎可以算是哀号,凄厉无比,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我说!你叫我说什么都可以!”

“已经晚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徒然响起,辛西亚颤抖着抬头,看见一头红色的卷发,铁处女外那戴着面纱的男子忽然之间变了,红色的长裙刺痛她的眼,她能够清楚地听到她语气里深刻的恨意,“我母亲所遭受的残酷折磨,你们也要一一经历一遍。好好享受吧,这人间地狱!”

“不——”随着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铁处女的门轰然合上,接踵而来的,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杨飒抬头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五星级宾馆,目瞪口呆。

“这有多少棵树的高度呢?”对于一直生活在乡下,进了城之后也只喜欢在学校里转悠的杨飒来说,测量房屋高度的东西,是树。

站在一旁的李幽无力地叹了口气,如今她连尴尬的力气都没有了,自从杨飒上了那辆加长型房车之后,丢脸的事情就在不停地发生。

“杨小姐,请快进去吧。”旁边的肌肉男恭敬地说,却能听出她话语中不耐烦的意味,“塞勒先生还在等您。”

杨飒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答应一声,便跟他走进了宾馆的大门,李幽正想跟上去,余下的那名男子立刻挡在了她的面前,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很抱歉,塞勒先生只请了杨小姐一人,请你在这里等待片刻吧。”

李幽脸色一变,忍了忍怒气,说:“塞勒先生究竟找杨飒有什么事?”

“这个不是我能知道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稳稳地站在她面前,不给她任何进宾馆的机会。她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一眼看不见顶的大厦,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既然塞勒用这样的礼节将杨飒请来,按理说不会对她不利,但在纽约塞勒又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即使前一刻还相谈甚欢,转眼间就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从未到过中国的老人在见了阿飒一面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来邀请她?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总之,希望阿飒不要出事才好。

一走进酒店,杨飒就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她抬起头,环视四周,豪华的装潢,彬彬有礼的侍者,一切都很平静,她却觉得深入骨髓的冷,仿佛有道视线从某个角落里射出来,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小姐,有什么事吗?”为她带路的男子回过头,冷冷地望着她,说,“塞勒先生等了很久了。”

“不…没什么。”杨飒收了收神,跟着他走入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一道红色的丝带一晃而过。

杨飒一怔,却感觉不到任何妖气,望了一眼旁边的保镖,说:“先生,怎么称呼?”

男子的目光透过黑色的墨镜镜片落在她的脸上,迟疑了一下,说:“我叫卡唯。”

“卡唯先生,你刚刚…”杨飒皱眉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

“没有,小姐。”男子的话语始终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杨飒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得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胸膛里有股寒意在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