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星看了眼说:“还是取消吧,这司机赶来太晚了!”

莫丽道:“可总算是有人接单啊……”

阮恬正站在街道边,仔细搜索着过往的出租车,希望能有空车出现。可一直都没有,她又担心母亲,心中就越发焦急。

忍不住心里冒出很多胡思乱想的念头,念头越多,她心就越乱。

母亲会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了?

阮恬的心思越来越混乱的时候,面前突然开来一辆车。

这车开得很快,她一惊后立刻往后避开,谁知这车一个急刹,车尾甩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是一辆宝蓝色的保时捷,钢琴漆亮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俊帅的脸,他戴着手表的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搁在车窗上,淡淡地跟她说:“要去哪儿,你上车。”

其余几个女生,均惊讶地瞪大眼,竟然是陈大佬!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4章

陈昱衡, 他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上来吧,这地儿不让停车。”陈昱衡说,见她还没有动静,他又叹了口气道, “我有驾照。”

“甜甜, 你还不快去!”莫丽先反应过来,赶紧推着阮恬上了陈昱衡的车。虽然不知道陈大佬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地冒出来,但真是太雪中送炭了。

阮恬上车, 陈昱衡立刻踩下油门,车轰地一声从她们面前消失了。车尾灯闪烁,原地只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女生。

许多条纵横交错的道路, 在阮恬面前铺展开来。夜色下的高架桥, 宛如银河向前流动,每一辆车都是一盏星辰。

阮恬坐在副驾驶上, 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纵然心急如焚,恨不得是生了双翅膀飞到母亲身边,可是被身体禁锢,没有办法。

车内一直响着滴滴的声音,阮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直到陈昱衡突然开口说:“安全带。”

阮恬侧过头看他。

他继续说:“你要系上安全带。”

她才拉过安全带系上,跟他说了声谢谢。

陈昱衡本来还有些生她气的,但看她这般焦急又茫然的样子, 他也气不起来了。反而说:“喂, 别担心了。我驾龄五年, 肯定带你安全到达。”

阮恬太过焦急,连吐槽他的心都没有。

十八岁,驾龄五年,他哪里开的车。

但陈昱衡还真不是耍她,他方向盘一拐,从旁边的车道超了前面的车,加快了速度。

车表盘上时速已经达到了八十,在市区开上八十已经非常快了,陈昱衡车技的确很好,根本不像是刚开车的人,车在他的灵活控制下左拐右拐,左右突围,遇到黄灯也闯。陈昱衡都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违规了多少次。

估计扣完他的驾照分都不够。

但终于在三十分钟内赶到了医院。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阮恬就冲向电梯。

急救车已经先一步送来了,母亲在急诊大楼二楼,蔡阿姨陪着,告诉她已经联系上了阮父,父亲也在来的路上。

急症室的灯亮着,不准人进去看完。阮恬想隔着玻璃门看一眼,可里面很多人,走来走去地根本看不清楚。

蔡阿姨站在一旁安慰她,看了眼跟着阮恬来的帅小伙,这样又高大又英俊的少年实在是抢眼。他刚只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说自己是阮恬的同学,就不再说话。蔡阿姨一时顾不上这人,跟阮恬说:“入院费阿姨先预交了五千,你别着急,救护车来得还算快,没有耽搁……”

阮恬谢了蔡阿姨,这种雪中送炭实在是难得。更何况他们家的情况蔡阿姨知道,因病致贫,家底早就一干二净了。

蔡阿姨去帮阮母办住院手续。阮恬站在医院的大厅,见陈昱衡还立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她低声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如果太耽误,你就先回去吧。”

“没事。”他只是说,“你不能一个人在这儿。”

阮恬心中仍然焦急,没顾得上和他说太多,因为急症室也有人从里面推门而出。

出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医生,阮恬立刻走了上前。

“杨医生。”阮恬急忙问他,“我妈的病情怎么样了,是不是……”

她是认得这个医生的,母亲第一次发病就是他治疗。

“你过来这边说。”杨医生带着她走到旁边的办公室,先从壁挂的消毒液瓶上按了点消毒液抹在手上。

阮恬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坐下,陈昱衡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消化道内的出血暂时止住了。”杨医生道。

阮恬刚松了口气,止住出血,那就好。但她却看到杨医生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杨医生,难道我妈……”

“你妈妈送来,急症的人一查病例,就叫了我过来。”杨医生叹了口气继续说,“她刚检查出胃窦癌的时候已经是二期,做了手术。本来以为是控制住了的。但刚我给她做了纤维胃镜,发现竟然已经复发了,而且癌细胞已经浸润到了十二指肠,所以才引起消化道出血。”

阮恬的心猛地一沉,纵然她早已预料到最坏的情况,但是当她听到医生亲口告诉她时,依然无法克制自己,浑身发凉。

陈昱衡也才终于明白了阮恬母亲究竟是什么病,一开始他只知道阮恬的母亲出事,现在才知道。胃窦癌……也就是胃癌。而且已经不是一日两日。陈昱衡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母亲这个身体情况,应该不好已经有段时间了,家里人就没有发现吗?”杨医生问道。

阮恬轻轻道:“是我们疏忽了……那她现在应该怎么治疗?”

她在念高三,父亲为了家中生计奔波忙碌。母亲最是要强了,她定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全家人,所以就算不舒服也不肯说。

“现在浸润已经太严重了,必需要做胃切除手术控制住病灶。”杨医生语气比较严肃,“而且她的情况,术后就不能只用去氧氟尿苷片了,必须要用一种进口的靶向药物,只是这种药,不在医保报销之列,开销比较大。你们回去看看,能不能凑到这笔钱。”

阮恬的手紧紧握起,沉默了一下,才艰难地问:“那大概是多少钱?”

杨医生似乎也微不可闻地叹息:“手术费用,你母亲的医保能报销很多。但现在的抢救输血,加上术后的治疗医药费用,你们可能要凑二十万才行。”

二十万……

阮恬只觉得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家中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之前给母亲治病,就已经花掉家里仅余的积蓄了。拿出两三万恐怕就是极限。就算借遍亲戚朋友,也凑不够这二十万。

“杨医生,”她艰涩地开口,“您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

医生在医院已经见惯生死,尤其是癌症,有医保也无法负担特效药的大有人在。他继续叹气:“这也没办法,你母亲一年之内就复发,实在是不能在用普通药了。能帮你们省钱我肯定会想尽办法的,但现在真的必须用了。”

“我明白。”阮恬沉默后点头。

杨医生最后说:“你母亲现在的情况,越快准备手术越好。你跟你父亲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明天就凑到钱手术。眼下她还要在icu住段时间,随时可能会再出血。”

杨医生也是出来给阮恬讲情况的,很快他又进了急症室。

阮恬站在原地,一想到钱的事就心急如焚。阮父还没到,她立刻掏出手机来给阮父打电话。

她在一旁低声把事情说给父亲听,她的语气还是算镇定:“……大姑家能借一些,舅舅家能借一些,但也没有了。”

“家里还有房产可以抵押,就是怕来不及办理手续……”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看。

当一个家庭困难到需要抵押房产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绝望到了极点。毕竟是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了。

阮恬最后跟父亲说了句:“那我等您过来。”随后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阮恬终于忍不住了。她蹲坐到了地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哭了起来。

她哭得肩膀都在抖。

陈昱衡看着她哭就一阵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来拿出来的手机,也塞回裤袋里,他在她身边,俯下身来,努力放柔了声音说:“你不要哭了,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他越安慰她就越难受,眼泪不停地涌出,打湿了衣袖。

她哭不仅是因为母亲的病,还因为钱,甚至还有愧疚。这些情绪交杂起来堵在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从来不爱哭的人,一哭起来尤其让人心疼,而且她就是无声地哭,咬着嘴唇。陈昱衡被她哭得没办法,无奈地叹气。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完全不会哄人,想要摸摸她的头,手抬起来,又只是放在了她肩上,生怕惹得她更哭:“真别哭了啊,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买成吗?汤圆?炸鸡?”

他只能说这个,不知道还能说点别的什么。心里软成一片,想用全世界去换她别哭。

只要她别哭就行。

这时候,陈昱衡的手机响了。

陈昱衡本来也不想管,但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操。

陈昱衡骂了声,站起来走到一边,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是沈瑞懒洋洋的声音说:“陈少,您这还玩不玩呢,大家等你呢。”

陈昱衡却没跟他说这个,而是说:“沈瑞,叫你下面的人送三十万到二院急诊部来,我出门得急没带卡,回去还你。”

那边沈瑞说:“钱倒不是事儿,只是您这究竟在医院干嘛呢?”

“管这么多呢,赶紧送过来。”陈昱衡等那边应承了之后,才挂了电话。

陈昱衡握着手机回望过去,看她蹲在那儿哭,哭得缩成一团,这么的无助。他突然也感觉到一丝悲凉。世界就是这么不公。

二三十万,对他来说就一个电话的事。可对于她来说,难如登天,逼得她崩溃成这样。

他向她走过去,见她还在哭,轻声说:“阮恬,你别哭了,我借你钱好不好?三十万够不够,我马上叫人送来。”

阮恬的哭是实在忍不住了,他自然再怎么宽慰都没用,可她听到陈昱衡的话,就抬起了头。

他要借给她钱?而且一借还是三十万。但是他一个学生,哪里张口就能拿出三十万。

虽然阮恬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但也不能随便就借别人的钱。

阮恬突然想起周欣星说,陈昱衡他爸开信贷公司的事儿。

难道……他们家,真是放高利贷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5章

阮恬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湿漉漉的, 衬得她的眼珠尤其乌黑澄澈。她问他:“你要借我……三十万?”

“是啊。”他说, “你现在不是着急用钱吗。”

着急用钱……

难道他真是高利贷?

阮恬就算再怎么走到绝境, 也不会借高利贷的。利滚利,钱套钱,她还得起吗。再者家里的房子总归是可以抵押的, 先借了亲戚的钱周转, 抵押出了钱就还,只要母亲还在, 一切就不算绝路。

而且,想到学校里发生的事,阮恬就不是很借陈昱衡的钱。

她潜意识地觉得,有什么她看不清的东西, 藏在里面。

“什么条件,利息?”她还是问了句。

陈昱衡长手长脚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 背靠着靠背, 手里翻转着手机淡淡道:“哪里能要你的利息。你以后别把我拉黑就成。”

虽然看着她羸弱无助地坐在椅子上,只等着别人来拉她一把, 那种可怜的模样。他心里的确涌现了一些黑暗的念头, 但转眼这些念头就已经被他压了下去。他是来雪中送炭的,又不是趁火打劫的。

他这么说,阮恬越是警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要利息借你三十万, 再亲的亲戚都做不到这样。

绝对是高利贷!

“谢谢你, 不过这么大笔钱,我实在借不起你的。”阮恬垂下眼睫,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喂,你!”陈昱衡眉头一皱,刚不还要打电话给七大姑八大姨借钱吗,怎么他这送上门来,她倒是不要了。他问:“你母亲不是着急用钱吗?为什么不要,真这么讨厌我?”

阮恬见他俊脸微沉的模样,立刻说:“你想多了,我不讨厌你。”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本性也不坏。”

陈昱衡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评价。她雪白的脸颊上还泪痕微干,说话的声音软和极了,一听就让人心里酥麻麻的,根本就生气不起来。陈昱衡心里的气如被扎了皮球,骤然泄去。他发现自己真拿她没办法。又问她:“那为什么不肯借我的钱?”

阮恬抬头看着他,又低下头去,用手环住腿,想了想终于说:“欣星说你家里是放高利贷的。”

陈昱衡根本没料到,自己听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他舌头顶了下牙齿,一时失笑:“她告诉你我家放高利贷的,你就信了?”

怎么不信,他看上去的确有那方面的气质。

如果再让他出社会这么混几年,阮恬觉得他能一统黑-道。

陈昱衡嘴角一扯,又是觉得她好玩,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说:“行,你这么认为就好。那就算了吧。”

他站起来,往旁边的楼梯过道走去。

阮恬看着他瘦削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但过不一会儿,她就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烟味。

阮恬的鼻子很灵,一闻就分辨出,就是陈昱衡抽的那种烟的味道。他抽的烟跟普通烟不一样,味道里带着一丝清凉,没有这么呛。

她想着,是不是要过去跟他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说她不是故意误会他的?

这时候,阮父正好赶到。

他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黄色的工作服,双眼通红,头发有些凌乱。“甜甜,你妈出来了吗?”

“您别急,医生说消化道出血已经止住了。”阮恬拉着父亲坐下来,看他焦急得嘴巴都起了皮,她立刻去旁边的饮水机给父亲倒了杯热水,叫他捧在手里。

阮父长得很清俊,这个年纪了也是老帅哥,只是这时候他的神情异常憔悴。这个男人扛起家庭的重担,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现在,这根重担上还加了一块沉重的枷锁。

“你母亲医药费的事我在路上一直想,现在没办法,也只能抵押房产了。”阮父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说,“只是不知道抵押流程有多久,还有就是,咱们家的房子能不能抵押成功。我在路上问了问你表姐,如果房子的房龄如果太长,很可能审批不下来。而且就算能审批下来,也要两个月了,你妈妈可能根本赶不上这笔救命钱……”

他们家房子是父亲当年工作分配的,如今已有十六年了。

阮恬这才明白父亲如此崩溃是为什么,原来房产抵押也有可能不成功!

他们之前从没有考虑过会抵押房产,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流程和限制条件。

“你舅舅说能借给咱们五万。”阮父说,“只要能赶上后续治疗的费用,一切都好说,就是怕赶不上……”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头埋进粗糙的大手里,不想让女儿看到他软弱的模样。

阮恬想要安慰父亲,可她也一时也觉得喉咙里,哽得说不出话来。

急症室的灯终于灭了。

阮母的床从里面被推了出来,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阮恬上前看母亲,她带着呼吸机,手背上插着针头输液。icu里很安静,她已经醒了,但还不能说话,只是看着阮恬跟父亲,那目光中饱含着很多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又像是愧疚,又像是疼痛。

她看着他们,眼睛也不眨一下,阮恬立刻又哭了出来。

她捂着嘴巴,不要自己哭出声。

“别担心,好好休息。”阮父握着妻子的手安慰她,“休息吧,没事,一会儿你弟弟也来看你。”

阮母终于还是没有了精神,闭上了眼睛。

阮恬实在是不忍看母亲这般模样,她知道父亲从工厂里赶来,必定还没有吃晚饭,让父亲在这里守着,她去给他买饭。接下来就是一整段时间的忙碌,阮恬也根本无暇顾及陈昱衡,她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陈昱衡,只猜他已经走了。而她要先回家给母亲取住院用的东西,热水壶,塑料盆,毛巾,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了医院,舅舅一家、大姑一家相继来看母亲,她又要忙着招待她们,接下他们带来的水果,给他们倒水。

阮恬忙得几乎无暇去思考别的东西。等她稍有空闲,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医院内很安静,外面黑夜已经降临大地,而阮恬刚去楼下迎了三叔一家人。他们家亲戚实在是多,日常关系也处得好,这样生病住院的事,大家都会来探望。

这时候,三婶提醒她:“阮恬,你的手机好像在响。”

阮恬刚一直没把自己手机的震动调过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机真的在震动。她是太忙又太失神,根本没注意到。

她拿出手机发现竟然是莫丽,接通后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莫丽焦急的声音:“甜甜,你妈妈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看着都为你着急,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呢,我现在来看看好吗?”

阮恬心里一暖,她的同桌小茉莉为人真的不错。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来。”阮恬说,但紧接着她又轻轻一皱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等等,丽丽,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她们是一同逛街接的电话,但阮恬并没有说过自己母亲得了重病的事。

“我看到的啊。”莫丽也疑惑,“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该知道什么?

莫丽也不多说别的,只是道:“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我发你微信上。”

阮恬倒是想知道莫丽究竟说的是什么,可是她没有微信。

“你稍等一下。”阮恬先挂断了她的电话,就地连接了医院的wifi,下载了一个微信,用手机号注册了,再通过通讯录添加莫丽为好友。

莫丽那边应该是实时地等着她,她的好友请求发过去没多久,莫丽那边就验证通过,紧接着莫丽发了一条链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