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癖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演变到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一样。

两人一问一答完毕,一时间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漆黑的夜晚仿佛多了几分沉寂,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气氛。

男人的身姿高大矫健,女孩儿纤瘦高挑,两人彼此凝视着对方,昏暗的灯光将他们的轮廓勾勒出一副美丽的剪影。

他们的影子叠落在一起,相互缠绕,彼此依偎,无形中平添几许暧昧的气息。

“这么晚了,你怎么待在院子里,不回房间?”

许久过后,丁梓钧轻咳一声,终于将这种沉寂的气氛打破。

他还记得前几天她跟林舒雅之间那次算不上矛盾的矛盾,当时林舒雅那种满是愧疚却又夹杂着怨气的眼神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清楚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却偏心地希望她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是不是…你跟林记者又闹矛盾了?”

丁梓钧清楚自己跟她非亲非故,不应该过分关心她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自制力是最好的,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苏朵朵听到他的话,下意识里愣了一下。

什么叫“又闹矛盾”?而且还是“又”?

她凝思了一瞬,同样想起前几天的事情,心中暗自发笑。

她强忍着唇畔即将溢出的笑容,抬眸凝视着他,有些好奇地问他。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

丁梓钧抿了抿嘴唇,略显不自在地开口回道。

“我跟这家旅馆的老板还算认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他打声招呼,给你腾出另外一个房间出来。”

他不清楚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方便出面调和。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外人,没有任何的权利跟立场这样做。

可是,他希望,当她们再次出现不和的时候,她有地方可以去,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半夜的,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般。

虽然他极力忽视,却不能否认,当他看到女孩儿孤寂的身影那一刻,他的心头蓦地涌出一丝心疼。

男人说的比较隐晦,但是苏朵朵还是听明白了。

她的心底缓缓升起缕缕涟漪,在整片心田里荡漾开来,就连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再压抑,在唇角徐徐盛开。

“我逗你呢!本姑娘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跟我闹矛盾?”

女孩儿的唇瓣轻启,清脆婉转的声音里溢着丝丝笑意,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跟林老师的关系虽然称不上很要好,但也还算融洽。上次的事情,就只是一个小误会。”

丁梓钧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生出一丝懊恼,懊恼他刚才的武断,更是懊恼碰到她,他的理智似乎就会下线。

不过,听到她说她跟林舒雅的关系不像他想的那样糟糕,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

苏朵朵的话音略微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了许多,隐隐地流露出几分滞闷跟郁色。

“只是有点想家了。别人家过年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可是,我家老头儿却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年,孤零零的,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丁梓钧垂眸,即使看不清女孩儿面上的表情,从她的声音里也能猜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有些低落。

见她这样,他的心情仿佛也被对方感染了一般,有些闷闷的,带着一丝一丝的抽痛。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碰触一下对方,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僵滞了片刻。

最终,抬起的那只手从半空中收了回来,垂在身侧,不自觉地攥紧。

“现在机场已经恢复使用了,你如果想回家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许久过后,他将心头的那抹异样压下,低声说道。

她还是一个需要被人呵护的女孩儿,恐怕,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长时间吧。

苏朵朵闻言,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恰好捕捉到对方眼中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怜惜跟温柔。

她的心头一颤,已经趋于平复的涟漪再次荡漾开来,比之前更为汹涌剧烈。

丁梓钧跟女孩儿的目光对上,下意识里别开视线,将眸中的情愫遮掩起来。

“不了。”

苏朵朵定了定心神,轻轻摇头。

她来这里是出任务的,不是度假,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

更何况,她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她这次真的回家的话,那她下次再想出来,恐怕她家老头儿不会像这次一样容易妥协。

苏朵朵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吐出来,将心头的郁意压下,脸上重新绽放开明媚的笑容。

“哎…”

她微微探身,往丁梓钧身边凑了凑,那双泛着点点星光的眸子里噙着一丝促狭笑意。

丁梓钧呼吸一滞,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分。

女孩儿或许刚洗完澡,发间洗发水的香气混合着肌肤上沐浴露的味道传入男人鼻息之间,惹得他的心跳乱了节奏,面颊隐隐发烫。

苏朵朵察觉到他的异样,眸中笑意更甚,戏谑地看着他。

“喂,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更不会吃了你。”

丁梓钧轻咳一声,掩饰住面上的不自然,将话题岔开。

“你刚从想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嗓音比之前越发的低沉了。

“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苏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将刚才未说的话补充完整。

她的唇角勾起一弯弧度,眼睛里折射着动人的光芒,昭示着她此刻美好的心情。

丁梓钧转眸看向她,沉吟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开口。

“我们是朋友。”

苏朵朵原本以为他会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给出否定的回答,却不期然地得到他这样的答案,心弦不受控制地绷紧了几分。

“然后呢?”

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轻声追问着。

丁梓钧抿了抿唇角,低声回道。

“朋友之间相互关心,是应该的。就像上次我的手受伤了,你不是也会像朋友那样关心我吗?”

他后面的那句话不知道碰触到了女孩儿的哪根心弦,让她唇畔的笑纹又深了几分。

“不会。”

女孩儿的唇瓣微张,缓缓说道。

丁梓钧闻声,神情微怔。

“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的话,我不会那样关心你。”

苏朵朵直视着他,话语不疾不徐,却让对方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控。

“我关心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女孩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光亮,透着前所未有的诚挚和认真。

“我…”

听到女孩儿的这句类似告白的话语,丁梓钧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的唇瓣嗫嚅了几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苏朵朵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很突然,她微微耸了耸肩,挑眉看着他,缓缓开口。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是跟你表白,所以,你不必有心里负担,也不必回应或是拒绝我。”

她说到这里,将身板挺直,纤瘦的身体里有一股子自信跟傲气缓缓溢出。

“反正,咱们之间,来日方长。而且,我有预感,最后的结果,会是我想要的。”

丁梓钧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丝无奈的宠溺从眼底深处悄然划过。

第46章

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已经到了除夕这天。

这是新年与旧岁交替的一天。旧岁即将成为过去,湮没在时间的滚滚长河中;新的一年马上来临,翻开下一页篇章。

朱巴这座城市虽然处于非洲大陆,但是随着中外交流的不断拓展与深入,在这片炽热的土地上,除了那些黝黑到几近发亮的脸庞,还有一张张黄色皮肤的面孔。

他们这些人中,有的像开超市的李清一样,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好多年,靠着小本买卖维持着生活。日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过得安然自在。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有的像程可茵那样,主动放弃国内优渥的生活,来到这片贫穷落后的土地上。或许是因为他们心中的信仰,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不可言说的原因,他们在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挥洒自己的汗水,为这个国家的发展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还有一批像丁梓钧这样的特殊人群。他们默默地维护着这个国家的安定与和平,坚守着身为一名军人的职责与信仰。或许,他们的面庞年年都不相同。但是,即便他们历经过烈日的灼晒,暴风骤雨的摧残,也永远改变不了他们刻进骨子里的黄色皮肤。

他们这些人虽然远离祖国的怀抱,与生养他们的那片土地相隔数千公里,却不会忘记这个最为特殊的节日。

大街小巷里,几乎每隔几家,就会看到木质的大门两侧贴着自创自作的红色对联,还有一对醒目的福字。

有的甚至在门口两边挂着大红灯笼,窗户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剪纸窗花。

就连很多当地居民也深受感染,学着中国华人的样子,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献上他们的祈盼与祝福。

一时间,几乎整个朱巴都沐浴在一片红色的祥和喜庆之中。战后的硝烟跟痛苦渐渐消退,人们徜徉在这种热烈欢快的氛围里。

“朵朵,你会写毛笔字吗?”

林舒雅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一片红色,心里蓦地窜出一个念头,转身看向苏朵朵,开口问道。

苏朵朵正在摆弄自己的相机,听到林舒雅的声音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迎上对方略显灼热的视线。

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

林舒雅看到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面上露出不解。

“会?还是不会?”

苏朵朵把相机放在桌子上,有些爱莫能助地摊了摊双手。

“学过几天,字是能写全乎了,但是,究竟写得好不好看,那得看眼缘了。如果碰上行家,那肯定没戏;要是碰到不懂行的,也许还能糊弄一下。”

她小的时候性子野得很,跟个男孩子似的。

上树掏鸟蛋,下树玩弹弓…

只要是男孩子玩儿的,她样样都玩得溜到飞起。

为了让她定性子,苏正峰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给她请了一个书法老师,每天让她练毛笔字。

只可惜,事与愿违。

练了没几天,那位书法老师称自己能力有限,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于是主动请辞。

苏正峰看着自家女儿面前那一坨坨黑乎乎的墨汁,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放弃将她打造成一名“淑女”,只能任她在“假小子”的道路上自由地放飞自我。

每当苏正峰看到自家女儿慧黠中又透着温和的性子,总会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幸好,他家女儿偏得还不算太远。

“林老师,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朵朵有些好奇地问道。

“本来想让你写幅对联贴在门上的,这样也算是有点儿过年的气氛。不过可惜…”

林舒雅说到这里,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听说,陈主编的书法挺好的,不如请他写一副?”

苏朵朵看着对方,出声提议着。

自从上次去难民营时,林舒雅跟陈子翔不欢而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苏朵朵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几分试探。

林舒雅背靠着窗户,阳光被她的身体阻隔在外面,勾勒着她身体的轮廓,形成一道剪影。

她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她面上的情绪。

隔了一分钟,她都没有开口说话。

苏朵朵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只是…

“林老师,是您去找陈主编说?还是我去?”

苏朵朵猜不准对方心中的想法,试探性地问道。

隔了几秒钟,她似乎想起什么,又出声补充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问一问旅馆老板的意思吧,万一人家有什么忌讳呢。”

林舒雅凝思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

“是应该问一下。这样吧,朵朵,你去问问老板同不同意,我去找子…陈主编。”

不知道是不是苏朵朵的错觉,她总觉得林舒雅说后面的那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几分尴尬跟不自然。

她没有深究,只是轻轻颔首。

“好。”

苏朵朵找到旅馆老板说明情况,老板欣然同意。

“贴对联?当然好了!苏记者,您看这样好不好,能不能帮我们多写几副,贴在其他的房门上?我们也跟着沾沾光,过个喜庆的中国年。”

旅馆老板的个子瘦瘦高高的,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苏朵朵看向自他身后缓缓走来的两个人,微微笑了笑。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您得问一下咱们这位书法大家。”

“问什么?”

林舒雅走过来,正好听到苏朵朵后面那句话,有些好奇地问道。

陈子翔站在她旁边,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和谐,却也比前两天那种诡异的氛围正常了许多。

“苏记者说想在门上贴对联,我想着能不能帮我也写几幅贴在门上?”

旅馆老板接过话茬儿,客客气气地问道。

林舒雅没有说话,而是侧首看向站在身边的陈子翔。

她虽然极力克制,但是眼神里还是有几许爱慕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