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这个安排时,晨曦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我?我怎么行?”

“怎么不行?”古逸挑眉,“上次在咖啡厅,你表现得不是很好吗?”

“可我——”

不等晨曦说完,古逸就抢白道:“咖啡厅那次,你和吴盛远其实已经算建立了基本的咨询关系,他都没有异议你反而对自己没信心吗?作为心理咨询师,你迟早要迈这一步,怕什么?而且,我不是还在嘛,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晨曦委实不好再推脱。于是乎,这头苏琼的案子还没完结,那头晨曦又接了吴盛远的偏执案,一时间千头万绪,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这天中午整理聊天记录,晨曦又错过了食堂的午饭时间,正一边工作一边忍受着咕咕叫的肚子,晨曦眼前就多了个饭盒。机器猫外形的饭盒里有菜有肉,打开来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刚打来不久的。

晨曦愣了愣,一抬头就见夏菡玉正微恼地瞪着自己。

“菡玉?”

“你啊——”夏菡玉佯装生气地戳了戳晨曦的脑袋,“就是再用功也得吃饭呀,你饭都不吃下午准备被饿晕吗?”

晨曦笑了笑,眨眼道:“谢谢你。”

夏菡玉舒出口气,坐下道:“不是说吴盛远的案子不复杂吗?那个产后抑郁症的case现在也没让什么资料让你整理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晨曦刚打开饭盒准备下手,听了这话又将盒盖重新盖了回去,目光深邃道:“吴盛远的情况的确不复杂,可我总觉得像是漏掉了什么…”

这两天通过商定咨询目标,晨曦已基本掌握了吴盛远的情况。他的偏执症由来已久,之前好几个女友也都是因为受不了他的嫉妒妄想而与其分手。唯独苏琼,吴盛远症状最严重时,甚至监听过苏琼的手机,监控过其电脑,可事后苏琼发现后都谅解包容了他。婚后因为吴盛远不喜欢,苏琼甚至连手机都很少用,只偶尔用微博与闺蜜交流沟通。

可以说,这次的录音事件跟以前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可唯独这次苏琼就爆发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偷上苏琼QQ,删除其所有男性网友;派人24小时跟踪;恐吓苏琼的异性朋友…如果连这些苏琼都能够忍受,为什么单单只是个咨询录音,苏琼就受不了了呢?”

夏菡玉沉吟:“这也正常吧?量变堆积到一定程度就质变了。而且吴盛远是富二代,苏琼接受他可能也有金钱因素在里面,可等婚后真正得到荣华富贵后,苏琼心理又产生了变化。”

晨曦颔首:“得陇望蜀,这是人最基本的欲望体现,你说得的确没错。可我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而且——”

晨曦扭头看向夏菡玉,见其目光灼灼地凝着自己,到嘴边的话一顿,卡在喉里又说不出了。呃,怎么不知不觉就和夏菡玉讨论起来了?虽说研究中心并没有明文规定过不许相互讨论案情,但替求助者保护隐私是心理咨询师的基本原则,加之夏菡玉曾经的那些事,于情于理晨曦都不该跟她讲这些。可话已经说了一大半,如果现在晨曦才想往回收难免彼此尴尬,她正踌躇着办法,鼻子乍痒,“阿嚏”一声喷嚏就打了出来。

夏菡玉见状摇了摇头,抽了面巾纸递给其道:“你这都感冒好几天了,你到底有没有吃药?”

晨曦捏了捏鼻子,“没事,感冒一周以内自然就好。吃了药人反而晕乎乎的,干活都没精神。”

“嘻,你小心越拖越严重。”

两人正嬉笑,办公室的座机就响了。晨曦接起,还来不及“喂”,那头的人就沉沉道:“苏琼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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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逸和晨曦匆匆赶到医院时,苏琼已从昏迷中醒来。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凌晨四点左右苏琼忽然被钢琴声吵醒,下楼寻找声音来源时不小心失足跌了下来。

“钢琴声?”病房前,晨曦微微皱眉,古逸亦是满脸肃穆。

苏琼闭眼示意:“是,是D大调卡农,我听得很清楚。”

“不可能!”吴盛远在旁嚷嚷,“我们独门独院,也没有邻居,哪儿来的钢琴声?”

苏琼苦笑,满脸皆是疲惫:“那我听到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古逸默了默,问:“吴太太会弹钢琴吗?”

苏琼:“不会,一点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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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苏琼病情反复,古逸和晨曦情绪不高,出了医院后两人便分道扬镳。神思一松懈下来,晨曦才察觉胃隐隐绞痛,这时才赫然想起从今天中午开始她就什么都没吃过了。

给红翡去了个电话,晨曦本说约她一块吃个饭,谁料对方刚好有事来不了。晨曦闻言越发郁闷,随便冒了碗冒菜带回言洺家吃。到家时,外面已下起霏霏细雨,晨曦一个人吃饭无聊,干脆打开电脑一边刷微博一边吃冒菜。结果没吃两口,在看见某条微博后,晨曦就彻底愣住了。

微博是花花发的,内容简单明了,只有一句话——

某人明晚相亲,今天陪她出来挑装备,可累死姐了!@大红今年红红红

配图是身着浅啡色连衣裙的红翡,红翡一脸笑容灿烂,身后明亮的灯光照得她明媚可人。可不知怎的,晨曦只觉那笑容刺得她眼疼。想象着花花替红翡拍照的情景,晨曦瞬间就没了胃口,满脑子转来转去都是红翡刚才在电话里拒绝自己的话:“对不起啊疯曦,今晚有点事不能陪你了。”

哦,原来不能陪自己的要紧事就是和花花逛街啊…

怪不得大红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怪不得周围听起来那么吵,原来是和花花在挑装备啊…什么时候起她们俩逛街还需要专门撇开自己了?又是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消息变得这么不灵通?

相亲?哪儿来的相亲?前几天不还说大红要去当什么图书管理员吗?怎么突然又变成相亲了,还有花花…既然她们在一块,那她肯定知道自己给大红打电话的事情吧?既然如此干嘛还要专门发微博暴露两人的行踪?挑衅?炫耀?

难道她们俩对自己不满?

“啊啊啊啊,好烦!”一时间,晨曦满脑子都是问号。虽然理智一再告诉她这是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去想——去想花花和大红背着自己讲坏话的样子,去想两人背着自己抱怨她疯颠颠的样子,越是幻想越是心烦,越是心烦越是停不下来。

最后,彻底败胃的晨曦倒掉了整碗冒菜,抱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床上摊尸。迷迷糊糊间,晨曦只觉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疼,伴随着忽冷忽热,晨曦就这么开始胡乱地做起梦来。

梦里,没由来的,晨曦竟见到了《情浅不知所终》的男主角。其实,这本小说剧情并不复杂,讲述了一个女孩暗恋邻家男神十六年后终成眷属的故事。剧情简单,但胜在文字细腻,心理描写到位,尤其女主在雨夜鼓起勇气向男主告白的那场戏,美到让人心碎。

此时此刻,晨曦梦里看到的就正是这幕场景——

细细烟雨中,晨曦站在巷子口的街灯下,莫名其妙地背出了女主角的台词:“我原本以为心底的那份感情那么浅那么浅,就像这细雨,风一吹便飘散了。可是谁又料得到,这场细雨在我心里下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都不曾停息…”

话毕,男主缓缓回过头来,柔声道:“丫头,我配不上你。我离过一次婚。”

离过一次婚啊…

晨曦微微喟叹,离过一次婚就等于曾有过别的女人,曾有过别的女人就等于不是处丨男。

——不!是!处!男!

像是抓住什么重点似的,晨曦的心叮地一声响,猛地睁开眼来。只见橘黄色的壁灯下,英俊男主的面庞渐渐与眼前的面孔重叠、再重叠,慢慢汇聚成她熟悉的五官。

晨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言…言医生…”是做梦还是现实?怎么眼前的言洺一点都不面瘫,反倒轻轻拧着好看的眉,满脸关切。

有冰凉的手贴上额头,干净清透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你在发烧。”

晨曦眯了眯眼,没有应答。脑袋乱成一团浆糊,还意犹未尽地想着刚才的梦。这头,言洺替晨曦掖了掖背角,又道:“我先替你测测体温,如果烧得厉害就必须去医院。除了发热,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嗯…”模糊地应了一声,晨曦就再没言语。

言洺默了默,柔下三分语气道:“晨曦,告诉我。”

像是受到凉凉嗓音的蛊惑,晨曦顿了顿,居然真的眯开一条眼缝,喃喃:“言医生…”

“嗯。头疼吗?”

“言医生,”又低低嚷嚷了句,晨曦终于完整地道出一句话来,“言医生,你是处丨男吗?”

言洺:“…”算了,和发烧的女蛇精病生气是不理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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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

喵:撒花撒花,热烈欢迎言医生回来。啊啊啊,言医生,这么好的机会你肿么就不想扑上去亲一口疯曦呢?(星星眼)

言洺(一脸淡定):扑上去亲一口?你想交叉感染,然后我也病倒吗?

喵(委屈画圈圈):言医生好讨厌好现实哦。

言洺(继续一脸淡定):来日方长。偷偷摸摸的事我从不屑做。

喵(崇拜之情油然而生):艾玛,言医生帅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啊,抱歉今天家里太忙,所以更新居然拖到了凌晨两点,甩自己两巴掌!

明天一定下午就更新好,一定一定!亲们千万别抛弃我啊泪目。另外有亲说要是能定时更新就好了,喵捶胸哭泣,你以为臣妾不想吗?可是臣妾做不到啊皇上!!!!!!!

发疯跑掉。。

第二十三章

晨曦再醒过来的时候,头已经没那么痛了。只是刚才出了一身汗,浑身都黏乎乎的。晨曦想了想,干脆拎着毛巾进了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回忆刚才的梦。

最近几晚晨曦都在看苏琼的小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拥有刚才那样的梦境也不算奇怪,反倒是帮晨曦理清了一些思路。之前晨曦就总觉得苏琼的案子哪里不对劲,现在,她总算顿悟关键点在哪了——

《清浅不知所终》的男主角不是处。

不仅这一本小说的男主角不是处,前年出的那本、还有大前年出的那本,男主角都不是处。晨曦做过调查,苏琼出的九本书里,五本男主非处,如果苏琼真的有精神洁癖,会这样设定男主吗?

晨曦是学中文出身的,她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基础写作课》上教授讲的话:什么叫写作?写作就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具体体现。写作者常常在下意识的状态下将自己的观点、喜好、想法,甚至亲身体验融入到文字中。

所以一些作家在写作时间长了之后,往往陷入角色大同小异的困境中。虽然难办,但也情属常理,因为每个人的喜好都是有偏向性的。作者首先需要自己有爱,才能塑造出生动而真实的角色。

而苏琼笔下的处丨男男主与非处丨男主的比例却是一半一半,按照她铁粉的话说就是苏琼对这方面并没有偏向性,只根据剧情需要设置人物背景。也就是说——

苏琼根本就没有处丨男情节!

念及此,晨曦心下一凛,往身上随意裹了条浴巾就出了卧室,一到客厅就弯腰在座机上噼里啪啦一阵按。因为开的是免提,晨曦也懒得拿话筒,过了片刻就听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言医生,舍得回来啦?”

因为满脑子都是案子,听了这话晨曦也没多想,只一本正经答道:“古老师,是我。”

那头古逸明显一愣,顿了顿才道:“哦~小晨啊,这么晚了还在啊。”

晚?很晚了吗?

晨曦瞥了眼茶几上的电子钟,只见上面赫然显示着:11:42分。

唔,的确有些晚了,这种时候打电话给男同事好像是有些不太好,不过此刻晨曦也顾不得这些了,亟亟就道:“古老师,苏琼没有精神洁癖,她的抑郁症主要病因不是因为吴盛远。”

“呵!这么巧,”古逸的声音微微上扬,“我正好也在看资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晨曦正想问是什么,却觉鼻子一酸,阿嚏一下打出声来。这头古逸听见声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咦,真感冒了?你这几天好像都有点打喷嚏,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到研究中心来,我们再讨论。”

晨曦虽然不甘心,奈何伴随着这个喷嚏,浑身又开始一阵阵犯冷,终妥协道:“那好吧,古老师晚安。”

“咳,那啥,”晨曦欲挂电话之际,古逸还是忍不住八卦道,“你用的是言洺家的电话给我打的。”

“是啊,怎么了?”晨曦吸了吸鼻子,天然呆道。

电话那头踌躇番,还是道:“今天不是言医生出差回来的日子吗?怎么…还没到家?”

今天是言洺回来的日子吗?晨曦闻言一怔,不由得发起呆来,她正琢磨着再说些什么就听头顶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道:“到家了,多谢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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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多谢关心。”此话一出,电话两端的人齐齐被炸飞。

晨曦倒吸了口冷气,石化原地彻底碎成了渣。这头言洺就像看不见晨曦似的,越过其拿起话筒,古井无波又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哦,没有吗?那再见。”说罢,啪的一下地就挂断了电话。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晨曦咽了咽口水,终于鼓足勇气打破沉寂道:“你回来啦,呵呵呵…”

不对不对,这话的语气为什么这么诡异?自己肿么会有种在家偷情被老公抓现成的心虚感?

见言洺没反应,晨曦咬了咬牙正准备换个说辞,就见言洺转身背对自己道:“我如果是你,就先去把衣服穿上再说。”

晨曦咋舌,静默半秒低头看了眼自己,终发现她身上只裹了条湿漉漉的浴巾。

晨曦:“…”口胡!!!!这还要臣妾以后如何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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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换好衣服再从次卧出来时,言洺已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刚才的事情太过尴尬,晨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彼时言洺就站在客厅相连的厨房内,晨曦只要稍一歪头就能看到,偏偏某人一工作起来就忘乎所以,根本没想过屋内还有第二人存在的可能性,甚至连言洺悄悄走近的脚步声也直接过滤掉了。

念及此晨曦咬指,正羞愧难当就见言洺陡然合上杂志,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晨曦讪笑,心里却如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言洺启齿:“你刚才是用座机给古逸打的电话。”

晨曦眨眼:“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言洺是抠门鬼,怪自己用了他家的座机?

谁料这头言洺闻言脸色却蓦地一沉,声音幽幽:“你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晨曦一脸莫名其妙,这…很奇怪吗?她在研究中心时经常用单位座机给古逸打电话,多拨几次自然就记住古逸的电话号码了啊。

“而且,”晨曦解释道,“古老师的电话号码很好记,13678678XXX,你看,数字全是连在一块的。超级好背!”

言洺心不在焉,“那我的电话号码你背得出吗?”

此话一落,两人都齐齐怔住原地。

晨曦默了默,才“啊”了声,怎么总觉得今晚的言洺怪怪的?她记得住古逸的电话号码就必须也记得他的吗?

“言医生你——”

不等晨曦说完,言洺就埋首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哦。”

气氛再次凝固,言洺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晨曦虽然想不明白言洺到底在呕什么,但他脑袋上顶着闪闪发亮的“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她是瞅得明明白白。

想了想,晨曦道:“那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回自己家了。”

言洺闻言没动,复将杂志翻出来继续看。

晨曦看他摆臭脸看惯了,倒也无可无不可,一边起身一边就道:“那我走了,言医生再见。”

言洺:“…”还是没有回应。

晨曦朝其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谁料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言洺道:“你打算怎么跟你妈说?”

晨曦脚步一滞,扭头道:“嗯?”

言洺抬眸,黑眸清亮:“现在是凌晨12点06分,你打车回去至少要半个小时。你是不是准备跟你妈说,研究中心拓展培训到晚上十点多,然后你们乌压压一大群人连夜赶回蔺安市的?”

晨曦噎住,这个…她倒真没想过。

“而且这个天气,”言洺指了指窗外,继续道,“你认为自己出去能顺利打到车?”

晨曦顺着言洺的手看出去,只见外面大雨倾盆,天边隐隐还可见雷电闪现。

“这——”晨曦结舌,一脸无奈地看向言洺。言洺见晨曦看过来,紧忙将目光移向一边,又将拳头抵在嘴边咳了咳,这才装模作样道:“明天下班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