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淡香。
那香味，极熟悉。
果然，是她！
感觉着紫瞳再一次向她出刀，牧没有躲闪，也没有再释放出雷刃，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迎着她挥过来的刀锋。
事实上，这一刀紫瞳原本只是虚招，就是想要借这一刀为挡，她好借机用出她的第二把。
可是，当她转身挥刀而出的时候，她却愕然地发现，牧跟本就没有抵挡。
难道，他看出这是虚招？！
紫瞳心中一惊，却已经瞬间改变攻式。
虚与实，本在她的一念之间。
于是，刀锋化砍为削，便要取牧咽喉。
牧是南洲少祭司，身后还有南洲会公，而且是星辰大殿三王之一，紫瞳并不知道，他到中洲的目的何在。
不过，既然他要与她争这第一之名，那就是她的敌人。
凡是站在她敌对之处的人，就该死。
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除掉敌人的机会，更何况，牧还是如此强敌，留他性命，那就是自寻死路。
紫色刀刃带着厉风，斜斜削来，牧却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
他蒙面的白巾下，低低地吐出三个字。
二人近在咫尺之间，这三个字，只有紫瞳听得清楚，再加上牧用白巾蒙着面，故此别人甚至不知道他说过话。
听到那个字，紫瞳猛地拧腕。
在刀峰距离他的咽喉要害不足一寸之时，她突然转刃，刀身重重地拍在牧的胸口。
招式已经用老，她想要收刀是不可能的，这已经是她能够挽回的最大可能。
883.第883章 第一之名【10】
牧倒飞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抛物线，然后跌落在一片看客面前。
他刚刚落地，一口鲜血已经从喉中喷出，将他蒙面的白巾都染成一片血红。
四周众人担心地围拢过来，却并没有立刻上前搀扶。
比赛还没有结束，他们自然也不能中断比赛。
牧缓缓地撑地，站起身来，目光依旧有些迷离地看向紫瞳的方向。
“你赢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其中略有些沙哑，可是那平静之中却有一抹很小的语气波动，似是欣喜。
只是那波动实在太小，一般人都难以察觉。
一场期待的比武竟然就这样决出胜负，人们都是有些错愕，原本以还为，这场打斗比刚才还精彩，这样就完了？！
在众人的错愕中，马其昌却已经站起身，朗声说道，“此次学院血炼，第一得主…紫瞳！”
牧已经认输，那赢得就是紫瞳。
他并不关心打斗是否精彩，只是需要知道比赛结果就行了。
蓝陌站起身，大声叫好。
他一带头，台下立刻欢呼声掌声如雷，紫徒与叶鹤也是齐齐奔守来，向紫瞳道贺，其后还有不少学院弟子以及大长老、徐大力等人。
刚才的那一刀，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很短的一瞬的事情，除了两名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认为紫瞳是真得赢了。
“小姐，恭喜你。”
“是啊会长，恭喜恭喜！”
四周一片都是道贺恭喜之声，紫瞳抬起目光，想要再寻找那白衣少年，又哪里还看得到他的影子。
“太好了，今日紫瞳得到血炼第一，爷爷一定为你好好庆祝庆祝，隐水，你去备宴，今日正午，我们为紫瞳设宴庆祝。”
“备宴之事交给下人就是。”蓝隐水淡淡道。
蓝陌只是不悦地斜他一眼，“我让你去你就去，咱们这沙漠里好吃的东西有限，多准备些瓜果蔬菜，那些东西女孩子喜欢。”
“多谢爷爷。”紫瞳道一声谢，“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正午时分再去陪您吃饭，可好？”
“好好好，是要好好休息休息，隐水，快，紫瞳回房。”蓝陌立刻说道。
蓝隐水无奈，只得走上前来，向紫瞳抬手做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多谢少主。”紫瞳道了谢，辞别众人，随着他一起走向校场大门，出了大门又向走了几步，她就停下身形，笑道，“就这里就好，少主不必勉强了。”
“勉强倒也没有，不过姑娘说不用，那我就回去了。”蓝隐水也不坚持，只是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姑娘爱吃什么，随便说两样，我也好去应付。”
“随便就好。”紫瞳向他一笑，当即带了紫徒与叶鹤二人回到客房，二人只当她是疲倦，各自告辞离开，紫瞳走进自己的房门，仔细回想刚才之事，总是觉得事有蹊跷。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行出门外，快步向着走廊尽头牧的房间走去。
紫瞳刚刚在门外站定，抬手准备敲门，门内已经传来牧的声音。
“进来吧，我在！”
884.第884章 牧的眼睛（1）
紫瞳抬手轻轻推开木门，一声很轻的吱呀声响，木门缓缓分开。
她环视四周，只见牧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脸上染血的面巾已经被干净的面巾换下，那对淡紫色的眸子看着她的方向，目光依旧没有太聚焦。
她轻轻挑眉。
刚才比武之时，牧明显是故意放水，那一句“对不起”也是让她极为震惊。
如果他真得是有心争夺这第一的话，也不可能会把这胜利让给她，可是，为什么？！
迈步入室，紫瞳信步来到牧的面前。
“之前，我没有认出你。”牧低声解释道。
他似乎是在看着她，可是那目光却又似乎是在盯着她身后某处，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对劲，紫瞳的目光很自然地在牧那对淡紫色的眸上定格。
“你的眼睛，看不见？！”
“看不太清楚。”牧答道。
紫瞳竖起两根手指，“这是几？”
“两根手指，不过，不是我看到的，我能感觉到。”
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楚？
紫瞳将手指向前移到距离他的眼睛不足半尺之处，“这样呢？”
牧轻轻摇头。
紫瞳又将手指向前移，几乎要贴到他的眼睛上，“这样呢？！”
“能看到，不过很模糊。”牧道。
“原来你是高度近视眼。”
“高度近视眼？！”牧有些疑惑地重复着她说的这个词汇，“是一种病吗？！”
“可以这么说。”紫瞳微眯着眸子看向他的眼睛，“你是天生如此，还是眼睛受到什么伤？”
“幼时看东西虽然模糊，多少还能看清些，后来便越来越严重。”牧道。
“这么说，不是先天性的。”紫瞳转身走向门边，“来，你到光线处，我仔细看看你的眼睛。”
“不用了。”牧带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寻过多少名医，没用的。”
“你可是不好意思？”紫瞳一笑，当即就伸过手来，隔衣握住他的手腕，“看看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说一定，我能治好你呢？！”
感觉着她手掌握在腕上的力量，牧终于不再迟疑，随着她走到门外，带着他走到光亮处，紫瞳微眯着眸子，“你的眼睛，看到强光可会不适？”
“对。”牧道。
紫瞳轻轻点头，松开他的手腕，抬手扶住他的脸，将他的脸微微仰向阳光，然后她仔细看向他的眼睛。
如果牧是后来慢慢形成的近视眼，眼底又没有没有病变的话，那么理论上说，她就可以将他治好，紫瞳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先检查他的眼睛，看看眼底是否健康。
阳光下，他的眸子晶莹的几近透明，眼底也是十分清澈，肉眼看不出有任何病变的痕迹。
紫瞳身为医生，再加上穿越的身份，对于这样的亲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可是对于牧来说，这样的亲近已经可以用亲密来形容，虽然隔着面巾依旧能够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当紫瞳抬起手指，翻开他眼皮的时候，他的脸无法自控地红起来。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碰触。
885.第885章 牧的眼睛（2）
尽管有面巾相隔，可是牧的身体紧张，紫瞳依旧感觉到了。
大男人，还害羞？！
紫瞳在心中暗暗一笑，却只是装着没感觉到。
仔细看看他的眼睛，确定肉眼看不出什么问题，她这才退后两步，向他询问眼睛的情况。
从牧的表述中，紫瞳亦已经得到结论。
他自幼眼睛便看不太清楚，只是因为这个时代，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理论，只是照旧看书写字，因为看不清，只能凑近看，长此以往，恶性循环，眼睛的度数也是越来越深，他十来岁时，就算是近在眼睛书本上的字亦已经看不清楚，几乎等同于睁眼瞎。
“后来，也寻过不少名医巫师，都未曾见效。”
牧的声音很平静，紫瞳却从中隐约地听到几分失落。
十来岁，还是个孩子，却如同瞎子一样，就算是眼前有树有坑都看不清楚，这个时代又没有近视眼镜，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一定是非常的打击。
毕竟，天盲不可怕。
如果一个人天生就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他会很容易接受这种事情。
可是牧不同，他原本见识过这个花花世界，见过花，见过海，见过树…也曾经像每个孩子一样快乐地奔跑着追过蝴蝶和蜻蜓，结果，却只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世界，那样的打击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抬起手，扶住牧的右臂，紫瞳一本正经地开口。
“牧，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你，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能想办法让你再次看清这个世界。”
在她的世界，随便一个准分子手术就可以解决掉近视的问题，可是这里不行，想要为他做眼科手术的话需要非常高的环境要求，这里可没有激光仪，她必须拥有一把薄得可以用来做眼科手术的刀。
而且，因为无法准确地确定他的眼睛度数，手术将会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制眼镜这种东西，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找到合适的水晶石还有一个中阶的炼器师，就完全可以做到，为他制做一幅适合他的近视眼镜。
之前在学院中，牧对于紫瞳也是有所了解，知道她来自北洲，出生医术世家。
只是这眼睛已经固扰他近十年，牧早已经不报什么希望，经过最初的颓废之后，他毅然从那样的打击中站出来，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看。
因为骄傲，他不敢在白天出门，便在晚上走出来，故意去山石最多的海滩练习，不知道摔过多少跤，不知道磕伤过多少次，才慢慢地练习到可以在黑暗中行走。
然后，从走到跑，靠着耳朵听风辩器，靠着所有的感官一点一点地追上正常人，紧接着超越。
现在的牧，已经可以完全做到不需要眼睛，也可以如正常人一样生活，除了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看不清楚他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并不比正常人差半点。
甚至，以他现在的听力和感知力，在黑暗中，他依旧可以游刃有余。
886.第886章 牧的眼睛（3）
除了少数几个与他非常亲近的人，就连南洲公会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眼睛看不清楚。
他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他的耳朵可以辩出人的声音，甚至脚步。
正是因为如此，他会去地狱谷那样的地方历练自己，也才会遇到紫瞳。
神关上一扇门，却为他留了另一扇窗。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便是冥冥中注定。
一个早已经放弃希望的人，现在却听到可以重新看清这个世界的消息。
牧，不敢信，可是他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升起一丝希望。
原因无他，因为她是紫瞳，他对她有一种奇异的信任。
“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牧低声道。
“我明白。”紫瞳收回手臂，“牧，遇到我，是你的幸运！”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近视眼镜，也没有人知道近视手术。
而她，知道，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一名外科医生，就如同北洲重新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那个少年浮生一样，遇到紫瞳，确实是牧的幸运。
牧在面巾下扬起唇角，这一点，他并不否认。
如果当初在地狱谷没有遇到紫瞳，恐怕他早已经死在那里，没有紫瞳，也就没有今日之牧，这也是为何他要将这个第一让给她的原因。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紫瞳问。
“比武台上，你开口的时候。”牧道。
因为昨天不知道真相，紫瞳心情不好，当着牧的面儿跟本就没有出声，再加上人多声杂，牧并没有认出她，后来在比武台上，紫瞳与燕回之间言语之争，而她又从他身前走过，他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又认出她的声音，牧才确定，紫瞳就是之前与他并肩而战的那人。
紫瞳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话说，你今天迟到是为何，总不至于是太累了睡过了吧？”
牧一怔，片刻才低声道，“我…我昨天晚上在城外…回来的有些晚了…”
紫瞳眸中闪过异色，当即侧脸看向他。
怪不得，他出现在比武台上满身风尘，原来，他竟然在城外等了她整整一|夜吗？！
想象着他一身白衣，站在黑暗中风沙里，注视着模糊的远方，默默等待的样子，她只是心中一紧。
“牧！”紫瞳正色唤他的名字，“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这样高度的近视，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很有可能会真得彻底失明，这样一对漂亮的眼睛，不应该瞎掉。
他这么年轻，这五彩斑斓的世界不应该变得一片模糊的黑暗。
在心中，紫瞳已经暗下决定，等到回到学院之后，她一定要寻最好的炼器师，为她打造一把最薄的刀，帮他把眼睛治好。
至于现在，或者她可以去找蓝隐水，看看能不能先帮他做一只眼睛。
这么想着，紫瞳立刻就向牧告辞。
“城主大人请我吃午餐，我得走了。”
牧轻声应。
紫瞳迈了一步，又退回来，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衣袖挑起，两指手指就覆上他的腕脉。
887.第887章 牧的眼睛（4）
刚才只顾着他的眼睛，她差点把他的伤给忘了。
因为那一招，紫瞳已经收力，牧其实伤得并不重，只不过是内脏被震伤而已，他身上自然也是随身带着灵药，离开比武场地之后，已经服下药来自疗。
只是，感觉着她温润手指落在肌肤之上，他并没有说出药的事情，而是任由她为他把脉。
“你吃过药了？！”
“已经吃过。”
“怪不得，恢复得如此之快。”
感觉着他脉象平稳，并无大碍，紫瞳这才放心，当即将手指离开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