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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捂着嘴,喘不来气,要死掉的感觉。”

陆繁没话说了。

年底,各行各业都挺繁忙,消防队也一样。

陆繁所在的湛江路中队这阵子出警次数猛增,小年过后,接警电话就没断过,其中一大半都是因为燃放烟花爆竹造成的火灾。

陆繁年前没有假,他和倪简只能靠短信联系。

天太冷,倪简几乎不出门。她在家里等除夕夜,等陆繁放假。

今年她不打算回到程虹身边过年,也拒绝了倪振平的好意。

她现在觉得,倪振平的好心有时挺伤人。

他怎么会认为让她去他家过年,跟李慧、倪珊一起吃年夜饭是个好的提议?

她们除了彼此互相嗝应,不会有别的感受。

其乐融融、皆大欢喜什么的,都是扯蛋的肥皂剧。

倪简想,这个年,她跟陆繁一起过就好。

但没想到,距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倪简和往常一样,下了外卖的订单就去开门,却在门口看到了程虹的助理。

倪简跟程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丢了手机,搬了家,没有通知程虹,这几个月程虹也没有来过,倪简没有料到程虹会派人来找她。

程虹有能耐,她手底下的人也一样,在没有倪简的电话和住址的情况下还是找对了地方。

倪简禁不住要怀疑程虹在她身边布了眼线。

年轻的男助理彬彬有礼地喊了声“倪小姐”,倪简没多问,开门见山地说:“有什么事?”

听他说明来意,倪简皱了眉。

“我不打算去回北京。”

对方听到这么明确的拒绝,并没有着急,仍旧有条不紊地说完后面的话,末了告诉倪简:“程总让我转告倪小姐,她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您得知道分寸,还有,您要清楚,她虽然不在这个城市,但要做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对那些本来就很弱的人,即使是现役武警,饭碗也不一定端得稳,更何况是别的。”

倪简的脸一点一点僵硬。

半刻后,她冷笑:“这还真像她说的话。”

警告和威胁,都是程虹惯用的手段,她也很擅长,一下就捏住了七寸。

倪简默了一会,说:“行,那你告诉她,我带我丈夫一起回去。”

“这恐怕不行,程总吩咐我现在就带您去上海,明天同她一道走。”

倪简凉声道:“我今天不可能走,你走吧,我自己跟她联系。”

晚上,倪简主动给程虹发了信息。

程虹只回了一句:我不管别的,老太太过寿你必须在,除夕宴必须出席,你可以带他回京,但别让我们看到他。

陆繁晚上出警回来已经十一点半,他习惯性地去看手机短信,发现只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倪简八点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明天见。

第二天晚上,倪简八点就到了。

陆繁出警回来已经八点半。这样的天气在外面站半个小时并不好受,倪简的脚快冻僵了。

消防车开进去没一会,陆繁就跑出来了。

他没换衣服,灰头土脸。

“来很久了?”

“没有。”

他摸她的手,冰凉彻骨。

陆繁看了她一眼,显然对她的回答表示怀疑。

倪简换了说法:“嗯,有一会了。”

陆繁没说话,认真将她的手捂在掌心暖了一会,低头看见她脚边放着两个大袋子。

倪简也记起自己的来意,把手抽出来,弯腰提起袋子递给他:“给你买了衣服、围巾还有鞋子。”

陆繁皱眉:“买这么多干什么?”

“冬天冷,多穿点。”

倪简把袋子放他脚边,直起身说:“陆繁,我要回北京了。”

她的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看到陆繁的目光直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雕像一样僵硬。

倪简知道他误会了。

她想笑,却没笑出来。

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和她的手一样冰凉。这样摸着,谁也没有温暖谁,但倪简觉得安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说,“只是去过年,年后就回来。”

陆繁紧绷的肩松了下来。

两秒,问:“不是说在这过年吗?”

倪简嗯了一声,说:“本来是这样的,但现在不行了。”停了下,“我明天走。”

陆繁没说话。

这几年他都在队里过春节,把休假的机会让给有家庭的战友,但昨天班长登记今年春节调休的情况,他申请了六天假,从除夕到初五。

这是他跟倪简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她也说,要跟他一起过的。

说不失落,是假的。

沉默了一会,陆繁淡淡说:“好。”

倪简静静看了他两秒,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倪简说:“拿着。”

陆繁依言接过去,就着灯光凑近一看,是一张火车票,g字头的。

这是高铁票,陆繁帮耗子买过。

陆繁目光上移,看清上头的小字,30号下午三点三刻。

正好是除夕当天。

陆繁抬起头。

倪简说:“要是忙完了,赶得及,你想来的话,那就来。”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行,或者不想来,那就算了。

她给他准备一张票,他去不去,不强求。

*

倪简腊月二十七回到北京。

程虹的现任丈夫肖敬是一位成功的跨国企业家。他上头还有位老母亲,今年八十高寿,免不了要大操大办。

作为儿媳的程虹理所应当地揽下了重任。

倪简七岁跟着程虹到肖家,喊肖老太太一声“奶奶”,祖孙情没有几分,面子上的事却总是避不了。加之程虹又格外在意这些,倪简除了顺从她,没有其他选择。

寿宴定在腊月二十八,地点是程虹选的,在国贸的中国大饭店。

倪简一听这地点,就看出是程虹的手笔。

程虹好强,好脸面,没有人比倪简更清楚了。

所以,倪简也清楚,程虹这一生有两大败笔,一是和倪振平的婚姻,二是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倪简记得,刚来肖家那几年,程虹的处境挺尴尬,大半原因在于带着个拖油瓶。

而且这个拖油瓶还是个聋子。

在肖家,倪简从来都不是招人喜欢的孩子。

当年被程虹强行带来北京,倪简的自闭越发严重,头几年几乎不在家里说话,只在做语言训练时练发音。

因为这个,倪简的继妹肖勤一直喊她“小哑子”。

后来,她的弟弟肖勉也跟着喊。

倪简跟这一对弟妹没什么感情,去国外读书后,他们跟着程虹在纽约,她一个人缩在西雅图,一年也见不上几次。

那几年倒是最自在的日子。

现在,倪简回国了,肖勤刚毕业,也回了北京,只有肖勉还在读书。但祖母八十大寿,子孙辈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来的。

肖勉和倪简几乎前后脚到。

而肖勤早就坐在肖老太太身边奶奶长奶奶短地哄着了。

肖勉在宴厅门口看到倪简,淡淡喊了声“大姐”就进去了,正眼都没瞧她。

宴厅里宾客满堂,肖老太太被一堆人众星拱月地围着。

倪简看得眼晕,站了一会,走过去给肖老太太送了礼物,喊了声“奶奶”,客气而疏离。

肖老太太有两年没见过倪简了,对她也没什么印象,混浊的眼睛盯着倪简看了好一会,记起来,说:“是小简吧?”

她这么一说,旁边人才把目光朝倪简投来。

那些妇人、小姐,老的、年轻的,倪简一个都认不出来,索性都不叫了,只看着肖老太太,嘴边挂着一丝僵硬的笑容。

一旁,妆容精致的肖勤笑容灿烂地介绍:“大家还不认识吧,这是我大姐,她一向忙得很,今年难得露面给奶奶贺寿,刚好趁此机会给大家介绍一下。”

说完,对倪简说,“来,大姐,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倪简抿唇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简洁地说:“大家好,我叫倪简。”

众人笑着朝她点头。

倪简不是傻子,那些笑容里包含的没有言明的意味,她都懂。

她姓倪,不姓肖。

她知道,这些人都注意到了。

倪简也笑了笑,闭上嘴不再说话。

但肖勤很热情。

她帮着介绍:“啊,我忘了说,我大姐比较特殊,她耳朵聋了,听不见,所以你们跟她打招呼要站在她面前,这样她就能看到了。”

肖勤说完对倪简笑了一下。

倪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她听不见,也不想费力地一个个去看。

这一刻,她发现,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见自己不想见的人,待在自己不想待的地方,比预料中更令人疲倦。

她尽力了,没办法做到更好。

程虹要是再不满意,她也没办法。

倪简默默站了几秒,一句话也没说。

肖勤觉得无趣,懒得理她了,很快带出一个新话题,又把一堆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去了。

倪简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坐着,活生生熬了两个小时。

期间,她的目光远远跟程虹碰了几眼。

倪简想,这算查过岗了吧。

然后,她从宴厅的侧门溜走了。

夜里十点,倪简仍在长安街上游荡。

北京的风比南方更烈。

倪简没有戴围巾,风裹着光溜溜的脖子,从衣服缝隙里钻进去,冷得人牙根打颤。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靠着路灯柱给陆繁发短信:今天忙么?

很快收到回音——

还好,出了四次警,你还好么,北京很冷吧?

倪简笑了笑,回:废话。

陆繁:多穿点,记得戴围巾。

一阵冷风刮来,倪简打了个哆嗦,她伸手摸摸脖子,凉得刺手了。

她靠着灯柱蹲下来,用快要冻僵的手指头慢慢摁:嗯,你也是,换厚鞋子穿。

顿了顿,又摁出几个字:后天,你来么?

停了两秒,又一个一个删回去,换了另外五个字:不说了,睡了。

*

除夕夜,下雪了。

时隔多年,倪简再一次看到北京的雪,仍然如鹅毛一般,一片抵别处两片,飘飘洒洒。

天格外的冷,但依旧要参加宴会。

这回吃的是年夜饭,算是家宴,在北京饭店,五点开席,八点多就结束了。

一家人都回了老宅,晚上,程虹还在家里安排了别的活动。

倪简待了几分钟,就溜出来了。

程虹前两天拨了一辆车给倪简用,钥匙还在倪简手里。

倪简取了车,离开了老宅。

在这个飘雪的除夕夜,倪简在漫天烟花爆竹中独自驱车去了北京南站。

她没有收到陆繁的信息。

她也不问他。

今晚,她在这儿等。

他来了,他们一起过年。

他不来,她进去取票,赶凌晨的火车。

她没告诉他,那天,她弄了两张票。

第34章

倪简给陆繁买的那趟车三点多发车,正点到站应该是晚上九点半的样子。

倪简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九点三刻了。

她没告诉他具体地址,如果他到了,必然要发信息问她。

倪简等到十一点,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灯火,闭了闭眼,头转回来时发动了车子,往西停车场去了。

她锁好车,拔了钥匙,离开停车场。

安检时,手机震了。

倪简划开一看,心腔震了震。

她飞快地摁了几个字:你在哪?

陆繁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脚边,低头回道:地铁已经停了,我到北出站口了,听说这边好打车,你把地址给我。

信息发送后,大约过了两三秒,倪简的信息过来了——

站着别动。

倪简从西停车场跑到北广场,花了六分钟。

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陆繁。

他站在打车的人群中,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大袋子,背上还是那个旧背包,不知装了些什么,鼓囊囊的一团,看起来有些重量。

但他依然站得笔直。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颈子上裹着她买的深棕色围巾。

灯光和雪花落在他身上。

晶莹的白花瓣藏进他的短发里,消失了。

倪简知道,雪化成水,留在他的发丝上了。

倪简停下脚步,在两丈之外喊他的名字:“陆繁。”

一声之后,嗓音微微抬高:“陆繁!”

风雪天,寒冷的夜晚,嘈杂的广场。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仿佛带着难以言说的力量,穿透一切。

陆繁回身,在纷扬白雪中看见他的姑娘。

目光撞上。

这一刻,倪简飘了几日的心似乎突然间归了位。

风刮得眼睛发酸。

她张了张嘴,想再喊他,一口风灌进嗓子眼,卡住了。

倪简眯了眯眼睛,闭上嘴。

片刻后。

她朝他走。

他也一样。

距离缩短为一步之遥。

周遭喧嚣不止。

他们之间却是静谧的。

陆繁把袋子放下来,跨过那一步,到她身边。

谁也没有说话。

倪简仰头,陆繁垂眼,双手捧起她冰凉的脸颊,对着她的唇吮上去。

一切思念尽在其中。

一吻结束,彼此呼吸都有些不稳。

陆繁的唇退开。

一片雪花沿着倪简的脸颊滑下来,到唇边,化了,倪简嘴唇一凉。

不只嘴唇,睫毛上也挂上了雪和水。

她眨了眨眼,凝着陆繁。

灯柱就在他们身后,冷白的光兜头照着。

在对方眼里,他们都是格外清晰真实的。

半晌之后,倪简忽然笑了笑,对陆繁说:“走吧。”

陆繁点头,一手提起袋子,一手牵她。

倪简把陆繁带到停车场,打开后门,叫他把背包和袋子放进去。

陆繁看了看车,眉头微皱。

“你一个人开车来的?”

倪简点点头,伸手拉开前门,要进驾驶位,陆繁拉住她,“我来开。”

倪简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会皱眉。

她是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