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和尚将左手摊开,手心处果然染上了红色。

玉轻尘皱眉,却还是重新坐下为和尚检查伤口。

两人面对面坐着,玉轻尘双目紧盯着他右肩的伤口,和尚的目光却凝视着玉轻尘不带半点表情的容颜,趁着玉轻尘为他更换绷带之际,和尚抬起左手轻抚上玉轻尘的脸颊,食指指腹轻轻摩擦着她脸上滑如绸缎的肌肤。

那指腹上蒙着一层薄茧,与玉轻尘嫩滑如蛋的肌肤相摩擦,滑出一抹异样的感觉,玉轻尘猛地停下包扎伤口的动作,冷目射向沉浸在那段感觉中的和尚,寒声道:“大师兄不想要这只左手了?”

见玉轻尘语出威胁,和尚脸上却全无惧怕之色,反倒浅浅一笑,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颊上,在玉轻尘即将出手打掉他的左手时,缓声道:“你的脸上沾了木炭的灰。小僧只是想帮你把这黑灰擦掉。”

不想竟得到这样的答案,玉轻尘玉颜微微一红,却还是打掉和尚的左手,不满的嘟哝道:“我自己会擦。”

见玉轻尘红了脸,和尚却并未继续方才的动作,反倒是安静地让玉轻尘为他换好绷带,目光随即直勾勾地落在石桌上那碗白粥上,可怜道:“小僧右手受伤,端不住粥碗。”

看出了和尚的用意,玉轻尘冷笑着开口,“是吗?那就饿着吧。”

语毕,玉轻尘起身走向洞口,伸出双手接住直泻而下的瀑布轻轻扑在脸上,洗掉脸上的木炭灰黑。

和尚却也不着急,沉静的目光盯着玉轻尘洗漱的身影,突然见溢出一抹无法掩饰的浅笑,随即转向那碗温热的白粥,缓缓开口,“玉轻尘,你今夜夜闯永宁寺藏经阁,为的是天山雪莲吧。”

闻言,玉轻尘伸出洞口接水的手微微一顿,猛地转过身望向坐在床上的和尚,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见玉轻尘出声,和尚脸上笑容不变,却是轻声复述着玉轻尘的问话,“何以见得?和尚的寺庙,即便藏经阁内藏有珍贵古籍,对你而言怕也毫无用处。能让你冒险前来的,唯有天山雪莲。不过,小僧倒是对你另眼相看,想不到相府嫡女竟是如此有胆之人,单枪匹马就敢闯入戒备森严的永宁寺。若非小僧早一步提醒嗔心,难道你想尝一尝十八罗汉的滋味?”

和尚的分析字字精准,却让玉轻尘心底升起戒备之心,站直身姿冷视不远处的和尚,玉轻尘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山洞内,因为玉轻尘这一声质问骤然降温,玉轻尘面若寒霜,和尚则是隐去浅笑,神色高深莫测让人揣测不出他此刻所想。

玉轻尘紧盯着面前的和尚,心底百般思量,说他不是和尚,他的确是浮云法师的徒弟无疑。但说他是和尚,但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却已超过一个出家人的戒律。一个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一个对朝廷之事分析得当之人,只怕不仅仅是永宁寺和尚这么简单。

“呵呵。”就在玉轻尘打量和尚之际,和尚突然轻笑出声,清润的嗓音让人只觉他并非重伤在身之人。

玉轻尘因为他这一声清笑皱了皱眉,却始终警惕着他。

“小僧乃永宁寺和尚,施主不是早已知晓了吗?”笑过,和尚口气淡然却肯定地开口。

玉轻尘听之,脸上划过一抹讥笑,冷声反驳,“都说出家之人不打诳语,想来这些清规戒律在大师兄的身上皆无用,竟用这等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搪塞我的问话,真是可笑。”

“那么,小僧也问你一句,自你与小僧相识以来,小僧可做过加害于你的事情?”脸上浅笑散去,和尚深眸凝视玉轻尘,镇定的黑眸中却带着让人无法逃避的尖锐,让玉轻尘不得不直视他逼视的目光。

正文 第079章

“那么,小僧也问你一句,自你与小僧相识以来,小僧可做过加害于你的事情?”脸上浅笑散去,和尚深眸凝视玉轻尘,镇定的黑眸中却带着让人无法逃避的尖锐,让玉轻尘不得不直视他逼视的目光。

玉轻尘微蹙眉,却并未立即回答和尚的问题。

注视着玉轻尘一瞬间的沉默,和尚深眸微细眼底散出精锐之光,脸上浅笑渐渐聚拢,口气比之方才的凌厉多了一抹闲适,略带懒散地接着说道:“看吧,连你自己也说不出来。可见小僧对你并未有坏心。玉轻尘,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利用人。小僧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即便行为略显狂傲,却还是有些善心的,你莫要小瞧了小僧。”

突然听到和尚赞美他自己心善,玉轻尘只觉哭笑不得,和尚若是心善,当初在树林遇袭时便不会让她取出他藏于腰间的断肠草断人性命。

好个‘善心’,怕也是因人而异吧。

和尚读出玉轻尘眼底的鄙视,身子猛然直起,正色地反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小僧说错了?小僧这伤可真是白受了,竟救了一只白眼狼。这只白眼狼竟连一口米粥都不让小僧吃,小气吝啬没良心。”

“哼,米粥熬好了,是你自己矫情不愿吃,这也怪我?穿着佛装,行为举止却半点没有出家人的样子。还有,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间便长出了一头黑发?”玉轻尘怒瞪了和尚一眼,目光却转向和尚那披散在身后的黑发,心底不禁好奇,当时二人隐身于茂密的树丛中,却不想当和尚抱着她飞离树梢时,原本光秃秃的头上已满是黑发。

思及此,玉轻尘快步走到石床前,伸手便要碰触和尚头上的黑发,看看是否与上一次相同是假发。

“嘶。”和尚猛地往后退去,却不小心牵扯了肩头是伤口,疼得他咧嘴呼疼。

玉轻尘冷目看着面前龇牙咧嘴的和尚,视线却始终放在他的头发上,寒声道:“你也有怕的时候。”

“小僧何时怕了?玉轻尘,你不会认为小僧此刻受了伤便不是你的对手了吧?”和尚重新坐好,俊目微抬迎上玉轻尘的冷目,灿若星辰的黑眸闪着自信的光芒。

玉轻尘突然勾唇一笑,缓缓朝着床前跨进一步,红唇轻启带着一起危险道:“那就试试。”

话音尚未消散,玉轻尘已挥出右手,一股真气猛地冲向和尚。

似是早已察觉到玉轻尘的心思与接下来的动作,和尚左手撑住石床,整个身子在真气打过来时瞬间飞了起来,待玉轻尘看清他的身影时,他已立于她的身后,未受伤的左手顷刻间擒住玉轻尘不安分的右手,手腕微动将玉轻尘转了个面,瞬间将玉轻尘拽入他的怀中。

玉轻尘撞入他的怀中,却见和尚如磐石般立于原地,身影脚步不见半点摇晃后退,显然身手武功皆是高出玉轻尘一大截。

“看来大师兄的伤已经无大碍了。”那握着她手腕的左手已无之前的滚烫温度,玉轻尘抬头看向和尚,冷哼道。

“然后呢?”和尚低头凝视玉轻尘冰冷的娇颜,口气略显柔和,只是那扣住她手腕的左手却并未松开。

“既然大师兄已无大碍,那小女子便告辞了。”玉轻尘想要收回自己的右手,却发现竟被和尚牢牢握住,竟是半点也挣脱不开。

“你尚未拿到天山雪莲便要离去,岂不是无功而返?还是说,你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天山雪莲。”和尚突然间将左手往后缩去,连带着玉轻尘再一次地跌入他的怀中。

一股血腥中带着阳刚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玉轻尘面上染上薄怒,直起左手抵在和尚胸前,双目环顾山洞,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听到玉轻尘模棱两可的反问,和尚扬眉一笑,突然松开挟制住她的左手,走到石桌前端起粥碗,指尖感受到里面的白粥已温热可入口,这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管是不是,你都无法从藏经阁带走天山雪莲。”

语毕,和尚仰头,三两口喝尽碗中的白粥,将粥碗重新放回石桌上,这才转目看向玉轻尘,问道:“你吃了吗?”

玉轻尘打量着不远处的和尚,见他总能三言两语地转开自己对他的探试,心底对和尚便越发好奇。

能够在这崖缝中布置如此独特山洞之人、能够在大夏第一寺庙过得如鱼得水之人、能够对她的事情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之人,实在是太过危险。

且面前的和尚,看似是和尚,行为举止却完完全全不像一个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不问红尘之事等戒律在他身上荡然无存,还有那头时而有时而无的黑发,这一切的一切叠加起来,如一层迷雾裹在和尚身上,让外界的人看不清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所做这一切背后的目的。

“吃一点吧,一会陪你回相府。”和尚仿若丝毫不在乎肩上的伤口,走到铁架前重新盛了一碗白粥递给玉轻尘,自己则来到木箱前取出一套宝蓝色长袍穿上身。

玉轻尘一扫和尚递过粥碗时左手手腕上的佛珠,又见和尚顷刻间便穿戴好衣衫,眉头一皱,出声问道:“既然大师兄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利用人,那大师兄如此劳心劳累地跟我前去相府又是为何?又为何百般掩饰自己的身份?”

却不想,玉轻尘的话刚说完,和尚竟又窜到她的面前,满面喜笑颜开地问着玉轻尘,“想不到你心中想得一直是小僧的事情。”

“你…”玉轻尘气恼,端着粥碗的手微微用力,似是控制着不将手中的白粥泼出去。

“快喝吧。你不希望让你的随从久候吧。趁着羽林军尚在山谷中寻找,还未将搜查范围扩大,咱们必须早点动身。”和尚却又在下一秒收起脸上的玩笑,正色道。

提到易风,玉轻尘心中划过一抹担忧,经过昨夜与羽林军的正面相交,此地已变得十分危险,而易风虽未进入九万大山,但难保羽林军不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暂时将和尚的身世之谜搁下,玉轻尘轻声开口,“走吧。”

语毕,只见玉轻尘放下粥碗,率先走到洞口。

腰间瞬间缠上一条臂膀将玉轻尘揽入一具温热的胸膛内,玉轻尘侧目,却见和尚左手搂着她,右手则握着一把油纸伞罩在二人头顶,眨眼间便带着她冲出瀑布的帘幕。

随着二人飞出山洞,和尚却带着玉轻尘往崖缝的更深处飞驰而去,与之前进来的方向完全相反。

此时山洞外的天色早已大亮,可崖缝间的飞禽野兽却更加活跃,看到有活生生的食物从眼前飞过,众多凶猛野兽纷纷想上前捕食,却又在看到和尚的脸后纷纷裹足不敢上前。

注意到一个个凶残的野兽露出畏怯的表情,而自己与和尚前行的道路则毫无阻拦,玉轻尘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遂出声问道:“你欺负它们了?”

见玉轻尘问起此事,和尚平静的脸上划过一抹浅笑,这才缓缓开口,“小僧自小在永宁寺长大,它们皆是小僧的好友。”

语毕,和尚厉目却一扫围观在崖缝间的飞禽野兽。

只见刚才还敢围观的野兽们要么振翅高飞远离此地,要么攀沿走壁躲入悬崖的缝隙中,纷纷远离和尚周围,不敢在明目张胆地围观。

正在这时,一道强烈的阳光打照在玉轻尘的脸上,玉轻尘抬手挡在额前,这才在刺烈的阳光中看清眼前的一切。

原来飞离开崖缝,便是另一片天地,没了方才崖缝间的凶险与吓人的场景,此处绿茵一片、地面平坦,竟是一大片的草地。

“师兄。”和尚带着玉轻尘徐徐下降,两人的脚尖刚沾地,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道轻呼声。

两人同时循着轻呼声转头,只见之前在永宁寺厢房看到的那名小和尚竟带着易风骑马奔了过来。

“小姐。”易风先小和尚一步下了马背,快步走近二人,满脸的担忧在看到毫发无伤的玉轻尘后,这才松了口气。

玉轻尘打量了小和尚一眼,再将视线转向易风,见他面上虽有一些疲态却并未受伤,担忧的心也稍稍放下,遂出声问道:“你为何在此?”

易风看了眼追上来的小和尚,认真地回道:“是这位小师傅带我过来的。”

语毕,易风眉头稍稍一皱,虽然告诉玉轻尘是小和尚带他过来的,可实际上却是两人交手之后,自己被小和尚点穴后强行带过来的。

“贪色师兄,听师傅说你受伤了?”而小和尚却直接奔到和尚的身旁,关心地问着和尚的伤势。

听到小和尚将自己的法号说了出来,和尚猛地皱起眉头,眼底升起一抹浓浓的不悦,直直瞪向看似呆头呆脑的小和尚,微怒道:“不许叫出我的法号。”

“可是,这法号是师傅取的呀。大家都很羡慕师兄,不但一入寺庙便被师傅收为弟子,且亲赐了法号。”小和尚挠了挠自己光秃秃闪闪发亮的秃头,满脸不解地说道。

正文 第080章

无视于和尚越来越黑的脸色,小和尚依旧径自将心底的羡慕当着玉轻尘与易风的面说了出来。

玉轻尘侧目看向和尚,发现他满面黑沉,脑中却响起小和尚那声‘贪色师兄’,竟有些忍俊不禁,浮云法师可真是会取法号,以和尚对她动手动脚的举止看来,他的确当得起‘贪色’二字。

只是,那浮云法师可真会神机妙算,竟能算到弟子以后的德行,因而取了这样的法号。

和尚见玉轻尘眼底含着促狭的神色看向自己,眉头猛然一皱,狠狠地瞪向多嘴多舌的小和尚,用眼神示意他少说话。

奈何小和尚此时竟正巧转身走到马匹前,从马背上挂着的包袱中取出一只瓷瓶,这才返身来到和尚的面前,丝毫没有看到和尚的暗示。

“师兄,这是师傅吩咐我带来的,让你服下。”说话的同时,小和尚已拔开瓷瓶上的木塞,倒出里面一颗白色药丸递给和尚。

和尚阴沉着脸直瞪着依旧毫无所觉的小和尚,伸手拿过那颗药丸丢入口中,随即大手一挥,赶人道:“行了,你回去吧。”

小和尚这才看清和尚的脸色,只见和尚脸上布满不满之色,投向他的双目中更是透着点点冷光,与往日在寺庙中冷静的师兄显然不同,那双不变的黑眸中萦绕着一丝冷意,让小和尚不由得缩了缩脑袋,识时务者地转目看向对玉轻尘与易风二人,双手合什道:“小僧这就告辞,两位施主好走。”

“多谢小师傅。”玉轻尘出声,直视着小和尚那双清澈如春水的双眸,不禁对小和尚有了些好感。

见玉轻尘如此客气,小和尚扬眉一笑,正要开口,却不想一旁射来一道冷芒,冷不丁地让他心生怯意,匆忙地对玉轻尘点了下头,转身绕着崖壁踏上荆棘小道,往永宁寺走去。

易风深深地看了和尚一眼,眼底带着极重的防备与敌意,只见他忙走到玉轻尘的身边,将玉轻尘与和尚隔离开,随即关心道:“小姐,您没有受伤吧。”

玉轻尘微摇头,收回看向小和尚背影的视线看向易风,同样关心道:“我很好,倒是担心你会被羽林军捉住。”

玉轻尘挑着一些安全的话题开口,将心底的疑惑深深埋住,暂时没有出口询问易风。

见玉轻尘深陷险境还担心自己,易风脸上划过一丝惭愧内疚,低头敛目认错道:“是卑职大意了,小姐思虑周全,若非卑职执意前来…”

当时小姐明明已经阻止自己跟来永宁寺,反倒是自己执意前来,也不会…

“与你无关。是对方的陷阱挖的太深、网撒的太大。”玉轻尘轻声打断易风的话,淡淡地开口,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眸中却溢出一丝寒气。对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竟连暗卫也出动了,如此暴露目标的行为,怕是一开始便打算将自己与和尚一网打尽,却不想和尚棋高一着,竟将他们当作猴子耍着玩了。

“吁。”一声轻扬的哨声却在两人对话时响起。

一阵马蹄声传来,玉轻尘与易风同时回头,却见草坪上本来一匹黑骏,黑骏身后则拉着一辆古朴的马车。

听到和尚的口哨声,黑骏极其乖巧地奔到和尚面前缓缓停下,同时探出头与和尚的脸轻轻碰触了下。

见到自己的骏马,和尚原本被小和尚破坏的心情骤然好转,抬手轻柔地拍了拍马儿的头。

随后将小和尚留下的另一匹骏马牵了过来,为其套上缰绳,让其与黑骏一同拉着马车。

“你,驾车。”一只马鞭顷刻间丢入易风的怀中,和尚的脸上已没了与玉轻尘相处时的轻松顽劣,冷漠疏离的脸上端着让人看不清的高深莫测,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迫向立于玉轻尘身边的易风。

马鞭在被丢过来时注入了一丝内力,让慌忙接住马鞭的易风一时不察,竟被那股内力打得往后倒退了三步,瞬间拉开了与玉轻尘之间的距离。

“不行,岂能让小姐与你同乘一车?”见和尚已伸手拉过玉轻尘,带着她往马车走去,易风大急,忙稳住身形朝二人疾步走去。

“你说呢?难不成让受伤的我驾车?”听到易风的不满与阻拦,和尚微停下脚步,侧身低头望向平视前方的玉轻尘。

玉轻尘望着眼前的一片青葱翡绿,沉重的心情稍稍好转,却在听到和尚的问话后挑眉冷笑,随即抬眸迎上和尚紧盯着她的目光,笑道:“那我便与易风一同驾车,贪色师兄身受重伤,还是快坐入车内休息,免得伤口再次裂开。”

望着玉轻尘眼底的冷笑,又听得她在提及自己法号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和尚脸上冷漠依旧,眼中却划过一丝坏笑,直视着玉轻尘不服的小脸,却出声对易风说道:“你家小姐昨夜一夜未眠,难道你忍心让她与你一同辛苦驾车?你这侍卫倒是好笑,吩咐你做点事情,竟也挑东捡西的,好大的架子。”

被和尚一阵奚落嘲讽,易风眉头紧皱,眼底隐隐泛出怒意,却又在听闻玉轻尘一夜未眠的消息后,选择了沉默。

只见他静默地走到马车前,抬手想要牵过缰绳,却发现黑骏十分不愿让他碰触,不禁扭开了马头,竟还对易风喷着不屑的鼻息,蹄子更是往旁边的空地挪了疾步,瞬间避开了易风伸过来的右手。

注意到马儿的抗拒,易风转目看向和尚,状似无奈道:“这马似乎只有贪色师兄能够驾驭。”

“听话。”和尚却无视易风口中的‘贪色’二字,伸手轻拍了拍马儿健壮的马背,左手同时微微用力,将玉轻尘拉上马车坐了进去。

黑骏听到主人的吩咐,眼底虽闪着不甘不愿的目光,却还是重新回到易风的身边,鼻中喷着响气却没有再抗拒易风的靠近。

易风看了眼靠近的黑骏,目光随即落在和尚拍过的马背上,只见马背上平放着一张薄如蝶翼的面具,易风目光微闪,却还是拿起那张面具待在脸上,随后坐上马车,扬起马鞭,驾车离开此地。

玉轻尘被和尚用力拉入马车内,这才发现外表古朴的马车,内部却是样样俱全,狭小的空间内竟还放着一只小圆桌,桌上摆放着茶具与糕点,而三面车内壁的长凳上居然铺着柔软的虎皮,长凳下则是一排书架,里面排列着整齐的古籍。

看着已经落座的和尚,玉轻尘眼底升起浓浓的疑惑。

“你方才没有喝粥,现在吃点糕点吧。”和尚坐下,取过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玉轻尘,轻声道。那极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与方才面对易风时的疏冷全然不同。

玉轻尘走入车内,落座在和尚的对面,端起他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滋润了下略显干燥的红唇,这才开口,“真是有其主便有其马。那马儿刁钻的脾气,与贪色师兄倒是如出一辙。”

和尚身子靠在车内壁,神色带着一丝慵懒,双目本是微闭着假寐,听到玉轻尘出声嘲笑自己,只见他眼皮微微睁开露出一条缝隙,半睁的黑眸邪气横生地看向挺直端坐的玉轻尘,突然轻笑了一声,开口道:“小丫头,你似乎对我的法号很感兴趣?‘贪色’,的确是个百年不遇的法号。谁叫浮云那老秃驴爱小僧至深,将这么好的法号赐给了我呢?你若是喜欢,便多叫几次,若是叫的好听,没准小僧色欲大发,这才对得起这个法号。”

闻言,玉轻尘眼底笑意一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在短暂间,眼底复又覆上一层浅笑,无视和尚的威胁,淡淡地开口,“大师兄当得起这个法号。”

“哦?”和尚半眯的双眸不再睁开,但眼底兴味的神色却不减反增,直勾勾地望着玉轻尘,薄唇轻动,语气带着一丝好奇地问道:“你倒是了解小僧,怎就如此肯定小僧配得上这个法号?”

那含笑浅笑射来的视线中带着一丝促狭,玉轻尘心知和尚这是故意寻她开心,便不再开口,却依旧略带防备地端坐在马车内。

“小子,从官道入京,不必走小路。”见玉轻尘不再开口,和尚心中竟突觉无聊,只能出声吩咐外面驾车的易风。

“可是此刻官道上已经设下关卡,处处有羽林军把守。我们如此明目张胆地硬闯,若是被发现…”易风为难的声音传入马车内,似是显然是不同意和尚的决定。

“易风,走官道。”而这时,玉轻尘却出声,这一切却意外的与和尚统一了意见。

听到玉轻尘的决定,和尚原本轻抿的薄唇轻轻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看似慵懒的目光中却暗藏着无人能及的精锐,却只是淡声开口,“想不到你我也有意见统一的时候。”

“羽林军如此大的声势,只怕是为了让我们心生畏惧,从而改走小路。既然盘查如此严密,他们自是不会再疑心从他们手中通过的我们,我们又何不反其道而行?”玉轻尘清声开口,将和尚心中的算计分析出来。

闻言,和尚深眸一沉,一抹精明的光线瞬间射向玉轻尘,原本懒散的坐姿顷刻间端坐笔直,左臂撑在圆桌上,上身微微前倾,睁开的眸子直盯着玉轻尘,极小声的问道:“玉轻尘,你这般聪慧,为何当时会想不开跳崖寻死?”

正文 第081章

听到和尚的反问,玉轻尘眼底浅笑碎裂,浮上丝丝寒气,扯唇露出一抹冷笑,反唇相讥道:“想不到大师兄对别人如何寻死这般感兴趣。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看来这点在大师兄身上并不存在。”

见玉轻尘在听到自己提到此事时眼露寒意,又听得玉轻尘出言讥讽,和尚并未恼火,只见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薄唇轻抿一口,这才不慌不急地开口,“这是你的禁忌?”

语毕,和尚左臂撑在小圆桌上,手掌轻拖着脸颊,双目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玉轻尘,似是非要听到她的答案。

“禁忌?”玉轻尘轻吐出声,原本清明的水眸却划过一丝迷惑,她自来到这异世,便处于一个个阴谋诡计中,所有事情如一团谜团般,只看得到事情真相外罩着的那层烟雾,却触碰不到真相,这种无力的感觉着实让人恼怒。可既然已经来到这大夏朝,又阴错阳差地成了相府小姐,她自是没有退路,唯有一步步走下去,剥开真相的外皮。

“没错,禁忌。”和尚紧盯着玉轻尘平静中却带着一丝迷茫的娇颜,渐渐收起脸上的浅笑,双目中泛出极为认真的神色,再次开口,“女子想不开,无非就是情伤、家破人亡等事。而你如今却是找回家人,显然不存在为家破人亡寻死的理由。那么剩下的,唯有情伤。”

见和尚一针见血地点出之前玉轻尘寻死的原因,玉轻尘看向和尚的眼中多了一抹凌厉,遂开口,“大师兄操心的未免太多了吧。即便是情伤,大师兄知道后打算如何?难不成拿此事嘲笑于我?”

原以为自己的反问会让和尚急于解释,却不想在听完玉轻尘的问话后,和尚那黝黑的眼瞳忽而闪过一抹亮光,只见他上身再次往玉轻尘的方向前倾了些,满面严肃道:“若是情伤,你以命相还,也够了。而小僧,则会亲自动手剜去你心底的那个人影,亲手将小僧的身影种入你的心间。玉轻尘,这世上不是所有男子都是见异思迁的。”

语毕,和尚认真的双眸直勾勾地望进玉轻尘冷静的美眸中。

望着和尚眼底那肃穆严整的神色,玉轻尘猛地皱了下眉头,却忽而觉得眼前这双眼眸有些熟悉。

微风随着马车的快速前行而灌入马车内,吹乱了玉轻尘鬓间碎发,玉轻尘微抬手,将乱了发丝轻轻地勾回耳后,继而缓缓开口,“二人相处最为忌讳互相隐瞒、相互之间没有信任。大师兄既然有心,不如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听出玉轻尘话中的激将之语,和尚深黑的眸子微微划过一丝亮光,脸上却缓缓扬起一抹浅笑,双目紧盯着玉轻尘沉静的容颜,低声说道:“玉轻尘,此刻的你心中没我。若你真在乎我,自是会留意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更会想方设法地找出我的身份。如何,玉轻尘,你要不要试一试?”

和尚此话一出,既是向玉轻尘承认他另有身份。只是此刻的他却不满玉轻尘对待他的态度,执意让玉轻尘亲自找出他的身份。

那双含着浅笑的黑眸紧盯着玉轻尘,黑如点漆的眸子中只倒映出玉轻尘平静冷静的娇颜,将她锁在他的眼中。

玉轻尘迎向和尚的视线,心底却微微一颤,她只是想试探和尚,却不想竟引得他说出这番话来。

情爱之事,对此时身在异世的她而言,并不在她所考虑的范围内。即便她追查玉轻尘的死因,也仅仅是想找出事情真相,而并非想与湛然再续前缘。

可眼前这个明明是出家人的和尚,却三番两次想挑起这个对她而言暂时不感兴趣的话题,这让玉轻尘心头一紧,不禁转开双眸,素手轻掀起车帘望着车外风景,一时有些逃避开和尚给她出的难题。

见玉轻尘沉默以对,和尚却并未恼,也没有继续逼问玉轻尘,只见他重新斜靠在车内壁,继续闭目养神。

车内恢复宁静,只有易风挥鞭之声以及车辕滚动的声音传入马车内,而车内二人却是各自想着心事,均没有再开口。

“小姐,咱们今日傍晚便能到达京城。”车外,易风看着身前飞奔的两匹骏马,眼底划过惊喜,遂出声告知玉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