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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中,黏着一点淡绿色。

宋益珊瞪大眼睛看过去,这是一小片葱花。

羊汤里的葱花。

(⊙﹏⊙)b??

一下子意识到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紧绷僵硬的宋益珊,慢慢地放松下来。

原来他只是看到自己嘴角有一片葱花。

一片葱花而已。

他并没有要吃掉自己的意思……

而刚刚松懈下来的宋益珊,深呼吸了几口,打算继续喝一口暖烘烘的羊汤压压惊。

谁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幕,又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阿陶淡定自若地将那片葱花,直接放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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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宋益珊默默地握着方向盘,一句话都没有说。

天上又开始洒了一阵雨,不远处的苍北山被笼罩在一片烟云雾气之中,水蒙蒙的,仿佛是一场迷离而不真实的梦。

偎依着苍北山而建的陶窑村,房屋错落有致,偶尔间还有流水潺潺之声。

宋益珊缓慢地开着车,车道两旁是陶窑村特有的吊脚楼以及陶瓷作坊,穿插在喧嚣的广告牌以及商场之中,古朴幽远的气息和现代霓虹灯的喧嚣交织出一副跨越年代的画幅,迤逦别致。

阿陶自从坐上车,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宋益珊。

他仿佛感觉到了宋益珊心中的徘徊,半点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侧首凝视着她。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宋益珊忽然开口,这么问道。

她知道这么问阿陶,实在是太傻。

作为一个理智的女人,一个有孩子的孤身的理智的女人,她应该立刻报警,立刻喊来谭超月,把阿陶赶出去,让他永远不要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可她就是舍不得。

她知道,冥冥之中,阿陶一定和她的陶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种近乎诡异的,超乎自然的联系,是谭超月或者其他外人所无法理解的。

那个陶人……是她这辈子唯一做出的陶人啊!

“你……在害怕?”低哑清冷的男人声音,在车内响起。

“啊——”宋益珊大吃一惊,猛地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转头看过去:“你,刚才是你在说话?”

阿陶不言语,静默地盯着她。

“你,你刚才在问我,是不是?”

没错的,刚才声音确实是从他的方向发出来的,所以他其实是……会说话的?

这个时候的宋益珊忽然想起来,昨夜里,当她被迫躺在这个男人怀里睡觉的时候,她好像也曾经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阿陶微微歪了下脑袋,清秀好看的眉轻轻动了下,显然是有些困惑。

一番大眼瞪小眼后,他点头。

“你竟然会说话了!”宋益珊激动地抓紧了阿陶的手:“那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陶抿唇。

宋益珊满脸期待地盯着阿陶。

阿陶继续抿着唇。

宋益珊无奈了,摇了摇他的手提醒:“你说话啊,说话啊!”

谁知道阿陶却牢牢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无语地望着阿陶,怎么他这说话功能还时灵时不灵?

她正要督促他说话,谁知道阿陶手上一个用力。

“啊——”

可怜的宋益珊发出低低的叫声。

她竟然被阿陶拽到了怀里。

他的力道极大,可是拉她过来时那力道中却透着轻柔,所以她虽然被吓了一跳,可是身体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她被他瞬间连拖带拽,直接弄到了汽车的变速箱上,然后匍匐在了他怀里。

当一切静止下来时,心脏狂跳的宋益珊,上半个身子趴在阿陶怀里,大腿搭在变速箱上,下半截的小腿和脚还留在驾驶座位上。

“你,你,你……”他怎么能这样啊?!

可是下一步,阿陶却是抬起手来,轻轻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又用臂膀环住了她。

宋益珊想挣扎,可是根本不能。

他力气果然很大很大,大得根本不像是普通人。

他将她温柔而有力地禁锢在他怀里,牢牢地禁锢着!

宋益珊呜呜咽咽几乎想哭,挣扎了老半天,颓然地放弃,用手泄愤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你这个坏蛋?你是不是鬼?是不是陶人精?是不是坏人?是不是逃犯?说,你是不是!”

但是任凭她怎么哭闹挣扎,阿陶依然沉默如山,他只是用那双略显沁凉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背。

车窗是微微开了一点缝隙的,来自苍北山的秋风偷偷溜进了车厢内,吹起女人细软的长发,仿佛水中柔软细密的草,轻轻扑打在男人修长白净的有力大手上。

脸庞俊美却略显苍白的男人,微微垂下眼,望着那调皮地萦绕在自己手指上的柔软发丝,眸光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此时的她已经安静下来了。

他略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抵靠在她头心,感受着自己的肌肤触碰在她头发上的细凉,以及那熟悉而陌生的馨香。

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他低声喃喃道:“不要害怕我。”

作者有话要说:发100红包

第10章

在宋益珊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心神恍惚。

眼前的路不再是路,远处的山仿佛也不再是山。

耳根依然在发热。

她脑中不断地回想起那有力到略显霸道的臂膀,还有那温热的胸膛。

还有犹如梦呓一般的那声“不要害怕我”。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一切是仿佛都不是真实的。

这世上真有阿陶吗?阿陶真的是她的陶人变得吗?阿陶刚刚真得抱了她,对她说了话吗?

她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偷偷地向旁边的阿陶看去。

可是谁知道,她才偷看了一眼,立即就被他的眼神捉住了。

她一下子脸上像火烧一样,嘴里含糊地呐呐了几声,便赶紧转过头来,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了。

使劲地攥着方向盘,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路,心里却在不断地琢磨着这件事。

阿陶,这是谁?

这是她的陶人,是她一手制造出来的啊!

就算不是她的陶人变的,那也充其量就是个流浪汉,是她,是她宋益珊好心,收留了他,让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所以说,他凭什么在她面前这么霸道?凭什么说拽她过去抱着就抱着?凭什么她看他一眼还要羞愧脸红?

这都凭、什、么!

想明白了这个的宋益珊,忽然一下子不恍惚了不羞涩了也不迷茫了,她理直气壮,满是底气地来了一句:“回去好好跟着我学!”

都不用看,她也能猜得到,身边的男人必然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呵呵,这就对了。

她更加霸气四溢地来了一句:“既然你要赖在我家里,那就当我的学徒。”

说着,她缓慢地转头,淡定而高深地打量了他一眼:“当学徒,就得有当学徒的样子,知道吗?”

而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凝视着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移动过半分,此时听到她这么说,面上也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的意思。

“嗯。”他只是点了点头,唇中很难得地发出一个单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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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宋益珊摆足了师父的架势。

“我先带着你熟悉下环境,这是我们的展览室,里面放了我近期制作的样品,如果有客户过来,我们需要给他们介绍这些样品。”

“这个房间是我的工作间,咱们现在摆放的样品都是我在这里一手做出来的。当然了,如果有客户下单,订单量大,我也会雇一些小工来帮忙。”

“我们做陶器一般来说,先买泥巴,塑型,然后上釉、烘焙、冷却、出窑……这些工具分别是碾锟,陶拍,刮刀,还有修形刀……”

说起如何制造陶器,宋益珊不免口若悬河起来,甚至还动手开始揉泥,并放到了木制转盘上开始拉坯,一边忙碌着,一边指导说:“你要记住,所谓手随泥走,泥随手变,我要做到……”

谁知道正说着,不经意抬头看过去,却见阿陶根本连看都没看那些泥坯器具,而是双眸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她顿时有些恼了,自己真是对牛弹琴啊!

“阿陶,你到底有没有搞明白,我现在是教你,我好歹也是一代大师的传人,平时可不是轻易会教别人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竟然连听都不听?”

阿陶听着她的教训,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简直是一点点表情都没有,黑色的眸子却终于稍微动了下,将他的目光投射到了宋益珊手里正在拉制的泥坯上面。

宋益珊站起来:“坐下,你先试着做一个泥坯出来,先做一个碗吧。”

阿陶默了片刻后,抬起腿,走到木制转盘前,将手轻轻地放在了那满是泥巴的转盘上。

他的手肤色和他的脸很是相似,依然是苍白的,不过却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就连上面的指甲都十分匀称,像是被人精心修剪过的。

这实在是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适合插花,适合画画,可是在这个做泥坯的场景里,却显得十分不协调。

宋益珊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接下来阿陶必然会把一双手弄得狼狈不堪,泥坯也必定不成样子。

不过没关系,她就是要让这个不上进的徒弟知道,不好好听讲,不认真看她演示,将会是什么下场,同时再给他好好地上一堂人生观心灵课程!

可是就在她这么想着的功夫,只见那双修长的手,在细腻的陶泥中轻轻转动着木制转盘,同时将泥块向中心拍打,看上去动作娴熟流畅,动作间甚至透着几分优雅。

宋益珊诧异地望着他,再仔细看时,却见他用左边手肘顶住了左腿,这样就使得整个身体用力将泥块固定在最中心。

这种姿态,这种样式,怎么也像是个做了多年的熟练老手,根本不像是一个应该才开始试着揉泥巴的初学者!

而就在宋益珊疑惑的目光中,阿陶很快做好了一个成型的陶碗泥坯。

那只碗,线条流畅,形态优美,怕是一般的小工都未必能轻易出来这种上等泥坯来。

阿陶做好了后,取过旁边的布巾,缓慢地擦了擦那双修长的手后,才抬起头来,重新望向宋益珊。

宋益珊瞪大眼睛,探究地盯着阿陶。

她知道阿陶现在仰脸望着自己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在邀功一样,等着自己夸赞。

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满腹疑惑,哪里顾得上夸奖他!

“你……你学过?”她只能这么认为了。

不但学过,而且还学过颇有一段时间吧?

阿陶依然保持着他万年不变的神情,黑而清冷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宋益珊。

千万种猜测涌上宋益珊的心头。

诸如他是有备而来,那一天他出现在苍北山下的山路上根本是故意的。

诸如他果然是什么杀人碎尸的嫌疑犯,因为学过陶艺,故意潜逃在瓷窑村,隐蔽自己身份。

仿佛有来自苍北山的秋风吹进了宋益珊的心里,宋益珊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凉。

不过这许多种想法也不过是刹那间飘过宋益珊心头罢了,当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双静默的黑眸时,那些光怪离奇的猜测最后都汇集成了一个想法,一个她下意识捡起的想法。

“如果……如果你真是我的陶人变的,那你会陶艺,并,并不奇怪。”

她有些结巴地这么说。

她竟然选择了相信他。

并且迅速地找到了这么一个理解的解释。

是啊,如果他是陶人变的,那么他应该是自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将他一手缔造出来,又眼看着她是如何在这个工作室里忙碌,揉泥拉坯晒坯刻花……

阿陶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容差距的异样,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将目光缓慢地落在了面前他一首拉出的泥坯上。

黑而短的平头,微微垂下的修长眼睑,配上那略显苍白犹如瓷器一般的上等肌肤,他这个样子,莫名竟然透着点落寞,或者说失落?

宋益珊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轻轻捏住了。

她有那么一刻的窒息。

不过微微别过脸去,她深吸了口气,还是故作强硬地板起脸来,做出一副师父的模样。

“你做的这个泥坯,确实是不错,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许多步骤,你的技艺还是不到家,必须跟着我好好学,人不能因为一时的成就便骄傲自满,只有谦虚才能使人进步,知道吗?”

小平头轻轻点了点头。

宋益珊看他仿佛很是听话的样子,暗地松了口气,便要继续教他认识旁边的泥料。

“我们苍北山的瓷器之所以这么有名,一个原因其实是泥料,我们的泥料,都是从苍北山上采的上等好料,先慢慢凿碎了,再用水碓舂打成粉……”

正这么教着,就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

“益珊,有客人过来了。”

那声音略显苍老,笑呵呵的。

宋益珊一听就知道是对面黑氏古瓷的黑叔。

要说起来,黑叔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除了父亲带着她离开瓷窑村在外面闯荡的那些年,其余时候,黑叔一直是她的老邻居。

黑叔和黑婶在宋氏陶吧对面开着一家古瓷店,主要是经营古瓷类的古董生意,生意虽未必多好,但是老两口也算富足。宋益珊自从那年带着宋冬松回到瓷器村,黑叔和黑婶自己膝下无子,对宋冬松很是喜欢,每每带着一起玩耍,是以两家人看似邻居,其实犹如亲人一般。

宋益珊连忙迎出去,只见头戴着一顶瓜皮帽的黑叔,正带着一位个子高挑的女人站在那里。

那女人满头卷发,戴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纱巾,身着长裙,看着浪漫随意却又性感十足。

作为一个脸盲,分不清楚她的脸,不过想想也知道脸也应该很美。

“这位小姐姓韩,是一位女作家,热爱陶瓷文化,这次过来咱们陶瓷村采风,就住在隔壁的旅馆里。她今天去我店里看古瓷,正好说起你的作品来,很感兴趣,想写一篇文章,帮着推广下,所以说让我带她过来看看。”

说真,黑叔笑呵呵地对韩小姐介绍说:“这就是我说的陶人宋的传人,宋小姐。”

宋益珊听了,连忙上前笑着握手。

“宋小姐好,久仰您父亲的大名,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您。”韩小姐十分客气热情,握手的时候分外有力道感。

其实宋益珊并不是特别喜欢别人提起她这位陶人宋传人的说法。

她爹是扬名中外的陶人宋,顾名思义,必然是制作陶人上堪称一绝,可是她却连一个陶人都做不出——好像做了一个,丢了。

不过她是靠着开陶吧吃饭的,人不能和钱过不去,对方既然闻名而来,就是她的客人,她还是尽职地招待对方。

寒暄几句后,她回过头随意对阿陶说:“阿陶,去倒点茶水来。”

谁知道一回头,却看到阿陶正盯着韩小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