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卿左手扶着她的头,右手轻轻按在肿起的包上,“头晕恶心吗?看东西模糊吗?”

丛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都没有,你轻点,疼!”

温少卿收回右手,竖起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丛容无语,“我又没傻!”

温少卿又扶着她的头左右动了动,“这样呢?有头晕或者恶心的感觉吗?耳鸣吗?”

丛容慢慢摇头,“没有,就是疼。”

“只是撞的地方疼还是哪里疼?”

“这个包疼。”

“确定是包疼不是头疼?”

“……感觉不出来。”

温少卿收回手,“你自己动一动,多说几句话。”

丛容动了几下,感觉好了很多,“应该没什么事。”

“明天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温少卿说完又若无其事地补了句,“今晚你睡我家。”

丛容一脸错愕地盯着他,“为什么?”

温少卿平静地回视她,“方便我随时监控你啊,万一夜里有什么不对劲,我好送你去医院。”

丛容觉得荒谬,“不去!”

温少卿无视她的拒绝,“是让一让忽然冲出来,你才撞到的,作为它的主人,我得对你负责。”

丛容蹙眉,“不用你负责。”

温少卿想了想,“那我睡你家也一样。”

丛容默默翻了个白眼,“温少卿,你是趁火打劫吧?”

温少卿忽然一脸正色,“我以一个医生的立场很郑重地提醒你,撞到头这件事可大可小,当时没事,不代表真的没事。后脑是颅骨与颈椎的连接处,在整个颅脑中来说,这里的容积特别小,如果是因为受伤而使这里受损出血的话,会压迫脑干,脑干的功能主要是维持个体生命,包括心跳、呼吸、消化等重要生理功能。一旦脑干受损,伤者会立刻昏迷,甚至迅速进入死亡状态,最常见的可能就是一睡不醒。”

丛容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有余悸,“你别吓唬我。”

温少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知道怕就好。”

丛容确实有些怕,温少卿也不是胡说,他说的情况她也听说过,踌躇半晌,“我叫钟祯来,他也是学医的,他看着我也是一样的。”

温少卿竟然很好说话地点头同意,“也行,那你叫他的时候提醒他一下,让他记得把教科书和讲义带来,我先给他画一下重点,免得到时候他对你急救的时候手忙脚乱地翻书,毕竟医学书都比较厚,不太好找。”

“……”丛容无语。以她对钟祯的了解,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

温少卿看她还是一脸犹豫,便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家走,“走吧,丛律师,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不是?走廊里太冷,有话进去说。”

丛容挣扎了几下,“真的不行,我后天要上庭,今天还要加班准备材料。”

温少卿没松手,“我的书房让给你。”

丛容被温少卿拉着进了门,看到照片墙的时候忽然开口:“让一让跑哪儿去了?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去找一下?”

温少卿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不着急,它闯了祸只会去一个地方,我一会儿再去找它。”说完便进了厨房,很快拿了冰块出来,“你坐会儿再加班,我先给你冰敷一下,不然一会儿该肿得更厉害了。”

她坐在沙发上半低着头,他站在她身后,中间隔着沙发靠背,他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头,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温少卿很快收起冰包,“好了。”

丛容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刚想站起来又被温少卿按住,“再等一下,我帮你按摩一下。”说完便绕到沙发前面坐在丛容身边,抬了两只手,一手扶着她的侧脸,一手按在她脑后,用掌心轻轻地按摩。

丛容皱眉,松开,又皱眉,又松开,温少卿看着她,“很疼?”

两人离得太近,丛容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额头上很快起了一层薄汗,眼神闪烁,“嗯,疼得厉害。”

温少卿又放轻了些力道,“稍微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抬着她的下巴,她的视线只能落在他的脸上,可她又不敢看,只能垂着眼睛,“你刚才说的那些是骗我的吧?”

“哪句?”

“会一睡不醒那句。”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被蚊子叮一口也有死亡的可能。”

丛容一下就恼了,“温少卿!”

“别动!”温少卿沉着声音开口,看她老实了才慢条斯理地解释,“你真当我是神医啊?我又没有透视眼,哪知道颅内有没有出血,哪里就敢确定你一定没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听得她心里一颤,她也知道自己对上温少卿总是有些冲动,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第十六章 调戏

因为她仰着头,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温少卿看着她不停扇动的睫毛,无声地勾起唇角,她是紧张吧?

其实丛容的长相在温少卿见过的女人中不算最美,但也算得上美女。她的颜很有攻击性,不像东方美女的柔顺温婉,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女孩子少见的英气,却是一种别样的韵味。很少有女孩子单眼皮眼睛还那么大的,瞳孔颜色又浅,所以看上去特别亮,波光粼粼的,很有神韵。温少卿第一次见丛容的时候,她还尚未长开,只觉得这个女孩子长得不错,再见时,垂眸敛眉间已经格外有风致,足以称得上是女人了。

温少卿很快回神,“好了,我出去抓让一让回来跟你道歉,趁这段时间你抓紧洗澡吧,免得我回来了你尴尬。”

不提还好,一提丛容真的开始尴尬了,轻咳一声,“我可以回家洗吗?”

温少卿点头,“可以,但我回来之前你要回到这里,我家钥匙你有吧?洗好了自己开门进来。”

丛容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光和他斗气了,钥匙忘记还给他了。

丛容洗完澡温少卿还没回来,她便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加班。点开无线连接,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无线名,想了想给温少卿发微信。

“你们家无线是哪个?”

温少卿回复得很快。

“26647664649269267449652676”

丛容心里吐槽:乱码?他长了什么脑子,怎么记得住的?

“密码多少?”

“密码:42633。”

丛容看着对话框,实在看不明白温少卿,账号设置得这么复杂,密码却这么简单,早知道自己试了。连输了几遍都提示密码错误后,丛容开始抓狂。

“不对啊!”

“哦,忘了跟你说,前面那个冒号和后面那个句号也是。”

丛容吐血,你是故意忘的吧?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想出这种密码。

丛容扔了手机,开始加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让一让一进门看到丛容似乎愣住了,站在玄关不敢进来。

丛容抬头扫它一眼,一身暖色的家居服却是一脸冷色,“交通肇事后逃逸,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温少卿正在关门,听到这句笑了起来。

丛容抿着唇和让一让对视了几秒钟,转了转笔,“不过你应该未满十六周岁,算了,原谅你了。”说完才看向温少卿,“外面很冷啊?”

或许是在外面待得久了,刚才一人一狗进门时满身的寒气。

“嗯,又降温了,明天多穿点。”温少卿点点头,看她坐在沙发上加班,“怎么不去书房?”

丛容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在,我怕不方便,所以想等你回来。”

温少卿看了她几秒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丛容和钟祯这对姐弟的教养很好,钟祯虽然胡闹了点,可待人接物方面很有礼仪。丛容自然更是不用说了,或许是职业关系有时难免犀利一些,却极有分寸,一看就是家里教得好。他忽然想见见她的家人,看一看什么样的家风会教育出这样的姐弟。

丛容自从在钟祯那里看到手抄的医书后,便一直对温少卿的书房念念不忘,以前来过几次都没机会,这次终于有机会进来了,一进书房眼睛便黏在书架上。

丛容指了指书架,“我可以随便看吗?”

温少卿正低头把书桌上摊开的资料放上书签整理好,“看吧。”

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医学书,角落里有一排和其他书不太一样的装订,抽出来,竟然都是手抄的医书,整整一排!大概有几十本吧!泛黄的纸张上,一个个蝇头小楷写得工整漂亮。丛容一本本看过去,看到后面,最旧的几本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配图也是模糊牵强,像是小孩子写的。蝇头小楷最是费工夫磨耐性,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是怎么耐着性子坚持下来的。翻到后来字体便多样起来,行云流水的行书、古色古香的隶书、龙蛇游转的草书,笔意精微,风骨犹存,气定神闲中透着静谧灵动。

丛容这才发觉,这几十本的字迹是一点点变化的,大概刚学写毛笔字时就开始抄了吧?到了后期,字迹恣意隽秀,可见功底深厚。

丛容回头看向温少卿,扬了扬手里的书,“都是你抄的吗?”

温少卿看到上面的字迹,大概想起了什么,噙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嗯,都是血泪史。小时候调皮捣蛋就会被长辈罚抄医书,十几年下来积攒了不少。”

“上一次抄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是高考报志愿以后。”他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时候爷爷想让他学中医,他偏偏报了临床。气得温爷爷罚他在书房里抄了整整一个暑假的医书。学生时期最长的一个暑假,他是伴着蝉鸣声和笔墨纸砚一起度过的。

丛容一本本翻过去,“为什么后来不抄了?不再犯错了?”

温少卿一顿,“不是,是改罚别的了。”

丛容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异常,颇有兴致地追问:“罚什么?”

温少卿的神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避开她的视线轻咳一声,“以后再告诉你。”

改罚的那个项目真的是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温少卿难以启齿,那已经不是血泪史了,是屈辱史啊。

丛容看着看着越发不舍得放手,看着温少卿眼底闪过一丝讨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能给我一本吗?”

温少卿倒是没想到她对这个感兴趣,“你喜欢这个?”

“嗯………在钟祯那儿见过一次,我问他要,他不给。”

温少卿不知怎么就起了心思,扬眉轻笑,“这可是我从小攒的彩礼,拿了我的东西就得嫁给我。”

“不要了。”丛容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她不喜欢温少卿跟她开这种玩笑,特别是他还有喜欢的人。

温少卿不再逗她,“开玩笑的,别生气,喜欢哪本拿吧。”

丛容眼底的薄怒尚未褪去,“不要了,我要加班了,你也去忙吧。”

温少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没多话很快从书房出来,在沙发上坐下后招招手叫让一让过来。

温少卿绷着脸看了它一会儿,“以后不许忽然跑出来吓她!闹着玩也不行!她本来就怕你,以后再这么莽撞就把你送给卖狗肉的!”

不知道让一让听懂了没有,呜咽了一声,趴到了地上。

温少卿说完站起来准备去洗澡,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退回来蹲下身,双手揉搓着让一让的耳朵,“还有,以后我们吵架了,你要站在她那边,她是女孩子,你是家里的男人,男人要绅士,不许吼她。”

温少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她吼我,你也不能吼她。”

让一让的耳朵忽然耷拉了下来,不再看温少卿一眼。温少卿看它无精打采的样子,轻声笑起来,很快进了浴室洗澡。

丛容只听到外面低沉的说话声,具体说的什么却听不清,她使劲摇了摇脑袋,把杂念甩出去,专心开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

没过多久,温少卿轻声走进来,在书桌前站定,在她手边放了杯水,弯腰看着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