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水绿进来,那张温柔似水的小脸上依旧带着尚未褪去的关心与焦急,玉轻尘缓缓一笑,声音微暖道:“你做的很好。”

“小姐回来就好,奴婢真是担心不已。”水绿稳了稳心神,将方才的凶险危机尽数吞入腹中,只挑着不让玉轻尘担心的话回复着。

玉轻尘岂会不知水绿所面对的巨大压力,从宋书瑶、许嫣儿、杜明雪,到皇甫少司、皇甫少堇、湛然,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哪一个不是尊贵非常?水绿只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在这些人眼中人命如草芥,若不是估计相府,怕水绿早已死了十次。

将水绿的神情看入眼中,玉轻尘心中微暖,眼底浮上点点感动,轻声起身走到水绿面前,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了拍,“辛苦你了。”

水绿心底涌上一阵感动,抬眸看向玉轻尘,脸上眼中是一片坚定的神色,用力地摇了摇头,铿锵有力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玉轻尘温婉一笑,视线却越过面前的水绿射向紧闭的木门,淡声开口,“方才院中发生的事情,我均看在眼中,若不是你挡在门外,皇甫少堇定会冲进来。”

“小姐是如何猜到今夜定有风波?”不想玉轻尘竟已将一切看在眼中,水绿心中更是诧异自家小姐是如何神机妙算知晓今夜不会安稳渡过,更是事先嘱咐她看住大门,不得让任何人进入里间,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实在是让水绿钦佩不已。

看出水绿眼底所夹带的钦佩之色,玉轻尘摇头失笑,收回视线坐回桌边,浅声开口,“叶贵妃今夜召我过去,打得便是逼我就范的主意,想让我点头同意嫁给叶弘渊。只是却被我拒绝。以叶贵妃如今的地位以及心气,自然不肯罢休,若不能拉拢相府,自然也不会让其他有实力的皇子将相府揽入怀中。”

得不到,就要毁去,这就是叶贵妃的行事作风。尤其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加之身后有两个皇子以及护国公府撑腰,即便是面对皇后,叶贵妃同样嚣张张扬。自己既然在叶弘渊的事情上明确拒绝了叶贵妃,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加之为了皇甫少堇将来的前途着想,更加不允许宋相府站到其他皇子身边,这才演出了今夜的一场闹剧。

只是,虽说是闹剧,若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千金,只怕此刻早已身败名裂,岂会粉碎叶贵妃与皇甫少堇的阴谋?

寥寥数语,已让水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见水绿面色极为难看,隐隐透着一丝苍白,眼底更是掩藏不住地浮上一层恐惧,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心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若非小姐早有防备,此刻怕是早已被奸人得逞。

“小姐说将方才院中发生的一切尽数看在眼中,那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小姐又是何人?六皇子带着众人离开院子上山时,曾留下心腹看守住东厢房,奴婢与哑娘始终守在大门口,却不想这般严防紧守下竟还是被人潜入了里间。”水绿心头猛然一跳,脑中顿时有些混乱,今夜的事情看似是叶贵妃与皇甫少堇为了报复小姐设下的圈套,只是这件事情里面到底牵扯了多少其他的势力,实在让人摸不着头绪。若那些势力均对小姐有害,这一场风波又该如何避开?如今公子不在京中,除去自己与易风的其他人又尽数被小姐派遣出了京城保护公子,若小姐此时出事,只怕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水绿眉头猛然皱了起来,眼底神色显然紧张起来,一筹莫展地想着如何为玉轻尘挡去这些风险,却又深觉自己有心无力,更加地懊恼这样无用的自己。

“那人既能将我模仿地连你也瞧不出蹊跷,想来定是高手。与其在此猜对方的身份,倒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既然对方已经露面,以后少不得会与我们碰面,还怕没有机会吗?”玉轻尘隐下简珏的事情,起身吩咐水绿回去好生歇息,自己则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水绿见玉轻尘躺下休息,亦不再多言,朝玉轻尘福了福身,轻声退出里间。

下半夜无事,第二日所有人均呆在自己的厢房内并未出来行走,两位贵妃亦没有再召见任何人,只皇甫少堇在叶贵妃处用了午膳与晚膳。

第三日一早,所有人用过早膳踏出厢房,一众人按照品级立于永宁寺寺门外候着两位贵妃。

“叶贵妃、赫连贵妃到。”一声高呼由远至近传来,众人立即朝着二人走来的方向行礼。

赫连贵妃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对身遭的人事皆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见她神态冷淡地自众人面前走过,领着身后的宫人踏出永宁寺大门,不做停留便朝着山下走去。

叶贵妃往日冷傲的脸上却多了一抹阴沉,尤其在注意到玉轻尘盈盈落落立于众位官家千金中的身影时,眼底的目光不禁又沉了几分,带着几分厌弃又夹杂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杀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得稍稍放缓,脚尖微微转变了方向,朝着玉轻尘所站的方向走去。

“贵妃娘娘,时辰不早了,还请尽早上路。”一道淡紫色身影却在此时大步走到叶贵妃面前,笑着提醒叶贵妃。

脚下步子微停,叶贵妃转目看向挡在眼前之人,正是笑得灿烂的皇甫少司,而皇甫少司身旁则站着羽林军副统领庞琛明,叶贵妃叠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一紧,遂冷声道:“这几日,辛苦庞副统领了。”

“这是微臣份内之事,不敢当贵妃娘娘如此夸赞。”庞琛明微弯腰,朗声回道,只是脸上却没有半点被点名的喜出望外。

皇甫少司见叶贵妃无视自己,心知叶贵妃怕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迁怒于自己,只众目睽睽之下却并未与叶贵妃一争高下,只笑着最叶贵妃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她尽快出寺以免耽搁了时辰。

看着皇甫少司的姿势,叶贵妃面色隐隐泛出不悦,只当着庞琛明的面却并未表现出来,冷冷地甩了下袖摆,领着身后的宫人快步踏出永宁寺大门门槛,朝着山下走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养尊处优的众人亦是如此,山路虽干净却崎岖,众多宫人婢女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的主子小姐一步一步踩着青石路走下台阶。

放眼往山下望去,只见羽林军早已整装待发,将两位贵妃的车撵以及众家小姐的车马护在中间。

只是,最为引人注意的却是候在山脚下的一人一马。

马儿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而立于马儿旁的人却身穿宫内宦官官服,手上则稳稳地捧着一道明黄色的锦缎,一看便知是圣旨。

众人见之,不禁缓下脚下步子走动的速度,纷纷面面相觑,虽未开口却已尽数在心中猜测圣旨内容。

“奴才给两位贵妃娘娘、五皇子、六皇子、众位世子郡王小姐请安。”见众人已经来到山脚下,宦官快步走上前,弯腰对众人行礼。

“刘公公怎么来了?”皇甫少司笑着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对掌管圣旨的刘公公开口问道。

刘公公浅笑着直起身子,听到皇甫少司的问话后,目光却是投向一旁冷面以对的叶贵妃。

正文 第128章

突被刘公公暗含肃正的视线一扫,叶贵妃心头一紧,目光不禁朝着刘公公手上捧着的明黄色锦缎看了一眼,面上却始终冷然傲视让人察觉不出心底的那一抹紧张,端庄大气不露半点声色,只静等着刘公公宣读手中的圣旨。

刘公公脸上虽带着谦和的浅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向众人的目光中更是带着一抹严肃端正,双手极为小心地捧着拿到圣旨,见皇甫少司问起,不由得收了嘴边的笑意,正色道:“皇上刚下了圣旨,命奴才八百里加急前来永宁寺宣读。”

众人听之,本就有些浮躁的心顿时变得焦躁不安,纷纷面面相觑用眼神猜测着圣旨中的内容。

平治帝早不下圣旨、晚不下圣旨,却是偏偏挑着众人离开永宁寺之前将圣旨送了过来,这实在是有些让人猜不透到底是何意。

而这刘公公却也是宫里出来的人精,手上捧着圣旨,却也能够与五皇子谈笑风生不露半点蛛丝马迹。一时间,众人心中犹如捣鼓,却依旧猜不透圣意。

众家小姐猜不透的事情,但在简珏湛然等人心中却已有些明了,只见二人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叶贵妃以及皇甫少堇身上轻轻地掠过,从而稳稳地站在原地,面色同样寡淡地等着刘公公宣读圣旨。

皇甫少司仔细地瞧着刘公公的神色,见其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叶贵妃一眼,心中便已有了论断,面色稍正,朗声开口,“既是父皇亲自下的圣旨,自然不能耽搁了,还请公公宣读吧。”

刘公公见状,神色也紧跟着严肃了起来,朝皇甫少司略微地点了下头,遂双手打开圣旨,目光落在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上,尖声尖气地念道:“贵妃叶氏接旨。”

叶贵妃听之,秀眉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下,却提着裙摆动作优雅地朝着圣旨缓缓跪拜了下来,口中请道:“臣妾接旨。”

其余人见叶贵妃跪下,紧跟着也纷纷下跪,静心听着圣旨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叶氏少儿婉顺,长而贤明,心系百姓,特请命前往永宁寺为我大夏国运祈福,朕心甚感宽慰,特恩准贵妃叶氏前往莲溪寺为大夏祈福,望其用心虔诚,不负朕之所望,钦此。”

刘公公话音尚未消散在耳边,叶贵妃的脸色早已苍白一片,半敛的美眸中尽是一片震惊之色,隐于衣袖中的双手更是下意识地紧握成拳,趴在地上的身影迟迟不见起身接旨,显然是被这道从天而降的圣旨给扰乱了心神。

永宁寺山门前,亦是一片寂静,众人仔仔细细地将圣旨的内容听入耳中,心底却掩不住地诧异不已,均是震惊君恩变化多测、伴君如伴虎。

叶贵妃自出嫁以来,备受平治帝的宠爱,以往在宫中即便与皇后娘娘争锋相对,也不曾见平治帝多加责罚。这一次却不知为了何事触怒了皇上,竟亲自下了一道圣旨,让其前往大夏朝香火最为鼎盛的尼姑庵莲溪寺为大夏祈福,且圣旨中根本没有说明让叶贵妃返回宫中的时间。如此看来,叶贵妃在平治帝的面前怕是有失宠的趋势。

如此想来,众人眼中均是浮现出不同的神色,有喜有悲有同情有嘲讽,却又纷纷感叹君王之恩淡薄如水,荣宠尊贵均是平治帝一人说了算。

皇甫少堇眉头更是打成了结,这道圣旨下的如此急迫,却又仿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背后到底有多少推手,他当真是要好好地深思了。

“娘娘,接旨吧。”见叶贵妃迟迟没有举起双手,而永宁寺山门前气氛亦是变得诡异难测,刘公公极小声地开口提点道。

闻言,叶贵妃轻咬唇瓣,心思一沉,缓缓直起上身,高举双手,冷声道:“臣妾谢主隆恩。”

刘公公见状,便知这位心气极高的贵妃娘娘此刻心情定是十分不好,便也没有多说安慰之语,只将手中捧着的圣旨小心翼翼地放在叶贵妃的双手间,这才浅笑着开口,“奴才临行前,皇上曾交代,莲溪寺距离永宁寺虽不远,但贵妃娘娘身份贵重,便由庞副统领亲自护送娘娘前去莲溪寺,奴才随伺在旁,待娘娘安全到达莲溪寺,才能回京复旨。”

“既如此,就有劳刘公公了。”片刻的沉淀后,叶贵妃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收于心底,脸上依旧冷傲高贵,不见半点落魄之色,神情高傲一如离宫时让人不敢轻视。

只见她将手中的圣旨交给身侧的宫女,同时侧身看向一旁的皇甫少堇,从儿子的眼底看到担忧与不舍,却只是淡漠地轻摇了摇头,淡声吩咐道:“堇儿,回宫后,替母妃在你父皇面前谢恩。母妃定会谨记圣旨之语,为大夏诚心祈福。”

“母妃放心,儿臣定会谨遵母妃所言,也请母妃注意身体。”皇甫少堇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一片赤诚,极其严肃地回复着叶贵妃的要求。

听之,叶贵妃浅淡一笑,眼底划过一抹满意的神色,对皇甫少堇稍稍点了点头,随即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车撵走去。

刘公公与庞琛明见状,亦是纷纷跟上叶贵妃的步伐,二人骑上马背,率先护着叶贵妃朝莲溪寺而去。

“恭送叶贵妃。”众人见车撵启动,纷纷行礼恭送叶贵妃。

直到车队走远,所有人才缓缓起身,却无人开口议论此事,纷纷心事重重地默默登上各自的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出发。

“姐姐昨日休息的可好?”马车内,宋书瑶抬眸看向对面的玉轻尘,含笑问道。

“甚好,妹妹呢?”玉轻尘迎向宋书瑶的视线,同样淡笑以对,淡声对宋书瑶问好。心底却十分清楚,宋书瑶绝不会说废话,此番开口询问自己,怕也是等着自己出声回应,以方便她接下来打探消息。

果然,听到玉轻尘的问话,宋书瑶眼底笑意稍稍深了一分,双臂微摆动将衣袖抚平,目光却落在水绿身上,淡声开口,“姐姐的确慧眼识珠,水绿这丫头倒是忠心不二。”

“各为其主而已,若是换做菱兰,不也对妹妹忠心耿耿?”顺着宋书瑶的视线看了低头不语的水绿一眼,玉轻尘浅笑着开口。

“前夜之事,姐姐受委屈了,爹爹定会为姐姐做主。”宋书瑶收回视线,转而继续看向玉轻尘,认真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真心,仿若真是为玉轻尘捏了一把汗,“谁能想到六皇子此次竟只针对姐姐,险些毁了姐姐的名声。”

说着,宋书瑶细致的眉头微微一皱,似是仍旧对前夜之事心有余悸。

玉轻尘神色如常,看着宋书瑶多变的表情,嘴角浅笑依旧,淡淡地开口,“那就有劳妹妹将此事告知父亲。”

宋书瑶挖空心思想将自己踩在脚下,如今有了这般好的理由,自是不会放过。若非当时有皇甫少堇的介入,让她深怕被牵连,宋书瑶当时岂会出言相助?一切皆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着想罢了,而当外界干扰因素不在时,宋书瑶自然重新将矛头对准自己。

玉轻尘以静制动,将这个主动权交给宋书瑶,在无形中却已是反将了宋书瑶一军,但看宋书瑶如何对宋培臣陈述此事,而以宋培臣的精明以及对事态的掌握,怕早已得到消息,宋书瑶若是搬弄是非,岂不是搬石头砸她自己的脚?

初听到玉轻尘此言,宋书瑶嘴边笑意微微一凝,脸上笑容渐渐淡去了几分,双目紧盯着玉轻尘那超俗脱尘的容颜,却发现玉轻尘神色肃穆极为认真,便知对方并未与她说笑,心下不禁暗暗揣测分析,一时间马车内竟是安静了下来。

“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叶贵妃之所以前往莲溪寺,岂是祈福那般简单?”半晌,宋书瑶淡声开口,语气已少了之前的热情,稍见冷淡。

玉轻尘听之,便知宋书瑶已知叶贵妃被送往莲溪寺的真正原因,想必这个消息也是宋培臣透露给宋书瑶。对于自小悉心培养的女儿,宋培臣偏心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对此,玉轻尘并未露出半点嫉妒神色,心底淡然表情极为平静。

见玉轻尘沉默不语,宋书瑶勾唇一笑,眼中目光微闪,继续开口,“宫里的事情,没有表面看得这般简单。那些荣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对于世族千金,进宫自然是为家族赢得尊严的好机会,只是若没有这个心计,不但会赔上自己一生荣华、更会连累家族至亲,姐姐,您说是吗?”

听出宋书瑶的弦外之音,玉轻尘平静的容颜上扬起一抹清淡浅笑,目光晶亮地投向宋书瑶,明媚笑道:“的确如此。妹妹有这份远见,想来将来定会尊荣无限。”

语毕,玉轻尘接过水绿递过来的书籍,静心沉浸在书籍杂记中,不再言语。

宋书瑶旁敲侧推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又见玉轻尘停了与她之间的交流,眉目间划过一丝懊恼,轻抿了抿唇瓣,渐渐敛了眼目,终究停了口,二人静坐马车中各自寻事做着,各不相干。

傍晚,车队到达卞城,众人下车走入之前歇脚的驿馆,按照之前的客房入住歇息。

与一路上行来的沉默相同,众人下榻驿馆后同样待在各自的客房不再出门闲逛,显然是受早上叶贵妃一事的影响,让所有人意识到皇权的威力。

是夜,月明星朗,云朵缓缓在墨黑的夜空中移动,驿站寂静无声,众人早已歇下。

水绿轻声敲响玉轻尘的房门,红着眼圈快步走入内室,哭丧着小脸将手上的竹筒交给玉轻尘。

正文 第129章

“小姐。”水绿红着眼圈快步走入内室,将内室房门关严实了,这才快步走到玉轻尘身边,眉眼间皆是一片不安急躁的神色,与往日柔情似水的模样全然不同。

听出水绿嗓音中所带的哭音,玉轻尘放下手中看着的杂记抬起头来,果不出奇然看到一双小白兔的红眼睛,水绿恬淡的脸颊上甚至还挂着两条尚未干掉的泪痕,两只小手紧紧地搅在一起,神情极为不安,满是紧张的眼眸中更是夹杂着一抹害怕与恐惧。

这样的水绿,是玉轻尘从未见到过的,自从水绿跟随玉轻尘那一日开始,她便静心安排着玉轻尘的饮食起居,其人极为细心稳妥,鲜少有事情能让她露出这般紧张不安的神情。

玉轻尘放下手中的杂记,眼底升起一抹不解,关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哭了?”

“小姐,您先看看这个吧。”水绿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水雾,将捏在手心的竹筒恭敬地放到玉轻尘的面前,泛红的鼻尖却是忍不住地抽噎了下,担忧的情绪瞬间浮上脸颊,显然是被某件事情影响了情绪。

看着被水绿放在桌上的细小竹筒,玉轻尘眉头没来由地轻皱了下,神色微正,不发一言地伸手取过竹筒拔开塞子将里面保存极好的纸张抽了出来,快速地摊开纸条,默读着上面的内容。

一目十行地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玉轻尘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神情越来越肃穆,轻皱的眉宇间渐渐撒发出一抹浓重的杀气,眼底一闪而过一抹担忧之色,但相较于水绿外泄的焦躁,玉轻尘却是沉稳镇定,并未因为信中的内容而大惊失色而失了原本的方寸与冷静。

“谁送来的?”手指轻捏着纸条凑近烛火,望着纸条遇火瞬间燃烧了起来,玉轻尘平静的黑眸中跳跃着火红的火苗,冷静的神情下却带着吞噬一切的沉默。

“易风昨夜刚得到的消息。只是永宁寺守备极为严密,消息送不到我们手上,便亲自出了京城在此等候,这才将消息送到了奴婢的手上。那送消息之人,乃是小姐派往北疆暗中保护公子的。公子被人劫走,所有人尽数出动,活下来的却只有此人,是他连夜赶回京城告知易风。只是,那人深受重伤,如今已经死了。”水绿抬手抹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珠,深知此刻不是哭的时候,尽量放平自己的音色回答着玉轻尘的问题。

玉轻尘安静地听着水绿的回答,送信之人乃是知情之人,如今却已经死了,等于说他们这边断了所有的消息来源。

“小姐,公子他是不是被匈奴人给劫走了?据说匈奴人杀人不眨眼,更会饮人鲜血,公子若是落入他们手上,只怕是…”尽管水绿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想到宋南可能遇到的遭遇,水绿心底仍旧忍不住心颤恐惧,深怕宋南遭遇不测。望着冷静异常的小姐,水绿仿若找到了荒漠中的绿洲,将所有的希望尽数放在玉轻尘的身上。

玉轻尘转目看向水绿,见她眼底再次泛起红潮,便知水绿对宋南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不由得伸手拉过水绿紧紧搅在一起的双手,却发现水绿浑身竟微微发颤,玉轻尘于心不忍,不由得出声宽慰,“哥哥之前已表明要去匈奴,如今消失的地点亦是在西北方向,这说明哥哥的确是在北方被人掳走的。只是,这却不能表明哥哥是被匈奴人劫走的。更何况,北方还有简王府。简珏的人岂是吃素的?”

“那公子他…”听着玉轻尘的分析,水绿眼底目光微微放亮,似是找到了救身木筏,双目紧紧地盯着玉轻尘,紧张不安的小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希望之色。

玉轻尘却是皱眉摇了摇头,他们得到的消息太少,如今却又断了消息,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她不能因为宽慰水绿而说些不着实际的话来,更何况,她对宋南的担心比之水绿更甚。尽管她不是玉轻尘本尊,但却代替玉轻尘活了下来。宋南是她来到这异世最先给她温暖且不带半点目的之人,他将属于他的最好的一切给了自己这个妹妹,自己自然不会在他陷入危险之时袖手旁观。

只是,如今他们手上损兵折将,几近全军覆没,加上对于北方极为陌生,想要在陌生的环境中找人,怕是极难的事情。更何况,如果宋南当真是被人劫走,他们找起来怕是更为困难。

渐渐地,玉轻尘眉间的轻蹙转化为紧皱,面色越发凝重肃正,手指轻点着桌面,脸上若有所思却仿佛在做着某种决定。

“小姐。”看着玉轻尘的模样,水绿一颗心尽数提了起来,却也知事情紧迫,小姐身边又没有了可用之人,会有这番犯难的神情也实属常情。

“你前去通知易风,让他回相府好好呆着,不可让任何人瞧出异样。”半晌,玉轻尘低声开口吩咐,随即起身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略显紧身的裙装换上,再次打散发髻简单地将一头长发编起盘了起来,取出一方暗色的帕子蒙在脸上,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灯火,推开木窗跃身飞了出去。

看着玉轻尘动作极为轻盈地飞出内室,水绿一颗心猛然一跳,忙抿紧双唇,快步走到木窗边将打开的木窗虚掩好,做完这一切才快速退出内室。

已过三更,夜色正浓,驿馆内一片寂静无声。

玉轻尘轻盈的身影掠过身下的假山水榭,朝着另一处后院快速地飞去,越是接近目的地,玉轻尘露在外面的目光越发凝重,似是带着某种重大的决心,却也不得不如此做。

后院渐渐展现在玉轻尘的眼下,只见与女宾歇息后院的景致全然不同,此处坐北朝南的后院中竟还亮着数盏灯火,看来歇息在此的几位皇子世子郡王尚没有歇下。

玉轻尘快速地将后院景致打量了一遍,随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树荫极暗的墙壁下,脚步微抬朝着北面的厢房快步走去。

‘吱’一声,北面厢房的后门却在玉轻尘抬手之前从内被人打开,一片莹润的灯火之光顺着打开的后门投向外面,将玉轻尘整个人照在其中。

“进来吧。”耳边传来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声音极为清晰却并未惊动其他厢房之人,想来简珏用的必是密音。

玉轻尘既然亲身前来,自是不会退缩,见后门为她打开,便不再躲躲藏藏,将脸上的绢帕取下,神情清冷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内室一片灯火通明,简珏斜躺在软榻上,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锦袍,手中却轻握着一张纸条。

见玉轻尘神情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简珏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把玩着那张纸条,目光却含着点点笑意专注地望着一步步走近的玉轻尘。

袁天则立于后门内侧,如不出意外,方才为玉轻尘开门的便是他。

见玉轻尘进来,袁天功成身退地从后门退了出去,同时将后门关好。

玉轻尘目光投向简珏把玩在手指间的纸条,原本清冷的目色不禁微微一沉,不由得怀疑简珏手上消息是否便是宋南的消息。

而玉轻尘观察简珏之时,简珏亦是双目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走近的玉轻尘,只见她将一头青丝编成辫子盘在头上,露出一张出尘脱俗的容颜,一身暗色裙衫更是将她清冷的气质展现无疑,虽不是盛装,却紧紧地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与注意力。

望着这样对他而言极具吸引力与杀伤力的玉轻尘,简珏含着轻笑的目光同样沉了沉,眼底划过不容错过的坚定。

“睡不着找我聊天解闷吗?”只见简珏修长的手指瞬间将纸条握入手心随即收入衣袖中,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玉轻尘,他笑得狡猾如狐,心情极好地出声询问道。

玉轻尘看着他将纸条收入衣袖中的动作,眉心不着痕迹地轻皱了下,神色却依旧镇定自若,缓缓开口,“的确睡不着。也的确是来找你聊天解闷的。不知宁郡王可有这个兴致。”

“自然有这个兴致。这等美事,怕是会让某些人嫉妒死。”简珏嘿嘿一笑,单手撑在软榻上坐起身,随即盘腿坐在软榻上,双手撑着脸颊双目晶亮地望着已经落座在面前的玉轻尘,笑眯了眼。

玉轻尘只觉一双狡猾如狐的黑眸紧盯着自己,让她不禁觉得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尤其那双黑眸中竟还含着点点浓情蜜意,让玉轻尘险些有些招架不住,唯有冷面相对,在简珏的油腔滑调中清声开口,“今夜前来,便是来回答上一次宁郡王的问题。”

闻言,简珏嘴角噙着的笑容不禁深了几分,黑眸微微一闪,直盯着玉轻尘,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愿与宁郡王联手。”玉轻尘抬眸与简珏对视,在简珏期待的目光下,玉轻尘轻启红唇,说出自己的决定。

正文 第130章

亲耳听到玉轻尘下定决心的回复,简珏眉梢微挑,眼底神采奕奕透着一股子的精明之光,双眼直盯着玉轻尘,脸上笑容却散去一些,泛起一抹深思与郑重,缓缓开口,“是为了宋南?”

见简珏开门见山,玉轻尘也不藏着掖着,且此次让她下定决心前来的最大原因便是为了救出宋南。简王府屹立北方几百年,身为简王府的掌门人,简珏岂会不知发生在他地界的事情?

盈盈清澈的目光迎上简珏略显深思的黑眸,玉轻尘微点了点头,清声开口,“哥哥被人劫走了,我派去北方保护他的人,除去一人逃出将消息送了回来,其余人尽数遇难。北方是简王府的藩地,我想,宁郡王手上的线索定比我多。”

见玉轻尘这般坦白,简珏黑眸微闪了下,笑意重新覆上眼眸,认真地听着玉轻尘的分析,含笑的眼底则划过一丝赞赏,待她暂时停了口,这才接话,“的确如你所说,北方是简王府的藩地,发生在北方的事情,几乎没有逃过我的耳目的。只是,宋南出事的地点,却不仅仅是在北方,而是大夏、匈奴与女国三国临界点,我的人也是事发之后得到的消息。只是不想你的人倒是厉害,竟能够千里送信,将消息送到你的手上。”

更何况,玉轻尘只是一名养在闺中的少女,即便之前被天罡道人养在玉龙雪山。但据简珏对她的了解,玉轻尘在玉龙雪山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出过玉龙雪山。可如今见识到玉轻尘的手段和能力后,却让简珏赞叹不已,心底更加好奇当初那个懦弱寻死的少女为何转眼变得如此与众不同。湛然此刻只怕还不知自己弄丢了多么珍贵的一颗珍珠吧。

玉轻尘细细地听着简珏的话,眉心却是微微皱了下,从简珏的话中不难知晓简珏的确掌握了许多她不知道的线索,心中不禁微微暗叹口气,撇去简珏对自己的小心思,至少简珏对宋南的事情是有帮助的。

“玉轻尘,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或许是我为了逼你就范而劫走了宋南,故意演出了这么一出戏。”仔细地观察着玉轻尘的表情变化,简珏嘴角含笑地轻声开口问道,谈话内容虽阴暗,可他的言语却磊落大方,不见半丝算计阴谋。

闻言,玉轻尘眉间阴郁散去,眉梢勾起一抹潋滟的轻笑,反问道:“宁郡王之前不也说过,图的也不过是我的心,也愿意承担我这个包袱。说得如此掷地有声,我倒是相信宁郡王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更何况,在玉轻尘的心中,简珏虽狡猾,但对自己却从未所过过分出格之事。简珏为人虽冷峻冷漠少了亲切,可在某些事情上却也不屑用阴谋诡计。

听到玉轻尘的回答,简珏眉心微跳,忽而扬眉一笑,笑意爽朗磊落带着飒飒英姿,瞬间将眉间的那一抹硬朗软化,让他看起来亲切可亲,熠熠生辉的黑眸更是紧盯着对他有了初步了解的玉轻尘,眼底是一片柔情宠溺,上身往前倾了倾,几乎抵到了玉轻尘的面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好奇与紧张在乎地问道:“宋南出事,你脑中最先想到的不会就是我吧?”

玉轻尘岂会料到简珏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冷静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在那片深情黑眸的注视下认真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闻言,简珏嘴角笑意更重,眉眼间是说不尽的欢愉快乐,止不住地又开口问道:“没有想到湛然?没有想到沐清一?只有我?”

见杵在面前的俊颜上一片笑意盎然,玉轻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声音微冷地提醒道:“宁郡王,我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这对我而言便是正事。”玉轻尘话落,简珏出声接上,脸上含着笑,眼中却是一片认真赤诚,再次出声询问,“只有我?”

“你!”玉轻尘气结,却有些清楚简珏的性子,若非这个问题不让他满意,怕是接下来是谈不到宋南了,狠狠瞪了简珏一眼,沉声道:“是。可以了吗?”

看出玉轻尘眼底夹带的那一抹不悦,简珏见好就收地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道:“可以了。玉轻尘,我很高兴,你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我也很高兴,你终于朝我迈出了第一步。希望我们的联手,能让你变成最了解我的人。”

语毕,简珏笑眯眯地望着玉轻尘微冷的容颜,精明的视线瞬间捕捉到玉轻尘娇颜上一闪即逝的诧异,这一次却安静耐心地等着玉轻尘开口。

“我总觉得,哥哥此次前往北方另有缘由。”在简珏的平视下,玉轻尘沉下略显浮躁的心情,渐渐将隐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知道哪些线索?”简珏收起玩笑的表情,脸上同样浮现出一抹鲜少显露的老谋深算,低声问着玉轻尘。

听到简珏的提问,玉轻尘漂亮的眉眼轻轻半敛,脸上露出沉思,缓缓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第一,我与哥哥长相相同,但宋书瑶与我们二人却是三胞胎,却偏偏只有我们二人容貌相同,加上宋夫人对我的态度,实在让人起疑。第二,哥哥对相府之人尤其宋培臣等人极为冷淡,更带着一丝防备,这也是疑点。第三,哥哥出事前曾来信说前去北方匈奴。大夏占地极广,如此多山明水秀的地方不去,为何偏偏选中北方?我初来京城,对于京中的许多事情并不知情,不知宁郡王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