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十一爷来磕头,楚维琳才在这一世头一回见到她的四姐夫。

个头高瘦,模样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子书卷气,这些和前世的印象相符,但她总觉得又有哪儿不一样了,细细思忖了一番,才想明白是顾十一爷的神态,他的面上只有恭敬,没什么欢喜,便是目光顾到楚维瑢的时候,也不似那年一般满满的暖意。

用过了回门宴,楚维瑢和顾十一爷早早就回去了。

黄氏没闹明白个中情况,顾氏也有些提心吊胆了。

就因着楚维瑢那态度,前一阵顾氏就觉得不妥了,今日出了这样的状况,更是记挂在心头,回娘家打听了一趟。

楚维瑢和顾十一爷不肯直说,顾氏去打听时倒是顺利。

原来楚维瑢这几日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认亲的时候,因着是亲上加亲,顾家各房长辈待楚维瑢也是客气,只有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子寻事一般提了楚维琛的事情,楚维瑢下不了台面当时就愣住了,等回了屋里扑在床上哭了一顿。

新婚里大哭是不吉利的,顾十一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怨言,再传去了长辈那儿,具是说楚维瑢不懂事。

这么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今日回门,回门礼是早就备下了,偏偏临出门检查时发现了些问题,原也不是存心的,但这寓意就不好,有长辈觉得是叫楚维瑢落眼泪触了霉头,楚维瑢却觉得是故意怠慢她。

再重新备好,又等楚维瑢哭过了净面梳妆,这时辰自然也就耽误了。

顾氏听罢,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楚维瑢在新婚时哭泣是不好,但起因分明是那小姑子戳了痛脚,这可不是什么小姑子不懂事,大约是有长辈借着她的口,在认亲时提这些事来给新媳妇下马威的。

至于那回门礼,大约真是个意外,两家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姻亲了,不会在这种事体上坏了关系,可有前一回的事儿在,落在两方心里都不痛快得紧。

顾氏听着娘家人絮絮抱怨了楚维瑢,越听越是不舒服,换作从前,她是听过了就算的性子,可这次是真的熬不住,冲口顶了几句:“维瑢在娘家时虽说不上得宠,但也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这才刚成亲,就给这么大一个下马威,这不是引着人小夫妻往不合的路子上走吗?”

顾氏是直言相告,落在了娘家人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个滋味,觉得她是帮着婆家不顾娘家,楚家的姑娘既然嫁到了顾家,磨一磨性子也是应该的。

话不投机,顾氏张了张嘴想说她高攀了顾家也没被磨过什么性子,可话到了嘴边突然想到了闻老太太的行事,只要不犯事,老太太是不会没事找事训儿媳妇,但她就是会把身边的丫鬟赐下来,赐了之后是没逼着,顾氏寻个由头打发了,老太太也不会找她麻烦,可到底心里不舒坦。

她怕说起来这个,娘家人会依样画葫芦,那她可真是大罪过了,干脆闭了嘴,只劝了楚维瑢几句。

楚维瑢真是最委屈的时候,抱着顾氏哭了一顿,便是顾十一爷回房来了都没有松手。

顾氏好不容易劝住了她,想再和顾十一爷说道说道,对方却已经去了书房。

从娘家回来,顾氏也是一阵长吁短叹,黄氏听完,什么话也没说,不再提这些事情了。

有婆子在背后偷偷说黄氏待庶女凉薄,楚维琳思前想后,却不这么认为。

才嫁过去几日,黄氏就上门去明示暗示一般的示威,等她前脚一走,后脚倒霉的不还是楚维瑢吗?

说起来,这也只有楚维瑢自己硬气起来,改了这一点不如意就哭泣的毛病,好好过日子才是出路。

明明前世时,楚维瑢和顾十一爷过得好好的,没道理这一世就过不下去了。

过了中秋,这天一日比一日凉爽了,等到了重阳,接连下了两场大雨,中午不出太阳的时候,都有些冷了。

楚证赋又有一封信送到。

冬青拆开了信封,取出信纸呈到了楚维琳面前。

楚维琳接过来,上头的字迹让她一时有些吃惊。那不是楚证赋的字,这字小巧、纤细,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她快速扫了一眼,信的口气还是楚证赋的,大约是他口述,让那女子写下来的。

抬眼看了章老太太一眼,又把视线收回到信纸上,楚证赋在外这些年,也有姨娘通房陪在身边,这信怕是她们其中一个写的。

上头的内容倒是格外简单。

他们一行在七月底的时候就出发了,已经过了淮水,在行上半个多月,在九月中旬就能入京了。

楚维琳留意了下落款的时间,算上一算,他们应当会在这五六天里抵达。

章老太太听罢,看也不看信纸,便让楚维琳收了起来,又吩咐渝妈妈道:“老太爷也快入京了,使人去安排一下,带着人去码头迎一迎,免得他回来说我们没良心,这么些年回来一次也没个场面。”

渝妈妈自是应下。

楚维琳只垂手不语,她听得懂这是反话,分明是在说楚证赋没有良心,这么些年也没有回过京里。

章老太太和楚证赋之间的恩恩怨怨,楚维琳这个做孙女的自是不好多言的,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章老太太和何氏交代了一番楚证赋回来之后的安排,何氏一一记下。

九月十四日,楚证赋一行的车队入了京城。

楚伦沣和两个弟弟一道在府门外候着,等在巷口的小厮急着回来禀了,他们各自理了理衣衫。

马车停在了楚府门口,门房上的小厮正要上前摆脚踏,那车帘子浅浅掀开一个角,露出一张徐娘脸。

楚伦沣领头唤了一声“姨娘”。

对方颔首,道:“路上颠簸,老太爷身子骨不太舒服,这马车直接入了后院吧。”

这么一说,自是不敢不从,楚伦沣上前从帘子里望进去,见楚证赋躺在车上,满脸倦容,他赶紧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往后院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意(三)

原本以为楚证赋回府之后会先在前院耽搁会儿,章老太太只让儿子们出去迎,自个儿与媳妇、孙女、孙子们一道在颐顺堂里等着。

对这个多年不曾见过的老太爷,众人心中都各有想法,只是抬眼见章老太太淡淡的神情,也就不敢出声,只静静候着。

外头的问安声比预想中的来得早。

章老太太听见了,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眸,示意楚维琳和楚维瑷扶着她,一起往屋外去。

出了正屋,楚维琳就隐约觉得不对,按说丫鬟们都问安了,这一行人也该走到院子里了,可进来的却只有楚伦栩一人。

“母亲,”楚伦栩快步过来,拱手与章老太太道,“父亲似是病着,便让马车直接驶到了院子外头。”

章老太太闻言眉头皱了皱,惊讶道:“病着?”

“是,怕是走不了,要靠担子抬进来。”楚伦栩一面说,一面转头不住往外头望去。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楚维琳顺着楚伦栩的视线望出去,院外马车旁围了些人,担子已经备好了,楚伦煜和楚伦沣搭了一把手,才把楚证赋从马车上挪了下来,再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担子进来。

竟然严重到了起不了身,落不了地了,楚维琳愕然看着从身边经过的楚证赋,只觉得那是一个了无生气的花甲老人。

便是好些年没有见了,可毕竟是夫妻,但章老太太在这一瞬间也很难把楚证赋和自己那一位离家数年的丈夫相合在一起,他苍老得太多了。

这个当口上,晚辈们别说是磕头问安了。连留在颐顺堂里都显得碍手碍脚的。

章老太太干脆挥手让他们都散了,只留下三个儿子做帮手,又是请大夫,又要去长房和二房报信,等所有事忙完了,才有工夫问一问话。

随着楚证赋在任上伺候的有一位姨娘两位通房,那姨娘姓蒋。从前也服侍过章老太太。在楚证赋外放的时候受了老太太的恩典开了脸,那两个通房现今二十出头,在外头时。内院里的事情都是蒋姨娘做主的。

照蒋姨娘的说法,楚证赋这一回回京是受了万岁爷的旨意的,出发之前身子骨就不太利索,可皇命不可违。便硬挺着出发了。

本就是病体,又上了年纪。哪里受得住这舟车劳顿,病情自是厉害起来。

蒋姨娘本劝楚证赋在路上休养个一旬半月的,可楚证赋不敢耽搁进京的时间,咬着牙坚持上路。到最后半个月,全是躺着过来的。

章老太太一肚子的抱怨和不满,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口来了。只让人仔细伺候汤药。

颐顺堂里的这些消息陆陆续续传到了清晖苑里,楚维琳和楚维琮听罢。都有些担心。

刚才看楚证赋的面色,分明就是久病之后的模样了,便是如今到了家,想把身子养回来,也要费些心思了。

“也不知道万岁爷召祖父回来是为了何事…”楚维琳低低喃了一句,就见楚维琮跟着摇了摇头。

姐弟两人等到了掌灯时,颐顺堂里才传了话来,楚证赋醒了。

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屋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了,长房、二房都有人过来问安,可见楚证赋这精神,也不好多言,磕了头就退出去了。

楚维琳和楚维琮一块到了内室,绕过八仙过海大插屏,就见楚证赋奄奄靠在拔步床上,身后垫了个引枕,蒋姨娘坐在床沿上,正一口一口服侍他用药。

两人正要开口,楚证赋那双无光的眸子突然睁大了,颤着声,模模糊糊唤道:“满娘?”

屋里鸦雀无声。

蒋姨娘入府得晚,并不晓得满娘是何许人,但她光从楚证赋的神态语气里就晓得这事不太妙,便停下手中动作,眼观鼻鼻观心。

章老太太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听到这两个字她的脸瞬间拉得老长,哼了一声。

楚维琳见楚维琮亦是不解地望着她,匀了匀气,请安道:“孙女维琳见过祖父。”

只这一句,决口不提刚才楚证赋的失言,仿若她压根儿没听到一般。

楚维琮也回过神来,跟着问安。

听到这里,楚证赋一下子又颓废了下去,半响叹息道:“是了,你是维琳。”

原本楚维琳和陌生的祖父就没有什么话好说,请安后就退了出来。

之后的几日,楚府也是热闹。

楚证赋多年后归京,姻亲们少不得过府里来问候几句,大部分却都没见到老太爷的人,一时有人猜测,会不会就这么每况愈下就不好了的。

宫里也有人入府来,见楚证赋这个样子,也不好硬要求他起身入宫去,收了楚伦沣厚厚的红封,喝了口茶水便回去了。

等夜深人静时,渝妈妈蹑手蹑脚开了门,把外头的楚伦沣和楚伦煜两兄弟迎了进来,而后又关上。

内室里,只剩下蒋姨娘一个人端茶倒水。

章老太太依旧坐在太师椅上,而楚证赋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眸子却比白日里清明了许多。

他的确是病着,染了些风寒,但并没有展示出来的那么严重。

几人压着声音说了些今日的情况。

楚证赋是被圣上逼着回京的。

都转盐运使是个肥差,不用是个心黑的,坐在这个位子上,银子也会慢慢就多起来了,楚证赋也不例外。

水至清则无鱼,圣上明白这个道理,这么些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了都无事,况且楚证赋做事认真严谨,没有出过什么差池。

楚证赋本以为会继续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下去,哪知从去年起,京里陆续来了些讯息,要让他进京来。

进京,那不可能是拉家常,定然是要有大变故的,楚证赋在朝中打听了一番,圣上用兵的心思很重,等他回京来之后,怕是要被调去负责粮草调运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工作,瞧着是深受了朝廷信任,但却不是轻易能担当的,行兵打仗不是儿戏,万一有什么差池,那是要掉脑袋的。

况且,这几年,无论南北,都不是兵粮充足的时候。

楚证赋弄明白了这些,便连连拖着,直到京里下了圣旨,再不敢拖,启程进京。

可楚证赋打心眼里还是不肯去押运粮草,他的年纪不小了,不是壮年时想要拼搏一把的心态了,想着过几年能顺利告老还乡了,实在不想在这个当口上出些什么乱来,便想以病重为由推托了。

虽然舍不得都转盐运使的那个肥差,可比起提心吊胆,还是在家清净着休养为好。

楚伦沣和楚伦煜都能理解楚证赋的想法,以楚家今日的地位,实在无须去冒风险。

可既然是称病,既然要欺君,自然也要做得有模有样的。

楚伦歆亦回了一趟娘家,见楚证赋病重,不由把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常府里,常老祖宗也听闻了这事,瞧见楚伦歆这幅模样,心里也有些惴惴了。

她是过来人,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也见过长途奔波后身体垮下去再也养不回来的人。

万一,楚证赋在这个时候过世,楚家治丧,常楚两家的婚事就要往后拖了。

常老祖宗倒也没有一定要让常郁昀早早成亲的念头,可底下还有旁的孙儿要娶亲,这边耽搁个一两年,后头岂不是都要排着队?

前头就有这么个例子,常郁昭和关氏的婚期定下后,关家治丧,足足多等了一年多,后头常郁晓的妻子徐氏也因此被耽搁住了,徐氏年纪比关氏大上一岁,多在闺中多留了这么久,心里存了些怨言,妯娌两人总有些不对付。

虽能明白徐氏那些感受,但规矩就是规矩。

况且接下去要迎进门的是老祖宗的宝贝外孙女叶语姝,她更是想早早办了喜事,好让这贴心的孩子日日陪在她身边。

这么一考量,常老祖宗便和楚伦歆通了个气。

原本定了十月下旬迎娶,若楚家那儿点头,不如改成了月初或是九月末,总归这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楚伦歆闻言惊讶,只说会和章老太太商议,转身出了松龄院就咬着牙落眼泪,老祖宗背后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这是怕她父亲要撑不住了。

隔日里,楚伦歆又早早到了颐顺堂里,她不敢叫章老太太担心,可话到了嘴边又不能不说,试探着问了几句。

章老太太眉宇之间无喜意,开口便是回绝。

母女两人僵了会儿,直到厨房里送了楚证赋的药过来才缓和了气氛。

楚伦歆亲手服侍父亲吃药,见老父身体这般不济,不禁红了眼眶。

楚证赋吃了药,喘着气道:“我刚好像听见你说,常家那儿想早些娶了维琳进门?”

这么简单一句话,楚证赋说了好一会儿,楚伦歆心痛地落泪,点了点头。

楚证赋长长叹了一口气,冲章老太太道:“也好,就当冲喜了。”

冲喜?

这两个字落在楚伦歆耳朵里是悲伤,落在章老太太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既然装作病重,那就冲喜吧,外头瞧着也就越发像了。

楚维琳被章老太太唤到了颐顺堂,听她说了始末,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本就不多的日子,一下子又要提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意(四)

听到这样的消息,楚维琳没有什么五味陈杂的感觉,更多的是茫然,脑海一片空白。

她知道楚证赋身子不好,可却没有想到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楚维琳垂下眸子,并不追问,若是两家长辈定下了要提前迎娶,她一个人在这儿问上半宿也是无用的,说是她的大婚之日,其实这些大事情从来和她没有什么干系。

父母之命,什么都是家里说了算的。

“祖母,维琳知道了。”楚维琳平静地道。

见她这个样子,章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懂事、知礼、听话,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模样。

这事若是放在了楚维琛身上,不晓得要闹腾上多久,这么一比,对楚维琳越发满意起来。

从内室里传来轻轻脚步声,蒋姨娘探头出来,柔声道:“老太太,老太爷想见六姑娘。”

章老太太颔首,冲楚维琳示意:“既如此,进去吧。”

楚维琳起身,随着蒋姨娘进了内室。

绕过插屏,楚证赋依旧躺在床上,胸口一阵阵起伏,呼吸声比寻常人重上一些。

经过圆桌时,楚维琳闻见了一点儿药味,桌上放着已经喝空了的药碗,底面有些残渣。

“祖父。”楚维琳恭敬问了安。

蒋姨娘搬了一把绣墩放到床前,请了楚维琳落座,又俯下身子与楚证赋道:“老太爷,六姑娘来了。”

楚证赋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无神的眸子移到楚维琳身上。仔细看了看,道:“要委屈你了,好好的大喜变成了冲喜。”

这话摆在这儿,楚维琳接什么都不是,干脆不语,等着楚证赋继续说。

“这门亲定了也很久了,常家小五呢。祖父虽没有见过。但伦煜和伦歆都说好的,总归不会差,”楚证赋说到这里重重喘了几口。就着蒋姨娘的手顺了顺气,又道,“其实原本也就一个多月了,可祖父这身子骨。万一没挺住,又要耽搁你一年。我们家是不着急,常家那儿等不住,干脆就提早吧。一来依了他们的意思,二来也冲冲喜。指不定能让我多活几点,活到看着维琮娶媳妇。祖父也没旁的东西,就攒下些字画顽石。你明日里自己来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楚维琳自个儿也明白。

早晚也就是这几十天的工夫了,再不讲究,等常家那儿定了日子,再四处亲友间发了帖子,一连串的规矩办下来,也要有些时间,到最后就算是提前,其实也就提前了十天半个月。

但心理总归不是那个滋味。

可看到面前的楚证赋这般样子,她只能安慰道:“祖父的身子最要紧,您说得对,家里办喜事能带来好运,您一定能等到维琮娶媳妇的。”

楚证赋闭着眼睛没有回应,过了会儿,蒋姨娘才发现是他睡着了,便冲楚维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陪着她一道回到了外间。

楚维琳听盘腿坐着的章老太太又叨唠了几句,这才回了清晖苑。

夜未深,外头虫鸣一片,楚维琳一点困意也无,又觉得心情起伏,干脆到了桌前,想要临字帖静心。

流玉见了,过来帮她研墨。

上等的松烟墨香渐渐溢出来,呼吸之间都让人舒畅极了,楚维琳支着下巴看流玉研墨,白皙手指纤长,涂了凤仙,格外得好看。

这墨锭用了许久了,上头的图案都不完整了,而那砚台也是用惯的了,怎么看都觉得舒服。

许是一直盯着砚台,楚维琳突然之间想起了常郁昀送她的及笄礼,那砚台她收了起来,可依旧能感觉到对方沉甸甸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