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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戚道:“让豆豆跟他妈妈磨一磨,当妈妈的心软,说不定就肯克服恐惧。”说完偷偷朝姬君冶眨了一下眼睛。

姬君陶不悦道:“别强人所难,豆豆喜欢小狗可以来和莱西玩,何必让人家左右为难。”

姬君冶笑嘻嘻道:“还是哥你想得周到,怀月上班下班平时周末都替她想到了。”

姬君陶脸上一滞,随即板了脸不吭声。

阿戚见势不妙,忙拉了姬君冶起身道:“君陶,我们俩去买菜,小冶前两天在电视上学了两招,今天要大显身手,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姬君陶依旧沉了脸,想了想道,“买点海瓜子和茄子。”

阿戚忙不迭地拉了姬君冶出门,姬君也不乐意道:“你拉我干什么,我不正说得好好的吗?既然哥在意怀月,我正好借机点拨点拨他呀,否则他自己不会想到这一层。”

“我的大小姐,你都没跟我学到皮毛就敢开药方!”阿戚揽了她的腰哭笑不得,“我只是说君陶不排斥怀月,这种不排斥也许慢慢会演变成喜欢,但也许只是从她开始学会慢慢不排斥别人,你怎么就说得这么直白,看把他吓着了,适得其反。”

“可他明明关心人家嘛,你看他为哪个女人这样前思后想?云云还是小锦?那可都是爱他爱得要命的人啊,连对我都没这么细致过。”姬君冶不服气道,带着点不甘心。

“你?”阿戚笑道,“你把他照顾得像自己儿子一样,我看他看你就跟看伯母差不多。”

“要是真那样也好。如果妈妈在的话他也不会变得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担心。”姬君冶黯然道,“我有时候真怕自己一转身,他也像妈妈那样离开。你知道他这个人从小都不肯跟人诉说心事,跟妈妈一样,妈妈走的前一刻还跟我说要去挑新窗帘,想要配一层薄纱。”

阿戚握住姬君冶的手,“别难过,我保证君陶决不会像妈妈那样,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他肯接受美院的聘请那时起就没什么问题了,否则你以为他怎么给学生上课?就算再冷淡,总还要解惑授业的吧。这两年他创作的作品明显多起来,虽然很多是补以前的旧作,但你要知道,严重抑郁症患者做什么事都会半途而废,是很难坚持完成一件大的作品的。所以我保证,现在的他,恢复良好,只是在与人交往上还没有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但愿怀月和豆豆能帮助到他。”

姬君冶道:“我喜欢怀月,脾气好,也知书达理,如果她真能跟我哥在一起就好了,到时候大家住在一起多开心啊。豆豆我也喜欢,咱们帮怀月把他从他爸爸手里抢回来,我们生个女儿,招豆豆做女婿,那真是太美了。”

阿戚打趣道:“那不是近亲结婚违反《婚姻法》?”

姬君冶顾自得意道:“他们生的孩子一定很漂亮,豆豆多漂亮啊!豆豆!”

阿戚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怀月和豆豆正从小区林荫道上过来,豆豆手里拿了一块千层饼在啃。怀月拎了一条鱼,一把茄子,还有一小袋海瓜子。

“豆豆吃什么好吃的?给阿姨吃一口行不行?”姬君冶蹲下来,拧拧豆豆粉嘟嘟的脸蛋逗他。

豆豆把千层饼递到姬君冶嘴边,“给,千层饼,很好吃的。”

“豆豆真大方,豆豆自己吃。”姬君冶摸摸他的脑袋,起身,看到怀月手中拎的菜,若有所思道:“今天我也想做这两个菜呢,一会儿怀月你教教我吧。”

怀月点点头道:“你别做了,买菜的时候豆豆非要抓了又抓,这么多,回头我炒了盛一盘给你。”

姬君冶看看她袋子里确实不少,道:“原来豆豆喜欢吃这两个菜啊,那好,我不买了,买了也做不好,吃你的。豆豆一会儿来找莱西玩啊!”

豆豆为难道:“我今天要做作业,要和妈妈一起画画。”

姬君冶眼睛一亮,“什么画?等会儿让姬叔叔教你。”

豆豆顿时眉开眼笑,点点头:“嗯,我等会儿去找姬叔叔。”

怀月弯腰哄道:“豆豆,姬叔叔很忙的,不能经常打扰大人做事情,妈妈一会儿陪你画好不好?”

豆豆想了想,“好的,我画完画再去找莱西玩好了。”

姬君冶还想说什么,阿戚拉她告辞了这对母子,朝超市走去。“刚刚跟你说过你就忘,性子急成这样,将来一定是生女儿的。”阿戚无奈道,“你想让他们今天晚上就洞房花烛吗?别又把怀月吓跑了,我现在可再不到一个比这母子俩更合适的人来帮助君陶了。”

姬君冶道:“不如我们去转一圈,给他们一点机会,有豆豆在,说不定真能拉两人在一起说说话,或者干点别的。”

阿戚闷笑,任她拉着往小区外走。

姬君陶站在窗前,看着怀月牵了儿子的手回家。一个年轻美丽的母亲,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一幅画。

豆豆穿了条背带牛仔短裤,红色的短袖T恤,一边啃着手里的饼一边笑眯眯地抬头对妈妈说着什么。怀月还是扎着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低下头去,就着逗逗的手咬了一口饼,然后无比享受地点点头。霞光洒在她的脸上,那样生动而快乐。姬君陶忍不住想打开窗户看得更清楚,忽又想起姬君冶刚才的揶揄,懊恼地缩回手,转身上楼去了画室。

又看到那幅枯木静静地卧在画室的一隅,今天画室里光线很好,那枯木不似前几日的孤寂,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苏醒过来。姬君陶盯着画面,心里有一丝丝惊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有这种感觉,似乎也迫不及待地要为它添一点丽色。

添什么好呢?他看着旁边的一大堆颜料,似乎每一种都合适,又没一种非常合适。他有一种被挤压的烦躁,感觉呼吸都有点急迫,一种创作的冲动逼迫着自己,然而却茫然于宣泄之地。

他烦躁地走上屋顶,望着湛蓝的天空,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树、草、花,甚至每一所房子都在苏醒过来,所有的生命体都在拼命展示他们旺盛的生命的力量。

“妈妈,接着。”耳边传来豆豆稚嫩的童音。

“好,豆豆要抓住啊!”是怀月轻柔的嘱咐声。

姬君陶走过去一看,屋顶平台上,黑的土,绿色的丝瓜叶,柔软的藤蔓,有粗粗的两根暗灰色的防腐木搭在中间,充作了田间小道。怀月正握着管子的前端在给丝瓜浇水,豆豆拉着橡皮管跟在后面,母子俩都赤着脚站在防腐木上,一双莹白精巧的女子的纤足和一双粉嫩的胖乎乎的小脚,在阳光下几乎羊脂白玉般玲珑剔透,那么和谐,那么依恋,仿佛在枯木上开出的鲜花。

姬君陶神情专注,感谢造物主,这么美的一幕让他捕捉到。

这样站了很久,豆豆终于发现了他,大声地喊道:“姬叔叔!”。

他回过神来,见母子俩都奇怪地看着自己,才觉悟到自己这样盯着人家的赤脚不放是多么不礼貌的一件事,不由得狼狈掩饰道:“怎么不穿鞋?”

怀月见他神色恢复了正常,轻舒了口气,解释道:“浇水的时候怕溅到鞋子上,索性脱了,脏了的话水一冲就好了,省事儿!”她刚才见他呆呆愣愣的样子,还以为他又出了什么问题。

豆豆使劲儿在木头上蹬了一下道:“赤脚可好玩了,姬叔叔你想玩吗?”

姬君陶摇摇头,对商怀月道:“老花匠这星期回乡下了,他还惦记着你这丝瓜该搭棚了,看来你已经搭好了。”

“嗯,豆豆帮我一起搭的。”怀月笑着拉起豆豆的小手,“是不是,豆豆?”

“是。”豆豆自豪地扬起小脸,对姬君陶道,“姬叔叔你看,叶子已经这么大了,下次豆豆请你和姬阿姨吃丝瓜,还有戚叔叔。”

“好。”姬君陶道。

“这个小区里在屋顶上种菜的大概也只有我们家了。”怀月略含了羞赧道,“其实应该种些花。如果在国外,恐怕我要被人投诉,花园里种菜破坏了整体的景观,幸好我们这个小区各家的花园都用围墙围了起来,否则我还真不敢。”

姬君陶含笑看着她:“我看挺好,比我楼下那些盆景好多了。”

怀月愈发不好意思,“哪里,我听小冶说你那些盆景可珍贵了,我也就是种些东西让豆豆玩玩,男孩子不爱花花草草,种些蔬菜让他一起浇水施肥收获,不至于将来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妈妈我知道,这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豆豆调皮地笑着,拉开背带短裤的拉链,“我现在就要浇肥料了。”对着丝瓜地就撒了一泡尿。

怀月“哎呀”一声,尴尬地微红了脸,对着姬君陶有些不知所措。

姬君陶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伸手对豆豆道:“豆豆来,叔叔教你画画去。”抱起豆豆,拎了他的小鞋子下了屋顶。

怀月一边收起橡皮管一边听着渐渐远去的一大一小的笑声,终于忍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

第十七章

“咱们的任务布置了两个星期了,老账,思思,采访姬君陶的事怎么样了?”按惯例,刘副主编在总结了前一阶段的工作后,开始逐个过问下个月报道重点的进展情况。

“和‘素画廊’联系上了,可是人家回绝了,说姬君陶要准备画展,没有时间。”“才子张”道,“话说得很客气,但是不给人转圜的余地。”

“我先生去找了他们院长,院长说不好办,姬君陶平时也不与人交往,这种纯粹私人的事情学校不方便出面。”思思道,“搞艺术的人难弄,领导也就吓唬吓唬那些没什么本事的,真的有才有影响的,倒过来巴结还差不多。”

刘副主编皱眉道:“思思你再想想办法嘛,姬君陶虽然难弄,可是少年扬名,才华横溢,他们父子俩的画展,我估计起码部里有领导会出席,搞不好来个更大的,绝对是新闻亮点,一时还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封面的人物了。”

思思撇撇嘴,不吭声。怀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幸亏自己做民俗,老头儿老太太们一个比一个热心,要是让自己去追着人做采访,估计也是吃不消那么厚脸皮的。

陈瑞炀坐在她对面,见她一付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在心里打了个问号。等到散会,走到她面前道:“怀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思思一付了然地朝她挤挤眼,怀月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自己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还那么爱八卦。

陈瑞炀要给她倒茶,怀月忙制止道:“不用不用,我办公室里才泡呢。”

“这两年都说茶叶的农药超标,时兴喝有机茶,这高山云雾我喝着也不比龙井差,你先试试,觉得好就拿两罐去,我妈包了六层塑料袋放冰柜里的,说这样色香味跟刚采下来的时候一样。”陈瑞炀低头一边冲水一边道。

“伯母也是个雅人。”怀月接过杯子端到鼻子下眯起眼睛细细闻了闻,“很香。”

陈瑞炀看着她陶醉的模样,笑道:“千里马需要伯乐,好茶要有识货的人,我现在送茶业虽然过了时令,但保证和明前茶绝无二致。”

“陈社长你自己留着喝吧,我有茶叶。”怀月急忙推辞道。自从一起去吴江县看龙舟赛后,陈瑞炀在走廊上碰到时都会特地停下来和她说两句话,实在没话说也会问一句豆豆好不好。她想这个社长真是在国外呆久了,绅士风度十足。幸亏编辑部除了思思偶尔挤眉弄眼以外都是一群不爱管闲事的学究,让她能够安然接受领导的关心。不过,像今天这样,可是第一次,她有点不安,领导给部下送礼?绝非好事啊。

果然,陈瑞炀接着道:“怀月,刘副主编跟我说了,他觉得你的文字不错,又年轻,做民俗这块大材小用了,我们这本杂志领导很关注,以后要多报道本省的文化领衔人物,所以想把你调回‘文化人’栏目,你看怎么样?”

“文化人”栏目比“民俗”吃重,一直是“才子张”在负责,接触的不是高层领导就是文化界的精英,“才子张”是北大哲学系毕业,还有一个老编辑,快退休了,听陈瑞炀的意思,显然是预备让她去顶这个位子。

怀月低头看着杯子里升起的袅袅热气。刚进杂志社那会儿她跟过“才子张”一段时间,“才子张”是个很正直的人,虽然话不多,笔下都是锦绣,跟他确实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后来因为豆豆,家里找关系给她安排了现在这个轻松的活儿,做下来也有了感情。不过,她是这里最年轻资历最浅的编辑,现在又无任何靠山,说是征求意见,其实哪里轮得到她来挑三拣四呢。

“我没什么意见,领导安排就是了,只怕我的这点水平不能让张老师满意。”怀月抬头注视着陈瑞炀,波澜不惊道。

陈瑞炀有点狼狈,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狼狈。只是面对她那双眼睛,与世无争,清明温和,让人忍不住想检讨自己是否刚刚伤害了她。

他兼着杂志主编,虽然杂志的任何事物他都扔给了刘副主编,但每一期上印刷厂前最后一关签的是他的名字。同样,人员的安排调动,为示慎重也需要他出面来谈。当然如果他坚持让刘副主编来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怀月,他想把一些话说得更委婉些。自从那天看到她抱着孩子时的眼泪,他更想尽可能地避免伤害到她。现在这样的安排让她觉得委屈了吗?他把握不定,确实,她是他上任以来第一个调动岗位的人。

“怀月,民俗这块确实比较适合女孩子来做,你也一直做得很好。”陈瑞炀字斟句酌道,“但是你也了解我们杂志的情况,说是杂志,应景的任务也不少,整个杂志社就一个文字记者,人员安排明显不妥。我刚来,不能大动干戈,谁的后面有什么人,你可能也知道一点。” 他看到怀月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忙道:“我让你换岗位,绝不是因为这个,请你相信我。”

怀月点点头:“我知道,陈社长,我没有意见。”

陈瑞炀猜她心里一定不以为然,不过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讲下去。“但是你最年轻,资历浅,也是我考虑先动你的一个原因。万事开头难,你要是同意,以后别人也很难说话。最主要的,是因为老张跟我说,编辑部这么多人里面,他认为你最合适跟他做这个栏目。”

怀月点点头,“好的,陈社长,我同意。”他说得这么坦率,让她的心里好过了一点。

陈瑞炀继续道:“怀月,我看过你以前写的专访,写得非常活,很能抓住一个人的特点。我们要提高整个杂志的质量,必须换一些思路换一些人,所以,委屈你,等我调整到位,你如果还想回民俗,我再把你调回来。”

怀月笑了笑:“谢谢陈社长考虑得这么周到。跟张老师能学到很多东西,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过就是多跑点路,自己多写一点,忙一点,豆豆不在我身边,我正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呢。”

陈瑞炀心想,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换了别人,岂能这么风轻云淡,不讲条件,也会作出委屈样子为今后埋个伏笔,她倒好,还想着给对方找台阶。心下一暖,忍不住道:“怀月,你还年轻,比我小多了,不要灰心,人在旅途,遇到又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我们总不能为过去而活。”

怀月点点头,“我知道。”

陈瑞炀想了想,笑道:“怎么办,一来我就给你出难题,不光调了岗位,还有姬君陶的专访,现在变成你的事了。”

怀月一愣,随即苦了脸,“我也没办法,这个姬君陶到底是个什么样啊,这么难弄,能不能等他们做完这一期再调我过去?”

陈瑞炀仔细观察了她一番,见她确实一无所知的样子,忍不住惊讶地问:“你不是跟他邻居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姬君陶?”

怀月更加吃惊地瞪着陈瑞炀,“你是说,姬先生就是姬君陶?”

陈瑞炀点点头,“我在国外的时候,曾经策划过请姬仲明先生出去办画展,虽然被姬先生拒绝,但对他们家的情况有所了解,我看到过姬先生一家的合影,应该不会弄错。那天我听你叫他妹妹小冶,知道吗?他妹妹叫姬君冶,经济管理专业毕业,现在在主持‘素画廊’。”

怀月想起鲁风买给她的那幅《月色》,说是姬君陶的作品,还说姬君陶在母亲自杀后一度搁笔。还有,那天小冶在她家书房看到那幅画后很意外的样子。还有呢?她那天在‘素画廊’看到的那棵树,姬君陶业学过油画,难道那是他的作品?他说她说得很准确,可惜她又忘了看落款。还有呢?他画的那幅《豆豆摘豆》,一分钟不到,那么生动。她可真是个笨蛋,还以为他只是业余爱好。天哪,那么这几个星期豆豆都是在跟谁学画画啊!

陈瑞炀见她脸色变幻不定,笑着问道:“怎么了?相信还是不相信?”

“相信。”怀月诚实地点点头,“不过,是邻居也没办法,大家不过是点头之交,姬先生不会买我的帐的。”上次在‘素画廊’遇到,她和缘缘不是跟他提起过这事吗?记得他当时转身就走掉了,可见是不乐意的。

陈瑞炀道:“那我找汪会长去说说看吧,他和姬仲明是至交,也许他出面会好一点。实在不行就算了,咱们不是有不少后备人选吗?不要有负担,主要是咱们杂志还不够大牌,如果换了《时代周刊》,邓小平也愿意啊。”

怀月笑道:“陈社长真是雄心勃勃,那我们就等着在你的领导下做《时代周刊》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怀月回到办公室,思思见了她手里的茶叶罐,笑道:“社长大人向我们的美女献殷勤了?”

怀月把茶叶往桌上一放,叹道:“鸿门宴啊,知道吗?要调我去给张老师当副手,第一个任务就是采访姬君陶。”

思思吃惊道:“怎么会这样?新官上任,第一个竟然拿你开刀?这个陈瑞炀,倒会挑软柿子捏。你答应了?”

怀月点点头:“难道要我辞职?”

思思想了想道:“文化人这个栏目,虽然不像民俗那样轻松,但是接触的人层次高,很能提升自己。表面上看,他上任后第一个拿你开刀,把你从栏目主编降为给老张做副手,但是另一方面,你从一个边缘栏目调到了核心栏目,也算是重用。怀月,我觉得他是想把你调在身边,做这个栏目,以后跟领导在一起的机会会很多。”

怀月瞪了她一眼道:“别这么有想象力好不好?他现在给我这么大一个难题,我愁都愁死了。我要去一趟‘素画廊’。”也许能碰到小冶,工作场合谈起来相对会自然一些吧?如果在排屋,公私不分的,她可说不出口。

姬君陶依约到“素画廊”和妹妹一起吃午饭。姬君冶兴致勃勃地跟电视学了两招,非要哥哥来尝尝她的手艺,姬君陶只好一边在大厅里转悠一边饿着肚子等她来。不知不觉中转到了上次和怀月一起看那幅《树》的油画厅,那幅画还在,那个人,也在?姬君陶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怎么又站在这幅画前?

怀月只是来确定这幅画是不是姬君陶的作品,她看着下面的标签——题目:《树》,作者:姬君陶,类别:油画。价格:非卖品。她看看那颗孤独的树,叹了口气,默默离开。刚才问了工作人员,他们告诉她,姬小姐今天还没来上班。

姬君陶颇为失望地看着怀月离开。那样匆忙,心无旁骛,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却连头也没回。她为什么又回来看这画?喜欢吗?还是嫌太贵?上次他已经吩咐把这画的价格牌撤下换为非卖品,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可以找个机会送给她啊。

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画前冥思苦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为一个女人这样费着心思。

第十八章

怀月虽然被采访的事情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不过有件事却还让她高兴。鲁风自从上次三个人一起吃饭后,主动提出由于豆豆暑假里要跟爷爷奶奶去避暑,怀月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儿子,所以这几个星期天都让豆豆来跟着妈妈过。

每周五下午鲁风把孩子接来后都在杂志社楼下等怀月下班,然后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再送母子俩去排屋。有时候鲁风还会进去陪儿子玩一会儿再离开。到了周日晚上,再来接豆豆回城里,顺便带上怀月。如果恰好晚饭时间,为了豆豆不至于饿着,三个人又会一起吃晚饭。

怀月觉得日子好像有点儿过回去的感觉,又不知怎么跟鲁风说,因为以前也一直都是这样接送孩子的,问题出在那顿饭上。可是既然答应过豆豆,也不能马上反悔,她觉得鲁风似乎在打算着什么。再一想,他也37岁了,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可能对豆豆特别依恋吧,想想豆豆说的那句“爸爸也在,妈妈也在,多好呀。”便不忍心说什么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早上起得早,怀月给菜园浇完水,和豆豆在小路上抛球玩。怀月的球总是稳稳地落到豆豆的怀里,而豆豆手腕没什么力气,掌握不了方向,球抛得东一个西一个,怀月只能不停地跑来跑去拣球,一会儿工夫,已累得满头大汗。

姬君陶站在花园里远远看了一会儿,推门出来。

豆豆一见到他,扔了球跑过来:“姬叔叔,今天我们画大灰狼好不好?昨天妈妈讲小红帽的故事了。”

姬君陶笑道:“叔叔教你画的葫芦你会画了吗?”

“会了,我拿来给叔叔看。”豆豆跑回自己家去拿画。

怀月拣了球跑过来,因为气喘得有点儿急,胸口微微起伏,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显得生气勃勃。

姬君陶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问:“一大早就带豆豆来锻炼,早饭吃了吗?

“还没,正要回去做,姬先生吃了吗?”

怀月一直以来都叫姬君冶为“小冶”,而叫姬君陶为“姬先生”,姬君陶之前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早晨,看着她这么明媚地从阳光中跑向他,有一种抓不住阳光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浮起,竟然慌乱紧张,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但是又不能责怪她叫得如此生疏,又不能贸然开口请她改个称呼,毕竟两人接触不多,算不上熟络。他心里有微微的遗憾,只能看着她不说话。

怀月哪里知道对面人心里的九转回肠,奇怪他一个简单随意的问候都反应不过来,仔细看看他的脸,又不像是有什么不正常,便道:“那我进去做早饭了,姬先生你忙吧。”

“怀月。”姬君陶一着急,叫住她。

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怀月。这两个字,听小冶咋咋呼呼地喊过很多次,偶尔阿戚也会随意地提及,自己却总是不好意思叫得如此亲昵。她当然早已不是鲁太太,“商小姐”的称呼又显得身份窘迫,所以平时他都不知道该称她什么,只是见面点头,然后借着豆豆招呼。今天这样一叫,只觉得这名字分外好听。

怀月疑惑地转过头来。今天早上的姬君陶确实有点奇怪,“嗯?”她微微挑了挑眉,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姬君陶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只好道:“等豆豆吃完饭我教他画画吧。”

“不用了,姬先生这么忙,哪能把时间浪费在小孩子身上,我自己陪他乱七八糟画一点就行了。”怀月拒绝道。不知者无罪,可现在知道了你是这么大一个腕儿,谁还敢让你教孩子画画啊!

姬君陶不知道怀月为什么拒绝,有点无措道:“是不是我教得太难了,豆豆不喜欢?”

“豆豆喜欢的,姬叔叔你看,我画的葫芦是不是跟妈妈种的一样?”豆豆拿了一叠画纸跑过来递到他面前。

姬君陶赶紧接了过来,铅画纸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歪歪扭扭,五彩缤纷。他看着看着不觉笑起来,“豆豆画得很好。”

怀月也凑过去看儿子的画,豆豆画的虽然一个个都像歪瓜裂枣,但很认真地涂了颜色,顶上一根茎,底下一点黄黄的大概表示蒂上谢掉的一点花,蛮像那么回事,便笑道:“豆豆观察得挺仔细的嘛!”

两人挨得很近,姬君陶几乎看得清她耳朵背面隐隐的血管,还有鼻尖上细细的汗珠,忍不住一阵心跳,咳了一声,才道:“你看这个,他是想画小葫芦上的绒毛吧?”

怀月也早看到了,正纳闷豆豆为何在一个个葫芦上密密麻麻点了那么多点,经姬君陶一点破才有点明白过来,忍不住轻声道:“怎么像个小刺猬啊!”抬头看姬君陶,“是不是?姬老师?”真正的笑靥如花。

姬君陶第一次看到怀月如此活泼调皮的样子,只觉得漫山遍野的花儿瞬间啪啦啦地开放,美不胜收。一时忘了心事,展眉一笑,“这样叫法也不错,我教豆豆画画,你叫我老师,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怀月心道,如果真是老师的话就好了,那样哪怕耍赖也要做成那个访问。想起访问一事,顿时心事重重,本不想借助这个邻居的关系,现在看来竟别无他路可走。但愿小冶今天过来,她想,这样还可以试着从姬君冶入手做做她哥哥的工作。

姬君陶见她沉默不语,深感自己刚刚的唐突,神情不觉有点讪讪,把画还给豆豆道:“一会儿叔叔给你画小红帽和大灰狼,现在先跟妈妈回去吃饭吧。”

怀月这才回过神来,匆匆道了别,拉着豆豆回了家。

姬君陶独自发了会儿呆,到小面馆去吃面条。

姬君陶站在窗前,看着怀月牵着豆豆出去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