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垂眸,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想到前世事情,只怕那个外室的存在就是让何氏张牙舞爪非要过继了楚维琮的原因吧。

“父亲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祖母…”楚维琛添了一句。

楚维琳心里咯噔一声,抬眸直视楚维琛,却见她缓缓避开了视线。

果真是个有打算的,楚维琛过来可不是单单就为了告诉她这么一桩事,是想让她也掺合进来的。

捉奸要捉成双的。

外室也是一样,总不能就因为见过陈顺德就一众人寻上门去吧?

楚伦沣毕竟是嫡子,平素行为又没有什么偏差,楚伦栩就这么没凭没据地去章老太太跟前告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管怎么说,也要拉扯下楚伦煜一道。

楚伦栩还在思量着要怎么开口,楚维琛却是坐不住了,急切切来了清晖苑和楚维琳通气。

“我是想着,要是弄错了,早些弄明白也是好的,万一真是那样,也该让祖母知道,有个决断才好。”楚维琛如此解释她的用意。

话是没有错,事情却不能这么做。

“我来的时候遇见了八妹妹,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了,要是她晓得在外头还有一个不知道哪个女人生出来的弟弟,只怕会惊厥了过去。”

楚维琛的嘴巴可不牢靠,若是有机会,为了看场大戏,说不定就一股脑儿和楚维瑷说去了,楚维琳不信她这些话,又不愿意叫她谋划着拉下水,想了想,道:“我们在这儿急也是没用的。遇见陈顺德的是你父亲,我们两个没见过,难道五姐姐要告诉祖母你听墙角了?这桩事情也不是小事,我们晚辈还是别插手的好。”

一听这话,楚维琛的神色一点点冷淡了下来。

她来时想过几个可能,这些日子以来,楚维琳改变颇多,不似从前一般什么事情都不沾染了,因此她还是有些信心和把握的。

可她就是没想到楚维琳会这般直截了当地表示不插手,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恼怒。

“难道知情不告?”楚维琛蹭得站了起来。

楚维琳挑眉望着她,摇了摇头:“你父亲都只是晓得一点半点的情,我们两个又怎么能说是知道的?”

楚维琛从不是个好耐心之人,之前是兴冲冲讲了这么多,叫楚维琳这般拒绝了,她也无心再劝,凉凉告了辞,转身就走。

楚维琳也不相送,换了个姿势躺在软榻上,翻开了看到了一半的书。

这还真就是一桩不用着急的事情,左右好坏与他们这一屋的没关系,楚伦栩得了些线索也不会真的就烂在了肚子里。

也就是过了两天。

楚伦栩跪到了颐顺堂里,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章老太太不置可否,扬了扬手把他打发出来,楚伦栩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见到夜归的楚伦沣被唤到了颐顺堂里,才清楚事情有了些进展。

哪里晓得,前后两刻钟,这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了。

楚伦栩狐疑不已,又不好去追问章老太太,便让李氏去旁敲侧击。

清晨天气凉,何氏要打理中馈急急回去了西意院,楚维琳几个留在颐顺堂里暖身子,打算等太阳大些再散了。

楚维琳和楚维瑷在一道说话,突然听见章老太太拍了拍桌子,冲李氏骂道:“当我是个老不中用的?先管好你自个儿!”

李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楚维琳睨了李氏一眼,定然是她趁着楚维瑷没有留意着,凑过去低声与章老太太说了几句,却叫章老太太当中驳了面子。

这般反应,倒是印证了楚维琳之前的一个猜想。

在楚伦栩告状之前,章老太太可能就晓得了楚伦沣养外室的事情了,这消息的来源,说不准就是那日匆匆回娘家的楚伦歆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香火(七)

楚维琛一双柳眉微蹙了,她有些委屈,替李氏委屈。明明母亲是一番好意,话都没说几句,章老太太为何这般训斥。

李氏被当众驳了颜面,一时也有些情绪,可余光瞟见楚维琛要替她喊冤,她赶忙摇了摇头示意女儿切莫冲动。

其实说起何氏这个情况,李氏是站在何氏这一边的,无论妯娌两人平日里如何不对盘,在对待外室的问题上,肯定是以同样身为正室的眼光去看待的。

要李氏来说,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外室,不管是收拾也好,不理会也罢,章老太太能给何氏一个定心丸就好了,也免得每日每夜地提心吊胆。

章老太太有自己的主意,并不肯让李氏多说。

李氏一片好意却自讨没趣,干脆也收了那份心思,闭上了嘴。

之后的几天,三房里一切如常。

趁着这日天晴,章老太太止住了要回清晖苑的楚维琳,道:“今日日头好,你和冬青一道替我把樟木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一晒,我记得压箱的还有几匹料子,翻出来选选,年前再做套新衣。”

楚维琳闻言,也不好推拒,便应下了。

冬青冬葵两个再是体面,也是丫鬟,哪儿敢让楚维琳动手,便让她在碧纱厨里一样样整理箱子里的东西,由她们捧出去晒。

楚维琳坐在箱子边上,章老太太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各式首饰头面自不必说,底下几匹料子花色虽不时兴了,却是上等的杭绸,男孩子穿衣不在乎花色。只要款式不差,依旧是好看的,她想着挑一挑给楚维琮做套冬衣。

正想着这个事,西次间里一阵脚步声,楚维琳还没来得及起身去看看,就听见了何氏的哭声。

“老太太,媳妇听了您的话。原也想照您的意思做的。可媳妇去打听了,谁都行,就她不行!”

何氏是匆匆来的。直直跪倒了章老太太的罗汉床前。

楚维琳一怔,虽不晓得何氏话里话外在说谁,可也知道她是出不去了,只能躲在里头。

何氏并不晓得楚维琳也在。哭得戚戚。

前几日章老太太与她闭门说了一会子话,何氏听得两眼直发黑。才晓得她一心想瞒着掩着的事情到底传到了章老太太耳朵里。

和楚伦沣做了二十年夫妻,感情这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最初那几年还是不错的。便是屋里有个沈姨娘,依旧没有给夫妻相处添什么堵。

后来就慢慢冷淡下去了,何氏也不甘过。但望着镜中一日日老去的容颜,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老夫老妻了,哪里能像年轻时一样腻歪,婚姻到了后头,便是如此了。

直到九月里,她突然发现楚伦沣有一个外室。

何氏当时就懵了,等晓得那外室还生了一个她心心念念却始终不得的儿子的时候,何氏生生吐了一口血。

她知道,对于那个外室,楚伦沣是动了真情的,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养着?

要是对正妻没有感情,是必须将就着过下去的,但妾和通房不一样,冷淡了可以扔在了一旁,外室也是,养上几年再不顾的也不在少数。

一直照顾着,还刚刚又滑了一胎,何氏心虚得不行,要是她生不出儿子来,这个外室之子是不是就要登堂入室了?

何氏不甘心,又不能告诉别人,只能憋在心里,到最后吃起了偏方。

哪知在她的肚子有动静之前,章老太太这儿就瞒不过了。

何氏又是气又是恼,巴不得撕了那个背后告状之人,但最要紧的是章老太太的态度。

何氏还记得那日,章老太太心平气和与她说了很多,不是逼迫不是责怪,而是让她自个儿想明白。

章老太太说,楚伦沣总要有个儿子的。

她晓得何氏是个通透聪明人,因而这些年从未催促也没往西意院里塞人,可现在,实际的情况摆在这儿了。

何氏毕竟不年轻了,别说能不能一举夺男,怀不怀得上也不好说,而沈姨娘也是一样。

楚伦沣要有后,何氏是注定要养庶子的,要是咽不下外室那口气,就必须赶快在西意院里添人了。

这话落在何氏耳朵里,跟惊天霹雳一般。

她也想过破解的法子,过继一个儿子来,也比庶子强。

可眼下,各房的香火都没有旺到可以过继给她的地步,何氏瞄上了楚维瑞,偏偏这一个章老太太死都不会接受的。

何氏甚至打过旧都楚氏的主意,她就不信,整个楚家嫡出庶出那么多人一块,她就挑不到一个肯过继儿子的,尤其是旧都那儿有些小宗,早就没落了,能让子孙有个京官父亲,那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可惜,楚伦沣已经有了个亲生的儿子,章老太太怎么会让何氏去养一个过继来的孩子?

章老太太说得很明白,既然要养庶子,就要从小养起,免得怎么也养不亲。

那外室的儿子也就三岁,这个时候抱回来,多费些心思就好了,总比一个个添人等着她们生儿子省心。

这么两厢一对比,何氏也有些动摇了,西意院她是要拿捏住的,一个一个添人,也不知道何时何日能生下儿子来,若是女儿岂不又是烦恼?

祖宗虽有规矩,但要是何氏自愿喝茶认下这一房妾室和庶子,长房那里念着子嗣的问题也不会多插手。

何氏被劝了一下午,最后应下先打听打听那外室的来历,若不是什么窑姐儿之类丢人现眼实在不能抬进门来的出身,她咬咬牙认了。

章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堵得慌,一时不知道该说何氏什么。明明何氏还算是个精明人,怎么这件事上糊涂成这样!到了现在,竟都没去打听过外室的来历。

大势所趋,何氏做了一番盘算。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摆出一副贤惠懂事模样,博章老太太几分怜爱和楚伦沣的几分愧疚,外室和庶子进来,一样是拿捏在她手中的。

男人善变,如今还捧着那一位,等真的给了名份留在了身边,说不定慢慢也就淡了,到了那时候,不过是又一个沈姨娘,搓圆捏扁不还是她的一句话嘛。

至于庶子,要是将来能有另一个儿子,她一定让他取而代之,总归都是庶子,她宠着谁就是谁。

何氏以为她这个算盘打得很精明了,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法子了,忍一时之怒火,长久考量,还是她的胜利。

直到她派去打探的人传回了一个让她猜也猜不到的答案。

那个外室,从来就不是什么来历不明冒出来的人物,那人她熟悉得很!

“老太太,您知道老爷养的是谁吗?是琼楠!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养着!谁都行,就琼楠不行,要接琼楠回来,不如我撞死算了!”何氏越说越激动,仿佛是想起了些旧事,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楚维琳躲在里头,一听这个名字,眨了眨眼睛,也是半饷回不过神来。

楚伦沣养的外室,竟然是当年何氏想给他收房的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章老太太亦是愕然,捧起茶盏放在嘴边,没有喝一口又放下了,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何氏垂泪,她彼时有多震惊,此刻就有多心痛。

一想起琼楠,何氏的心就绞起来了。

当年她确实信任琼楠,娘家带过来的丫鬟一个个配人了,新提拔上来的里头,琼楠乖巧懂事,又会伺候人,何氏渐渐就把她当作了心腹。

七八年前虽比现今年轻许多,但何氏也没有生儿子的信心了,便想着抬举琼楠,以后生下来就带在跟前,琼楠与她一条心,也不怕添了事端。

章老太太和楚伦沣跟前都透了底,就等着找个好日子。

直到何氏无意间注意到了楚伦沣看琼楠的眼神。

一个男人,一个何氏无比在乎的男人,何氏自信能读懂他的情绪,他对一个女人是真的喜欢疼爱还是一时起兴,何氏分得一清二楚。

楚伦沣炙热的眼神让何氏惊恐不已,她退缩了,不愿了。

为了解决这桩事情,何氏匆匆挑了一个小商人家想趁着楚伦沣不在京里把琼楠嫁过去,哪知琼楠不愿意,竟是摔了瓷碗拿着碎片割了脉。

何氏听了消息一口气没上来,被小商之家逼着,不得不另嫁了个丫鬟过去。想到事情因琼楠而起,没有顾忌她气虚的身体发作了她一场,又把琼楠赶出了楚家由着她自生自灭。

这事情章老太太是晓得的,她亦觉得琼楠气性太大,怕是会让楚伦沣后院不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何氏处置了。

何氏只担心楚伦沣,哪知楚伦沣回来问都不问,何氏紧张了几日,也就放下了。

现在才知道,哪里是楚伦沣无情,分明是已经替琼楠安排好了,要不然,以琼楠当时身子,根本活不下来。

楚伦沣生生瞒了她这么多年!

“若当年留下了也就算了,可她是我亲手赶出去的,现在怎么还能迎回来?这是生生打我的脸!”何氏一面说,一面摸了一把眼泪,“琼楠也恨着我呢!法雨寺里那个和尚定也是她寻来害媳妇的,也只有琼楠,才晓得媳妇生维瑷的时候做了什么梦。”

第一百一十五章 香火(八)

事情说到了这里,也就能弄明白来龙去脉了。

当年,何氏虽有心抬举琼楠,但楚伦沣对琼楠的那点儿心思让何氏觉得惶恐,不得不罢了这个念头,另给琼楠寻了去处。

偏偏琼楠不是个软脾气,宁死不从,何氏作为嫡妻,别说是还未开脸的丫鬟,便是处置一个妾都是可以的,怎么会给琼楠留情面,一番折腾之后就让她去府外自生自灭。

章老太太也清楚,但她自己吃过丈夫宠爱丫鬟抬举的妾的亏,又怎么会去插手何氏?

却不知这一切都让楚维瑷看在了眼里,年幼的孩子见不得那血腥场面,吓得大病了一场。

楚维琇是从楚维瑷嘴里听到了些许词句的,那时她还年长些,事后家中不见了琼楠这个人,不晓得她是否和何氏求证过,亦或是把所有话都烂在了肚子里。

琼楠出府之后,没有像何氏和章老太太的以为的那样香消玉损,反倒是被楚伦沣救下养在了外头,甚至生了一个儿子。

中秋那一日,琼楠小产,以至于楚伦沣到了夜里开宴时才将将赶到,甚至在身上留下了那么一抹血腥味道。

也就是在那之后,何氏对楚伦沣的行踪起了怀疑之中,直到收到了讯息,晓得楚伦沣在外养了女人和儿子。

何氏怎么能不着急?

她再急再恼也要瞒着章老太太,便想着去求一求观音菩萨求菩萨送子。

琼楠从楚伦沣那里知道了何氏要离家去法雨寺中住几日,便设计了她,请了一个和尚胡言乱语。她知晓何氏生楚维瑷时做了什么梦,便借着寻事,一来让何氏信任那和尚,二来离间何氏母女感情。

何氏中计了,她日日吃药,使得脾气越来越急,最终爆发出来。

而章老太太这儿。因为楚伦歆和楚伦栩的发现。也没有瞒过去。

直到闹成了这样,何氏才不得不去细细打探那个她根本不愿意接纳的外室来历,却不想。竟然会是琼楠。

楚维琳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是不是就是菩萨说的一切皆有因果?

她能够体谅何氏恐惧琼楠甚至想打杀了她的心理,毕竟对于任何一个正室来说,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妾实在是太碍眼了。何氏能接受三个甚至是五个没存在感的沈姨娘,却受不了一个琼楠。

何氏最大的软肋是没有儿子。前世时发现了这样的秘密,她一心想要过继了楚维琮,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可这事对于楚维琳来说,依旧不能轻易原谅了的。

那是她的弟弟。她的父亲,却被黄氏和何氏逼得家破人亡。

何氏这一世再无这样的转机,也是一种惩罚吧。

事情摆在这儿。要如何解决,那要看章老太太的主意。

章老太太却是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盏热茶放到凉透了,她也不在意地一小口一小口抿完,才挥了挥手:“伦沣媳妇,你先回去,让我想想,仔细想想…”

何氏哭到现在也哭不出来了,垂头丧气地让冬青进来替她净面梳洗,这才踉跄着回去。

等外头都收拾妥当了,楚维琳才从碧纱橱里出来,饶是她再逼着自己沉稳,面上依旧有些尴尬。

章老太太抬头睨了她一眼,叹息道:“老了,真的不中用了,扶我进去躺会。”

楚维琳和冬青一左一右扶着章老太太入了内室。

躺在架子床上,章老太太示意楚维琳在一旁坐下,她两眼浑浑,道:“自诩聪明的都不是聪明人,年轻时,你祖父瞒了我这么多年,到了这个年纪,又叫儿子瞒了数年…”

这话是掏心掏肺般的疲惫和无力,楚维琳接不上话,只能垂首听着。

“老婆子很明白伦沣媳妇的心思,她此时震惊,不下于我当年看到你母亲那张脸的时候。”

楚维琳缓缓抬眼望向章老太太,老人的眼角已经湿润。

她不由想,女人之间的关系和心思真的很奇妙。

章老太太待几个媳妇素来不亲厚甚至有些严苛,何氏和李氏这对妯娌又像是前世有仇,可当男人们为了心中的那颗朱砂痣对嫡妻冷漠疏远的时候,几个女人又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便是章老太太这般秉承女训女戒,也难以面对满娘,她可以接受楚证赋有妾有通房,但那些都是为了子嗣传承存在的,不应该是男人的心头所爱。

处在不同的位置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前世常老祖宗待她那般苛责,说到底也不是因为老祖宗更偏爱赵涵忆,而是因为她是填房,赵涵忆却有嫡长子留下。

就好像常郁昕和常郁昀的嫡母吴氏过世,填房涂氏进门,对待两个孩子的问题上,涂氏也没占到任何便宜,到了最后干脆跟着常恒淼去了任上,眼不见心不烦。

思及前事,楚维琳不由低低叹息了一声。

章老太太听见了,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楚维琳一愣,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实在不能回话,干脆避开,道:“我在想三伯娘,她要是一直没有儿子,大概只有认下来了。”

“换作是你,你咽得下这口气吗?”章老太太问道。

楚维琳抿了抿下唇。

这不是能不能咽下这口气的问题了。

楚维琳让自己略平静些,缓缓说了心里话:“要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对于三伯娘来说,最好的就是让琼楠养在外头,只把孩子接回来。可这样处置,琼楠只怕不会答应的,三伯父偏心琼楠,便是为了子嗣考虑同意了三伯娘的做法,这往后的日子里夫妻之间大约是更不好处了。父母不相合,孩子便是仔细养着,未必能养亲,等三伯娘老了,这个庶子靠不靠得住还真不好说。

可要是把两个都接回来,当年三伯娘是对琼楠死了杀心的,现今琼楠又弄出个什么和尚来算计三伯娘,真在一个屋檐下,还不晓得要多添些什么事端出来,再添上煽风点火的沈姨娘,这西意院里岂会有一天太平日子?

按说这些话,其实不该由维琳这个做侄女的来说,晚辈不议论长辈是非,维琳只是想,要真就这么发展了,到最后不得安宁的其实还是祖母,一边是三伯父,一边是三伯父的子嗣,祖母夹在中间,还怎么舒心?”

这一番话,是真真讲到了章老太太的心底里去了。

她一生好强,便是为了满娘的事,让婆母和丈夫怪罪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为自己多辩解什么,总归是她底下人做的错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到年老了,夫妻之间本就没多少情分,她守着京城,他去了任上,不吵不闹不争,等百年之后同埋了一穴,一样是安安静静的,什么情深如许琴瑟和鸣,在嫁进来的第一年,章老太太就歇了那些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