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锐对她所有的感谢瞬间清零。

既然罗蕊走了,舒锐自然也不会再继续。他好像放下了一个什么包袱,终于能轻松的回去了。可是刚经过一楼大厅,眼角余光好像瞄到了什么人,舒锐退了回来,仔细一看,盆栽后头的角落那里,坐了一对男女。要是他没看错,那背对着他的男人好像是……昆仑?!

昆仑跟对面的陌生女人说说笑笑,然后借着盆栽的掩饰,倾身过去,吻住了那个女人,而且还是舌吻,如火如荼如饥似渴的那种。

他的冷静温和形象瞬间崩塌,舒锐想都没想就大步跨了过去,一拳挥在了昆仑的脸上,怒视着他:“你竟然敢背叛丫丫!”

愤怒的同时,又有着几分欣喜。她教的男朋友是个垃圾,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挽回她?

昆仑突受无妄之灾,也恼了。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舒锐笑了一下,然后猛地回了一拳,正中舒锐鼻梁:“你他妈还敢说我?!你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又是怎么对她的?!”

“我?”舒锐简直气笑了。“至少我没有背着她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缠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昆仑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几秒后,他突然回过味儿来了,明白舒锐跟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低头,眼底狡诈不已,再抬起头时,一片吊儿郎当,顶着破裂的嘴角走过去把对面的女人搂到怀里:“不好意思,我就是跟她玩玩,千金小姐嘛,很有意思的,她清高的连个手都不给我牵,男人都需要发泄啊你说是不是,我喜欢火辣热情的女人,波大,当枕头都舒服。”

真是猥琐到了极点。

只是昆仑刺激舒锐刺激爽了,腰间却被一只玉手狠狠地三百六十度旋转拧了一遍,为了维持表面上的潇洒不羁,他……忍了。

舒锐只想狠揍这个男人一顿!

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直打的是地覆天也翻,天地失色风云骤变杯盘狼藉……最后两人双双被扭送至派出所。

不好意思,餐厅的经理认出了舒锐,没敢把他怎么着,所以舒锐最后顶着青紫一片的脸,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昆仑……昆仑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舒锐个瘪三!竟然使撩阴脚!胜之不武!他扭过头,看向一直保持优雅美丽的亲亲女友:“亲爱的……”

女友笑了,蹲下来,昆仑以为自己即将迎来爱的抚慰,没想到拥有36d傲人上围的女友再次让他感受到了腰间的肉不属于自己的美妙滋味。

昆仑泪流满面,他就是跟女朋友来吃个晚饭,为什么会有血光之灾?

舒锐强忍着疼,开车到温家,给温雅打了个电话。温爷爷早就睡了,温爸爸温妈妈不在家,温雅接了电话后就来给他开门了,原本以为他有什么事,可是一见面把温雅吓了一跳,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舒大哥,你的脸……”见舒锐下车朝里走,她发现他的腿好像也不太利索。“你、你受伤啦?怎么了?”

舒锐一瘸一拐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才有功夫打量温雅。她穿着一条纯棉的卡通睡裙,披了个小外套,长长的头发放了下来,非常甜美。但此刻她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这让舒锐的心稍微舒坦了点儿。“有医药箱吗?”

“有,有的,我去拿。”温雅撒腿就去找医药箱。

她坐在舒锐旁边,用棉签沾了碘酒给他嘴角的伤口消毒,问道:“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你跟人打架了?”

“嗯。”

温雅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是去和罗小姐约会了吗?怎么会打架?”

“我没有跟她约会。”舒锐觉得这个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的。“我只是去跟她说清楚,因为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

“怎么会不适合呢?”温雅轻笑。“我觉得你们俩很相配,金童玉女。”

舒锐仔细望着她的面部表情,希望能从细微的地方找出她口不对心的证据,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温雅非常的真诚,真诚到挑不出一丝毛病来。舒锐莫名感到烦躁,“我不喜欢她。”

温雅笑出声来,给他贴个创可贴,安慰道:“没关系,舒大哥这么帅,还愁找不到女朋友吗?你的脚……”

“没关系,就是扭了一下,休息会就好了。”舒锐凝视着温雅,她任由他看,一派自然,小脸红都没有红。“以后别再跟昆仑见面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啊?”

“我不是在建议你,我是在命令你。”舒锐严肃地说。“不许你跟他再见面,否则我就不管你了。”

温雅迟疑了片刻,才柔柔的笑了:“……好。”

不见就不见吧,反正见了,她也没感到有什么效果,除了跟昆仑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以外,回到家,她该怎么痛苦还是怎么痛苦的。

第168章 12-5

虽然舒锐自己也觉得这要求有点奇葩,而且他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温雅?不过很快的他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虽然他现在还不是温雅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但是没关系,他总有一天能转正的。

温雅的确也如他所要求的,再也没去见昆仑。但昆仑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给她,温雅一开始还会接,被舒锐知道以后就没有接过,还把昆仑的号码给拉到了黑名单。

电话里,温雅跟昆仑交谈的时候是平和而恬淡的,但是她的表情却并不是那么美好。

不出门之后,温雅就开始宅了,比以往更宅。以前她至少还会出去溜溜弯儿散散步,这回可是哪儿都不去了,吃过饭就回房,然后把门关的紧紧的,到了饭点就再出来。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大概有一个星期,就在大家担心的不行的时候,温雅突然又变了回来。虽然还是不怎么出门,但是没有再整天呆在屋子里谁也不理会。

她跟人说话的时候是很甜美很正常的,舒锐现在知道自己喜欢温雅了,虽然没正式搬回家,但也差不多,反正每天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在家,晚上也在宅子里住,还时不时敲敲温雅房间的窗户跟她逗趣儿。温雅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她表现的那样自然那样快乐,欺骗过了所有人。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每一天,温雅都痛苦难当。她捂着脑袋,内心像是有恐怖的怪兽在吞食,她无法抗拒,她每天都在记忆里煎熬挣扎,直到第七天,她不小心撞到了床脚,小腿青了好大一块,但是很神奇的,她的痛苦减轻了。

所以,肉体上的疼痛可以驱散精神上的吗?

温雅找到了新的纾解良方。舒锐已经不是她的药,昆仑也不能根治她的病,但是,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好方法。于是每次被记忆蚕食折磨的时候,她就割自己一刀,然后看着鲜血流出来,慢慢地她就能平静下来。为了掩饰这个秘密,她把医药箱藏在了房间里,好在精神平复的那一刻立即包扎。只是这种压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之前她割一刀可以保持三天正常,而现在,一刀下去,伤口还没有结痂,她就再一次受不了了。

长此以往,伤口越来越多,这使得温雅不得不在大夏天都穿上长袖长裤遮掩。她自残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容易露出的部位,这样日常生活中就不会被家人发现。

可是,温雅越来越慌,因为她最近发现,只单纯的割一刀破个口子已经不能满足她了,有的时候她看着伤口流血,甚至不想去阻止,想要将血流干净,那样的话,她是不是也变得干净了?

她深陷囹圄。爱着舒锐的时候,她失去记忆,所以只有爱而不得的痛苦。而现在不爱舒锐了,她找回了记忆,却要日日夜夜受其折磨,精神上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温雅甚至每天用口红在床头画正字,想看看自己还能正常多少天,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她真的要疯了。

她现在看见爷爷的时候,有时候会想不起来这是谁,甚至有时出门,看见陌生人都会有种想要扑上去把对方给杀了的冲动。温雅不敢再出门,即使她知道闷在家里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精神病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话,他们就不是精神病人了。

可是到温雅生日这一天,她到底还是出门了。

两家人都参加了她的生日宴会,他们包了一家餐厅,为她庆祝。温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笑眯眯地吹熄了蜡烛,许了三个愿望:第一,希望我能好起来。

第二,如果我好不起来的话,希望舒大哥能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第三,如果我好不起来的话,希望大家能忘记我。

她虔诚地吹熄了蜡烛,掩藏在长袖衬衫下的身体伤痕累累。因为总是受伤,总是流血,温雅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白。她不敢让任何人看出来,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的不堪跟秘密被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之下。然后被炽热的阳光,晒得无所遁形。

她也想做个正常人,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正要切蛋糕的时候温雅受不了了,她匆匆找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早上出门之前她已经动过手了,没想到现在连几个小时都无法维持。洗手间里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受伤,于是她死命的用胳膊砸门把手,直到钻心的疼痛让她的左边胳膊抬不起来才作罢。

但是……不够啊!温雅害怕极了,这样的疼痛竟然也不够……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泼了冷水在脸上,镜子里映出的女孩脸色惨白,早上为了掩饰特意化好的妆,现在是一片狼藉。

所以她不能现在出去,她不能。温雅想了想,最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洗手间,她想回家,又不敢回家,她更是无法面对家人关心的目光,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陌生人。最后她被脑子里那些恐怖的,不住飞舞的景象折磨的再也无法承受,于是狠狠地把脑袋撞在了洗手间走廊的门柱上。

她撑不下去了。

温雅一出去就半个多小时没回来,舒锐早就担心了,结果刚拐弯就看见她晕倒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跑过去。原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可她额头那个伤口告诉舒锐,那绝不是无意的。

他想要把温雅抱起来,但是不小心掀起了她穿着的长裙。

长裙下伤痕累累。

舒锐吓坏了,他震惊地看着那遍布了温雅身体的伤口,嘴唇轻轻颤抖着,试探着将裙子继续往上撩——一路往上,伤口无数。有的是好的差不多的,有的是正在好的,还有的鲜艳正在流血。然后舒锐发现温雅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在地上,他想把她的衬衫袖子卷起来看一看,又发现她的胳膊上也全是伤口。

她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他不让她跟昆仑见面,所以她选择自残?!舒锐不肯相信这个原因,但除了这个他找不到任何能让温雅自残的理由。因为那天他跟温雅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她在家里穿的一条睡裙,露出雪白柔美的四肢,那个时候,她身上是没有一点伤口的。

这才多久呀……她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而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个生日,最后以两家人的大混乱告终。

舒锐又像是一年前那样,坐在病房外头,沉默不语。

温雅性子古怪,没有朋友,所以除了家人之外没人会来看她,舒锐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除了担心之外就是愤怒,他已经认定了就是昆仑的错,如果不是不知道对方的行踪,他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给狠狠揍一顿!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双皮鞋停留在舒锐面前,一开始舒锐没想理会,可是对方却跟他说了个嗨。

嗨?嗨你妈的头!

舒锐一听这熟悉的嗓音,恨得二话不说,站起来一拳挥了过去!直把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昆仑打了个趔趄。昆仑抹了把嘴角,说了句脏话,也扑了上来:“别以为老子怕了你!”

两人打的天翻地覆,直到病房里舒妈妈走出来制止他们:“还不住手!丫丫还睡着呢!要打出去打!”

她对不懂事的儿子没好感,对丫丫的男朋友昆仑也没好感,巴不得他俩打死一个少一个。

舒锐狠狠地盯着昆仑:“我不会放过你!”

“卧槽!关我什么事?我刚来你就打我?”昆仑觉得自己冤死了。“我听说温雅住院了,所以来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鉴于在他心中舒锐基本上就是一条疯狗,所以这句话他是对舒妈妈问的。

可是舒锐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又气得不行,“你他妈的还敢问?!要不是因为你,她会自残住院吗?!”

“自残?!”昆仑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他低头想了几秒钟,抬眼看了舒锐一下,冷笑:“你确定她是为我?”

这是要不认?舒锐的拳头又痒了,可是接下来昆仑的话让他,舒妈妈,还有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其他家人都惊呆了:“我只是温雅的心理医生,我能让她为我自残?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他是治病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舒锐惊愕的表情没有让昆仑给好脸色,他仍然冷笑:“要不是温雅再三要求我要保密,你以为我会说?她现在的情况太严重了,我看是瞒不下去了,再不想办法的话,她早晚把自己折腾死。”

温妈妈跟温爸爸都惊呆了,夫妻两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温妈妈抓住昆仑的手,急切地问:“丫丫到底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会需要心理医生?!”

昆仑沉重地看了他们一眼:“所以你们都不知道吗?她丢失的那两年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温爷爷沉着脸:“丫丫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醒过来之后,就把那两年的记忆给忘了。”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呢?

第169章 12-6

什么样的记忆,让温雅如此痛不欲生?

“还记得温雅出车祸那会儿么?”昆仑问舒锐,见舒锐点头,又继续说道:“她之所以选择不再继续纠缠你,就是因为记忆恢复了。”

但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昆仑的脸,大家都这么觉得。

温雅被绑架那年才四岁,天真可爱的小女孩,长得又漂亮,基本上是人见人爱。绑匪在拿到赎金之后并没有释放人质,而是转手将温雅扔掉了。虽然后来他们落网了,但温雅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她被一对夫妻抱走了。

从四岁到六年,这两年里,温雅一直遭受着男人的性侵。那种痛苦对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来说是难以启齿的,但她天性敏感,两年里被虐待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舒锐找到她,她只肯亲近他一个人原因。

那会儿她虽然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但隐隐感觉到那并不是好事,所以除了舒锐以外,她不让任何人碰。然而即使是舒锐,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脱衣服。温妈妈到现在还记得,刚把丫丫带回家那会儿,她像是惊弓之鸟,即使她这个妈妈都不容许靠近。

半年后才好转,她容许他们摸摸她的头,牵牵她的手了。

可那个时候,她身体已经好了。

身体好后,温雅就像是放下了什么胆子一样,终于可以生病了。但随着那场大病,她把这两年的记忆给忘的干干净净,唯一忘不掉的,就是那个对她来说是保护神一样存在的舒锐。

所以她爱他,不肯放开他,对他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连一眼都不肯放开。看到他和别人亲近就害怕,怕他被人抢走,怕自己一无所有。

大概也是类似的雏鸟心理吧。

车祸后她想起一切,因此性情大变,不再跟舒锐纠缠,一方面是认识到了自己真的做错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自己不配。

昆仑讲述的语气平淡和和缓,就像是在叙述一个小故事,好像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但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哭了。昆仑叹了口气:“温雅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她性格非常敏感,这导致了她在回家后,自然而然地和所有人保持距离来保护她自己。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就有毛病了,那半年的自闭期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但是,把那一切忘了以后,她除了对舒锐不一样之外,完全是个正常的女孩子,谁知道会有一场车祸,想起一切的她,因为舒锐的拒绝,还有当年记忆的刺激,导致了她病情的加重。”

他看了看病房里一直沉睡的女孩子,她头上还包着纱布,沉沉的睡着,安静而美好,小天使一般。“你们不要怪她,她太害怕,而且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是个好女孩,她只是生病了。”

舒锐无法形容自己听到昆仑所说的话后是什么感受,他觉得之前的自己根本就是个混蛋,明明知道她一直都很乖很懂事的,为什么她突然变得骄纵任性,跟踪他,他却没想过要跟她好好谈谈,而只是想到逃避呢!

昆仑叹了口气:“我只能让她放松,她的心防太重,我没有办法,但是……你能做到的,舒锐,只有你能做到。”

舒锐猛地抬起头。

“她爱你,只爱你,只有你能走到她的心里去,让她放下这一切。她只有接受记忆,才能恢复健康,重新活下来。否则以她现在的情况,除非一辈子绑在床上,不然的话,她会一直尝试自残。可是这些伤会慢慢失去镇痛效果。就像是打针后有了抗体一样,最终,她一定会自杀。”

温妈妈猛地倒抽一口气,捂住了嘴巴。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地方,打我的电话,告辞。不过,舒先生,我提醒你一句,你再怎么伤心消沉都是没有用的,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把温雅从噩梦里唤醒,带她走出来,而不是连着自己一起陷进去。”昆仑最后看了舒锐一眼,转身离去。

温妈妈推开丈夫扶着她的手,走到了舒锐面前,竟然跪了下去!

舒妈妈连忙要扶起她,可是温爸爸和温爷爷竟然也一起跪了下来!温妈妈抓住了舒锐的手,流着泪乞求:“小锐,伯母求你了,帮帮丫丫,她还这么小,我不能失去她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丫丫,可是求你,帮助她活下来!求求你!”

“温家的产业可以都给你。”温爸爸只说了这么一句。

舒锐终于回过神,他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反握住温妈妈的手:“别这样,伯母,伯母,爷爷你们快起来,我不会不管丫丫的。”

分别将人扶起来,舒锐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温雅,坚定而低沉地道:“我爱丫丫,我一定会拿让她好起来的。”

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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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雅醒了,但是她不跟任何人说话。

她谁都不理,期间昆仑又来了一趟,以前温雅在他面前还能说说话,但是现在她视昆仑如无物。昆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严重的病人,他无能为力,所有的胆子都压在了舒锐身上。舒锐现在不上班了,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温雅,二十四小时不离开她身边。因为怕她自残,就连她上洗手间,舒锐都跟着。

温雅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有点吓人。

直到她醒来后的第二天早上,她蜷缩在床上,其实昨天下午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受不了了,想要找点什么让自己疼,但是在舒锐面前,她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然而现在她受不了了,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那个人的笑和声音,还有肮脏的手又在她脑海里回响,她抓过旁边柜子上的水果刀,想都没想就朝自己大腿扎下去——扎下去就会疼!疼了就好了!疼了,她就不会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然而一只大手就那样抓住了水果刀,鲜血四溢。温雅傻眼地顺着那只大手往旁边看,刚从洗手间给她洗了葡萄的舒锐死死地攥着,不肯松开,可声音却像是吓到她一般的轻柔:“丫丫乖,别玩刀,松手好吗?”

她乖乖地松手,然后在舒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猛地又拽了回来,舒锐怕她受伤,就用两只手把刀刃死死握住,不留一丝缝隙。

闹的人仰马翻,总算是把温雅制住了。医生建议将温雅绑在床上注射镇定剂,可是舒锐舍不得。她受了太多苦了,不能再让她痛苦了。顶多他不睡觉,他一直守着她。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

温雅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看着舒锐,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好起来。”他说。

“我很好,你放我走的话,我会更好的。”她神情认真,还笑了。

然而没有小梨涡。

舒锐强忍着心头的刺痛,他的手现在还包着纱布,不方便,但这不妨碍他照顾温雅。“我爱你,丫丫。”

我爱你。

温雅听到这句话,却没有任何触动,她只是歪了头,看着舒锐,“你怎么会爱我呢?我又没有什么好,我还是个神经病。”

“别这么说。”舒锐说任何一句话都轻柔的不可思议。

“我没说错,我听见了,护士们都在讨论为什么你们不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而要我在这里呆着。我没有病,我没有受伤,我是心里出问题了,在这儿呆着也没用,好不起来。”她的声音像是在呢喃。“好不起来的啊……”

“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努力,好吗?”舒锐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还有那么多人爱着你,不要放弃,我们都不要放弃。”

“可是我把爱情卖掉了。”温雅看着他。“昆仑告诉你们,我是在车祸时恢复的记忆吗?其实那是我骗他的。我没有恢复记忆,我卖掉了自己的爱情,然后换回了那两年的记忆。”

舒锐完全不能理解温雅说卖掉爱情的含义。温雅却像是终于想说话一样,不住地继续开口:“我想撞上你们的最后一刻,我舍不得了,然后我转了方向盘,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在昏迷中遇见了一个女人,她跟我说,我把爱情卖给她的话,我就不会再缠着你,总是惹你生气,你就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了。我觉得这样很好,就答应了,然后她说我可以提出一个心愿,我选择了找回记忆。”

“可是。”温雅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想起来呢?”

舒锐想把她抱进怀里,却被温雅推开了:“不要碰我。”

现在的她就像是当年那个被妇人丢下藏进垃圾堆里的小女孩,不许他碰,也不跟他说话,更不信任他。舒锐看着温雅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真的是一点爱意都没了。他的嘴唇动了动:“那个女人是谁?”

温雅没有回答。

“告诉我,我去把你的爱情要回来,再把记忆让她拿走,好不好?”舒锐小心翼翼地哄着。“咱们退货还不行吗?”

第170章 12-7

满面愁苦的温雅听到舒锐这么说,突然笑了。她的笑好像是开心,又好像是嘲讽,然后她说:“怎么赎回来,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根本就找不到她,怎么赎回来?怎么赎回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很明显,她又一次陷入痛苦折磨之中,整个人又开始疯狂的想要自我伤害,舒锐紧紧地把她抱住,温雅就开始咬他,逮着哪儿咬哪儿,可是这样的发泄有什么用,不是疼在她身上的,根本就减轻不了她一点痛苦啊!

闹到了最后,还是要注射镇定剂才能让她安静下来。

舒锐望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温雅,他宁可让她一直睡着,至少这样的话她就不会痛苦,也不会难过,更不会想起那些不美好的记忆。他握着温雅的手不肯松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可是望着望着,就觉得脑袋发昏,上下眼皮直打架,没一会儿,竟就这样在床边睡着了。

睡梦中他仿佛走入一片沉静天地,无处可寻。他看了看四周,一片荒芜,只有远处有一点光亮。奇怪的是舒锐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然而那一点光亮却让他心动莫名,不受控制地朝那里走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那是一家古董店。他轻轻敲敲门,没人回应,于是他就壮着胆子把门推开——其实他最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从来舒锐就不爱看恐怖片儿,不是不屑,而是不敢——这个秘密谁都不知道。

但是这无尽荒芜中突然冒出一家灯火通明的古董店,舒锐想象力丰富的开始自我完善一个恐怖故事。他站在柜台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雅致而简单,但每一样东西都很有品味,正在他奇怪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你好。”

即使舒锐的心一直都沉浸在担忧和痛苦里,但他仍然被吓了一跳,如果他能蹦的话,这会儿他已经蹦的老高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