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的月例多,又有赏银,拿回去补贴家里也是常有的事,连宝莲都想着法子多变些银钱给秦妈妈送回去,这并不稀奇。

只是楚维琳没料到,水茯是借了钱的。

“我今日也就是碰上了,张妈妈就站在霁锦苑外头指手画脚,我要当没瞧见,别人还当我们好欺负,”楚维琳也不瞒水茯,却也把道理说个明白,“不过,既然是欠了银子,还是早些换上的好。”

借钱没有还,的确是不占理的,水茯忙不迭点了头:“等腊八的时候奴婢就送过去。”

楚维琳颔首,又问:“欠了她多少?够不够?”

水茯一怔,反应过来后,道:“还了七七八八了,就差三两银子了,奴婢好不容易攒下来一些,张妈妈又不肯要。”

楚维琳略算了算,月初领月俸,并上腊八时的红封,再添些那日隔房各院的打赏,凑个三两倒也不成问题。便让水茯下去了。

娉依候在屋子外头,见水茯红肿着眼睛出来,拉着她回了屋里:“奶奶没有难为你吧?”

摇了摇头,水茯道:“奶奶还帮我解围了。”

娉依听了经过,气恼地跺了跺脚:“哪个嘴碎的在张妈妈面前乱说话的,什么晦气不晦气!”

“她如今盼着那一位飞黄腾达,可是讲究了。别说是死人银子。便是病人银子,也是不摸的。”水茯置气,言辞更加直接。

娉依递了一盏茶给她。安抚道:“你既然知道她,别去触她霉头,以后好的坏的都往你身上招呼,何必呢!话又说回来。我瞧着六太太这几日面色又差了许多…”

议论主子身体,也只能说到这里。后头半句娉依是不敢继续说的。

水茯晓得她的意思,柳氏若再病了,四房分红封的时候,张妈妈是接还是不接?

西次间里。宝莲低声和楚维琳说着水茯的事情。

“她也是个可怜的。她娘为了生个儿子,前头连生了三个女儿,水茯是长女。两个妹妹都是她带的,她娘只管儿子。她娘生产时坏了身子。如今就在家里养着,两个妹妹在前院里做粗使丫鬟,没几个月钱,就靠老子在花房里做事赚些银子,偶尔还去外头哭个丧,所以张妈妈才说是晦气银子。水茯的月钱全让她娘给她弟弟做衣服、买玩意了,不够的时候对着水茯又打又骂的,水茯只能靠借的,等到了咱们爷这儿当差,才慢慢把各处都还上了,张妈妈那儿应当是最后一些了。她弟弟叫她娘养得蛮横,有吃了亏的,最后也是看在水茯有些体面的份上不和他们家计较的。”

楚维琳听完,低低叹了一声,道:“既然四处都还上了,她做事又挑不出错来,这事体以后略过不提就好。谁都有日子艰难的时候,她本分赚了钱回来,不该为她家里那些为难她。”

宝莲点头应下:“奴婢知道。这内院里头,也没几个会给她脸色瞧。”

大丫鬟,尤其是得宠的大丫鬟,本就是体面的,二房在京城就由常郁昀夫妇说了算,水茯在霁锦苑里当差,也不会简单叫人欺负了去。

入了腊月,簌簌下了几场雪,院子里一阵梅花香。

松龄院里,大赵氏和老祖宗商量着施粥的事体。

京城世家会在腊八前后三天施粥,一来攒些名声,二来添些福泽,秋天时新米进仓,腊月里正好也把陈米用了。

说是陈米,其实也就是存了一年,煮得烂了,百姓也不讲究那些区别,更爱研究各家用的其他材料,莲籽糯不糯,花生香不香。

大赵氏摊着册子给老祖宗过目:“依着往年的量,差不多是这个数据的开销。”

老祖宗心里有数,颔首道:“就照这个来。”

又说了施粥的人手,惯例是各房都出几个人,也好都沾些福气。

楚维琳回到霁锦苑,寻了娉依来问:“往年施粥是谁去的?”

娉依想了想,道:“是清兰园里的韩妈妈。”

清兰园里只住了常郁暖和苏姨娘,涂氏虽然离了京城,却不会撒手不管,留了两个管事妈妈顾着清兰园里的事体,韩妈妈就是其中一位。

“那就问一问韩妈妈,今年还去不去。”楚维琳说罢,取了书册过来,自顾自翻了起来。

涂氏留下来的这两位可不是糊涂人,楚维琳从前和韩妈妈打过交道,那就是一个人精。

施粥瞧着是小事,楚维琳是新媳妇进门,涂氏不在京里,她直截了当换掉了韩妈妈的差事,叫嘴巴多的颠三倒四一番,说不定就要成了对婆母不敬了,可要是让韩妈妈去,这京里的二房毕竟是楚维琳当家,叫人瞧着背地里笑话。

使人去问,小算盘打得比账房先生还溜的韩妈妈,自然会卖楚维琳一个好,毕竟涂氏丝毫没有要回京来的讯息,楚维琳却是二房正经的主子,韩妈妈定是要和她一边清兰园,一边霁锦苑的井水不犯河水。

韩妈妈推辞了,楚维琳再安排人手,也叫人挑不出错来。

这是这两年楚维琳在颐顺堂里学会的,越是小事,越不要受人把柄,平白惹了章老太太的嫌,到最后不落位的是她自个儿。

娉依走了一趟清兰园,回来禀道:“韩妈妈这几日有些咳嗽,施粥忌讳这些,她不敢过去添乱。妈妈原本想亲自过来给奶奶回话的,又怕过了病气,等大好了之后再来给奶奶请安。”

倒是韩妈妈会寻的由头。

楚维琳勾了勾唇角,又让娉依去请了杜平家的来。

比之杜平家的,楚维琳自然是和李德安家的更亲近些,只不过,施粥要讲究一个面相。

李德安家的虽然模样不错,体型却偏瘦些,不比杜平家的圆脸、微胖,瞧着喜气福气,老祖宗那儿,更偏爱杜平家的这种面相,施粥时往棚子里一坐,旁人见了只觉得亲切不已,韩妈妈也是这般面相的。

杜平家的是使了力气才谋到了陪房的位置,自是想大干一番的,见楚维琳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赶忙笑着接下了。

人选定下了,就要报上去。

翌日去老祖宗那儿请安,楚维琳便提了一提。

大赵氏转着眸子,问道:“怎么不是韩妈妈?”

“韩妈妈这几日咳嗽,她怕犯了忌讳,不敢去施粥。”楚维琳晓得她会有此一问,便照着答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祖宗点头,又与楚维琳道,“晚些让杜平家的过来。”

去施粥的都要是稳妥人,老祖宗没亲眼瞧过,多少有些不放心,待杜平家的来了,见她说话清楚,模样端正,一个好面相,便安了心。

施粥从初七到初九,搭棚子、熬粥、分粥,全有小厮们动手,几位妈妈其实也就是坐在那里说会儿闲话,又不劳累又添福报,大家都高兴。

而府里头,初七从早到晚都忙着准备明日的事情。

霁锦苑里也要熬粥,满娘备下了材料,又怕熬得久了没了味,天黑时就爬起来熬,等到天亮时正好做得。

李德安家的领着几个小丫鬟把粥一一装好,往各府各院送去。

正房里,常郁昀和楚维琳亦是大清早就起来梳洗,揣着汤婆子往祠堂走。

天还有些蒙蒙的灰,祠堂外头已经到了些人了,楚维琳过去一瞧,全是三房的。

楚伦歆瞧她来了,过来摸了摸楚维琳的手腕,不似叫汤婆子捂烫了的手心,手腕温温,她笑着道:“还好,没冻着你。”

略等了会儿,四房的人也到了。

楚维琳过去问安,抬眼见柳氏眼下涂了厚厚的米分还露出些青色来,心想她这病果真是反复,这几日天寒又犯了。

老祖宗是由长房的人护着过来的。

楚维琳见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常郁映。

常郁映消瘦了些,脸颊微微陷下,下巴越发尖了,见楚维琳一眼扫过来,她斜斜横了一眼过来,目光冰冷。

这脾性,禁足也好,嫁人也罢,是绝不会改了的。

楚维琳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些动静出来,全当没瞧见常郁映,与常郁暖站在一道。

常郁映不守规矩,其他人却是不行的,彼此见了礼。

楚维琳侧耳听常郁暖说话,余光瞥见常恒逸拱手与常恒翰见礼,常恒逸抿着唇似有恼意,常恒翰的面上却很平静,楚维琳猜,大约常恒逸的怒气不是冲着常恒翰去的。

男子们进了祠堂里,依着辈分跪下,女眷跪在外头。

常恒翰念了祭祖词,也许是顾及老祖宗的身子骨,他的语速偏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年节(一)

等一切完备,大赵氏和楚伦歆扶了老祖宗起来。

老祖宗长长呼吸了一口,摇头道:“老了,跪这么一会儿就累得慌。”

大赵氏唤人抬了软轿来,伺候老祖宗回松龄院。

楚维琳站在祠堂外头,常郁昀缓步出来,而后往配院走去。

配院里,供奉着女眷牌位,最底下放着吴氏的。

楚维琳定睛看着,在她的记忆里,最下面的应当是郁字辈媳妇的牌位,有关氏的,有小赵氏的。

这一生,常恭溢平安,关氏还活着,而赵涵忆没有进门。

局势改变太多,行至今日,这几年过得也算满意,只盼着将来也能平顺些,不求些旁的,只求前世那些伤心事能够一一化解。

常郁昀立了许久,才背手出来,见楚维琳站在一旁,眉宇渐舒,浅浅笑了:“走吧,回去吃腊八粥。”

霁锦苑里,各处都送了粥来。

楚维琳依旧不爱这些,意思意思吃了一小碗也就放下了,待常郁昀吃完,她吩咐流玉给院子里的人分了红封,又添了粥:“都在正午前用完,图个吉利。”

水茯没着急喝,捏着红封去寻了张妈妈。

张妈妈虽心疼利钱,可毕竟是当着楚维琳的面扔出去的话,不能随意更改,她连银子带红封抓过去,掂了一掂,才有些笑容:“五奶奶刚赏下来的?倒是喜钱。”

水茯气恼她上回那些话。闻言福了一福,道:“妈妈今日要收不少喜钱吧?有这么好的彩头,想来是定要走好运的。”

她咬牙切齿说得讽刺,张妈妈哼笑了一声扭头就走:“你们是到头了的,我还要往上走的。”

水茯气得仰倒,回来与娉依道:“说得好像我们想往上爬一般!谁跟他家这般无脸无皮!”

“大好的日子,你气这些做什么?”娉依端了腊八粥过来。舀了一勺塞进水茯口中。“赶快吃了,不说她家。”

腊八一过,事情越发多了。

庄子上、铺子上的庄户来奉帐。各处都脚不沾地。

楚维琳也有陪嫁的庄子铺子,前世时旁的没上过心,自个儿手上的银钱倒还是清楚的,对庄子、铺子的产出经营多少有些概念。

管事的不是糊涂人。一样样交代得仔细,楚维琳认真看了账册。

忙过了二十。才算有些空闲,坐下来算了算日子,送去明州的年礼大约是已经到了的。

翌日傍晚,陪着常郁暖说了会子话。前头来禀,明州那里送回来的年礼到大门口了。

老祖宗还健在,常恒淼的年礼自是先送到了松龄院。

楚维琳和常郁暖一前一后进去。就见大赵氏把礼单和一叠信封交到老祖宗手中。

老祖宗捏了捏厚厚的信纸,哼笑了一声:“还晓得写信回来!”

话语里全是抱怨。可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哪里真舍得,抽了信出来,仔细看了上头内容。

老祖宗凝神读信,其他人便收了声,免得打搅了她,等老祖宗来来回回看完了,才又翻开了厚厚的礼单。

礼单上的,很多都是明州那儿才有的东西,比如那九坛船娘酒,入口绵软,老祖宗很喜欢,再有些手艺器皿,江南的东西讲究精细,叫人爱不释手。

后头还列了给孩子们的东西,也有涂氏给楚维琳这个新媳妇的。

几匹江南上好的丝绸缎子,一整套圆润饱满的南珠头面,饶是京中好东西不少,还是叫人开了眼界,江南人富足,可窥一斑。

也难怪楚证赋能在江南就绝不回京。

东西送回了霁锦苑,常郁昀回来瞧见了,道:“她也难得大方一次。”

到了除夕夜,老祖宗在花厅里摆了酒,想要一家人热闹热闹。

大赵氏千叮咛万嘱咐,只求着常郁映忍一忍,千万别在席面上说些不该说的。

楚维琳与几个嫂嫂坐在一块,一时也算恰意,并不用分神去顾及常郁映,只是渐渐的,她留意到另一侧的动静。

男人们彼此劝酒,你来我往也算热闹,只常恒逸和常恒翰,彼此各不搭理,视对方如无物一般。

楚维琳记得,上回祭祖时就觉得有些微妙了,这会儿一瞧,越发觉得两人有些矛盾。

老祖宗吃多了酒,没有留着这么多人守岁,叫他们各自散了。

常郁昀握着楚维琳的手往霁锦苑去。

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常郁昀的手心比平日里温热。

虽是冬夜里,却不似寻常日子一般冷,没有走游廊,常郁昀牵着楚维琳从园子里过。

各处都挂着灯笼,脚下并不黑暗,几个丫鬟便跟得远些。

腊梅开得正艳,呼吸之间全是淡雅清香,楚维琳停下脚步抬头去看树梢。

常郁昀也停了下来,顺着楚维琳的目光望去。

红梅满开枝头,夜色伴着朦胧烛光,少了清冷,多了几分妖娆。

松开了牵着楚维琳的那只手,而后抬手采下一朵红梅,常郁昀略倾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插在了楚维琳的耳后,随后俯身嗅了嗅,笑道:“好香,衬你。”

楚维琳愣了愣,温热呼吸扫过耳廓,鼻息之间,是常郁昀身上淡淡的酒味,她觉得整个儿耳尖都红了,比那红梅更红,仿若席间叫长辈妯娌们劝着闹着灌下去的几杯酒一下子蒸腾了起来。

越发好看了,常郁昀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其中有句“学妆如小女,聚笑发丹唇”,他偏过头望着楚维琳,分明是她的唇色更胜一筹。勾人采撷。

楚维琳大骇,想到后头远远跟着的丫鬟婆子大抵是瞧不见他们的小动作,这才略定了心神,只瞪了常郁昀一眼,可见他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楚维琳不由压着声急急道:“常郁昀你!”

连名带姓,这是真急了。

常郁昀低低咳了几声。眼底却全是笑意。他毫不介意地又收了几个眼刀子,把楚维琳的手握在掌心,继续往回走。

入了霁锦苑。越发灯火明亮,老祖宗讲究这些,除夕夜的灯必须点到天亮时。

屋里烧着地火龙,角落又摆了炭盆。去了斗篷也一点不觉得冷。

因着要守岁,今夜自是睡不得的。

流玉准备了醒酒汤。一碗下肚,暖洋洋的越发叫人困顿起来。

常郁昀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随手取过一本书来,坐在榻子边。指着身侧道:“真挺不住就闭眼歇一会,只有我们两人,又不妨事。”

“还好。”楚维琳亦学他一般取了书。腿上盖了毯子,靠着引枕翻起来。

越看越困。亏她还特地取了本鬼怪志异故事来,就怕沉闷了昏昏欲睡,谁知一样没用。眼皮子不住打架,到最后连这一列是读了还是未读都分不清了。

常郁昀抬手去取几子上的茶盏,入手稍稍有些凉意,他想起身去添些热茶,扭头见楚维琳已经捧着书睡过去了。

长长睫毛映在眼下,樱唇微启,那朵他替她插上的红梅还留在耳后,几缕乌发散下,衬得那张脸更是小巧精致了。

怕惊醒她,实在不愿意惊醒她,常郁昀不再想着添茶,轻轻替她整了整毯子,又低头去看书册。

连翻了几页,都无法定下心神来,时不时就想偏过头去看楚维琳一眼,常郁昀失笑叹息,干脆放下手中书,只看着身边人。

外头渐渐亮了起来,丫鬟们也是守了一夜,这会儿虽是困乏,面上却笑意不减,人人穿得喜气,看在眼里更是心情舒畅。

楚维琳听见些脚步声,这才幽幽转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模糊道:“我睡着了?”

常郁昀浅浅笑了,理了理她的额发,低声道:“该起来了。”

坐起身定神去看西洋钟,才晓得已经睡了许久,只是浑身还是乏得厉害,倒是一夜未眠的常郁昀更加精神些。

唤了丫鬟进来梳洗,又换了新衣,便去松龄院里磕了头。

等长辈跟前都拜了年,回到霁锦苑里,楚维琳打着精神分了红封,初一是大日子,便是困乏也不能补眠,只能硬挺到了天黑,早早上床睡下。

初二一早,出嫁女们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楚维琳与楚伦歆却是提前商议好了,常郁昭要陪关氏和常恭溢去岳家,不如就等了初三,大家一道回去,颐顺堂里也好热闹些。

而常恒熙和叶语姝,正是初二回来,楚维琳正好不会错过了。

松龄院里,叶语姝恭敬磕头请安拜年,只是到了大赵氏跟前时,明显有些勉强,大赵氏瞧得清清楚楚,却不好说她什么,挂着笑容给了红封。

常恒熙有话要与老祖宗讲,叶语姝挽了楚维琳的手,道:“外祖母,母亲,我去琳姐姐那儿。”

老祖宗笑着允了。

霁锦苑里,关起门来才好说话。

叶语姝捧着茶盏小口小口接连饮了三杯才放下,支着下巴半晌吐出几句话来:“二伯父不答应。”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楚维琳却是听懂了。

上回大赵氏和常郁映这么一个态度,饶是常恒熙是常家女,都对叶语姝和常郁晖的婚事寒了心,叶语姝本就不愿意,常恒熙如此是合了她的心意的。

结亲是两家人的事情,常恒熙要和叶家上下商量,却有人跳出来反对退亲,这人便是叶家二老爷,也就是叶语姝的生父。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年节(二)

晚上7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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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亲是结缘,可退亲,一个不好是要退出两家仇恨来的,就好似叶家和季家,当年再和睦,也叫这退亲闹得彻底翻了脸。

叶家里头,因着叶语妍的死,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退亲”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