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闻言,心头一滞,惊得瞪大了双眼,随即,夸张地笑了出来,“呵呵呵呵……鲁老师,真的就只是我……我闺蜜的事,您想多了。”

鲁国斌犀利的眼神在她的脸上逡巡了片刻,冷哼道,“最好不是我猜想的那样。要是被我发现了你和12班的那个顾卓扬在谈恋爱的话,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居然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到我们班的女同学身上,真是不要命了他!”

“……”

原谅她,真的很想为鲁班这神奇的脑洞点个赞。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快被他给笑死了。

鲁班竟然会以为她在和顾卓扬在谈恋爱???

最终,鲁国斌还是批了她的假。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离12班的那个顾卓扬远点,别被他给带坏了。

温暖心里当然一万个乐意,她本就不想和顾卓扬那个幼稚鬼有什么牵扯,免得贺渊那个宇宙醋王又给她摆脸色,各种闹别扭。

——

请了半天假的温暖,向江天浩要了贺渊家的地址,拦了辆车就赶了过去。

贺渊家住城北,那里亦是高楼林立,商业街遍布,繁华程度不亚于城西。

但温暖却怎么也想不到,贺渊在城北租住的房子竟是如眼前景象——这一片的小区,全是旧楼,颇有八/九十年代的居住风格。

公共走廊里乌烟瘴气——烟味、汗味、酒味,甚至是药味与尿骚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令人作呕。

温暖捂着鼻子,穿过一件件居民晾晒的衣物,几名小混混斜靠在墙角,猥琐地朝她吹着口哨。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直到核对了江天浩给她所发的那个定位,真真正正站立在贺渊家的门口,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慢慢地放下了一半。

只是,还没等到她敲门,便听到屋内一阵碗碟碎裂,以及男人咆哮的声音,“贺渊,你是翅膀硬了?不管你爹死活了是吗?怎么?有钱买机票博女同学开心,没钱替你爸我还赌债?呵……还真是我养的好儿子啊。”

贺渊的声音里含带着隐忍的怒意,“你翻我东西了?”

那张机票对贺渊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更是他与温暖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的见证。

因此,他将此小心翼翼地夹入了书中,好好保存着,并在机票的背面提笔:【和暖暖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这么明显的描述,贺兰州就算再傻也看明白了,“怎么?老子生你养你,还看不了你东西了?”

敢情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找他儿子要赌债,他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把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真的是皮痒了!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温暖站在门外,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她怎么也想不到,贺渊父亲的行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不耻。

她本欲敲门进屋,谁知,那扇破旧的木门却是“吱呀”一声,从里打了开。

只见贺渊双目赤红,满目怒容地拉门向外。

两人眼神相对时,皆是一愣。

温暖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贺渊,从头到脚,全是痛楚与狼狈。

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人还在不断颤抖。

那种绝望与无助,深深地刺痛了温暖的眼。

贺兰州的怒喝还在继续,“你还敢跑?给我回来!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就你这家境,有哪个女孩会看得上你?呵……真是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自命清高,以为攀上了有钱人就能一辈子脱离这里了?呵……真是痴人说梦!”

贺渊从没有哪一刻这般憎恨,憎恨这世间所有的不公;憎恨他的亲生母亲将他狠心抛弃;更憎恨他的父亲,当着他最心爱的女孩的面,将他所有的自尊,践踏得体无完肤……

他的眼神仓皇无措,脚步凌乱而充满了绝望。

温暖试图伸手去牵他的手,却被他下意识地挣脱了。

他脸上的笑容苍白无力,似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渴求,“暖暖,求求你,回去吧。”

第35章 暖暖的第三十五天

温暖的心开始抽痛,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不断摇晃着脑袋,紧紧地拽着贺渊的手就是不放开, “贺渊……你……你别这样。我……我只想陪着你, 你别赶我走。”

贺渊还想再说什么,贺兰州便从屋内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

待他看清贺渊身边的温暖时, 眼神犹如一条阴狠的蛇般, 朝她上下打量着。

温暖背脊僵了僵,对他那不加掩饰的目光,反感至极。

贺渊下意识地扯了温暖一把,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充满防备地道, “她是我朋友, 我们的事与她无关,我先送她回去。”

贺兰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狂笑不止,“呵……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我看你就是被这个小妖精给迷了眼, 对她一掷千金,对我不闻不问!既然你今天没钱给老子,都花在她身上了, 她要么把钱还给老子, 要么老子连她一起打!”

贺兰州双目赤红,身形踉跄,显然是醉的不轻。

温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贺渊称之为爸的男人, 只觉恶心得想吐。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甚至他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他的存在,便是贺渊的灾难。

她甚至想不通,贺渊为何不抛下这个家,开启他自己的全新人生,而是一次次忍受与纵容贺兰州对他那无休止的伤害与压榨。

仅仅是因为血浓于水吗?

不!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是不是早就崩溃自杀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底的疼痛就更甚了,仿佛被人狠狠地划开了一个口子,往外不停地渗着血,疼得她连呼吸都吃痛不已。

“你平时怎么对我都可以,毕竟你生我养我,是我的父亲,但是今天,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就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

贺兰州踉跄后退了数步,以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盯着贺渊,大笑道,“贺渊,老子生你养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妖精就要跟我撕破脸?”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温暖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命,谁也不能伤她半分,哪怕是我自己!更何况,钱的事本就和她无关,是我自己买了机票要去看她。”

贺兰州冷嗤,“你有种别护着她!果然,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跟你那水性杨花的妈一个德行!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唆使我儿子跟我对着干!”

他边说边向前,眼底里卷起了滔天的怒火,温暖被贺渊护着踉跄后退了几步。

直到贺兰州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她时,贺渊终究是忍无可忍,反手一拧,疼得贺兰州不由得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的敢和我动手?知不知道我是你爸?”

贺渊深吸了口气,眼底里连那丝仅存的希冀也不剩了,冷漠的话语里,含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贺兰州,我已经说过了,温暖是我最后的底线,可你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毁了我所在乎的一切。如今,除了她,我已不剩其他。为了保留我在这世上仅存的一丝光亮,今日,我必须和你有个了断。你对我的生养之恩,这些年,我全都已经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日后,不论你是被人砍死,还是横尸街头,都与我无关。”

贺兰州闻言,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贺渊,你这是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是。或许我早该这样了。”

语毕,他牵起温暖的手,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

路上,贺渊一语不发,脸色平静得让人辨不出喜怒。

他的步伐太大,牵着温暖的手又太紧,她有好几次都显些跟不上他的脚步而趔趄摔倒。

可她却一句抱怨也没有,沉默地跟着他,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向前走着。

她的目光自下而上地窥视着他,心里堵得难受,宁愿贺渊此刻能大声怒吼,或是将心中所有的伤痛都发泄出来,也好过现在的不言不语。

好半晌,她才试探性地道,“贺渊?”

他讷讷地回眸,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更是让人心疼,“嗯?”

温暖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渊喃喃地说,“是啊,都会好的……”

可这话却不知是在安慰温暖,还是在欺骗自己。

两人的心情沉重,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妖后”酒吧。

今天请假,贺渊本就打算处理好了家里的事,就早早地来妖后帮忙。

如今牵着温暖来到了这里,贺渊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地道,“你就坐在我旁边,我跟胡叔叔说一声,今晚就不那么晚下班了,早点走,送你回家。”

温暖知道他心情不好,乖顺地点了点头,“好。”

接着,贺渊便开始了他的工作——调酒。

很显然,他今日的工作状态很差,频频走神,甚至还不小心摔碎了好几个玻璃杯。

胡金龙不禁蹙眉担忧,挥了挥手,让他早些回去,今日的工作就算了,他自会找人顶替他。

贺渊连连道谢,“抱歉,胡叔叔,我今天……”

“什么都别说了,温暖都告诉我了。”

方才贺渊走神出错的档口,胡金龙就询问过温暖缘由。

温暖自然是知道胡金龙对贺渊是真的担忧,也就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如实相告了。

胡金龙见贺渊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似地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毕竟,与贺兰州闹翻以后,他现在租的那个房子,是不可能回去了。

如今,他连住哪儿都是个难题。

生活的重担,从不会因为他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而停止对他的裹挟与压迫。

贺渊只觉太累太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疲惫。

身心俱疲,迷惘茫然。

他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也不知日后的自己能不能给温暖带来幸福。

他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温暖看着他这样,也只能干着急。

贺渊思索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打算。

这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我这儿还有间空置的员工宿舍,这是钥匙,你暂时就住这儿吧。”

“谢谢胡叔叔。”

胡金龙叹息了声,眼神意有所指,“照顾好你的小女朋友吧,她很担心你。”

贺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温暖。

此刻,她正双手托腮,坐在高脚椅上,定定地望着前方的某一点发着呆。

整个人好似都放空了。

但她那紧蹙的眉宇和一脸的愁容,亦是掩饰不住。

贺渊低低叹息了声,这才意识到,自从他和贺兰州闹僵以后,他都只顾着理清自己的情绪,从而忽略了温暖。

他深知,这一刻,她的担忧与难过绝不比他少。

耸了耸肩,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一抹笑意自他的脸上堆积而出,虽说僵硬,但也比方才的那份窒息般的沉默要好上太多太多。

“走了。”

“啊?”温暖显然还处于呆愣状,“你下班了吗?这么快?”

贺渊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嗯,今天早点下班。”

温暖点了点头,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快跑几步,来到了贺渊的身前,仰头望着他,见他的表情似是放松了些许,她担忧了一个下午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那走吧。”她主动去牵他的手,他亦是紧紧回握。

——

华灯初上,商业街繁花似锦,忙碌了一天的都市人,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温暖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跟在贺渊的身后。

少年突然回眸,“怎么不说话?”

温暖猛地抬头,瘪着嘴,略显委屈,“我以为是你不想说话。”

“傻瓜。”他将她揽入怀中,“以后别再这样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好,你不需要特意请假来陪我。”

“我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你都不接,发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我怎么可能不心急?贺渊,你为什么总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我是你女朋友,不仅能同你共富贵,一样能同你共苦难。”

“我知道。”

“贺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知道你容易心软,不然也不会由着你父亲这么对你。今天,你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又岂会不难过?”温暖说到这里,叹息了声,“但是,我倒宁愿你离开他,狠心一点,对他不管不顾。于我而言,其他人都没你重要,你说我自私也好,心胸狭隘也好,这就是我,我只在乎我所在乎的人过得好不好。”

贺渊心头颤了颤,“暖暖,我都明白。就是……有时候却又狠不下这个心。其实,我爸从前也对我挺好的,像每一个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那样,给了我所有的爱。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我妈抛下了我们,迅速和一个有钱人结婚了,他知道后,整个人都崩溃了,终日以酒度日,久而久之,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即便他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该将自己的痛苦加诸在自己孩子的身上,你是无辜的。所以……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觉得亏欠,你——并不欠他什么。”

贺渊点了点头,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暖暖,我就只有你了,答应我,别离开我……”

温暖笑着抬头,冲他眨了眨眼,故意活跃气氛,试图驱散他心中的悲伤,“是啊,你就只剩下我了。不过……就冲你方才挡在我身前护住我时,那酷毙了的表现,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一个能与我白头偕老的机会吧。”

贺渊终是被她给逗笑了,“那么,暖暖同学,余生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渊哥终于脱离渣爹控制了。

第36章 暖暖的第三十六天

高二下学期按部就班地来, 也如同抓不住的风一般, 在所有高二学子的奋发努力里,悄然离去。

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 温暖的分数又上升了两分, 与贺渊的差距越来越少。

贺渊的好成绩依旧如初,不出意外, 能够满分的试卷, 他做出来的效果从来就与标答一模一样。

以至于钱文希他们一度怀疑,这两人都不是正常人类,谈个恋爱不仅没耽误学习,还进步明显, 永远位居全年级一二名之巅。

不过, 贺渊自从与贺兰州彻底断绝关系后, 比之从前,学习的刻苦程度, 更加可怕到令人惊叹。

温暖从来都是理解贺渊的,也没有因为贺渊注重学习, 而少了与她约会的时间,而闹脾气。

反而是百分之两百地支持他刻苦上进。

高三刚开学,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江天浩也变得自觉多了。

或许, 所有二班的学生们都不曾忘记,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考上最好的大学学府。

这便是实验班,平时小打小闹不伤大雅,但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该努力时,绝不比任何人的觉悟性差。

于是,整个理科实验班都呈现出一种争分夺秒的紧凑学习节奏。

钱文希有时也会因为听不懂老师的讲解而崩溃大哭。

她的压力向来不比任何人少,当初选择学理,已经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豪赌了,而今,便是验证她输赢的关键时刻。

她没有退后的余地,只能一往无前,拼了命地冲刺。

温暖见状,时常安慰她,“文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什么不会的问我和贺渊都行,一遍不会,我们给你讲两遍,两遍不会,我们给你讲三遍,总之,我们会一直讲到你听懂为止。”

钱文希吸了吸鼻子,“谢谢你,暖暖。”

“哎……高三就这么来了。”江天浩突兀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里,深深地感慨着。

钱文希似是被他脸上那凝重的表情给感染了,也跟着多愁善感了起来,“是啊,高三一过就是高考了。时间真的是过得飞快啊。”

“谁说不是呢?我爸妈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高考考不上一类大学,就继续复读,一直复读到我考上为止。”江天浩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迷茫与不安。

钱文希不禁笑出了声,“果然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