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蕴虽能想到必有人对自己不满,谁知这个人竟是自己历来宠爱的侄子,此时心里就似被针刺了一下那样的疼,手过了许久才放下来,眼里又要有泪落下来了,却还是勉力说出一句:“嫂嫂,观保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也不必怪他。”

刘大奶奶怎么不明白,只是叹了一句:“小姑,你别往心里去。”也就由观保去了,只是方才还谈笑风生,此时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去别人家那样应酬差不多,刘如蕴心里有股气不知怎么发,临走之时把预备的礼物拿出,刘大奶奶打眼一看,也不是说礼物贵重,而是能看出备的精心,都是些观保喜欢的东西,摸着礼物,刘大奶奶叹道:“小姑,倒委屈你了,观保他还孩子气,你别放在心上。”

委屈,为什么人人都爱说自己受了委屈,自己既选了这条路,自然也就想到这样,只是微笑一笑,刘大奶奶想说什么,终究又止住了,吩咐丫鬟去请哥儿来送客,丫鬟去了一圈,回来垂手报道:“奶奶,哥儿说事忙,就不下来了。”

刘如蕴到了此时,倒真觉得有些委屈,刘大奶奶骂了一句:“这犟孩子。”就要亲自去寻儿子,刘如蕴忙拉住她:“嫂嫂,不必了,观保他。”刘如蕴叹息:“总是有自己的事情的。”刘大奶奶拍了拍刘如蕴,把她送到厅前,直看到她上了轿子才进去。

一直到坐上轿子,刘如蕴唇边的笑才没有了,纵然人人都说自己,唯独只有这个侄儿的反应是刘如蕴最不想见到的,刘如蕴没出阁前,常和观保说些为人的道理,那时只有十岁的观保,总是把自己的话当做圣旨一般,还常说,若姑夫欺负了姑姑,就要接姑姑回来,谁知现在竟是这样,刘如蕴深深叹气。

轿子突然晃了下,接着就停下了,刘如蕴不觉奇怪,小婉已经在窗边道:“奶奶,前面有马车挡住道了,还请奶奶先等一等。”刘如蕴嗯了一声,坐在轿中等候。

那马车是马突然失蹄,车夫也十分着急,车上的人见对面来了轿子被挡住了,遣个丫鬟问了,知道是刘如蕴,早有丫鬟过来对刘如蕴道:“我家姑娘请奶奶过去,说车挡道实不该。”她家姑娘?小婉已经道:“奶奶,那车上是潘家奶奶。”

姑侄

潘家奶奶,刘如蕴沉默了下,这就叫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又遇到王兰芝了,如果她带的是潘家的仆人,难免有识得自己的,那日敢去赴宴,不过是仗了宴席是摆在王家,潘家的仆人不多的缘故,此时?

只是不去的话,自己此时是哥哥的堂妹,和王兰芝也算沾亲,这在外面遇到了,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刘如蕴还在徘徊,终于还是掀起轿帘,这条道很窄,那马又是横躺在道上的,难怪轿子过不去。

王兰芝也掀起车帘来,她身上穿的也是出来做客的衣裳,刘如蕴这一掀起轿帘,恰对上王兰芝的眼睛,她笑吟吟的对刘如蕴道:“姐姐想是从表姐家回来?我也正巧要去。”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刘大爷的居所,两旁又没有别的人家,不是去刘大爷家还是去哪里?刘如蕴还没答话,后面跑来个管家,见到刘如蕴和王兰芝已经搭上话了,不由愣了一下,刘大奶奶得了信,知道王兰芝的马车和刘如蕴的轿子对上了,怕这两个人对话之中,出什么纰漏,忙遣个管家过来。

管家已经上前对王兰芝行礼:“表姑娘,大奶奶请你屈驾从这里走了进去。”王兰芝瞧一瞧,这条道走进去也不远,点点头,扶住丫鬟的手下了车,管家抹一抹额头的汗,正预备重新唤乘轿子来把刘如蕴接走。

王兰芝走到刘如蕴轿边,刘如蕴松了口气,手只是搭在轿帘上,对着她点头微笑,王兰芝也回个微笑,正要走过轿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一停,对刘如蕴道:“时候尚早,姐姐何不也一起进去表姐家坐坐,前几次见面都十分匆忙,今日难得一见,何不好好的叙叙呢?”

刘如蕴的手本来预备放下轿帘了,听到王兰芝这话,手僵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回答,管家上前一步,对王兰芝道:“表姑娘,大奶奶等的急了,况且三姑娘这里,想来还有事情。”

三姑娘,王兰芝不由微皱一皱眉,不是说刘如蕴是独女吗?怎么又冒出三姑娘这句了?管家见王兰芝皱眉,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刚才怎么一急,就忘了大爷的叮嘱,日后见到三姑娘,只说是族里的姑娘,失了丈夫的,称姑娘就可,不许再称旁的。

王兰芝的眉头不过微皱一下也就松开了,这用族里排行称呼的也不少,刘如蕴此时已经笑着对王兰芝道:“潘奶奶好意,我心领了,家里还有事情,改日再会。”既这样说,王兰芝也不再多说,刘如蕴扶着小婉的手下了轿,和王兰芝说了几句应酬话,管家已经另寻了乘轿子,王兰芝往刘家去,刘如蕴绕过马车上轿。

临上轿前,刘如蕴不由回头去看了王兰芝一眼,见她身姿娉娉婷婷,走进刘家,这个女子,究竟是怎么想,是真的想和自己结识呢还是旁的什么?刘如蕴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罢了,回去吧。

陈妈妈今日本来是预备陪刘如蕴去刘家的,启程之前,听得邱梭又来寻吴严,陈妈妈找个理由就没有陪刘如蕴出门,等到刘如蕴回来时候,只见刘妈妈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听到刘如蕴进门的脚步声,陈妈妈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却有些和往常不一样,嘴里虽一样的问东问西,刘如蕴却觉出来她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是陈妈妈忍不住,向邱梭提亲被碰了回来?想到这个可能性,刘如蕴的郁闷就消失了,反而有些想笑,陈妈妈见刘如蕴面上浮出笑意,不由道:“姑娘今日可是很喜欢,见到保哥儿说了什么?”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观保,刘如蕴就又有些发闷了,换了衣衫,小婉送上茶来,刘如蕴喝了一口,觉得连茶都不是平日喝的味道,顺手把茶杯撂在一边,叹气道:“没说什么。”停一停,又觉得有些不好,补上一句:“观保现在是大人了,和小时候不同了。”

陈妈妈本来还竖着耳朵想听下去,谁知就没别的话了,再等一等,榻上刘如蕴闭了眼睛,想是睡着了,陈妈妈也不好再把她叫醒问问,拿过一床薄被给她盖上,就和小婉蹑手蹑脚出了门。

刚一出门,陈妈妈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你和姑娘去舅爷家,可有什么别的事情?”小婉疑惑不解,摇头道:“我就伺候奶奶进了门,在外面等着,旁的事就不知道了,等奶奶出门时候,我见她面色和平日一样的。”

陈妈妈不信,眉头一皱:“出来时候,可有遇上别的人了?”小婉仔细想了想,别的人,除了潘奶奶也就没遇到了,难道是潘奶奶怎么了,可是奶奶和潘奶奶也没吵起来啊。陈妈妈等不到小婉的回答,见她还在发愣,用手扯扯她的耳朵:“想什么呢?快些说吧。”

小婉把遇到王兰芝的事情说出,陈妈妈只隐约听珠儿说了,潘家新娶的妻子和刘大奶奶有些渊源,却不知道她们来往如此密切,听完了陈妈妈的眉头也锁的紧紧的。

姑娘离井背乡来到这里,不就是想过安生日子,怎么会又遇到他们呢?想到这,陈妈妈不由怨起王兰芝的父母来,好好的把个大姑娘嫁给一个和离过一次的男人做什么?又怨潘大爷,既娶了妻子,就在华亭侍奉父母就是,怎么又跑来这南京?

怨东怨西,怨天怨地,可没有半点怨自己姑娘的,小婉见陈妈妈不说话,她也有些累了,小声的问陈妈妈:“妈妈,既没有旁的事,我就回自己房里换换衣裳,歇息一会,预备奶奶叫。”

陈妈妈点头由她去了,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姑娘总不能再走一次吧,这南京的基业可也是很难带走的,究竟该怎么办呢?

陈妈妈想起今日旁敲侧击问邱梭的婚事,都被邱梭挡掉了,越发叹气,这烦心的事情果然是一件接一件,看向房门口,自己的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嫁得个如意郎君,了了一桩心事呢?

观保虽心里面不愿意,他是个孝顺孩子,还是过了几天之后,奉了刘大奶奶的命,带了松江的土产来探刘如蕴。

刘如蕴见侄子来到自家这里,那个高兴劲是不用说的,刚到的明前龙井拿出来泡上,这本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刘如蕴命人跑了很远的地方,买得刚上市的五月桃过来给侄子摆上,都安排齐了,这才笑吟吟的坐在旁边,看着侄子吃。

观保吃了一片桃,喝了一杯茶,点心也没吃,话也没多说几句,就要起身走,陈妈妈不由愣住,她有些嗔怪的说:“哥儿,这是你姑姑特意给你备的,你怎么就不吃了?”观保看了看她,面上渐渐红了起来,咬了咬唇,像是有什么心事,刘如蕴看见侄子这样,挥手让陈妈妈出去,这才开口道:“保侄,你我名分虽属姑侄,情谊却似姐弟,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何必装在心里。”

观保看一看姑姑,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人,只有自鸣钟走动的声音,观保的唇都要被咬破了,刘如蕴不由觉得苦涩,这还是那个自己抱在怀里似珍宝样的侄子吗?仿佛听见她的叹息,观保终于问了出来:“姑姑,侄儿听的四叔叔说,姑姑是因在外面有了外心,才被潘家赶出来的。”

刘如蕴似被打了个霹雳,有了外心,被潘家赶了出来,她细细嚼着观保话里的意思,瞪眼看向侄子,门被推开了,陈妈妈的高嗓门响起:“保哥儿,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姑娘她才学甚高,怎能被别人家赶出?”

刘如蕴见陈妈妈面上涨的通红,知道她方才并没走远,附在门口听的,把她推了出去:“妈妈,你还是出去吧,等我好好问问保侄。”观保这话既已说出来了,接着的也就没有顾忌,对陈妈妈道:“四姑姑也说了,全是你和珠儿牵的线,不然怎么三姑姑连家都不回。”

四叔叔四姑姑,四弟四妹?刘如蕴听到了,推陈妈妈出门的手也僵住了,陈妈妈听到连自己都有了不是,大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了,对观保嚷道:“那两个小妇养的,和姑娘不是一个娘生的,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人,借了机会就要生事,我看不是他们自己说的,想是有人教。”

刘如蕴见陈妈妈嚷成这样,跺脚道:“陈妈妈,你还不快些出去,在孩子家面前说这些做什么?”陈妈妈见刘如蕴面上憋的通红,想是就要哭出去,不敢再说,被刘如蕴顺势推了出去。

观保也觉得自己这几句话闯了祸,看着姑姑,只是不说话,刘如蕴看着侄儿,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半日才叹道:“保儿,原来你是嫌我丢了你的脸。”观保急急的说:“三姑姑,不是的,侄儿也不信的。”

不信?刘如蕴冷笑一声,不信的话,又怎会对自己这样,观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对刘如蕴行了一礼:“姑姑,侄儿这就告辞了。”

第 21 章

说着就要去开门,陈妈妈急了,顾不得主仆之分上前扯住他就对刘如蕴道:“姑娘,你怎能如此,不对哥儿说清楚。”刘如蕴冷冷的看着陈妈妈,沉声道:“妈妈,主仆之别你都忘了你,你这样的话,怨不得别人说我轻狂。”

陈妈妈讪讪放手,观保见刘如蕴说出这话来,他是个老实孩子,不会扯谎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刘如蕴沉着脸只是不说话,陈妈妈方才被她斥责,自然也不敢说,三个人就僵在那里,陈妈妈急得跺脚,自己姑娘的拗性子怎么这时发了?保哥儿是孩子家,好好说了,解了误会不好?怎么什么都不说?

刘如蕴过了一会,才冷冷开口:“保哥儿,还请回家去罢,省得我这个□妇人的家玷污了你。”观保听见姑姑这话明显就是在赌气,不知该怎么办?陈妈妈刚张口说了个姑娘,刘如蕴扯了两下丝帕,用的力气太大,丝帕毫无损伤,倒是把自己的小指的指甲掰断了,陈妈妈刚要拿剪刀过来绞掉指甲,就见刘如蕴用手一扯,把那片指甲扯了下来,带下来没断的指甲,血一下流了出来。

陈妈妈啊的惊叫,丢下剪刀,顺手扯了一块布过来替她掩着血:“姑娘,你这是何苦。”说着这话,陈妈妈不由替她觉得委屈,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刘如蕴似感觉不到手里的疼一样,还是看着观保:“保哥儿,还不快走?”观保见姑姑这样,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跺脚走了。

刘如蕴瞧着侄儿走出去后很久,也不起身,坐在那里,看着外面,陈妈妈端了水过来替她洗了手指,见血已经流到手掌上了,替她洗干净手,见指甲连肉都撕下来了,拿剪刀过来绞了,刘如蕴此时才感到疼,轻声抽气,陈妈妈刚要抱怨几句,眼里的泪似决堤一般淌了下来,自己姑娘从小到大,连身上起个包都是大事,此时竟会这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号。

刘如蕴见她流泪,打算出言安慰几句,只说得一句:“妈妈,我没事。”就不知怎么的,眼里的泪也掉了下来,四弟四妹说什么也罢了,观保怎能相信他们?观保都不信自己,还有何人可以信?陈妈妈见刘如蕴也哭了,替她裹好手指,吸吸鼻子才开口:“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说出实情又没什么。”

没什么?刘如蕴顺手拿块布擦脸上的泪,拿过来才发现上面有血迹,原来是方才陈妈妈替自己擦手指的布,扔到一边,陈妈妈已经拿过块丝帕来给她擦着泪,刘如蕴半日才开口:“我怎么解释,观保他。”仿佛用掉了全身的力气,刘如蕴才说出后面的话:“毕竟也是男子。”

陈妈妈听的一头雾水,刚想问问她,刘如蕴已经挥手:“下去吧,我歇一歇。”陈妈妈下去。刘如蕴闭上眼,难道世间的男儿都是这样,连自己倾心教导的侄儿都是如此?觉得男子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女子。

珠儿的声音响起:“姐姐。”刘如蕴忙睁开眼,珠儿手里端着些点心,瞧见屋里只有刘如蕴一人,不由奇怪:“姐姐,保哥儿走了?我方才在后面做点心呢。”说着把托盘放到桌边,刘如蕴看一眼,都是些观保爱吃的东西,唇边露出苦笑:“他走了。”说着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绿豆糕甜美细腻,刘如蕴却只尝到苦涩:“观保他现在大了,不是孩子了。”

珠儿听出刘如蕴话里的落寞,安慰道:“姐姐,四爷和四姑娘他们说什么都罢了,你才是保哥儿嫡亲的姑姑。”是吗?刘如蕴去看珠儿,珠儿还当刘如蕴心里已经不闷了,坐下又道:“周姨太太平时说话就有些着三不着两的,四爷和四姑娘也难免。”说到这里,珠儿停住口,小心的看看周围,刘如蕴被她的举动逗笑了,这个动作,活似当日还在闺中,珠儿受了那几个人的气,和自己抱怨时候,要小心看看周围。

看见她笑,珠儿如释重负:“姑娘,男子家娶妾是为的什么?就说老爷他,纳了两妾,生下那几个庶出子女,太太做的再好,总是有人不满。”说完珠儿忙掩住口:“姐姐,我只是打个比方,并没有说老爷纳妾不对。”

刘如蕴叹气,自己也不明白男子为何纳妾,为子嗣?为享乐?还是为别的?原先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现在觉得竟什么都不清楚明白。

小婉的声音响起:“奶奶,有人传帖子进来,说有人来拜。”有人来拜?刘如蕴直起身子,小婉手里拿着帖子进来了,见珠儿也在,行礼后递上帖子,刘如蕴打开帖子看了眼,脸色变的很古怪,珠儿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的比刘如蕴还古怪,潘王氏,现在的潘大奶奶,她?怎么来了。

珠儿扯了扯刘如蕴的袖子,小声的叫:“姑娘,不然回了她。”

刘如蕴又看一看帖子,回了她?这王兰芝到此,是纯粹想寻个闺中密友,还是知道了些风声,想来探探自己是否余情未了?

不管怎么说,照自己和王兰芝的几次碰面,大家子出来的姑娘,就算话里有话,也不会直说出来,又何必传闭门羹让人觉得自己有不对呢?思绪已定,对小婉道:“请潘奶奶进来。”说着起身携了珠儿的手:“走吧,我们出去迎。”

珠儿随着刘如蕴的动作起身,走了几步对刘如蕴道:“姐姐,你不耐应酬的话,回了也没什么。”两人此时已快走到二门了,刘如蕴看着外面,唇边露出笑意:“该来的总会来,不耐又如何,我们此时是商人,不是娇养在闺中时候了。”

珠儿听了刘如蕴这话,姐姐她和原先还是有些不同了,若姐姐真似这样想的话,只怕。看着被人引进来的王兰芝,珠儿忙和刘如蕴含笑上前,姐姐若早这样想,只怕现在还是潘大奶奶,看着和王兰芝笑着互相行礼的刘如蕴,珠儿又不由这样想。

到了刘如蕴的屋子里面,分宾主坐下,小婉送上茶,方才珠儿给观保做的点心就拿来待客,王兰芝捡了块玫瑰饼,吃了一口,对刘如蕴笑道:“贵府厨子的手艺,味道倒和小妹家里的厨子有些相似,也是先把玫瑰花腌一下。”

珠儿听了这话,心又跳了起来,暗自怪起自己那日怎么如此迟钝,连点心的味道都尝不出来,刘如蕴只是和王兰芝随意应酬几句,珠儿越听越急,这王兰芝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普通拜访还是怎么的?

想插几句嘴的话,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插起,正在着急时候,偏又有个老妈子进来问晚饭要预备什么菜?珠儿的怒气不由对了老妈子发了出来:“没看见舅奶奶在陪客吗?还来请示什么?”

老妈子没料到珠儿会发火,忙住了口出去,珠儿发完火,见王兰芝和刘如蕴都住了口看着自己,脸不由红了下,起身笑道:“我先出去瞧瞧要预备什么,两位宽坐。”

说着匆匆出去,刘如蕴端着茶,喝了一口才对王兰芝笑道:“我这个妹妹年轻,处置家务有不到处,倒让潘奶奶笑话了。”王兰芝看着刘如蕴,刘如蕴说完这句话,放下杯子,却得不到王兰芝的回答,不由抬头去看,见王兰芝一双黑宝石样的眼睛只看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不由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有话不妨说出来。”

王兰芝突然叹气:“姐姐这般才貌,难怪平常的男子全看不上眼。”这话让刘如蕴似被刺了一下,垂下眼睛笑道:“我不过陋质罢了,又读了几本书,谈不上有才有貌,哪似妹妹。”

王兰芝坐近一些,用手撑住下巴看向刘如蕴:“姐姐何需如此谦逊,那日在我家,我可全听桑妈妈说了,我那个恃才傲物的二哥,可都对姐姐赞不绝口。”

王兰芝的二哥?那个王二爷,怎么王兰芝说他对自己赞不绝口,这是怎么回事?想起宴会后的第二日王二爷派人送来的礼,刘如蕴心里不由在打鼓,难道说王二爷真的看中了自己?

王兰芝已经又开口了:“只是做妹妹的,总要对这件事情好好思量思量。”思量思量?刘如蕴还是没说话去看着她,思量什么?自己就算嫁一百个男人,都不会嫁到和潘家有渊源的家里面去的。

流言

王兰芝说完那话,停下来喝了口水,等着刘如蕴应对,那杯茶本不算多,她虽慢慢的小口的呷,不过数口就见了底,王兰芝抬头,刘如蕴已经亲手执壶,给她满上一杯笑道:“天想是热的慌。”王兰芝听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抬头去看刘如蕴,见刘如蕴只是笑吟吟看着自己,不由面红一红,低头思忖,自己是个妹妹,管哥哥的事已是不该,况且自己二哥,一没遣人求亲,二没私相授受,自己不过听了些街头巷尾的就急匆匆跑来,这话要传出去,日后也不好做人。

只是今日怎样都要探一探刘如蕴的口风的,接了茶杯道:“天气虽热,外面的话却更热,不知姐姐听说了没有?”刘如蕴一愣,随即笑道:“妹妹,我们做女子家的,自当贞静为要,那些有的没的,理它做甚?”

王兰芝见自己的话被堵了回去,脸不由有些发红,刘如蕴已经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笑道:“这茶解暑最好。”说话时候,一双妙目,却看着王兰芝。

王兰芝听的刘如蕴的话,句句却暗刺自己,越发发窘,若想要回几句,本来就伤了和气,再针尖相对,自己哥哥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难保面前这人不会真成了自己嫂嫂,到时连面子上的和气都伤了,是要给别家看笑话的。

忙咬牙起身福了一福:“姐姐这里的茶,自然是好的,姐姐若不吝啬,可否赐妹妹一些回去尝尝?”刘如蕴却没起身还礼,只是微微一笑,用手指转着茶杯道:“妹妹年轻气盛,这却难免,我这里的茶,妹妹要就拿去,何苦如此大礼?”

说着就要扬声叫人,珠儿身后跟了个丫鬟进来,进门就见这幅模样,肚内暗笑,若自家姑娘想刻薄起来,却也能刺的人不上不下的,想来这位潘大奶奶也受了她几句暗刺,心内虽这样想,面上只当没看到。

笑着走上前,王兰芝本已坐下,见她过来,忙又站起和珠儿互相行礼,刘如蕴已经唤过小婉,手里托着茶包道:“这些茶却也够妹妹消暑的了。”王兰芝又起身谢过。

珠儿顺势唤过丫鬟,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端下一碗酸梅汤,先敬于王兰芝,次端给刘如蕴,笑道:“这天气真热,方才我命厨房做了几碗酸梅汤,潘奶奶和姐姐尝一尝。”

听了这话,王兰芝方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热辣辣起来,珠儿只当不知,笑眯眯的招呼,刘如蕴喝了一口,赞了一声,也没让王兰芝,王兰芝急急呷了一口,这酸梅汤本就酸甜,她却只尝出苦味,放下碗也就告辞了。

等刘如蕴她们把她送出去,重回到屋内,珠儿笑道:“姐姐,这潘奶奶却也煞好笑,这事,别说无影无形,就算真有,她一个做妹妹的,也轮不到她。”刘如蕴把头上插的一只碧玉簪取下来,一头乌溜溜的头发顿时披了下来,她歪到湘妃榻上,顺手把玩着一把湘妃竹做的折扇,乜珠儿一眼:“关心则乱,这王姑娘看来也是怕自己哥哥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迷了,这才寻上门来,也怪不得她。”

珠儿点头:“也是,我看潘奶奶素日为人,不是这样着三不着两的。”说完这句,坐近刘如蕴些:“姐姐,外面有些什么样的流言,也该派人去打听打听,到时再有这样的事情也好应对。”

刘如蕴打个哈欠,闭着眼说:“有什么好打听的,那些闲话,传几日就散了,何苦劳神,关心一下今晚什么菜倒是正经。”珠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又觉得不妥,对刘如蕴道:“姐姐,晚饭时候的菜,都是姐姐素日爱吃的,虽说咱们身正不怕影斜,却也有众口烁金之说。”

听到这句,刘如蕴坐起身来,众口烁金?想起今日观保来时所说的话,她不由深深叹气,珠儿听到她的叹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也没说话,半日才听到刘如蕴挤出一句:“也罢,就打听下吧,只是有些什么效,只怕。”

就再没说下去,珠儿心里叹气,本想着南京没多少人知道,这才到了南京好过清净日子,谁知偏又遇上这些事情,自家姑娘,难道真不能求仁得仁吗?

世上的人都是爱听流言的,书坊人来人往的地方,流言自然也传的最快,珠儿都没让人着意打听,就明白王兰芝为何来了?

那日潘家宴会上,刘如蕴在花园偶遇王二爷,当时可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桑妈妈和小厮除外,还有个在修剪残花的花匠掩在短墙后听了几句。听到别的话也罢了,偏生还听到的是刘如蕴走后,王二爷对刘如蕴的赞叹,这王二爷虽说秦楼楚馆也踏足过,却没有一个能入的了他的眼,赞声好字的,花匠听了这句,觉得稀奇无比,对了同伴时候,就把这话学说了,同伴们原先还不信,谁知紧跟着,就有王二爷派人上门送礼。

同伴们见王二爷派人送礼,自然就在猜测,是不是要有王二奶奶了?这各家的下人都彼此认得,在一起时,自然就要说些新鲜话,不过几日,就连那主人们也知道了。

有那和王二爷走的近的,见面之时,借了酒盖了脸,自然旁敲侧击也要问两句,王二爷性子洒脱,觉得清者自清,既没承认也不否认。不过一笑而已,这看在旁人眼里,就坐实了这件事情。

这样的事情,男子听说了,不免要回去学说给自家妻子,这女娘们,不爱嚼舌头的,十个里面连半个都找不到,彼此应酬之时,也要讲一讲这些事的,再一细想,王二爷年纪不小,却没娶妻,刘如蕴青春年华,恰逢丧偶,一个连订两房妻子都暴死婚前,另一个丧了丈夫。原来还是一个南京,一个松江的,谁知刘如蕴竟到了南京,刘家和王家也有曲里拐弯的亲戚。

这不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天作之和的一桩婚事了吗?一个克妻,一个克夫,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越发被传的街头巷尾尽知道,传的越多,添油加醋的事情也就越齐。连桑妈妈那日来送礼,都被说成是王二爷遣人来下定。

王家父母,却是出外去了,王兰芝听了这话,自己哥哥,怎能娶个丧过丈夫的寡妇回来做正室,一急之下,这才上了刘如蕴的门。

刘如蕴听到珠儿对自己学说的,顿觉五雷轰顶,半天才扶额道:“这都是些什么事情?什么有的没的都往一块编。”

珠儿见刘如蕴面上有些怒色,心里叫声不好,其实珠儿心里,也不愿自家姑娘一个人飘零在外的,邱梭是信耶稣会的,常出外去讲经布道,做丈夫的,这样飘落是不成的。

珠儿早就打听过,王家虽没分家,王二爷历来都极有主见,在家说一不二的,断不似以前姑爷,自家姑娘嫁了过去,有这样一个丈夫,不会受公婆气的,天平早就倾斜于王二爷这边,巴不得顺水推舟,把刘如蕴就推给了王二爷。

谁知刘如蕴面上却是怒气生出,珠儿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己姑娘的性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最恨受人摆布了,若真从了流言,到时的话,只怕又是一双怨偶。

刘如蕴思量一下,起身道:“罢了,这样的事理它做甚?等过几日,我收拾一下,去成都瞧闻姐姐去,等我们回来,那时流言早就散了。”

瞧闻姐姐?珠儿瞪大眼睛:“姐姐,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姐姐你竟要去蜀中,况且吴严走不开,我这里也要照顾生意,小婉年纪还小,姐姐要怎么去?”

刘如蕴从衣架上拿下那套男装,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对珠儿嫣然一笑:“就这样去。”这样去?南京到蜀中,虽可走水路,但一路可没有这样方便,珠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夺下刘如蕴手里的男装就往衣架上挂:“姐姐,那可不是耍的,那一路上劫道的多的许多,姐姐你一个金娇玉贵的,万万不可去。”

陈妈妈满脸喜色的走进来,恰听的珠儿后面几句,吓得急忙冲上来:“姑娘,怎么我不在这几日,你竟要扮男装去蜀中?你的胆子,竟比天还大了。”

陈妈妈这几日,却是回了刘如蕴往刘大爷家去住几日,会一会昔日的同伴,刘如蕴见她也出言阻挡,不由恼道:“妈妈,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一路上会小心为上的。”陈妈妈用眼狠狠的剜了刘如蕴几眼,坐在她身边款款的道:“姑娘,你这要去,也要和大爷说了,多带些伺候的人,写了好船只,这才能去,怎能扮了男装,孤身一人就要出门,姑娘,你这不是害老爷太太悬心?”

老爷太太悬心?听到陈妈妈提起自己父母,刘如蕴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了,陈妈妈见刘如蕴不说话,开口道:“姑娘,你若能嫁了王二爷,倒也是桩好亲事。”

第 23 章

嫁了王二爷?刘如蕴没料到自己妈妈也这样说,脸色沉了一下,珠儿见了刘如蕴的脸色变化,忙上前拉住陈妈妈的手,笑道:“妈妈去了大爷家这几日,想也辛苦了,还是快些去歇着吧。”

说着不由分说,连推带拉,就把心不甘情不愿还想再说的陈妈妈推走了,刘如蕴见她们走了,耳边清净些,顺手抽出一本书瞧,瞧不上两页,觉得心里烦躁不安,把书扔下,推窗透气,能望见远处青山如黛,一阵清风袭来,顿觉心里敞亮许多。

刘如蕴赏玩一会,窗边几下,却有方才刘如蕴命小婉磨好的墨,旁边放着湖笔,刘如蕴提笔在手,饱蘸浓墨,想起方才命小婉磨墨,是待赋诗的,被珠儿这么一搅,诗思今日就不在家了,画兴却起了,顺手在纸上画了几笔,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珠儿的声音响起:“姐姐画的竹子,浑似当年姐姐窗前所植。”

刘如蕴这才停笔,细看一看,倒好一副墨竹,不由叹息,古人说,无竹使人俗,自己现在窗外没有竹子,难怪俗之又俗,顺手把笔放下,对珠儿道:“种几棵竹子在窗外吧。”珠儿把刘如蕴扔下的笔套好,听了这话,忙连声应了,回头见刘如蕴坐在个小杌子上,用手揉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轻轻走过去,蹲在她脚边劝道:“姐姐,外面的话,无影无形,说几日就过去了,姐姐还是想想,过几日保哥儿定亲,要备些什么礼?”

刘如蕴听的珠儿这句和方才说的话全不一样,放下手笑道:“这几句和方才那几句全不一样,怎的转了性?”珠儿见刘如蕴的发有些乱了,从梳妆台上拿过个抿子给她掠着乱发,嘴里叹道:“姐姐,虽说我怕你孤单,只是你愁眉不展,我就看着更心酸。”

刘如蕴静默一会,伸手握住她的手,叹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太过任性,让你们操心不已,只是我性子如此,要我改,却是改不了的。”珠儿顺势转到她身边:“姐姐,其实老爷太太也是这样想的,当日你执意求去,老爷太太虽放出话来,称刘家没有你这个女儿,暗地里还是寻了陈妈妈去,命她好生照顾着你。”

刘如蕴虽早就知道这事,今日珠儿明说出来,却还是沉默许久,珠儿得不到回应,抬头见刘如蕴一脸沉思,剩下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老爷太太说了,有合适的就给姐姐寻一个,一个女子孤身,就算说自己是寡妇,在这世上,无儿无女,终究还是难守,再不成,姐姐不愿再嫁的,就在族里寻个小孩子收在膝下,等老了也有人奉养。

只是姐姐这种性子,想起方才刘如蕴所说要去蜀中寻杜夫人,珠儿寻思,还是要去和大爷好好说了,由大奶奶来劝劝姐姐,那蜀中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过了几日,就是观保定亲的吉日,刘如蕴虽以寡妇示人,这侄儿的好日子,还是要去,不过刘大奶奶知道她性子懒得应酬,没让她去大厅坐席应酬,在戏台前面有个小屋子里,摆了席面,由刘如蕴去喝酒看戏自在。

这些戏也没什么好的,不过就是西厢记牡丹亭这些刘如蕴看熟的了,倒是近来兴起的西游戏还有些趣味,妖魔鬼怪打来打去,配了锣鼓,看起煞是热闹,刘如蕴先还觉得新鲜,后面就嫌太过吵闹,不由皱眉,自斟自饮了几杯,有些昏昏似睡,屋里有榻,就歪到榻上去了。

等到刘如蕴醒来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外面的戏台上的丝竹声已经停了,更别说锣鼓声了,旁边花厅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想来戏酒散了,刘如蕴稍微理一理妆,举步出了屋子,刘家花园,甚是可观,刘如蕴从戏台后面转出去,就是个荷花塘,此时荷花不过半含苞,还没开放,只有绿叶亭亭如盖。

刘如蕴在池边看了些时,听见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虽是女子声音,刘如蕴此时不想应酬,向前就遇到了,退后又来不及,旁边有个太湖石搭的假山,身子一闪就掩到后面去。

刚掩进去,就听见一个妇人赞道:“刘家富裕,确是名不虚传,邱奶奶你可真有福气,给女儿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刘如蕴有些好奇,从缝隙中张了一眼,说话的是个着淡紫色衫子,年纪小些的,看来是今日的贺客,和她走着的是一个着绛色八团牡丹花衫子的中年妇人,脸有得色,邱奶奶?看来就是观保的岳母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

刘如蕴见自己大嫂不在,不由有些奇怪,这主人家都不在,怎么这客人就这样大张旗鼓的逛起花园来了?

邱奶奶想是走的热了,这里荷花塘凉爽,歇歇正好,停下脚步,正正对着假山后的刘如蕴,刘如蕴这下看的更仔细了,邱奶奶容貌却也可观,细弯弯的眉,高高的鼻子,唇上的胭脂涂的鲜艳欲滴,瘦刮刮的脸,下巴有些尖,瞧的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用手扇着风对另一个妇人道:“妹妹,我有什么福气?总不是我自己肚里出的孩子,刘家大富,我那两个女儿年纪又太小,若不是要老爷做了主,这样一门亲事,怎肯让于。”

说到这句,忙又收口,笑着道:“不过她现在叫我娘,有了这门亲事,也是好事。”刘如蕴听的奇怪,瞧这邱奶奶年纪不小,也不像是续弦,难道观保的媳妇儿,是庶出不成?

心里还在思量,另一个妇人已经笑着说:“是,邱奶奶宽宏大量,对前房所出的女儿视如己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邱奶奶你可知道,这刘家又要和王家结亲,到时刘家气势更甚。”

刘家和王家结亲?自己又没有个姐妹兄弟没结亲的,这又是?就听见邱奶奶气哼哼的道:“一个寡妇,倒有那么大的福气,定是个狐媚子样的人。”寡妇?听到这里,刘如蕴才知道说刘家和王家要结亲的竟是自己,这都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说两天没有回应了就自然熄了,谁知流言越传越盛。

那妇人连连点头:“就是,若不是个狐媚子的人,今日的酒席怎么不见她来,总算还知道些廉耻,怕来这里受奚落。”邱奶奶抽出粉色的丝帕掩住口一阵娇笑,两人说笑着又往前面去了。

等她们去了许久,刘如蕴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从没见过这样女子,在主人家里一副主人样子说主人的是非,大哥大嫂糊涂了吗?结这样一门亲事?况且当日见大嫂时候,大嫂可是没口子的称赞,这样母亲,女儿的教养如何也就知道了?

刘如蕴皱着眉正要回转屋子,背后匆匆走来个丫鬟,见到刘如蕴忙行礼道:“三姑娘原来在这里,大奶奶遣我请三姑娘回去说话。”说着起身上来搀住刘如蕴,刘如蕴慢慢走回,一路问些闲话,这丫鬟是大奶奶的心腹,知道三姑娘的分量,自然知无不言,刘如蕴听的这门亲事是大奶奶亲自定下,并不似自己想的受了蒙蔽,心里更加奇怪,眉头皱的更紧。

“哟,难道是今日的酒席不对?还是戏上不对,再是嫌下人们伺候的不周,怎么小姑这眉头皱的这么的紧?”随着说话声,刘大奶奶已经上前挽住刘如蕴,嘴里就在取笑。

刘如蕴淡淡一笑,握紧她的手:“大嫂怎么这么说呢?我历来不是这样挑理的人。”边说话,两人已经坐定,丫鬟送上茶了,刘大奶奶把茶端给刘如蕴,自己手里拿了杯相陪,听了刘如蕴的这话,眉毛一挑:“难道小姑是遇到什么样的人,着了气?告诉做嫂子的,我寻了出来,一顿板子给小姑出气。”

刘大奶奶说话本就快速,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倒让刘如蕴笑了出来:“大嫂治家,人人称赞的,怎能有这样不懂眼色的下人,只是方才我在花园里时,遇到几个人,听了几句话有几句不明白的,想问问大嫂。”

刘如蕴这几句说的却极正经,刘大奶奶少见她这样,忙收了嬉笑,挥手命下人们都出去,这才笑着对刘如蕴道:“小姑要说什么,就快些说。”

刘如蕴思量一会,才开口道:“论说木已成舟,这事我也不好问,只是方才在荷花塘边遇到了邱奶奶,见她行动举止,不似个。”这背后说人是非,刘如蕴又停了停,笑道:“观保的婚事,总是大哥大嫂做主,我做姑姑的不过白问一句。”

听到刘如蕴问的是这事,刘大奶奶叹了一声:“小姑,你对观保关切,自然对他的媳妇儿关心也是真的,今日我就告诉你一句,若论了邱家的身世,观保就算娶一百个,也轮不到她的女儿,只是这中间另有个缘故。”

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