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摇头道:“这并非把戏,乃是大定之心。佛祖昔日被歌利王割截身体,节节肢解时,无我人众生寿者相,而能割复即生,就是大定大忍辱,离相寂灭。你明白么?”

林芑云紧张地摇摇头,随即道:“你要渡我,就是要教我这些?”

那人道:“我有万千法术,又岂止这点?可我不教你这些,我要教你的乃是大乘佛法。你愿意学么?”

林芑云一律摇头,苦着脸道:“你放过我吧,我不知道什么佛法,我…我更不想做尼姑。”

那人叹道:“善哉,世人为虚相迷惑,何时才能发心起愿,舍弃这烦恼娑婆世界呢?”

此刻天际渐渐亮了起来,那人灭了火燎子,身子轻轻抖动,蛇们开始纷纷躁动,相互缠绕着的各自舒展开,慢慢向四面爬去。

林芑云与阿柯见好几条蛇向自己爬过来,吓得慌忙后退。

那人道:“别动就好了。我已告诉这些蛇,周围别无一物,它们不会再碰你们了。”

林芑云与阿柯将信将疑,可是阿柯也再无力气爬起来了。两人只得缩在一起,林芑云将头埋进阿柯怀里,各自咬紧了牙关不出声。

那些蛇爬过他们身边,果然不再碰他俩,径直爬远了。

那人道:“你们休息一下吧,等一下还要赶路。”

林芑云心道:“谁要跟你这怪人走?”可是没有办法,知道逃脱不了。

这一晚上折腾得也实在太久,她把阿柯放好,自己也管不了那许多了,躺在他旁边,不一会儿就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等到林芑云被什么嗡嗡声吵醒,睁眼一看,太阳已升到头顶,接近中午时分了。

她与阿柯躺的地方在密林深处,阳光一束束穿过树冠投射下来,还不是很晃眼。

她头一动,发现自己正枕着阿柯的手臂。侧眼看去,阿柯的脸就近在咫尺,只见他闭了眼,微张着嘴,睡得正甜。

林芑云痴痴地看着这张在阳光下纤毫毕现的脸,几乎舍不得起来。

看了一阵,阿柯忽然一动。

林芑云吓了一跳,忙勉强撑起身子,谁知阿柯翻了一下身,摸摸鼻子,又呼啦呼啦地睡了。

这下林芑云再也不好躺回去,只得坐起来,活动一下压麻木了的手臂。

听那嗡嗡声就在头顶不远处,她抬头一看,原来身旁的大树上老大一个蜂窝,此时正是一日中采蜜的好时机,几百只蜜蜂嗡嗡响着,在蜂巢四周飞旋。

自己躺的草地上就有不少野花,有好多蜜蜂在身旁嗡嗡地绕来绕去,忙着采蜜。

林芑云忙使劲推身旁的阿柯道:“喂,快起来啊,阿柯!”

可是阿柯昨晚硬挺了老久,此刻睡得正香,怎么也不肯睁眼。被推急了,哼哼两声,翻过身又睡。

林芑云没有奈何,左右看看,那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当下只得自己爬起来,道:“哼,等一下被蜜蜂蛰了,可别说我没叫你。”

她睡得腰酸背痛,走了几步,听到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想是昨晚划船过来的河流,当下觅声而去。

走了不久,绕过一簇灌木,小河出现在眼前。

那河水清亮透明,阳光穿过河水,照在铺满河底的无数光洁的石头上,再反射回来,映得水面五彩斑斓。

石头间长长的水草随波曼舞,仿佛一条条碧绿的绸缎。间中数不清的小鱼穿梭往来,在石头上投下一道道快速移动的影子。

林芑云欢呼一声,扑到河边,先捧起水喝了两口,一股清凉直透肺腹,昨晚闻到的那些腥气顿时一扫而空。

她心中大乐,仔细地洗了脸,以手代梳,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梳理一下。

梳完了,林芑云回头叫道:“阿柯,阿柯!”

可是并没有回答,想来阿柯还在蒙头大睡,当下脱了鞋袜,坐在一块岩石上,赤脚打水玩,一面四处乱看。

林芑云心道:“那怪人不知道是不是和尚,满口大道理,说也说不清。跟这种人辩理,根本是白废功夫。怎么想个法子逃走呢?论到拳脚,自然不行。下毒呢?可惜身上没有颠茄散、七月雪之类的毒,寻常毒药恐怕对他也不起什么作用…”

她正在胡思乱想中,忽见对岸一丛翠竹下长着几朵金色的花,乃是江南一带少见的黄蝉,可以入药,也可做迷香之类的引子。

虽然现下没有办法制药,但林芑云还是忍不住站起来,顺着河边的乱石滩走着,想找个浅滩过河去看一看。

走了一阵,跳下几块大石头,林芑云来到河边,看看这片滩跟对面很近了,当下涉水过河。

刚走了几步,突然吓得尖叫一声,往后猛退,匆忙中脚下一绊,“扑通”一下摔进河里。

林芑云挣扎两下,幸好水仅及膝盖,几下爬起身来,只是全身上下湿透,头发也散开,狼狈不堪。

她冲着河中心怒道:“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却是那人直挺挺躺在河中,瞪了眼一动不动,林芑云乍一见到还以为是具死尸,几乎吓得胆脾破裂。

他身上那件金线织就的玉石衣服,不知到哪里去了,只穿了一件黑色麻衣,顺着水流上下荡漾,脸上戴的青铜面具也搁在一边。

林芑云在一旁叫了半天,见那人始终不动,也没见他抬头换气,不觉大是好奇,走近两步。

只见那人双臂交叉在胸前,手作拈花之姿,双脚也盘在一起,双足向上直抵到胸口,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动作。

林芑云端详半天,突然想到,似乎只有以这样的姿势,才能把这么一个大活人装进那口瓮中。

她想了一下,道:“喂,你是在练什么邪门功夫么?”

这一次那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芑云道:“嗯…你是在练什么东西,却不是邪门功夫?”

那人又点点头。

林芑云心道:“你这样子还不算邪门?哼,鬼才相信。啊…”突然灵机一动,道:“我…我可不可以靠近点看看?”

那人又点点头。

林芑云踮手踮脚走近了,慢慢蹲在他身旁,小心地看着。

她第一次凑这么近打量那人,只觉他脸甚是消瘦,神色气度至少已经四十好几了,可是肌肤白晰,又仿佛只有二十来岁。

他眉心处有一点红,有点像长安妇人们点的胭脂,但是极淡极淡,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来。

林芑云看了一阵,见他还睁着眼,笑道:“你慢慢练啊,我不打搅你,就是随便看看。啊,对了,你的那件衣服真是漂亮。”

那人慢慢闭上了眼。

林芑云心道:“古里古怪的家伙,哼,让你吓本姑娘。”借着水流掩护,偷偷从荷包里摸出一根银针,看准了方位,既轻且慢地向他腰间京门穴刺去。

一寸、两寸…终于接近了,林芑云深深吸了口气,看看那人仍毫无知觉的样子,咬了咬牙,往前猛地一刺,银针穿过麻衣,重重扎进那人身体里。

林芑云欢呼一声,跳起来就跑。她一口气跑上岸,手脚并用爬上岩石,回头看看,那人还躺着一动不动。

她心跳得厉害,扶着石头喘了半天气,想:“啊,真的成功了?噫?”

阳光下,只见那人高高举起一只手,什么东西在他手间一闪,跟着落下。他又举起手,一下一下仿佛在自己身上敲打着,只是并不站起身来。

林芑云心道:“京门穴被刺,非一两个时辰站不起来,他在干什么?自己解穴吗?糟糕,要被他解开可不妙了,我得赶紧跑。”

她在乱石堆中手脚并用拼命跑着,转过几块大石头,眼见林子就在前面,正要喊阿柯,不料地上青苔甚滑,她又忘了穿鞋,一不留神摔了个四脚朝天,滑出老远。

这一跤摔得好重,林芑云但觉眼前天旋地转,日月无光,隔了半天才惨叫出来。只听阿柯在林中亦是惊叫一声,随即哗啦啦地穿过灌木,向自己跑来。

林芑云怒道:“你…你总算是听见了?”

阿柯忙着拉她起身。

林芑云叫道:“哎哟!别碰我的手…好像摔破皮了…你在作什么美梦呢,这会儿才醒?噫?你这是什么神情,你笑什么?我这样子很好笑吗?”

阿柯道:“有新奇的东西,你快来看!”不待她继续抱怨,拦腰将她抱起就往林子里走。

林芑云被阿柯抱惯了,十分舒适,这会儿天地一宽,没有外人,也懒得再顾忌什么,敲着他脑袋道:“还看什么热闹,我们要快点走才行!”

阿柯道:“走?怎么走?你少骗我了。”

林芑云道:“我骗你干什么!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啊!”却见那人正盘膝端坐在昨晚他坐的地方,闭着眼,神色庄严,仍然是水里的那个姿势。

有一束光正好穿过树梢投射在他身上,他那件本是黑色的麻衣却到处闪闪发亮,再看仔细一点,竟有数十枚银针插在他身上。

林芑云心中一寒,这才明白他刚才往自己身上敲打乃是刺穴。伸手一摸腰间,那装针的荷包果然不见了。

她知道此刻想跑根本一点用也没有,轻轻道:“放我下来。”

她小心地走近了那人,只见那些针刺得还颇有水准,一路从中府、云门、天府,经尺泽、孔最、列缺,直至太渊、少商,走的手太阴肺经;一路从极泉、青灵、少海,经灵道、通里而至少府、少冲,走的手少阴心经。

这些穴道有些在胸前,有些在肩头、手臂,自己刺也还算好下针,难得的是连腋下的极泉、青灵等穴也刺得分毫不差。

林芑云凑近了仔细观察,道:“穴位倒是找得挺准,不过这手法嘛就不好恭维了。极泉乃腋窝中点,内中有血脉,不可深刺,否则会伤心肺而至气胸,所以入针时最多十之二、三寸。你这一针下去,至少也有十之四、五寸,实在失败。

“少冲、少商都在指甲边上,刺穴时应斜入,你却直刺进去,还能保持不倒,也算厉害了。”

那人点点头道:“承教了。这刺穴之法是我两个月之前开始研修,以为已经通晓,原来还有手重手轻这许多变化,实在惭愧。”

林芑云心道:“你还真是不谦虚呀,刺穴之法才研修两个月就能做到这种水平,那我学习了一年才下第一针,不是傻子咯?”

一旁的阿柯看出了神,道:“你…你这是什么功夫啊,怎么这么多穴刺上针,还能行动自如?”

那人道:“经络穴位乃是人体气血经流之所,人是活的,穴位难道是死的不成?只须稍加运功,没有哪一处穴位不可以移动。这就叫做移宫转穴。

“做到这一步,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穴位在哪里,外人是无从知晓的,所以也不可能刺中。”

阿柯经常被人点了穴当做木头般扔来扔去,听到有这种神奇的功夫,大感兴趣,忙问道:“怎样才能做到?”

那人道:“内功修炼到极高的境界,自然可以做到。”

阿柯叹道:“又是需要极高的境界吗?哎,看来我是学不到了。”

那人道:“这是中原武学的办法。若是如我一般修炼密术,就算内力不高也可做得到。”

阿柯道:“密术?我没有听过。”

那人道:“天竺国有许多密术。这一姿势只是最普通的一种,可以使人收敛心神,集中意志,以达无我境界。练得精深了,同样可以移宫转穴。”

阿柯分不清什么是天竹毛竹,林芑云却大大吃了一惊,道:“你到过天竺?听说那地方远在万里,中间隔着无法穿越的大沙漠啊。”

那人道:“远在万里是不错,也有广无边际的沙漠,只不过并非无法穿越。有大恒心、大念力者,自有护法神附身,当可从容而过。”

林芑云仍旧摇头道:“我不信。听人说,到天竺只有走海路,而且沿途还可能遇到龙腾起的巨浪或是海盗劫掠,去的船队十之八九都到达不了。

“走陆路更危险,万里无边的沙漠,还有沙漠里出没的鬼怪、邪神,怎么也到不了的。你…你肯定是修炼的上乘内功,不是什么密术?”

那人道:“那是商人们杜撰胡说的。早在大汉时期,就有天竺僧人到过中原,怎么可能到不了呢?

“从我大唐去天竺的路上有三十四国,其中比较大的如屈支国、缚喝国、梵衍那国、迦毕试国等,不是奉行大乘佛学,便是小乘佛学,最是虔诚好学。

“从这些国家路过,一点也不必担心。天竺又分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圆九万里。

“你若不信,我便给你看个新鲜的。”

第二章 大音稀声

那人说着,抬头看了看遮天避日的大树,指着其中一枝树干道:“你们爬上去吧。”

林芑云道:“干什么?这…这么高怎么爬?”

那人对阿柯道:“你,抱上她。”

阿柯忙弯腰将林芑云抱起来。

林芑云恼道:“他说什么你怎么就听什么?”

阿柯歪头想了想,道:“抱…抱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芑云脸上飞红,怒其不争,使劲揪他的耳朵,忽地身子一轻,腾空而起。

她惊呼声中,阿柯已稳稳落在树干上,却是那人将他俩扔上来的。

林芑云待要挣扎,阿柯一只手紧紧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死抓住旁边一枝树干,叫道:“别动!我…我可坐不稳了!”

那人道:“等一下有些畜兽过来,你们俩不可声张,仔细看着便是。”说着盘膝坐好,不言声了。

林芑云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阿柯摇摇头。

林芑云望着下面那颗光光的脑袋,咬着唇道:“我…我才不想学什么佛法。这个人稀奇古怪,多半就是学佛法学出来的。”

阿柯听她抱怨,想了一阵,搔着脑袋道:“你放心…实在不行,我…我替你出家当和尚。”

林芑云急道:“你说什么…咳咳咳!”

一阵猛咳。

阿柯忙拍拍她的背,道:“怎么了?”

林芑云脸烧得火烫,偏偏心中恼怒,抡起拳头在阿柯肩头擂鼓一般,道:“都…都是你不好,把我抓来,又不管人家,好了,被人寻上门来,又被人追杀。又是打又是关的,我…我…现在更好了,出来个什么和尚,硬要我做尼姑,你偏又拿这些疯言疯语来气我!”

阿柯诧异地道:“我说替你做尼姑,怎么是气你了?”

林芑云道:“你做了和尚,我怎么…怎么…”呆了一下,不知为何眼圈一红,怔怔地落下泪来。

阿柯道:“妳…”

林芑云伏在他肩头,抽泣道:“你这小笨蛋,非要跟来做什么呢…你…你…你要做和尚,人家还不要呢。”

阿柯抚摩着林芑云如水般清冷的秀发,道:“妳才是笨蛋呢。”

林芑云抱紧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忽听阿柯轻声道:“别哭了,看,有只小鹿来了。”

林芑云才不管什么小鹿、小驴的,仍旧大哭,却听阿柯不住地道:“啊,又一只小鹿…两只、三只…好多…那是什么?是野猪!怪了,三、四只野猪也来了,干什么?”

林芑云心中大奇,终于抹了抹脸,转头向下看去。

果然见到七、八只小鹿跟四只野猪站在树下,呆呆地围着那人,也不见吃草,也不喧闹。

她还来不及发问,只见周围草丛一阵喧闹,竟源源不绝走出动物来。

既有瘦而乖巧的鹿子,又有憨憨的黄马;既有小小的野兔,也有膘肥体壮的野牛;既有野狗、松鼠这些光天化日下见得到的,也有黄鼠狼、花斑山猫之类不到天黑不现身的;还有好多连名字也说不上来。

或单身,或结伴,或三五成群,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纷纷钻出林子,聚集到那人身旁。

林芑云见到如此多的野兽,不觉眼都花了,正自惊异,忽地,身旁“吱”的一声怪叫。

她吓了的一颤,却见十来只猴子,不知什么时候跳到自己栖身的树干上,学着阿柯的样坐下,不住搔耳挠腮。

头顶上“嘎嘎”声响,几十只鸟也飞落枝头,从上往下静静地看着。

这些野兽全围在那人的身旁,那人不开口说话,它们也俱都默然无声,也不相互抓挠。

林芑云与阿柯被这怪异至极的情景吓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林芑云四下里观望,看看还有什么要出来,却见一只干瘦的猴子像极了那人,更妙的是额头也有一点红红的,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虎啸,就自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立即便见林子上空呼啦啦飞起大群鸟,纷纷乱吵乱窜。

下面的鹿子、黄鼠狼们惊得跳起来,正要四下奔逃,那人突然开口了,念的是:“玛涅呖唏谑跎猊。”

这一声大得掩住了虎啸,却一点也不觉震耳,反而听着使人舒服。

他将这句梵语翻来覆去地念着,也不急也不缓。周围的野兽们躁动了一阵,慢慢地又平静下来。

左边灌木丛传来哗啦啦的声音,那边的野兽忙跑到右边,空出大块地方。

林芑云闻到一股腥骚之气,刚捂住鼻子,就见一只猛虎自灌木中钻了出来,难得是浑身雪白,只四足有些许黑色斑纹。

那白虎身长丈余,单是尾巴就比林芑云纤细的胳膊粗。它一踏出,野兽们纷纷垂头伏耳,兔子、山猫等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林芑云身旁的猴子们,本来卷紧了树干的尾巴也都松开,一副随时逃命的架式。

那白虎先昂着头,扫视一下,见场中唯有那人端坐不动,当即向他走去。

林芑云浑身颤栗,在阿柯耳边轻声的说道:“那…那人要是被吃了,我们怎么办?”

阿柯摇摇头,并不说话。

林芑云只好又胆怯地向下看,见那白虎围着那人转了两圈,低低地吼着,不时用尾巴碰碰那人坚直的背脊。

那人突然伸手出来,摸到白虎的头上。

那白虎骤然惊怒,全身绷紧,头垂背弓,竖起尾巴,两只前爪不停地刨着地,预备随时给予那人致命一击。

林芑云吓得紧紧闭住了眼睛,耳中听那人徐徐念道:“云何名缘起初。谓依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所谓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处。六处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起愁叹苦忧恼是名为纯大苦蕴集。如是名为缘起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