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转身去点火,她睁大了眼睛,“真的去啊?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苏南说:“我们去骑车。”

夜里的街道比较通畅,没用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方圆的母校。苏南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家餐馆门前,两人下了车,站在街边,望着不远处的学校大门,方圆说:“没有自行车,这个时间也买不到了吧。”大约只能散散步了。

苏南没说话,他两边看着。

街上来去的车还是很多,不时的经过一辆,行人却很少,两人立在街边,在这个十一二点的夜里,已经显得很突兀了。

苏南站着不走,方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想问他,突然听见他说:“有了。”就见他向前走去。

十几米外,一辆自行车正在向他们驰来,骑车的是个男人,方圆顿时明白了。

果不其然,苏南拦住了这个男人。这男人吃了一惊,踮着脚睁着很大的眼睛看向他们,见他们不像坏人,才镇定了下来。

苏南问:“你这车卖不卖?”男人的眼睛再次睁大了。

两分钟以后,男人坐着出租车离去,苏南抬腿跨上自行车,扭头对她说:“上来!”

她笑得像一朵半夜绽放的凌霄花,沐浴了露水,盛开在夜的街头。苏南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她侧身坐了上去,伸出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车向校内骑去,校园里静悄悄的,他们去了那个操场,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骑,苏南不停地回头看她,她一直仰着脸对着他笑。

在操场上骑了四五圈,苏南又带她去以前的宿舍楼下转了转,还去了他们上自习的教学楼,从学校出来,他又带着她去了从前吃馄饨的那条街。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疏疏朗朗疾驰而过的行车,街上几乎只有他们。

坐进苏南的车里时已是午夜两点了,餐馆门前的霓虹一闪一闪的。苏南倾身过来搂住她,吻她,像世界末日一般地吻着她。她喘不上气,挣扎着把头扭开,苏南的唇又覆过来,吞咽着,吮噬着,仿佛要把她吃进肚子里。

她双颊潮红,气喘嘘嘘,抵着他胸口把他推开一点,“好了。。这里是大街上。”

苏南俯视着她,轻声说:“没人看见。”

她侧脸看向外面,一眼瞟见了那辆自行车,于是问:“这车就扔这儿了?”

苏南回答:“我告诉那人明天来这找他的车,他会来把它骑走的。”

她转过脸笑,“有钱就是好,孔灰说我傍上大款了。”

话音刚完,腰上就一紧,头顶响起苏南的声音,“我想给你傍,傍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我就怕要不起你。”

她抬眼看向苏南,他望着她,脸上的神情已和几秒钟之前不一样了。

“园,我不能要你了。”他说。

她一震,倚在他臂弯里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一股冷气从心底冒起,手脚骤然冰冷,听见苏南在说:“我要订婚了,和别人,这次不是假的,是真的。”

她推开他,不能相信的看着他,他们才刚刚和好了几个小时,甚至她连这和好都没能消化,他却就告诉她,他要和别人订婚了。

她直直的望着他,胸口被突如其来的异痛刺出一片痹意,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在我向你交辞职报告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我爷爷带来的消息,机场回来的路上,几个小时之前,他告诉我的。”

她嗤地笑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订婚,是你爷爷告诉你的?你自己不知道?”

苏南低低的答:“是。”

她只觉得可笑,仿佛在做梦,又仿佛在电影里,她问:“和你订婚的是什么样的人?”

“富二代,就像我一样。”

方圆笑起来,她和母亲一样,越伤心越不会哭泣,所以只能笑。

“你的婚姻是你事业的一部分,是不是这个意思?”她问道。

苏南答:“是。”

她终于发怒,脸色莹白,“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把我搞到你身边,还告诉我所谓的真相,让我再对你动心!”

“我以为我可以。”

“你以为?”她嗤嗤冷笑。

“是,我以为我可以,可以重新爱你,重新和你在一起。但是想不到,这么快我就接受了现实,我已经变了,我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苏南。”他声音沉下去,透着浓重的无奈和神伤,“原来的苏南,没有尝过权力和金钱的滋味,所以可以为了亲情,为了爱情拒绝诱惑;但现在的苏南做不到了,他放弃不了现在拥有的一切,他做不到只要女人,而不要江山。”

他停一停,一脸的黯然和心痛,“园,对不起!是我太痴心妄想,早知这样,我不该来招惹你的。”

方圆定定的看他几秒,然后把脸转向窗外,眼里浮了一层水汽。

苏南送她回去,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交谈。

车在小区路边停住,她推开车门,刚想下车,苏南一把拉住了她。

“不要辞职,你回根藤服饰去上班,我们不太会有机会见面的。以后我走地下车库,只搭八号电梯,你上下班只要避开这部电梯就不会碰见我。员工餐厅我也会少去,即使去,我也会避过正常的用餐时间。你不会遇见我,所以不要辞职,就当是惩罚我好了,呆在让我知道的地方,却不能靠近你,就这样惩罚我好了,永远也不要原谅我。”

她眼里终于有两颗水珠盈然欲滴,甩开苏南的手,她下了车。

一直走,不回头,就要进入小区大门的时候,她却停住了。

站了许久,久到值班室的两个小区保安傻傻的看着她,不知她要干什么。

她缓缓转过身。

苏南的车还停在二十米开外,车窗摇了下来,他在望着她。

她向他走过去,一步步靠近,直至四目相望。

她说:“我会嫁人,嫁一个很爱我的男人,他只疼我一个人,宠我,不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我开心,他陪我开心,我不开心,他就哄我开心,永远不背叛我,不抛弃我。。我会过得比你幸福。”

苏南久久地不说话,隔了半天,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第21章 醋溜白菜

方圆在天明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可是一直半梦半醒。觉得早上的空气很冷,窗开着一扇,凉风从密密的布帘后透进来,落在床铺四周,她裹着一条空调薄被,竟觉着不够。

睁眼闭眼,都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园,我不能要你了。”

其实已经是四月,街上早有人开始穿裙子了。

她连着两天没去上班,孔灰早出晚归的,竟然没有察觉。第三天一大早,她接到了林姐的电话,林姐说:“方圆,立刻来上班,陪我去面料市场。”

她放下电话在房里立了很长时间,然后背着包出门了。

就像苏南屈从于他不能放弃的男人野心一样,她也屈从于现实的压力。谁能说她不是在金钱面前屈服的呢?爱情再伤人,自尊再重要,也比不过一份薪资优厚的稳定工作。人,毕竟是要吃饭的。

林姐到底是个老江湖了,见了她什么都不问,就带她去看了她的办公桌。在中厅里,一个小小的隔断围出的一小方空间,周围都是同事,百分之七十是女的。

她又回到了根藤,暂时的工作是给林姐当助手。林姐正式的身份是面料供应部部长,主管整个服饰公司的面料采购和挑选;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模特经纪,所以才会主管他们。

她跟着林姐在拥挤的面料市场转了一上午,采购了几个样品,抱着布料送去样品间,回到中厅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女同事围着一张报纸在叽叽喳喳。她好奇地探过头去也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报纸上登的是什么,有人就在问她:“嗳,你不是在总裁办公室呆过吗?你见过苏总未婚妻没有?”

她一愣,拿起那份报纸看,是苏南的订婚消息,还配着彩图,豆腐块大小的图片上,他的眉眼清清楚楚的,旁边是个和他看着很般配的女生,有点像女明星。

她放下报纸,说:“没见过。”

问她话的是个女孩,说:“一点预兆都没有,以前都没听说过苏总有女朋友啊。”

另一人说:“怎么,你伤心了?”

女孩回答:“是啊,幻想破灭了,我还一直想着能和苏总在什么地方邂逅呢。”

旁边的人取笑她,“你做梦吧,就你!”

女孩不服气,“我长得不难看吧,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至少也算个小家碧玉了。”

方圆转身离去,听见身后传来哄笑声,“你少自恋了,你长的再漂亮也没用,你也不看看和他订婚的人是什么身家。”

她去茶水间接了一杯开水,跑了一上午,有点口干,一口喝下去,却差点烫出眼泪来,就感觉一股灼流顺着咽喉漫下去,直烧到心肺。

她捂着胸口顿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气来。

茶水间里没有人,她临窗站着,望着窗外。从十楼看下去,街上的人和车都像小了一半,要是这样飘下去,她也缩小一半,那胸口的疼痛是不是也会减掉二分之一?

受到刺激的时候,独自临窗伤怀之类是最要不得的,她转身走开,手机就在这时唱了起来。

是孔灰,她也看见了那则订婚消息,上来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孔灰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最后又问她要苏南的电话号码,她说:“你要干吗?”孔灰回答:“我要拿唾沫淹死他!”

她说:“你省点力气吧。”孔灰又说:“那你把吴锡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她倒反过来还得安慰孔灰,劝她,“算了,你别闹了。”

孔灰丢下一句,“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想办法!”

“喂!”她喊了一声,孔灰已挂了电话。

被孔灰这么一闹,她整个下午就过得揣揣的,生怕她真的搞到苏南的电话号码,然后打电话去骂他。

临近下班的时候,她给孔灰挂了个电话,想听听她的口气。结果孔灰告诉她,“我正在往你那来,马上就到了。”

她一下紧张了,“你来干什么?”

孔灰的声音很平静,“接你下班。”

她却预感到有事会发生,孔灰这毛毛拉拉的性子,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方圆至今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当上蓝蝶那家大品牌的第一行政秘书的。

五点半一到,她就收拾了东西匆匆走出泰合大厦,果然在楼前的临时停车场上看见了孔灰的那辆黄色小Polo,让她惊慌不安的不是孔灰出现在这里,而是她看见了孔灰正在和吴锡吵架。

说吵架其实也是不对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孔灰在骂,吴锡在聆听。

两人显然在这有一会了,旁边躲躲闪闪有几个想看热闹的,但碍于吴锡在苏南身边天天跟进跟出的,大楼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他是谁,所以也没人敢凑的太近了听。

方圆暗呼一声“菩萨保佑”,赶紧上前阻止孔灰。

孔灰骂的两腮晕红,气吁吁的瞪着吴锡,到仿佛做坏事的是他,而不是苏南似的。

吴锡娃娃脸上堆满了笑,见方圆走过来就说:“我请两位美女吃饭,算赔罪,算赔罪。”

孔灰张嘴就来,“关你屁事啊,要你来赔罪!”

吴锡定了两秒,小声嘟囔一句,“那你还把我专门叫下来在这开骂。”

孔灰理亏,张嘴又想骂人,方圆急忙制止了她,“我们走吧。”说着向吴锡点一下头,就想拖着孔灰上车。

吴锡又说:“我请你们吃饭。”

她连忙说:“不用了。”

没想到孔灰来一句,“不吃白不吃,跟着他去吃!”扭头对着吴锡她就说:“我点地方,你买单!”

吴锡一脸肉疼的表情,“手下留情,姐姐!”

“谁是你姐姐啊!”孔灰喊道。

方圆一脸无奈的看着这一对冤家。从前她和苏南谈恋爱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身边吵吵闹闹的。

孔灰没有手下留情,点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观景餐厅,在二十八楼,一溜的玻璃幕墙,整个城市的灯火都在脚下。

菜的价格自然也是高高在上,一道醋溜元白菜,就标价六十八,其他的更不用说了,方圆看得直咋舌。吴锡先还在纠结,等到孔灰点完菜,他粗粗的算了一下价钱,反倒镇定了,“只能找苏南报销了。”他说了一句。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餐桌上顿时像刮过一道寒流。方圆心里终究是难受的,便不太愿意说话了。孔灰两眼一瞪,对着还未离去的服务员说:“小姐,来一瓶茅台。”

方圆想拦都拦不住,就看着她和吴锡干了起来。

她很想哭,明明她才是需要大醉一场的人,现在却是孔灰变成了酒鬼。

事情的结局毫无悬念,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孔灰在拍桌子。她用的力不大,但在这种清雅的餐厅,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还语速缓慢的在对吴锡嘚嘚:“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始乱终弃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方圆。”她也没放过吴锡,“你也不是好东西,为虎作伥…”

方圆连忙把一杯水塞到她手里,孔灰端起来喝了一口,扶着额说道:“我头晕。”放下杯子便趴在了桌上。

吴锡一脸无辜,对她说:“醉得这么快,真是想不到。”

她皱着眉瞪吴锡一眼,“你是故意的吧,赶紧帮我把她搞走!”

最终还是没能把孔灰搞回家里,她东倒西歪的喊头晕,一站起来就说想吐,方圆急急忙忙把她带到洗手间,她“哇”的一声真的全吐了。

两人在洗手间折腾了十来分钟,最后方圆好不容易把她搀出来,孔灰已软的走不动路了。

吴锡还算体贴,在洗手间外面候着,看着孔灰的样子,他说道:“只能开一间房了。”

方圆这时候庆幸,幸亏是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等把孔灰安顿好,她和吴锡都已出了一身的汗。吴锡站在床边看着睡过去的孔灰,像是自言自语:“看着不胖,原来却这么沉。”一抬头看见方圆在望着他,脸立时红了一红。

方圆抿嘴一笑,并不揭穿他,“我在这陪她,你回去吧。”

吴锡还是有点窘,突然像想起什么,“刚才在餐厅你陪孔灰去洗手间的时候,你包里的电话一直在响,我没敢替你接,一忙就忘了对你说,你还没看见吧?”

她“哦”一声,就去包里翻出手机,真的有三个未接来电,竟然是许云谦打来的。

她立刻回拨了过去,一边朝着门的方向走开了一点。

“嘟”声没响两下许云谦就接了,他先叫她,“方圆。”

她应一声,说:“你找我?”

许云谦答:“是。”

她问:“找我什么事?你身体好点没有?”

许云谦似乎犹豫了一下,顿了顿才回答:“我出院了,就是行动不太方便,伤口还没好彻底。”

她顿时不作声,过了片刻才问:“要不要我现在过来?”

许云谦在那端说:“你有空吗?”

她看一眼床上的孔灰,她睡得很酣,于是说:“有空。”

放下电话,吴锡就问她:“你有事?”

她没有隐瞒,“有个朋友前几天动了手术,行动有点不太方便,我要去照顾他一下。”说完她看向孔灰,“她不要紧了吧。”

吴锡也看向床上,“应该不要紧了。”然后把脸转向她,“你那个朋友住哪?我顺路送你一下吧。”

她迟疑了两秒,便点头同意了。

坐在吴锡的车里,她对他侧目,“你把孔灰灌晕了,你自己倒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