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光想到蓝小花跟人私奔之后,村里很是议论了一番赵学明父子,这时候的三观,对于蓝小花当然是唾弃的,她娘家蓝家都声称不承认这个女子,还要开祠堂把人从宗谱上除名了的,但对于赵学明跟赵建国也没什么好话。

前者被认为老婆都管不住,实在没用,实在是个废物。

后者则被一群人追着问,你姆嫚不要你了啊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也是宁家跟赵家不和,蓝小花私奔的事情还牵扯到了苗国庆,对于这番热闹躲都来不及,更别说凑趣了,所以宁光感受不深,然而猜也能猜到这两年赵建国的煎熬。

如果说赵学明落到被人嘲笑的处境还有他对蓝小花不好的缘故,属于自作自受,赵建国对蓝小花不能说多孝顺,可也算尽力维护了。却因为这个姆嫚受尽冷嘲热讽,至今抬不起头来…现在他提到这姆嫚也不知道什么心情。

宁光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他,就当做没听见的离开了。

等过了几天两人再在水坞边碰见,赵建国也像是没说过那样的话一样,沉默的洗着自己的东西。

不过宁光这年期末考试之后,赵建国倒是问了句她考的怎么样。

“能怎么样?”宁光叹口气,“你看我像是会读书的人吗?”

赵建国不易察觉的松口气,意思意思的安慰了她几句,就说:“我明年也初三了,我阿伯让我去外面打工呢。”

这时候打工潮已经开始了,农村的劳力们,在三亲四戚的介绍下,葡萄似的一串串朝城里奔。

初中毕业是个分水岭,所有考不上的学生不管男女,都想方设法的融入到这场发展的浪潮中去。

因为沈安怡已经不在村子里了,来往的信件说的也都是各自的学业跟生活,鲜少涉及家里,宁光也不太清楚赵霞现在是否愿意帮助赵家人进城,但她隐约听说赵小英的阿伯现在就在外头工地上做事,虽然累,但比在家里挣的多。

赵小英说她阿伯回来的时候给她弟弟买了个“奥特曼”:“就那么点大东西就要好几块钱,也是我弟弟喜欢我阿伯才舍得,要是我想要我阿伯肯定给我一耳刮子。”

而且赵小英一点都不觉得那个“奥特曼”好玩,“长的可难看了。”

“去外面肯定比在村子里好。”宁光想着这些事情,赞成的点头,“这村里实在没什么好待的。”

这村子对她,对赵霞这类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对于赵建国这种男性来说却是未必。

因为赵建国闻言就委婉反驳:“外面打工也很辛苦,我阿伯托人打听过的,如果只有初中毕业,没有什么手艺跟学历的话,只能做小工,又累又苦,工钱还不高。”

说到做小工赵建国心里就叹息,其实本来他堂伯,也就是现在的村支书赵训勤早就答应帮忙,要给他初中毕业之后推荐个师傅学手艺的。可是他姆嫚私奔之后,赵家跟蓝家为了这事情撕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蓝家跟赵学明一起埋怨起了赵训勤,说要不是赵训勤给蓝小花介绍到化工厂去,也不会碰见那奸夫然后跟人跑掉,叫赵家蓝家都颜面扫地了。

赵训勤当然感到委屈,他老婆尤其的愤怒,吹了许多枕头风,说蓝家这么说也就算了,族里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肯定要甩锅,可赵学明凭什么也跟他们一起埋怨你?要没有你帮衬他能有今天?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枕头风吹多了,本来赵训勤还想着自己这堂弟一向有点窝囊无能,这次发生了这么丢脸的事情,情急之下错怪自己说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渐渐的也冷了心,开始疏远了赵学明。

那么之前答应的帮侄子介绍去学手艺的承诺,当然也就不了了之。

这会儿赵建国跟宁光说了会儿出门打工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完全得不到宁光的理解,在宁光看来,外面就代表着美好的生活。

一切的阴暗悲伤痛苦,都在这朝阳村。

在宁家。

两人这次谈话很有些争执,所以在水坞边留的时间长了点,又正好赶着这几天村小放假,熊孩子到处跑,恰好看到他们在一起,就起哄说他们在结婚…宁光羞的满脸通红,也顾不上跟赵建国说什么,直接端起东西走了。

而且决定以后也掐着赵建国不在水坞边的时候来洗东西。

纵然如此,过了两天,村里还是传了谣言出来,说宁光跟赵建国怎么怎么。

褚老婆子听到,跟宁福林提了一嘴,宁福林就把宁光喊跟前来盘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十九章 初中

“我去水坞洗东西,恰好跟他碰见。”宁光闻言心头凛然,半真半假的说,“争了几句。”

“村里又不是没有水坞,你跑外头去做什么?”宁福林虎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跑去跟他约会,他是牛佬家也就算了,左右不吃亏。你一个美头家,一点不知道自重?”

宁光低着头,说村里的水坞总有人欺负自己。

“那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宁福林不耐烦,“你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检讨检讨,就会说别人怎么你怎么你?”

不过骂了一顿也没说什么了,只让她往后注意点,跟赵建国之流保持距离,“赵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跟他们走近了,回头哭都来不及!”

完了就让宁光走了。

这是因为宁福林本身也不觉得宁光跟赵建国能有什么,虽然平时骂的难听,实际上他内心还是相信宁光是个老实孩子的。

再说了,这孩子还在念小学呢!

就算这时候普遍有着初中毕业考不上学校就开始相看亲事的默契,小学生…也还属于被认为什么都不懂的年龄段。

所以宁福林觉得敲打一番也就算了。

而且之后宁光一直避着赵建国,到底没有再传出类似的谣言,村里取笑了一段时间也就销声匿迹。

时间过的很快,又到了毕业季,尽管宁光是留级生,这一年的成绩仍旧不怎么样。

老师看到她都叹气,说怀疑这美头到底能不能拿到初中的毕业证?

“你长的还不错了,怎么学习始终不开窍呢?”班主任对着宁光真是恨铁不成钢,“绣花枕头装稻草!”

这话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羞辱,对宁光来说,却苦中作乐的想,能做绣花枕头也不错呢,至少绣了花不是?

至于里头是稻草…学渣能有什么办法?

学渣也很绝望好吗?

“我本来还想着我们能做同桌呢,结果你留级了。”宁光去黎中报到的时候是跟赵小英一起的,赵小英以前跟赵琴走的最近,但现在却更多的跟宁光在一起了,她说这是因为自己跟宁光处境仿佛,互相最懂得对方,宁光其实心里清楚,也是因为赵琴毕竟是独生女,吃穿用度比赵小英好很多,现在又没有一个沈安怡需要讨好了,赵小英自然不想跟赵琴在一起,处处被比下去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所以赵小英自告奋勇带宁光去报到,不想在报到的地方碰见了专门等在这儿的杨秋涵,她一照面就抱怨宁光,“而且你留级了一年怎么成绩还是这么差啊?这情况都没法进王牌班。”

黎中每一届都有一个王牌班,里头的学生享受特殊待遇以及师资力量的倾斜,目的是栽培出尽可能多的优等生——能考上县中的那种。

他们县里的第一中学,简称县中,是省级重点,很多市里甚至省里的学生都会专门转进去念书,进入这所高中,等于是半只脚踏进了大学的门槛。

对于黎明镇的学子来说,没进入这所高中的话,大学之路就很渺茫了。

黎中也有自己的高中部,可它的高中部,每年出红榜也就那么三两个人,还是不写学校只写本科专科的。

整个县里的初中,打出的招生招牌,都是每年有多少学生能上县中。

黎中这几年的记录,都只有两三个,已经不算很差了。

可以说,县中是这个时代整个县里初中生的高岭之花。

对于绝大部分初中生来说,只可远观,梦寐以求。

这些来黎中的路上,赵小英都跟宁光科普过,这会儿听了杨秋涵的话,两人都有点发愣,是从来没想过宁光可以进王牌班。

宁光甚至担心杨秋涵会利用校长叔叔的权势将自己搞进王牌班,吓的使劲儿摆手,说自己根本不是念书的料,还是不要去那么好的班级了。她的小学班主任都担心她能不能初中毕业,还进什么王牌班,这不是去丢脸的是去干什么的?

赵小英惊诧之余则是羡慕,羡慕宁光怎么就这么好命?

在村小的时候能跟沈安怡要好,来了黎中居然还有杨秋涵照顾!

她不太清楚杨秋涵为什么会照顾宁光,却知道杨秋涵是校长的亲侄女,是在黎中横着走的人,而且成绩不错,地位超然,要不是容貌差了点,可以说是沈安怡第二了。

目前也算得上低配版的沈安怡,只是脾气没有沈安怡那么随和。

赵小英想跟她搭话,直接被无视了。

杨秋涵帮着宁光利索的办好报名,又问她要不要住校,说住校的话给她安排个好宿舍,但宁光为难的表示家里不让住校。

毕竟家里还指望她回去做家务呢。

“你成绩已经不好了,还不住校,以后要怎么办哦?”杨秋涵闻言就叹气,说这个情况她会跟沈安怡写信说明,看看沈安怡有没有什么建议吧,不是她不肯帮宁光 ,是宁光自己不知道上心。

宁光现在也知道杨秋涵对自己好,纯粹是为了沈安怡,她没有想到家长那一层面的诉求上去,单纯的认为杨秋涵想得到沈安怡的友谊,所以对这番话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也没办法。”

就随便杨秋涵念叨了。

赵小英刚才搭话没得到回应正面红耳赤,听到“沈安怡”,没忍住,又说了句:“杨秋涵你认识安怡姐姐啊?”

见她喊沈安怡“姐姐”,杨秋涵才给了个正眼:“你也认识安怡?”

“她是我表姐。”赵小英赶紧说,“她妈妈是我十四姑,以前十四姑回村里,我嫲嫲都会送米饭饼过去呢!我嫲嫲米饭饼做的可好吃了,安怡姐姐也喜欢吃!”

杨秋涵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噢,你是赵琴的堂妹,对吧?”

跟着就又不理会赵小英了,因为她知道沈安怡也好,赵霞也罢,都不怎么喜欢赵家人。

甚至在沈安怡心目中,宁光的分量比那几个表兄弟姐妹重要多了。

赵小英讨好杨秋涵失败,事后不免对宁光追根问底这是怎么回事?

宁光不太想回答她,毕竟赵家人对于沈安怡更亲近外人一直怀着怨恨与不甘。

赵小英这两年是跟宁光走的近,可到底姓赵,在宁光印象中这位也不是什么品德优良能保守秘密的人,如果跟她说了,谁知道会不会转头把自己卖给赵家?

就挑挑拣拣的回答:“安怡在黎小时认识杨秋涵,她父母是黎小老师,宁宗跟她父母补过课。”

赵小英以为是因为宁宗补课宁光跟杨秋涵才熟悉的,就埋怨她笨:“看这个杨秋涵挺关心你的,你当初怎么不让她把你弄到黎小念书啊?”

“我那成绩在村小都不行,去黎小干嘛?”不过宁光的反问也让赵小英无言以对。

“你以后在黎中要快活了,没人敢得罪杨秋涵,所以也没人敢得罪你。”良久,两人快进村了,赵小英才酸溜溜的说,“看来我以后还要讨好你呢。”

宁光很不喜欢这种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此刻抿了抿嘴,就说:“没有的事情。”

但赵小英坚持说:“以后我们都要讨好你了,不然你跟杨秋涵告状,我们肯定没好日子过。我们又没本事去其他中学念书,只要在黎中,就不能得罪你。”

她不但这么跟宁光说了,还在村里宣扬了一番,弄的很多人跑宁家来问,这事儿是真是假,宁光真的跟黎中校长的侄女交情深厚吗?

他们倒没想到宁光的报复,因为施害者的记性往往没有受害者深刻的,而且很多时候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怎么过宁光,无非几句嘲笑几句顺口说的话而已,有什么好记仇的呢?

所以还转过来想让宁光跟校长侄女说一说,照顾下他们的子女。

宁光木着脸做家务,任凭宁福林同他们吹牛吹的一塌糊涂,心里厌烦的难以形容。

索性这种热闹也只是一时,没多久家里又恢复了平静。

上初中对宁光来说变化很大,除了离家远,中午没空回家吃饭外,就是去黎中都会经过臭水沟,要闻至少几分钟的臭味。这种味道里头也不知道有什么,反正闻上会儿就会觉得微微的晕眩。

所以宁光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快步走,她心里其实很想要一辆自行车,只是又怕提出来会挨打。

索性没多久,宁福林主动提出给她买个自行车——倒不是心疼孙女上下学辛苦,而是觉得有了车,节省路上时间,能够做更多的家务。

反正这两年因为苗国庆的上班,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家里的收入渐渐涨起来了,自行车也不贵,正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有了自行车之后,宁光上下学的确要方便很多,这时候的自行车成为了交通的主力,每天校园里的自行车都停放的海洋似的,如果不是按照年级班级划分停车片区,估计找车都要花费不少功夫。

出于对宁宗之前说臭水沟的水特别毒,人下去就会变成骷髅出来的心理畏惧,宁光每次经过臭水沟的时候,都会专门靠近另一侧。

那儿隔着一些农田是几个鱼塘,鱼塘的承包者是赵家人。

宁光以前跟家里人经过时,没少听到宁月娥等人的诅咒与怨愤。因为这些鱼塘在宁福林还在村支书任上时,都是宁家的亲戚承包的,那几年宁家顿顿有免费鱼吃,日子特别的滋润。

宁福林下台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成了赵家的福利。

不过宁光对赵家人虽然未必有多少好感,却也没有诅咒的心思。她还是蛮喜欢这几个鱼塘的,连在一起规模也不小了,最主要的是里头的水都是清的,清凌凌的水腥气很好的冲淡了臭水沟的气味。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能让屏息的宁光缓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经过时,几个鱼塘不再是清凌凌的样子,而是漂满了密密麻麻的死鱼!

第五十章 父女分别

“化工厂排污的臭水沟漏了一个洞,把赵家承包的那几个鱼塘的鱼都毒死了。”宁光急着上学也不好停下打听,关于具体消息还是晚上回家之后听说的,“赵家心疼的要死,纠集了一群人去化工厂门口闹了。”

村里人难得团结一致的讨伐化工厂,因为这条臭水沟是从朝阳村村边擦过去的,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田地菜畦以及鱼塘水源等等。

其实早几年靠近臭水沟的田里就发现不对了,收出来的粮食都是红黑色的,村民自己不敢吃,卖给粮站粮站也不肯要。索性村里的田地主要在跟臭水沟相反的方向,受到影响的只是一小部分田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总之没闹大。

但这次是肯定不会轻易平息的。

毕竟那么几个鱼塘乌压压的一片死鱼,看着都触目惊心。

损失也不是几箩筐稻米能比的。

果然赵家人很快把事情闹大了,化工厂报了警,派出所几乎全军出动,在厂门口跟村民对峙,甚至到了村里人去给家里人送棉被之类物品打持久战的地步。

这消息当然也在整个镇上传开了,初中的学生们也有些议论,有人跟宁光说你们村里这么闹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因为人家化工厂上面有人:“他们排污的水顺着河道都害到邻市去了,就是前年吧,邻市来了好几车人跟他们算账,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走了,化工厂照样排污?”

这些宁光都不知道,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跟她说这些的是个镇上出身的男同学,胖乎乎的很有些骄横,本来挺看不起宁光的,后来听说杨秋涵很照顾她,这才转了态度,虽然多少还是有点高高在上,不过有什么事情也爱跟宁光说,“这个厂都开了多少年了,污染环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以为没人讨厌啊?为什么到现在都好好的在那儿,当然是上面有人!”

这年纪的孩子对于“有人”这种隐晦的说法还不是都了解,宁光就懵懵懂懂的说:“可是书上讲了,国家都在提倡保护环境,他们这么做不怕国家知道吗?”

“国家领导人多少大事忙不过来呢,谁管这一条臭水沟的事情。”胖同学翻了个白眼,“你看着吧,这事情闹不了几天就会被压下来的。”

宁光将信将疑,说就算邻市的人过来了没闹出个结果,但自己村上的人未必会吃亏的——到底有个赵霞嫁在县里干部家呢。

就算赵霞平时对娘家这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这次承包鱼塘的几个跟她没有恩怨,却有同族的情分,真求上门去了,赵霞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她这么想着,倒是祈祷赵家人能够压住化工厂,因为实在不喜欢那条臭水沟。现在说是臭水沟了,可宁光听苗国庆偶尔提到,前些年的时候那还是一条清水沟,里头螃蟹啊鱼虾啊可多了,村里最皮的男孩子,三不五时跑过去摸鱼捉虾,给家里加餐。

然而过了小半个月的光景,村里去化工厂讨说法的人就一块儿回来了,可化工厂还是开着,污水昼夜不停滔滔流淌,从臭水沟一路下去,排进可以通到大运河的水道里去。

这化工厂的靠山这么厉害,连赵家都输了吗?

村里的旁姓都很惊讶,窃窃私语了好些日子,宁光心里又是失望又是疑惑,还是某天在水坞边遇见临时过来洗东西的赵建国才知道内情的:虽然化工厂没关掉,但也是赔了赵家一笔钱的,还给所有过去闹事的赵家人发了点误工费。

赵建国说本来化工厂的意思是顶多按照市价的八成买下那几个鱼塘的死鱼,后来他们跟赵霞打电话,沈家出了面,化工厂这才让步。

“要不是有安怡的阿伯他们,这次我们就亏大了。”他边漂洗着被褥边跟宁光说,“厂里人看不起我们这种纯种田的乡下人的,所以我们乡下人想出头,还是要在城里有人。”

宁光附和的点点头。

“你就好了。”赵建国过了会儿说,“你跟安怡关系好,等初中毕业了就算不念书了,也能托安怡帮忙给你找个城里的工作。”

“安怡肯定也会帮你们的。”宁光已经好几次听人这么羡慕自己了,她有点沮丧的说,“你是她表哥呢。”

从认识沈安怡到现在都多少年了,始终都是沈安怡照顾她,甚至周围的人都认为沈安怡一定会照顾她了…她却什么都帮不上沈安怡。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难过。

毕竟她是真心想跟沈安怡做朋友,而不是单纯的抱大腿,跟沈安怡索取。

她也想回报。

“我啊?”赵建国闻言沉默了片刻,有些自失的笑了笑,忽然就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阿伯可能要有麻烦了。”

宁光“啊”了一声,惊讶问:“什么?”

“上次化工厂被堵门,厂里觉得一个村的,让你阿伯去劝劝,你阿伯没劝成,厂里可能会开除他。”赵建国看了看左右无人,小声说,“我听我伯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可这关我阿伯什么事?”宁光觉得无法理解,“死了那么多鱼啊,就算是一个村的,谁能劝得住人家讨公道?”别说在家里跟村里都没什么地位的苗国庆了,就算是宁福林在任上,威望最高的那几年,恐怕都拦不住!

毕竟承包了鱼塘的那几家,一家子心血都倾注在鱼塘里,一年到头的生计都指望着鱼塘呢,现在鱼一呼啦全死了,你让他们善罢甘休?简直开玩笑!

不扛着锄头去拼命就算冷静了!

赵建国也觉得苗国庆冤枉:“可能厂里觉得对我们赵家低了头,没面子吧?”

然而因为沈家的缘故又奈何不了赵家,只能将跟赵家同一个村子的苗国庆开除出气…这逻辑宁光当然觉得委屈,可再委屈也没办法,因为没两天苗国庆果然就拿着工资回来,垂头丧气的说厂里让他以后别去了。

宁福林差点没气死:“他们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你就没问问你平时兢兢业业的干活,老老实实的做事,凭什么说不要你就不要你!?”

他虽然没人通风报信,但多年经验,猜也猜得到女婿做什么会被赶回来,当下就十分生气,要苗国庆回去厂里要个说法,“他们赵家人闹事,关咱们宁家什么事!你一直规规矩矩上班,又没跟他们一起去堵门,凭什么被当出气筒!”

可苗国庆不争气,怯生生的说:“阿伯,人家都不要咱们做了,这要是强行留下来,多不好意思?”

“你这窝囊相,活该一辈子没出息!”宁福林恨铁不成钢,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进屋换了件衣服,气势汹汹的自己去厂里要说法了。

他这一趟倒也没白走,虽然没能让苗国庆继续在厂里干活,多少拿到了百来块的补偿。

“我找人给你问问其他厂里还要不要人吧。”宁福林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回到家里之后拍着桌子骂了半天山门,后来还是褚老婆子听烦了,出来让他别扯这些没用的,想想苗国庆以后怎么办,这么大的一个男人,总不能从此在家里吃闲饭,让老婆跟丈人养着吧?

宁福林皱着眉,思索了会儿,就跟苗国庆说,“你以后也机灵点,别人家说什么你就听着,人家是你娘老子吗?随便放个屁也当圣旨!今天要不是我去了厂里,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这百八十块钱?!”

苗国庆被骂的蜷缩成团,不敢作声。

之后几天,宁福林到处奔走,想给这女婿再找个上班的工作。

可这两年因为效益问题,镇上倒了好几个厂,工作岗位是越来越少了。他好不容易辗转找了个纺织厂的修理工空缺,又托人找了那里头的老修理工说情,让对方同意带苗国庆做个徒弟,眼看一切就绪,宁月娥却开闹了!

她不同意苗国庆去纺织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