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岳雯伊不高兴地翘着嘴,追上几步,“人家兴致勃勃的,你干吗说这种话呀?再说了,我听你同事说了,除了公费的那张机票,你自己又买了一张。说,谁要和你一起去?”

“你知道得真清楚。”席倾城转身,斜睨着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女朋友,我呀,找你学弟学妹问过了,你在大学根本没有交女朋友。”岳雯伊得意洋洋地说,“你为什么骗别人,你有女朋友?”

席倾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

“席倾城。”一个冷硬的声音插入,刚想滔滔不绝的岳雯伊收敛了点。

“舒睦?”席倾城面无表情,“有事吗?”

“我们谈谈,如何?”舒睦一身黑色的西装,倚在门口。

席倾城点点头,随他去了楼下的星巴克。不想跟舒睦多扯其他的话题,他单刀直入,“你想跟我谈小楼的事,是吗?”

“你也不迟钝。”舒睦打量着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上次是我不对,我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可别介意。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暂时处在冷战中,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所得到的信息跟你说的有点不同。”席倾城双手支在桌子上,用右手支着下巴,“你已经出局了,不是吗?”

舒睦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我说过了,那是暂时的,我和她之间有那个感情基础在,不会这么轻易就…”

“有感情基础,就能轻易把她送到岳总的房间里?”

“你怎么能把人想得这么龌龊?”舒睦摆摆手,“你还小,阅历不够,所以把很多事情都想得太简单。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对小楼特别在意?”

“在我看来,你跟她并不适合。”

舒睦眉心一拧,想不到席倾城今天的态度这么咄咄逼人,自己心平气和地找他谈,这人居然说这些话来刺激他!于是,他的脸骤然往下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楼跟我,在很多年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席倾城把脸转向窗外,留给舒睦一个柔和的侧脸,“那时我们都很小,在一起玩耍时没有什么芥蒂。那个时候,她长得比我高,什么都让着我,还处处护着我。吃饭的时候我会想,我要多吃一点,尽量长高长胖,这样我就能反过来护着她,出什么事的时候,能站在她的前面,而不是后面。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着,持续到她搬走以后的很多年,我仍旧在想,某一天她回来看我,能仰着头看我,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再在我面前充老大。随后,这种心情渐渐淡了,直到我又遇见她,看见她个子没那么高,那种心情又回来了。可是,她身边有个你,我想,该站在她前面的是你,不是我。某天我发现失踪了一晚上的她露出那样落寞的神情,身上还有伤,我下定决心,下一刻,不再把她交给任何人保护。”

“你…你没跟我开玩笑吧?”舒睦发觉,自己以前对席倾城的猜疑都不是空穴来风,今天终于得到证实了,席倾城的确对包小楼有想法,而且这种想法,居然还酝酿了这么久。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席倾城转过脸来,墨黑的眸子幽幽注视着舒睦。

“席倾城…你别妄想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的,我更有资格和她在一起!”舒睦拍案而起,“我们来比赛吧,一年之内,谁先成为一个成功的人,谁先赚到一百万,谁就能向她求婚,怎么样?”

“舒先生。”席倾城跟着站起来,“请你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

舒睦眯起眼,挑高一道眉,“你不敢?”

“一百万对我来说很容易,但是,她不是你我争来争去的物品,她属于她自己。”席倾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压在杯子底下,然后转身离开位置。

☆★☆

冬的枯涩,在街道两旁的树冠上完全裸露出来。

包小楼在超市门口等苏荃琳过来和她一起买东西,结果等来的却是席倾城。她已经知道苏荃琳耍了什么手段了,这不,她问席倾城怎么会过来,席倾城跟她说,苏荃琳打电话给他,说自己今晚没空,让他陪小楼买点东西。

“我刚发了工资,买点东西,明天回去看看我妈。”包小楼见了席倾城,有点尴尬。

“后天就要上飞机,东西都收拾好了?”席倾城推了辆车,走在她身边,就好像一起出来采购的情侣。

“恩。”见他那么自然,包小楼也稍微放轻松了些,“很多年没有回去,许多地方肯定忘记了,到时候你可别生我的气哦。”

“你还是你,有没有恢复那段记忆都一样。”席倾城和煦地一笑,望着她的眼里写满了温柔。

“我挺想找回那段记忆的,也许那是很珍贵的一段回忆。”包小楼真诚地和他对视,“对我来说,它一直是个缺憾。既然你我能再见面,就说明我一定能找回它,不然,你不就白出现在我面前了吗?”话已出口,包小楼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暧昧,简直就等于是在说“你就是为我而出现的”,看看席倾城,他的眼中流转着一种淡淡的光亮,像是欣喜,像是柔情。包小楼,你怎么陷进去了?就因为他像神仙弟弟?

“包小楼,你得努力哦。”席倾城微笑着鼓励她。

包小楼觉得他越来越不尊重她了,居然叫起她全名来了,他不是应该叫她“姐姐”吗?“倾城,从苏州回来的时候,我们去找一下琳琳的前夫,那个叫什么仇书庭的,他是个心理咨询师,也许能催眠什么的,让他帮帮我。”

席倾城眉尖一挑,“脱离恋爱的女人,智商忽然升高了。”

“哈,你居然敢讽刺我了!”席倾城向苏荃琳学坏了,居然开始讽刺她,交友不慎啊!走了一会儿,包小楼忽然想起网上看到的一个测试,便随口问了席倾城,“问你个问题,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愿意比你爱人先死还是后死?”

“你的答案呢?”

啊,反过来问她?“我嘛…我希望比他先去世,因为我不想目睹他的离开,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

“我希望她比我先离开。”席倾城颇有深意地看了包小楼一眼。

包小楼撇嘴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没良心哦。”

“因为…”席倾城顿了一下,然后又答道,“如果谁先走了,剩下的那个都很孤单。我要一直陪着你,直到剩下我一个人。”

听到他话语中忽然跳出来的第二人称,包小楼着实地怔了一下。

十九、临时爽约

坐了大概一小时的车,包小楼回到上大学以前一直居住的郊区,这是靠近X城的一个城县交界处,都是旧房子,还有好些未被政府征用的菜地,这里的居民差不多都有一块自己的菜地,种些丝瓜白菜什么的,绿油油的,倒也生机盎然。

包小楼的母亲连妤住在一栋灰砖房的三楼,两室一厅的小户型,虽然并不豪华,但也被她的一双巧手布置得温馨舒适。掉了些墙皮的阳台上,种着几盆柠檬香蜂草,由于是冬天,并不怎么繁盛。早就听说女儿要来,连妤买了些鱼肉,正在家料理着,就听见了锁头转动的声音。她忙擦了擦手,跑过去开门。

“妈,我这不是有钥匙吗?”包小楼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把手里的钥匙放进包里。连妤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责怪道:“又买这么多东西,把你妈当猪喂啊?”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搬去城里和我一起住,你就是不听。”包小楼放下包,脱了大衣,就挽起袖子,跟连妤一起洗菜。

连妤把一捆四季豆塞到小楼手中,“帮着摘一下,折成小段。”

“我明天要去外地,过来看看你。”包小楼麻利地装了一盆水,开始洗四季豆,“上次我问你的那个叫席倾城的,他真的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他爸她妈也认识我。我呀,确实忘了一些东西。”

正在淘米的连妤愣了一下,半晌才问:“你…你忘了什么?”

“不知道,所以明天我跟倾城一起去一次苏州,看看他说的那个向阳巷,或许能想起点什么来。”

连妤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忽然十分激动地说:“你别去苏州!”

“为什么?”包小楼诧异地转过头,看着连妤紧张兮兮的神情,“我小时候不也在那里住过吗?”

“叫你别去就别去!少跟那个席倾城来往!”连妤心烦意乱地甩干手上的水,走到一旁,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不安地绞着手指,指关节开始泛白她都没注意。

“妈,你怎么了?”包小楼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蹲在连妤前面,拉紧她的手,“你也认识席倾城对不对?”

“我不认识他!”连妤坚定地说,看了包小楼好一会儿,又说:“现在年关快到了,你别到处乱跑,苏州什么的,暂时不要去。”

包小楼见连妤这样,心里隐隐有点不安,她知道连妤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飞机票都订好了,明天就走…妈,没关系的,我都这么大了,会保护自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让不让妈省心?!”连妤忽然生气起来,脸涨得通红,嘴唇却被她咬得发白,“翅膀硬了是吧?妈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妈不准你去苏州,你听是不听?!”

“好啦,我不去就是了。”包小楼被连妤吓了一跳,她从来不发脾气的,今天为了去苏州一事,居然如此生气。她见连妤稍微平静一点,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妈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连妤避开包小楼的目光,把头转到一边,“我在苏州和你爸结婚,才过那么几年又离了婚,苏州对我来说,是个伤心地,我不会再去,希望你也不会。小楼,你能答应妈妈么?”

包小楼想到连妤这么多年一直带着自己长大,没有再嫁,为自己吃了不少苦,忽然什么事情都不想再追究了,于是说:“我答应你,我不会去苏州。”

“恩。”连妤点点头,慢慢站起来,又走到水池边淘米去了。包小楼依旧蹲在那里,回头看着连妤眼角的皱纹和黑发里参杂的许多银发,一种悲伤涌上心头,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却不知什么时候,这种漂亮被岁月的车轮渐渐碾去,取而代之的是时间刻下的道道痕迹。

午饭后,包小楼给席倾城打了电话,借口母亲身体不舒服,让他把机票退了。

☆★☆

一副时下流行的黑框眼镜架在苏荃琳的鼻梁上,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她今天做的片子,就差最后一步上字幕了,敲下最后一次回车键,她点了“确定”,将字幕覆盖到字幕轨上,稍微调整一下,就将片子合成送审了。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仇书庭发来一条短信:“我在广电大厦外面等你。”一丝微笑悄悄爬上苏荃琳的脸庞,放下手机,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向同事告别。

电梯下行到一楼时,苏荃琳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电视墙前,饶有兴趣地看着节目。“岳总?”苏荃琳走过去打招呼,“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录制一个节目。”岳明忠笑着说,“我们公司赞助你们一个娱乐节目,他们请我我做评委,正要进演播大厅。”

苏荃琳点点头,准备告别:“这样啊,那我…”

“舒经理辞职了,你们知道吗?”岳明忠另起一个话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他最近跑业务没有以前认真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和包小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哦,他们…他们分开了。”苏荃琳回答,保持微笑,“舒睦究竟是不是为了这件事辞职,我不太清楚,那毕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

“分开了…”岳明忠惋惜地叹口气,“包小姐还好吧?”

苏荃琳几乎就要露出暧昧的笑容了,可她硬是给克制住,柔声道:“她还好,谢谢岳总关心。”

“对了,我们公司新年的礼饼,就交给你们旺财了。”岳明忠似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做出了这么决定。

“谢谢岳总!”苏荃琳喜不自禁,看来岳明忠绝对是块大肥肉,将来可以榨出好多油,只要有包小楼。回去一定好好跟包小楼说说,嘿嘿!

手机又叫唤起来,仇书庭已经不耐烦地开始催了。他还是没变,不喜欢等人,就喜欢别人等他,什么德行!苏荃琳撇撇嘴,刚好那个娱乐节目的导演出来请岳明忠进去,他俩便告别一声,各自转身离开。

“这么久?”仇书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见苏荃琳,就皱起眉头。

“我碰见那个想要老牛吃嫩草的岳明忠了。”苏荃琳朝他挤眉弄眼,坐进副驾驶座,接受了仇书庭例行的轻吻之后,接着说:“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对小楼很有意思的那个老男人,今天又给我们旺财一笔生意,赚翻了赚翻了…”

“有一句成语,叫借花献佛。”仇书庭不急着开车,转过身来。

“什么意思?”

“也许他看上的是某个姓苏的。”仇书庭半眯着眼,倾身过去,占有性很强地搂过她的肩膀,“如果是这样,该怎么办?”

“胡说这么呢。”苏荃琳刚想跟他说这是不可能的,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捂着嘴贼笑着,眼睛闪闪发亮,“如果是那样也好,他可有钱的呢,一次赞助就十几万哦。出手这么大方,对情妇的话,就更加大方了…”

只是仇书庭道高一尺,并没有上她的当,不以为意地发动车子。

苏荃琳心里诅咒他,就是因为他这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她才讨厌他。假装受骗一下,别扭地吃个醋,让她知道他很在意,不好吗?

“刚才经过你们店,发现店里只有陈露一个人,怎么回事?”仇书庭还没发现苏荃琳的不高兴,随口一问。

“小楼回去看她妈了,倾城弟弟去了苏州。”一说起这个,苏荃琳又来劲儿了,“倾城弟弟以后就不来我们店上班了,好可惜哦…小楼本来要和他一起去苏州寻找失去的记忆,多浪漫,可惜,据说小楼她妈身体不舒服,倾城弟弟就一个人去了。”

“小楼还是想恢复记忆是吗?”仇书庭若有所思。

“恩,缺了段记忆总是不好的。”苏荃琳开始撒娇,“你不是心理咨询师吗,帮她一下嘛。”

“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来找我。”仇书庭公事公办的口气,“明后天去心理咨询所预约一下,我尽量排时间。”停顿一会儿,他又说:“有人恢复了记忆之后,沉浸在那段记忆中不能自拔,希望她可以考虑清楚。”

☆★☆

元旦假期刚过不久,包小楼就在苏荃琳的陪同下来到仇书庭所在的心理咨询所。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包小楼有点紧张,好在这里的环境布置还算温馨,消除她心里的一点恐惧感。

席倾城去苏州已经一个星期了,每天晚上都给她打电话,说自己在苏州的经历,提到了向阳巷那个地方。当年的很多事情,他自己也忘记了,只能拍回一些还未拆迁的老房子照片。一个星期以来,包小楼已经习惯在那个时间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明天准备干什么,虽没有和他一起去,可也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知道包小楼今天要来心理咨询,席倾城在昨晚的电话里,显得很高兴。

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呢?包小楼忽然有点期待了。

仇书庭办公室的门还没有开,里面有个客人正在咨询。包小楼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看杂志,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可是,当办公室的门打开时,她又紧张得站了起来,幸亏苏荃琳拉了她一把,不然当仇书庭走过来的时候,她还傻傻站着呢。

“你跟我来。”仇书庭对她挥挥手。

“我可以进去看看么?”苏荃琳厚颜上前,无赖地挽住包小楼的胳膊,想借自己和仇书庭的“特殊”关系,进去看个新鲜。

在前面带路的仇书庭停下来,回头露出一个招牌微笑,很亲切地说:“抱歉,为了保证客人的隐私,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允许第三者在场。”

“第三者…”苏荃琳嘀咕着,冲他做个鬼脸。

进了仇书庭的办公室,明亮的光线让包小楼的心情蓦然变好了些,此处布置得清爽而温馨,不太像是男人喜欢的风格。仇书庭解释说:“来这里的大多是女性,因此装潢都按女性的品位设计,小楼,你觉得怎么样?”(读者:这些话怎么听了这么熟悉?作者答:这是从《毒女》那篇里复制过来的!读者:你抄袭!作者狂笑:自己抄自己,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挺好的。”包小楼坐在绿色的天鹅绒沙发上,斜对着仇书庭坐的单人沙发。

仇书庭照例泡着茶,细长的茶叶旋转飘摇在澄黄透明的茶水中,茉莉花的香味不一会儿就飘散开来。

包小楼接过茶,喝了一口,茶香四溢,暖暖的茶水使她的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仇书庭双手交叠,随意地放在膝盖上,说了大家熟悉的心理咨询师开场白:“那么…小楼,首先,你必须明白,心理问题人人都有,社会上说的神经病变态狂都不能算作普通的心理问题。心理上的困扰并不是一次两次咨询就能完全解决的,特别是像你这种也许是由于心理问题引起的失忆,但是我希望你配合。”

“好。”包小楼深呼吸一口。

“针对你这种情况,我打算对你进行催眠。”仇书庭离开座位,打开一个小柜子,取出一个小瓶子,“我是琳琳以前和未来的丈夫,你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们俩应该也是互相信任的,是吗?”

对啊,他早晚又会是苏荃琳的老公,跟自己关系也挺近的,总不会互相陷害。包小楼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取得她的信任以后,仇书庭倒出一个药丸,手一伸,“把这个吃了。”

包小楼这个人就是豪爽,连犹豫都没有,抓起药丸就往嘴里一扔,哗地一口水下去,药丸就进了肚子,还颇为壮烈地说:“开始吧!”

仇书庭想起自己以前的几个客人在吃药之前,总会问这个药是不是安眠药,会不会上瘾,有没有副作用之类的话,从没有哪一个想她这般合作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笑。

二十、包子油条

仇书庭把沙发的靠背调整了一下,这样以便于包小楼能仰躺在上面。“闭上眼睛。”仇书庭的声音变得很低沉,语速减慢,营造出一种安逸平和的氛围。

他忽然不再说话,包小楼闭着眼睛,隐隐感觉到窗帘被人放了下来,光线从明亮变得混昏暗,哟,这窗帘不错啊,等下问问仇书庭是在哪里买到这种窗帘的。周围安静下来,包小楼觉得有点困,听不见仇书庭的脚步声,却听见挂钟的钟摆一下一下摆动的声音。原来这里面有个挂钟,她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钟摆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催眠的效果很不错,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催眠师都会拿着个怀表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长见识了,琳琳的老公挺好的,他们将来还会在一起的…包小楼胡思乱想,漫无边际,到最后在钟摆声中进入一种介于无意识和有意识的状态中,类似与我们要睡着之前的那种说不出来的状态。

仇书庭的声音愈发轻,愈发低沉,喃喃的,就想枕边的细语,“小楼…我们一起回去吧…想一想,十岁的时候,在苏州,有一个叫向阳巷的地方…那里有门牌吗?有没有写着‘向阳巷’的门牌…”

半梦半醒中,在低沉声音的带领下,仿佛看见了一扇陈旧的大门,一个窄窄的小道,往下一看,是一双脏兮兮的脚丫子,套着红色的塑料拖鞋,余光划过一个绿色小牌子,白色的字——向阳巷!包小楼有点激动,仇书庭忽然停止说话,不再给她任何暗示,她又忽然平静下来。

“阿城——阿城——”稚嫩的童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一遍遍的呼唤,红色塑料拖鞋的主人冲着一个大院子叫唤着。

幽幽的男音再一次响起:“你看见了什么…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朋友…你是谁?他们是谁?”

包小楼想回答,可是张不开嘴,忽然看见大院子里探出个人影,短短的头发,清瘦的身材,个子不高,却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满是笑意的,飞快朝自己走来。“包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