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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和鲁风在一起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有聚会,有时候去别人家,有时候轮到她做女主人。也是这样布置客厅、茶点、水果、鲜花,人不多时她会亲自下厨,她的一些上得了台面的菜都是那样练出来的,在那个圈子里还小有名气。每次家宴结束,鲁风总会搂着她心满意足地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的就是我的宝贝月月啊!”离婚一年多,她都快要忘了家庭聚会是什么样子了,今天和小冶在一起摆茶点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生活真是奇特,螺旋式也罢,回纹针也罢,总会突然在某个点提醒你“曾经”两个字。

姬君陶走进画室,在几排画架上来来回回逡视,似乎没找到中意的,又去看旁边架子上的画。

他去了怀月在“青河苑”的房子几次,见墙上什么也没有,便想找两幅画给她装饰一下。记得自己曾见翻到过一幅旧作,是幅秋景,色彩斑斓,正好给怀月过于素净的房间添点生气,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他把画一张张打开来仔细琢磨,如果找不到那幅秋景就找幅别的吧,他想,怀月太静了一点,什么都藏在心里,该把房间布置得明快一点。

“姬老师,”小锦端了一杯牛奶走进画室,“姬小姐怕你没吃早饭,让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她环顾四周,好大的画室啊,几乎就占了整个二楼,大块大块的玻璃墙面,采光很好,画室里支了许多画架,有的上面有画,有的是空的,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木架子,上面堆满了卷轴,四周有花色瓷缸,也是塞满了卷轴,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摊着一幅已完成的画,笔缸、颜料、宣纸,零零总总,总之,是一个典型的画家的工作室。

“谢谢,放着吧。”姬君陶心不在焉地答道,仍旧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幅油画,是一片枫树林,可能是国内的哪个地方,也可能是在国外。不过应该是在自己心情比较好的情况下画的,用色很明快,晨曦透过枫林,清新温暖的感觉。这幅放在客厅也不错,他想,大小也合适。

“姬老师,你这个学期怎么不给我们上课了呢?同学们都好想你呢!”小锦凑过去看画,她身上的香水味让姬君陶觉得不适,下意识地往右边退开一步。

“哦,大三了,你们没这门课了。”姬君陶淡淡道,依旧看着手中画。他想起有一次怀月在“素画廊”看自己的《树》,看出自己的寂寞,诗一般的描述令他惊讶,还有那种疑惑又悲悯的神情吸引了他,从那一刻起,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无法控制。什么时候把那幅《树》拿回家来,如果她喜欢,让她挂在书房也好。他想,唇角不自觉地泛起温柔的笑意。

小锦呆呆地看着他清俊的笑颜,她从没有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过这样温柔而纯粹的笑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月色中一般明亮着诗意着,还有,似乎也在爱恋着。女孩的心底涌起无限爱意,她轻轻道:“我们会很想念老师的。”

姬君陶道:“我这学期没课,下学期还给大一上课,有问题可以到素画廊让小冶转告我。”他继续打开一个个卷轴,终于在一堆更早的字画中发现了那幅秋景,他走过去想把它夹在画架上,小锦赶紧跟过去帮他一起夹好,“姬老师,这是在哪里,好美啊。”

只是一片草地,野花,远处有柴门,低矮的灌木,有清泉流过,却给人繁花似锦的感觉。

“我也忘了是哪里。”姬君陶微笑道,“女孩子会喜欢这样的景致吧?”

“是给姬小姐的吗?”小锦问,偷偷看老师的脸色。

姬君陶不置可否,脸上的笑意未退。

“姬小姐真让人羡慕啊,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老师的作品,房间里想挂哪一幅就挂哪一幅,在画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会突然叫我们把老师的哪幅画撤下来,说要自己拿回去挂两天。”小锦一边笑一边说,“外面因此传说姬小姐特别惜售老师的作品。”

姬君陶点头微笑。所谓小冶的“惜售”怀月曾问过他,他当时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传闻,等会儿告诉她原来是这么回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姬老师,”小锦痴痴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芝兰玉树一般站在自己身边这样微微一笑,她简直就要魂不守舍了。听到楼下似乎姬君冶已经在大声招呼吃饭,她所有的机会就只有这一刻了,小锦鼓起了勇气。

“怀月,上去叫我哥下来吃饭,早饭都没吃,到现在难道还没饿吗?又去看什么画了?”姬君冶道,“小锦到哪里去了,这懒丫头也不来帮忙。”

怀月看了看锅里的菌菇煲,舀了一勺尝了尝味道,点点头,上楼去叫姬君陶。

因为今天要招待客人,姬君冶特地吩咐客厅里不用换鞋,上楼的时候怀月换了双软底拖鞋,是新的,底很厚,她心想,秋天是该换这种鞋了,小冶大概是真的要当妈妈了,还挺细心的。

画室的门半开着,她径直走过去轻轻一推,还未看清里面的人,却先听到了小锦甜糯的声音,“姬老师,我喜欢你。”

第四十八章

屋里的人和屋外的人俱是一愣,姬君陶皱眉看了一眼小锦,刚想训斥,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怀月,反倒不知如何开口。

背对着门的小锦转过身来,发现怀月,大吃一惊,一张俏脸登时通红,口吃道:“商,商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怀月愣愣地抓着门框,那种久违的压迫感又一次逼仄着她,在袁清告诉她怀了鲁风的孩子的时候,在青山村的小车站,她手握着车票犹豫着等不等姬君陶的时候,就是那样一种茫然无措,被迫着要做一个选择,没有可呼吸的空间,没有可拖延的时间,再艰难也要做出选择。现在,也是一样。

扣着门框的手太用力,指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怀月扬起嘴角,若无其事地轻快一笑:“小冶让我来叫你们下去吃饭,快下来吧。”说罢转身走下楼去。

小锦偷偷舒了口气,怯怯地瞥了一眼姬君陶,“姬老师。”

“下去吃饭吧。”姬君陶面沉似水,冷冷道。

小锦感觉到姬君陶即将勃发的怒气,吓得来不及害羞,飞快地跑下楼去。姬君冶见了她问:“原来你也在楼上啊,你们姬老师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下来?”

小锦支吾道:“姬老师在看画。”

姬君冶不悦道:“不都是自己的画吗?什么时候不能看,一会儿人就来了。你上去再叫他一声。”

小锦哪里敢再上去,对一旁的怀月道:“商小姐你去叫一下老师吧。”

姬君冶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小丫头支使谁呢!”说罢自己“噔噔”地走上楼去,过了没一会儿,又独个儿下来了。“他说没胃口,”一边拿眼看怀月,“怀月,要不你再帮我去请请我哥,拿出对付豆豆的那一套来,他这时候使性子,不是要我的命吗?”

怀月无奈,看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小锦,也不能管小姑娘怎么想了,硬着头皮朝楼上走。

姬君陶正站在画室门口,怀月走到他面前刚想开口,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怀月慌道:“这是在哪里啊你也这样?”

姬君陶搂着她进了画室,反手把门锁了,俯身狠狠地吻住她,怀月无处着力,只好挂在他的脖子上任他吮吸碾磨,几乎快要透不过气,姬君陶才不甘心地放了她,问:“刚才为什么那样笑?那样若无其事?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怀月喘了两口,平静了一些,嗔道:“你发疯了?下面是你妹妹你学生啊!”

姬君陶气恼,盯着她嫣红的唇发愣,又覆了上去,轻揉慢捻,用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慢慢探入,卷起她的舌尖温柔地吮吸,苦恼道:“怀月,你不能这样,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觉得自己好像无家可归,你不生气也不难过,你准备把我拱手相让是吗?”

怀月身体一僵。刚才也许有那么一刹那,自己就是这样想的,有个女孩这样地喜欢他,比自己勇敢,比自己纯粹,自己是否应该就此放手。放手?是啊,自己不是一直在找这样的一个机会吗?可为什么真正遇到的时候会觉得难过?

“怀月。”姬君陶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唇,她吃痛,惊醒过来,回吻了他一下,软声道:“你如果乱来,我下午就回城里了。”

姬君陶放开她,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抚了一下,道:“别回去,否则我也回去。下午我把你介绍给大家,好不好?”

“以后再说吧,不要给小锦这么大的难堪,”怀月按下自己复杂的心绪,环了他的腰柔声道:“女孩子说出自己的喜欢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你就是不接受也不能轻视这份感情,你是老师,姬君陶或许可以任性,姬老师却不可以。我刚才只能装作没听见,否则小锦怎么呆得下去,别生气了,你不下去吃饭,大家都吃得不安心,下去吧,乖乖的。”

姬君陶配合地笑道:“怎么把我当豆豆一样哄,我可不吃你这碗迷魂汤。”

怀月撇嘴道:“你还不如豆豆呢,豆豆都知道不能在客人面前发脾气,你还在这个时候要挟人,小冶都急死了。”

姬君陶叹道:“我以前从不这样,自从认识了你,真觉得自己小回去了,左不放心右不放心,我大概是病得不轻。”

怀月苦笑:“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害你呢,损人不利己,实在是……”

“我只怕你不肯来害我,”姬君陶打断道,“怀月,你要相信我,不要把我推给别人,你在我身边,我哪里会有事。”

怀月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她明白,其实有些事情,他和自己一样不敢往深里想。

两人下楼,小锦和小陈已经吃完饭跟着阿戚到外面忙乎了,剩下姬君冶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吃还一边紧盯着怀月看,突然“扑哧”就笑了,怀月心虚,先红了脸,姬君陶不悦地瞪了妹妹一眼,道:“什么事那么好笑?好好吃饭。”

姬君冶抽了一张餐巾纸,一边慢条斯理擦嘴唇一边憋了笑道:“我忘了擦掉口红了,虽说吃着味道好,可豆豆媳妇还小,少儿不宜啊。”

怀月一听便明白刚才姬君冶笑自己什么了,羞得几乎要把头埋进饭碗里去。姬君陶直后悔自己刚刚的鲁莽,见怀月下不了台,有点心疼,忙岔开道:“小冶,你去医院检查了没有?到底怎么样?”

姬君冶道:“还要过段日子呢。哥,你太没有常识了,得40天左右才查得出,下次记住哦。”

姬君陶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板了脸不吭声。

姬君冶对怀月道:“怀月你看看,这种人换了我可是不喜欢的,整天冷了个脸,夏天还可以当空调使,冬天难道当冰灯看啊?”

怀月撑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姬君陶侧脸看看她,又看看妹妹,真是像极了一个月亮一个太阳,他的生活中有这样两个女人,也算是圆满了吧,不禁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下午,客人陆陆续续到达,姬君冶考虑到哥哥不喜热闹,也就叫了四五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个带了待产的妻子,还有一对新婚夫妇,其余的,有单个儿来的,也有带了女伴的,怀月暗暗观察,虽说年龄也就三四十的样子,确实不凡气度已有隐现。

姬君冶介绍怀月是《文化交流》的编辑,其中一个听了笑道:“我跟你们陈社长很熟,昨天还在一块儿吃饭,怪不得他眼界那么高,原来手下有如此美女加才女,我猜君陶的那篇访谈是你写的吧?写得很好,改天能不能也给我写一个。”

姬君冶对怀月道:“黄大伟,听说过吧?名字普通了点儿,那手字可不普通,随便划拉两下抵上人干一年的了,不过他一般不划拉,懒得很,揭不开锅时才救救急。”

怀月见这人也就姬君陶的年龄,有点儿络腮胡,一双手却骨多肉少,颇有仙风道骨之感,分明是常年练字所成,再看他穿着极普通的圆领文化衫休闲裤却丝毫不见局促,便微笑道:“洒脱的人未必不勤奋。”

黄大伟在心里点头,眯了眼仔细看怀月,能令姬君陶接受采访的女人,有意思,昨天陈瑞炀总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姬君陶身上引,看来是有缘由的。“商小姐,你们陈社长最近风头很劲啊,外事、文化两大热点让他占全了,过不了两年肯定能提厅级,你看着吧。”

怀月道:“我只是个小编辑,无论谁来当领导都差不多,陈社长为人很好,上上下下口碑不错。”

黄大伟见她如此滴水不漏,愈发觉得好玩,道:“他原先有个女朋友知道吗?后来跟个律师跑了,听说还是撬了墙角的,这下可要后悔了!”

怀月微微不快,面色无波,“这种事现在也是平常。”

姬君陶远远看黄大伟和怀月瞎扯个没完,微皱了眉,姬君冶一见,赶紧拉了怀月就走:“别理这个八卦男,不肯好好写字,整天吃喝玩乐听绯闻的主儿,咱们几个女人一块儿说说话去。”

黄大伟也不在意,哈哈一笑,奔姬君陶八卦去了。

姬君陶和人聊了会儿天,因为前一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疲倦,想去倒杯咖啡喝,见那边几个女人正聊得开心,便走了过去。

只听怀月正对那位孕妇道:“痛当然是有点痛的,不过真生的时候你不会想到痛,只想孩子快点出来,就怕他在里面闷坏了。我生了足足24个小时,生完发现自己双手都是血,把医生护士和家里人都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当时手抓着产床的床沿太用力,手指都割破了,连筋都受了伤,以后差不多两年时间我的手指都是麻木的,摸什么东西的感觉都一样,衣服、桌子、铁器,全都分辨不出,差点这双手就废了。”

“所以说母亲最伟大,豆豆现在跟你多亲啊,这都是鲜血换来的啊。”姬君冶道,“为什么不剖腹产呢?”

“我妈妈是妇产科医生,她一直主张自然产比剖腹产好,对大人对孩子都好。后来她自己看着我那样先受不了了,还是我自己坚持的。想想已经痛了那么长时间,放弃太可惜了。”怀月抿嘴笑,“当然要在医生保证孩子没事的情况下。”

姬君陶望着怀月的侧面,如此娇柔纤细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毅力和勇气,心里止不住一阵阵怜惜。

旁边一个女孩道:“原来怀月都已经当妈妈了,看上去好年轻哦!”

怀月微笑道:“我儿子4岁了,今年上幼儿园中班。”

孕妇笑道:“看看妈妈就知道儿子一定漂亮了。我刚刚还偷偷跟我先生说,君陶的女朋友可真是个大美人,你们整天芝兰玉树挂嘴边,这下可看到真的了。却原来是我搞错了。”

姬君陶拎着咖啡壶住了手,刚想走过去,只听怀月淡淡道:“我们是邻居,我就住在隔壁,姬先生接受过我的采访。”

新娘子道:“我也看错了呢,怀月你先生一定也很帅吧,刚刚看你和君陶站在一起,我都快要嫉妒死了,幸亏不是。”说完咯咯笑了起来,引得众人也一阵笑。

怀月没再接腔,抿了口手里的茶,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浮浮沉沉,抬头见姬君冶不赞成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脑海中却响起了刚刚小锦的表白,微微叹了口气,垂目不语。有些事情避无可避,自己是该好好想一想了。

姬君陶端着手里的半杯咖啡转身离开。他举目四顾,周围一派语笑晏晏,心中甚觉无趣。

姬君冶追过去安慰道:“哥,怀月这样说也是对的,你又没向大家介绍她是你什么人,连对我都没好好说过,你想怀月能怎么说。”

姬君陶沉默半晌,叹道:“终归是我一厢情愿,随她吧。”

姬君冶回头看看坐在那里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怀月,再看看哥哥落寞的背影,心里一阵疑惑:这两个人,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天时间,一个比一个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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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的留言,很喜欢,写得比我自己到位,发现自己除了频频点头外真有点儿找不到词儿。因为急着更新,很多没回复,大家多多包涵啊,鞠躬。。。。不过不要因为我没回复就不理我啊,没有动力会熄火的呢嘿嘿。。。。。。。

本文加上番外才60章,所以,过两天就会惊心动魄了,当然,那之前我得先歇歇喘口气。。。。这个算是预告。

第四十九章

怀月下周要去出差,姬君陶想到两人又是一周不能见面,周六晚上不肯让她回城里。

姬君陶在自己那里洗漱完过来,见怀月换了睡衣,正窝在沙发里皱着眉头捏脚,便问:“累了?”

怀月道:“刚刚不小心撞了一下,坐着没事,揉一揉。”

姬君陶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仔细看了看脚背上的一小块乌青,问:“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明天还出差呢,不好的话赶紧跟单位请假。”怀月要跟陈瑞炀去出差,他本来就心里老大不乐意。

“又不是什么大伤,怎么能娇气成那样,只不过这块乌青有点难看罢了。”怀月笑着问:“大画家,这双脚难看吗?”

姬君陶一边替她揉着那块乌青一边问:“怀月,还记得上次画展上的那幅《春》吗?枯木上的那两双脚,你说步步生莲的那个?”

“记得,”怀月点点头,“你爸爸说那是你最好的作品。”

“倒不一定是我最好的作品,”姬君陶道,轻轻勾了勾唇角。

怀月很少看到姬君陶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踌躇满志的神情,不禁笑道:“君陶公子,你太骄傲了!”

姬君陶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脚背,道:“可是这双脚确实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脚,我就是因为它才画出了那幅画。”

怀月微微吃惊地看着他,心里隐约想起有一次和豆豆在屋顶花园赤脚浇水,姬君陶站在隔壁的天台上看着他们,好像豆豆还对着丝瓜藤“浇肥”来着。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那时候自己恭敬而生疏地叫他“姬先生”,哪里会想到俩人会有今日这样的亲密。

“傻瓜,”姬君陶把她的两只脚都捧在自己手心里,宠爱地看着她,“怎么那么傻呢,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有个男人这样为你动心,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怀月看着那双无比精致的手,正一下一下温柔地揉捏着自己的双脚,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塌陷了一处,不只是一处,那堤坝分明正随着那潮水一点点地在陷落。她惊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时不知道干什么才好,便从书房里捧了手提电脑出来给姬君陶看在云南的照片。

丽江、石林、大理、苍山洱海,姬君陶看着站在水边、石边、山边巧笑嫣然的怀月道:“怀月,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度个假,找个你喜欢的地方。”

怀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你喜欢去哪里,我陪你去。”

姬君陶把她搂在怀里道:“哪个地方可以令你放下心事,我们就去哪里。”

怀月笑道:“那我要去基督山伯爵岛挖金银财宝,哪怕将来失业了也不用发愁我和豆豆的生活。”

姬君陶道:“就你和豆豆能花多少钱,你要是肯,现在就辞了那工作,姬君陶总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

怀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道:“我离婚后就成了女权主义者,绝对不要男人养活,被人甩了一次,什么都没有了,却得到一个人生的宝贵经验,生活需要未雨绸缪。”

姬君陶看她脸上笑着,眼神却极其认真,可见鲁风的背叛给她的生活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重新把她揽在怀中,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道:“怀月,我不想要你太辛苦,我也有能力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不过,如果你满意现在的状态,我也不会勉强你。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想做了就到我身边来,我总是等着你的。”

怀月点头道:“我喜欢现在的工作,一点不辛苦,周围的同事对我很好,只要采访的人不像姬君陶先生这样拽,那么一切都很完美。”

姬君陶笑道:“我还拽,是你拽吧?你要采访我却不来跟我说,还要我倒赶着上来自曝家丑,还跟豆豆说姬叔叔喜欢豆豆不喜欢妈妈,害得我都不知道怎么上你们家门。”

“原来那天你听到我们的说话了啊?”怀月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欲擒故纵呢?”

姬君陶苦笑道:“真要是那样就好了。你这个傻丫头哪里懂这些。”他指着电脑屏幕笑着问:“要不怎么在云南那几天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怀月红了脸不吭声。那几天的经历,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那天早上我开了车出去追你,可惜追不到。怀月,为什要跑?害羞还是后悔?”

怀月低了头轻声道:“我喝醉了酒原来那么疯,我被我自己吓到了。”

姬君陶叹道:“幸亏有这么一个像一团火一样的小疯子,否则我这段枯木大概再也烧不起来了。”如果换了别的女人,如果那天晚上怀月没有那么主动,也许他也没有那份勇气和热情开始一段重享激情的生活。他看着面含惭色的怀月,轻笑道:“傻瓜,我不知道有多喜欢,你怎么像做了错事一样。我还一直在怕你不满意。”

怀月瞥了他一眼,嘀咕道:“假惺惺!”心说你自学成才无师自通的本领我早领教了。

姬君陶哈哈大笑,正要低头亲上去,怀月的手机响了。怀月一边站起身一边暗示他噤声。

电话是陈瑞炀打来的,他应酬结束回到家里,在电脑上翻看云南之行的照片,看着集体照里的怀月,每一张都在对自己笑,心痒难忍,忍不住拿起了电话。一听怀月说也在看照片,想到如此默契,简直要心花怒放。

“看来你真的非常喜欢云南,去过几次了。”

“三四次吧。”怀月看看身边的姬君陶,他正饶有兴味地翻看照片。“有一次是会议,一大堆人急匆匆地赶,没什么意思。”

“去过香格里拉吗?”

“没有。说起来真不凑巧,每次去云南都想去香格里拉,可每次都没去成,大概总是要留点儿遗憾才会让人心心念念,吸引人一次又一次地过去。”怀月去倒了杯水递给姬君陶,姬君陶拉了她的手不肯放,怀月轻笑着挣脱出来。

“下次我带你去,香格里拉风光确实不同一般。去过西藏吗?”陈瑞炀让自己放松地躺在沙发上,耳边是怀月轻柔的声音,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说不出的惬意。

“没有,铁路开通那年社里就组织了去西藏,家里人担心我身体受不了,不肯让我去。”怀月记得自己还因此和鲁风闹别扭,鲁风赌咒发誓说等自己有空一定带她去,这个誓言当然这辈子都是空的了。

“我去过两次了,其实走路慢一点,不要跑不要跳,冷暖当心别得感冒,其他也没什么。大家不是都说到西藏最不能适应的就是高个子年轻男人吗?女人反而没事。现在那里快要入冬了,明年找个好的季节去。”

怀月笑道:“陈社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办《文化交流》而是要办旅游杂志呢?”

陈瑞炀也笑了,“我和你在一起,革命斗志都没了,整天就想着去哪里玩。”

话一出口,陈瑞炀就知道说得过了,果然那边怀月久久没有回音。

陈瑞炀后悔得直想拍自己脑袋,咳了一声,正了声音道:“星期一出差你别来社里了,在家里等着,我的车子过来接你。”

怀月压下自己的不安问:“别的人呢?”

陈瑞炀道:“办公室还有一辆车,也是顺路接了人走,放心吧。”

怀月嗫嚅道:“陈社长,我……”

陈瑞炀苦笑道:“怀月,别这么紧张,我还算是你领导吧?关心部下是应该的。”

怀月手心一阵汗,强笑道:“可能现在关心部下的领导都成了凤毛麟角了,所以小老百姓一时有点不适应,辜负了领导的好意,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