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低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放到陈簇的桌子上,用杯子压住。

他一动一群学生便跟着他挪动,他好笑,“都跟着我做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昨天教你们脱掉白大褂,今天要教你们怎么把白大褂穿回来,穿上了就要行使使命。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保证自己在健康的情况下不偏激矛盾,不低微脆弱。不过把青春和热血献给医学事业就可以了,你的命医学事业不需要。行了,都去忙吧,有什么问题去多去问问陈医生或者主任。”

温少卿把几个学生赶出办公室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陈簇做了手术出来之后看到桌子上温少卿留给他的字条,有些心酸。

上面是几个病人的情况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最下面写着一句话。

“可能还会有人来闹事,多关注一下赵医生和钟祯。”

陈簇叹了口气,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大概是当代医护人员的一种无奈吧。还是快到中午吧,到了中午他要去找三宝那个宝气的丫头吃午饭,调节一下心情。

没过多久院长忽然出现在科室门口,拦着主任问:“温少卿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主任老实回答:“停职查看。”

院长眼睛一瞪,“谁让你停他的职的?!”

主任一脸正色,“他带着学生打架啊,院长。”

院长咳嗽一声,“那也不能停职!”

主任看着院长的脸色有些奇怪,“院长,您怎么了?”

“去你办公室说。”院长率先抬脚进了办公室。

主任一头雾水地跟了进去。

“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院长看他关上了门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提醒,“温家啊!”

主任更是茫然,“哪个温家?”

院长气得直拍桌子,“医学界还有几个温家啊?你就知道埋头发文章,能不能抬头看看?”

主任恍然大悟,“不是……不是都在军区医院的吗?怎么跑我们医院来了?”

院长叹了口气,“他虽然年轻,可资历一点都不浅,他从会说话写字开始就入行了,骨子里流的可是几代人沉淀下来的医生血。别人开蒙学的是《三字经》,他开蒙学的是《千金方》,那能一样吗?算起来比我们的资历都老!温老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啊,道行极深,他把手搭你脉上不出半分钟,就能知道你什么毛病!中西医结合那帮人天天想着来挖他,你不知道啊?就算没有这些,就他那把刀,你比得了啊?”

说完之后院长皱着眉问:“停了几天啊?”

主任有些心虚,“一个月……”

院长拍了一下桌子,“多久?!”

主任迟疑了一下,“两周。”

院长瞪他一眼,“几天?!”

主任小声回答:“两天……”

院长终于满意了,站起来准备离开,“两天之后我要在医院看到他。”

主任拦住他,“院长,出了这种事,媒体啊、厅里啊,总要给个说法吧?”

院长摆手,“他父亲已经处理了,不然你以为今天会这么安静?你通知他两天之后来上班。还有,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医院还是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知道吗?”

主任看着院长的背影挠头,说软的是您,说硬的也是您,您以为您是海绵体啊?

第四十八章

丛容昨天晚上失眠到后半夜,今天出门晚了,没想到一出门竟然看到上班时间温少卿竟然拎着几棵青菜从电梯里出来,绿油油的菜叶上还挂着露水。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你怎么没去医院?”

温少卿边走边回答:“去过了。”

丛容满是疑惑,“去过了?”

“嗯,停职察看。正好休息休息,以前想请假都不批。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多做点。”

他慢悠悠地走着,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被停职了,然后抬头问她回不回来吃完饭,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丛容看着逆光而行的温少卿,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上去沉静安然。他面对不公和误解时那么淡然,发自内心地坦然与豁达,不慌不忙地继续前行,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

温少卿和她擦肩而过,拿了钥匙开了门,没得到她的回答又转身问了一句:“要回来吃吗?”

“哦。”丛容点点头,看着温少卿进了家门,愣在原地。

接下来的一整天丛容都不在状态,眼前总是晃动着温少卿那双俊逸温情的眉眼。

下午庭审的时候她更是心不在焉,好在是个小案子,对方又是新人,看到她就发怵,再看到她准备的材料就又输了一半。

法官组织调解的时候,丛容皱着眉头频频看表,脸上明显的不耐烦吓得对方不敢反驳,很快结束了。

法官在庭后笑着问:“小丛啊,那个新人得罪你了?”

丛容收拾着东西,“没有啊。”

“那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地碾压人家?”

“哦,我要回家吃饭。”丛容看了一眼时间,“再不结束就赶上堵车了。”

法官一愣,丛律师看上去不像个吃货啊?还想再问就只看到她匆忙离开的背影。

丛容终于赶在堵车前回到小区,等电梯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怎么安慰温少卿,毕竟被停职,对他来说,应该是难以接受的吧?

进了门她特别温柔地和温少卿聊了会儿天,温少卿说什么她都很温顺地表示赞同,温少卿对她的温顺表示很诧异,也就是一瞬间,在心里一转他就明白了,继而不动声色地享受这难得的殷勤与温柔。

吃了饭丛容主动洗了碗、倒了茶,坐在沙发上继续温柔地安慰他:“你不要难过,停职也就是一时的,等风波过去了,你还可以回医院上班的。”

温少卿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丛容看着他低垂着脑袋顺着让一让的毛,心里一紧,似乎情绪很低落啊?

丛容很快又满面笑容地开口:“没关系啊,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出去玩一玩。”

温少卿再次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丛容觉得自己不适合安慰人,面对当事人的那些大道理都不适用,她又努力了一下,“不想去啊?那要不做做运动?我有一张健身卡,就在小区的健身房,可以借给你。”

温少卿这次连单音节都懒得发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丛容越来越紧张了,怎么反应这么冷淡,难道事情很严重?医院处罚得很重?

她踌躇着问出口:“嗯……到底停职多久啊?”

温少卿这下终于抬头看向她,“两天。”

“!!!”丛容下一秒便暴躁地跳起来,“两天?!那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温少卿一脸无辜,“我没装啊,我有说我难过了吗?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说。”

丛容咬牙切齿,怪不得他刚才一直低着头,声音听上去也很奇怪,大概就是一直在憋笑吧!

她很快冷静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少卿,“那温医生就好好在家反省吧,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上午如果有时间到律所找我,我们签一下委托合同,顺便谈一下律师费的问题。”

温少卿也站了起来,他平日里就比她高出半头去,现在丛容脚上穿着拖鞋,身高差距瞬时拉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概是不满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走近了半步,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问道:“你这算是在约我吗?”

他的头顶便是吊灯,身体一靠近便把她罩在阴影里,丛容脸上微微一热,一把推开他跑回了家。

这次两人敞开心扉之后,温少卿第一次半真不假地撩她,之前存有那么多疑问,每次被他撩拨她心里总有股莫名的烦躁,现在……

她靠在门上揉着头发,那股烦躁好像变成了一股燥热,烧得她心里慌慌的,是她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觉。

她扯着头发郁闷地想,是头发太长了吧?明天去剪了!

温少卿第二天上午如约到了丛容所在的律所,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听他说找丛容后,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后,兴奋地一齐看向他,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拿起手边的电话,“丛律师,有人找您,是个帅哥啊。”

不一会儿丛容亲自出来接温少卿,前台两个小姑娘立刻齐刷刷地冲丛容挤眉弄眼。

丛容看着温少卿脸上微妙的表情便觉得尴尬,瞪了她们一眼后转身带着温少卿往办公室走,“进来吧。”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的小姑娘便兴奋地讨论起来。

“是这个吧?丛律师要等的人?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吧!丛律师早上一来就交代上午有电话找她,一律都说她不在,如果有个男人来找她,马上给她打电话,她还亲自出来接,我觉得肯定是这个!”

“两个人挺般配的,是吧?”

“两个人刚才还眉来眼去的,丛律师脸都有点红了,好有爱啊……”

两个人正聊得开心,谭司泽和上官易从外面走进来,谭司泽敲敲桌子好奇地问:“谁好有爱啊?”

“丛律师和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

“刚才有个可帅可帅的男人来找丛律师,现在他们在丛律师的办公室。”

谭司泽一脸玩味,“上官,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上官一手插在裤子里,另一只手抬起来摆了摆,边说边往里走,“算了算了,见丛律师是按照分钟收费的,我就不去见了。上次我咨询了她几个问题,她竟然收了我四位数的咨询费!”

那边谭司泽还在想着一会儿找个借口去强势围观一下,这边丛容隔着半张桌子把起草好的合同拿给温少卿,“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把自己的信息填上。”

说完又盯上他的左手,今天包扎得比昨天还严实,看上去有些严重,“手没事吧?”

“嗯,”温少卿装模作样摸着自己的左手,“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严重。”

丛容今天学乖了没直接上手,拿笔戳了戳,“是不是伤到骨头了?去医院看看吧?”

温少卿一脸正色,“我就是医生。”

丛容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术业有专攻吗?”

温少卿靠近了些问:“你担心我?”

他的眼底蕴着点点笑意,让丛容不忍拒绝,“就算是吧。”

他得寸进尺地继续问:“如果我的手一直好不了,做不了手术了,你养我吧?”

丛容立刻就紧张地抚上他的左手,“真的这么严重吗?”说完又站起来,“算了,改天再签吧,先去医院。”

温少卿反手压住她的手,“我是说如果。”

丛容和他对视良久,渐渐从他眼底读出一抹戏弄,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开这种玩笑,大概根本就伤得不重。她抽回手,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淡淡地开口:“作为你的律师,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只能尽量帮你多争取点赔偿,希望够你下半辈子用的。”

温少卿还在逗她,“你真不管我?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丛容很理性地帮他分析,“我是为你考虑,之前不还说觉得让新娘挡酒太没面子吗?现在让一个女人养你不是更没面子?”

温少卿想了想,“说得有道理。还是签合同吧。”说完也低头去看手里的合同。

丛容拿余光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打算回头找钟祯问问到底严不严重。

温少卿草草扫了几眼,问道:“怎么费用这里都是空着的?”

丛容不好意思说不收他律师费,故意冷着脸看他,“我打算等你签了字再慢慢填,如果以后你得罪我了,我就填得你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