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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骆一辉所居住的小区门前停下。

丁语婧看着小区破旧的门,嗫嚅道:“这是一辉的家吗?怎么大门这么破?那些房子看起来额好破。”

“他就住这儿。”程亦嘉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他家的大门,这是小区的大门。”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程亦嘉反问丁语婧,“骗不骗你我现在都是你嫂子。”

“哼,那你带我去找他。”

“刚才不是打电话问了,他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得好一会才能回来。我们在车里等等。”程亦嘉解释了一遍,“外面挺冷的,车里好歹暖和,还有位置让你坐着。”

“我不稀罕。万一他比我们先到呢?我要去门口等着。”丁语婧倔强地瞪着程亦嘉。

司机留在车上。

程亦嘉带着丁语婧以及看护来到骆一辉家门口。

程亦嘉抬手叩门,没有人回应。她站在门侧,扭头对丁语婧道:“我说了他应该没我们快,在门口等等吧。”

丁语婧看着门,很是忧虑地说:“一辉怎么住得这么破…”

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提着两大包食材的骆一辉。

骆一辉把三个人请进屋后,给三个人各自倒了杯水后,便去厨房忙活,气势不凡地说请他们吃自己做的菜。

丁语婧跟着他身后,想要帮他做饭,不过被骆一辉一个眼神给盯回沙发上坐着。

程亦嘉本想让看护照看丁语婧留下,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便也留了下来。和丁语婧的满脸好奇以及兴奋想必,程亦嘉显得十分安静。

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因为熬夜加没说好显得有些红,一直看着手中的手机。

骆一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有心事,但碍于有外人在,他也不好问。

程亦嘉想到自己也留在这儿,而骆一辉的房间不是很大,四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便让看护回去,自己留下来盯着丁语婧。看护走前,程亦嘉提箱她让司机一起回去,别等在门口。看护听话地离开,走前把丁语婧该吃的药给了程亦嘉人,告诉她饭后让丁语婧每样吃一颗,一般吃完她的都会睡午觉。

中午的饭菜异常丰盛。

程亦嘉兴致缺缺,只吃了一点点。

“亦嘉,你怎么就吃了这么一点?”骆一辉看到她几乎没动筷子,“是饭菜…不太合胃口?”

程亦嘉摇头:“我没什么胃口。”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骆一辉看着她的眼睛,“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昨晚上没睡好吗?”

吃得异常开心的丁语婧插嘴道:“她找不到我哥,急的。”

程亦嘉心事重重地放下筷子,“我实在是没胃口,你们吃。我想一个人去阳台站一会。”她掏出药,放在桌子上,嘱托骆一辉,“一会等她吃饭完,让她把药吃了。”

看着程亦嘉离开餐桌走到卧室的阳台上站着,骆一辉也想放下筷子陪着过去,但是丁语婧扯住了他的袖口,“我可不可以不吃药?”

骆一辉摇头,“不行。”

丁语婧撇嘴,不悦地看着程亦嘉的背影,央求道:“那你喂我吃。”

“你吃饱了吗?”骆一辉避开她的问题,看着她碗里的饭都快没了,“要不要再吃一碗?”

丁语婧笑嘻嘻地将手中的碗递给骆一辉:“好的。”

骆一辉眼皮都不抬,直接说:“饭在锅里,自己去盛。”

尽管被骆一辉拒绝,丁语婧并没有很生气,依然开开心心的站起来,去厨房盛饭吃。

这顿饭,程亦嘉几乎没吃什么,骆一辉因为程亦嘉没吃,也吃得少,只有丁语婧一个人吃的最多,吃到最后都在不停地打嗝。

骆一辉连忙夺下她的碗筷:“吃饱了就不吃了。”

丁语婧打着饱嗝,道:“你做饭真好吃。你以后天天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不好。”骆一辉毫不迟疑地拒绝,“伺候不起你。”

“我很好伺候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还得出去赚钱。”骆一辉收拾碗筷,顺便给丁语婧倒了杯水,示意她歇息片刻把药吃了。

“我不想吃药…”她弱弱地看着骆一辉,露出央求的眼神。

骆一辉冷冷道:“不吃药那就让亦嘉现在就带你回去。”

“不要,我哥反正不在家,让我多呆两天呗…”

“那就乖乖吃药。”

丁语婧虽然很不想吃药,但是她又怕自己不吃药骆一辉会赶自己出去,连忙听话地把药咽下。

吃完药,她在沙发上坐着,没等骆一辉把碗筷全洗完,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整个人哈欠连天。

骆一辉收拾好一切后就看到丁语婧斜靠在沙发上要睡着的样子。他朝着阳台喊了声:“亦嘉。”

程亦嘉回头,身影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瘦削,背光的表情看起来异常落寞。她几乎不用开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愁容布满整个身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掉。

骆一辉微微一怔,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忽然疼了一下。

程亦嘉穿过卧室,朝骆一辉走来。

骆一辉指了指沙发上的丁语婧:“她睡着了,把她扶床上,我怕她这样着凉。”

在骆一辉的指示下,程亦嘉将丁语婧扶到了侧卧的小床上。将窗户什么都关好了,然后才离开,并带上了门。

骆一辉微微舒了口气,心想,客厅终于只剩自己和程亦嘉两个人了。

程亦嘉对他道歉:“真的不好意思,她这个状态,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贸然带过来找你。你真的不会生气吧?”

骆一辉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程亦嘉:“不会,亦嘉你别想太多。倒是你…”他微微停顿,“你和丁宓之两个人之间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他对我挺好。”程亦嘉低头,双手捂住脸,揉了好几下,“我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

“联系不上?”

“嗯。”

程亦嘉再次看表。

时间过得好慢,她知道助理现在还没到法国。飞机差不多要飞十个小时才到。

骆一辉真希望,丁宓之就此从世界上消失,然后他便可以趁机陪在程亦嘉身边。但是看到程亦嘉为了他担心成这样,茶饭不思,又不希望丁宓之出事。

他害怕看到为丁宓之担忧的程亦嘉。

因为他只能看着,没办法替她分担。

他好想上去抱一抱程亦嘉。

程亦嘉第三次看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她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问助理有没有新消息。

骆一辉想,慢点好。

他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程亦嘉不知道如何缓解心理的焦虑。她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夸张到让人难受得茶饭不思,更别提到传说中了无生趣的境界,直到听到昨天助理说得那些话。她很难形容当时心里的感觉。

以前伤心的时候,会难受,会想哭,会有冲动去做很多补救的事情。

现在,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什么东西都没办法添补。

如果丁宓之真的在飞机上,而飞机真的坠海,而他真的就这样突兀离开,程亦嘉想,心里空缺的这一大块,也许会吞噬掉自己的生命。

“他不会有事的。”骆一辉认真地说,“有这么在乎他的你在世上活着,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程亦嘉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上,“有烟吗?”

“烟?”

“给我一根。”

“你…”

“没有吗?那我自己下去买。”程亦嘉站起来,真的准备出门。

骆一辉拉住她,掏出自己身上的烟,拿出一根。

程亦嘉接过烟,打火机点了两次才点燃。

她根本不会抽烟,放在嘴里猛吸一口,然后就被呛得不停咳嗽,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再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抽烟。她觉得尼古丁和毒.品一样,都是让人上瘾的东西,她厌恶一切让人上瘾的东西,因为人一旦对某个外来的东西成瘾,就会失去人生的方向。而且,抽烟对身体不好,不仅害己,二手烟还害人。

她喜欢清醒地活着,而不是放纵,因为怕迷失方向。

此生唯一放纵的就是对丁宓之的感情。

她纵容自己爱着他。

骆一辉夺下她的烟掐灭,“亦嘉,别这样。”他倒了杯柠檬水给她。

“我心里烦。”程亦嘉大口喝水,一杯水入腹,才彻底不咳嗽,“你陪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她现在需要找点事,任何什么事都可以。就是别这样干等,不然会把自己逼疯。

骆一辉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想来想起,便把小时候那些糗事拿出来说,各种好玩的童年趣事,包括上学时整班上同学,上课的时候把门虚掩着,门上放扫帚之类。又一次上语文课,他们成功让新来的语文老师被扫帚砸到,老师气得眼睛都红了,课直接不上,去找了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最后,几个涉世的学生写检讨记过处分,才安抚新老师受伤的心。

骆一辉还跟她讲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是班上的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是个女的,长得特别漂亮,好像原来是学体操的。那个老师是班上的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大家都特别喜欢上体育课。但是有一天,体育老师走到教室,说今天体育课我们改室内自习。班上男生便很不乐意。有个男生很大声地说:“毛病啊,体育课为什么要上自习。”

体育老师当即揪住这个男生的后衣领,将他从位置上拽到前面讲台,问:“刚才说什么呢你?”

“说你毛病,不好好给我们上课。”这男生胆子也大,因为体育老师虽然是教体育的,但是素来比较温柔,对学生都很好。

结果体育老师今天脾气大便,啪啪就甩了两个耳光过去,打得全班人都愣住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体育老师前几天去体检,被查出身体出了问题,据说是子宫肌瘤。

骆一辉叹道:“那个挨打的嘴贱男生就是我。”

程亦嘉微微笑了笑。

这是骆一辉这天所讲的所有事情中,她唯一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只是嘴角向上弯了弯,骆一辉还是捕捉到了。

他的视线一直就没变过,始终停留在程亦嘉脸上。

后来,骆一辉又讲到和丁语婧发生的一件事。当时两个人还不算是男女朋友,反正是上高中,丁语婧因为爸爸突然去世,心情不好,就央求他带自己逃课出去玩。骆一辉为了展示自己,就真的带着她逃课。因为是逃课,所以两个人都不敢回家,就跑去了网吧。骆一辉手把手教她打游戏。

可惜丁语婧太笨,好玩的游戏她统统玩不来,只能玩玩单机的小游戏,而且得是那种超级简单的小游戏。

打完游戏,两个人还跑去游乐场,把各种刺激的项目统统玩了一遍,尤其是过山车,还玩了两次。

当时他觉得,丁语婧又漂亮又玩得开,而且不做作,如果是自己女朋友也挺不错的。不过他知道丁语婧是丁宓之的妹妹,心里并没有亵渎玩弄她的意思,而是真想追追她的。

逃课三天之后,两个人打算买票出去旅游,结果被丁宓之在机场给截了。

这是第一回。

第二回是暑假,丁语婧暑假一般是学习跳舞弹琴之类。不知道因为什么,她被哥哥丁宓之凶哭了,加上他妈妈的病有些严重。她便说日子太累,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于是两个人躲去了凤凰古城。

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做好准备被死揍一顿,结果丁宓之并没有特别凶丁语婧,反而关心起了她,也不再是单纯地教训她。

骆一辉道:“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有人骗丁宓之,说丁语婧被绑架了,要他给赎金两千万,两天之内准备好,不然就撕票。”

程亦嘉愣了愣,问:“是什么时候?”

“我们其实就出去了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是那年的八月十九吧。”骆一辉不太确定具体日期,“差不多就那个时间。好像丁宓之动了自己能动的所有关系,快把整个b市都翻了。”

“哦…”

程亦嘉知道丁宓之那段故事。

他救了被当做绑票的人,那个人不是别人,真是她本人。

这起因吧…哎,还是因为她拍了丁宓之的那几张照片。

当时没和丁宓之在酒店里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她特地把名字存成了小哥哥。

后来半夜摆脱丁宓之的折磨,她身上的衣服被丁宓之扯破,根本无法穿出去,便披着丁宓之的外套逃回自己房间。一直和别人聊天的钱莉莉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而且已经入睡。她胆战心惊地将丁宓之的衣服和自己已经坏掉的衣服放在自己箱包的最里面,接着发现丁宓之的身份证也在里面。她不敢还回去,因为害怕。

后来太累了,就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钱莉莉急着要和她朋友出去玩,可惜晚上睡着的时候忘了给手机充电,因为程亦嘉说上午不想出去,想收拾收拾回家,她就央求程亦嘉再多呆一天,然后拿着程亦嘉的手机出去。

她那时候和钱莉莉关系好到彼此可以随意看对方手机。

下午,她还没缓过劲,就接到了钱莉莉的电话。

在电话里,钱莉莉说一起出来吃饭,还告诉了她一个地址。

程亦嘉去吃饭地方找她。那个地方看起来就有些乱,不过程亦嘉并没多想。等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钱莉莉和她朋友被几个人围在一间台球室里。钱莉莉含泪的大眼睛似乎在告诉她,她不是故意的。

钱莉莉是被朋友带到这儿来打台球的,休闲的空档她拿出程亦嘉的手机,想拍几张自己打台球的照片,因为嫌弃朋友的拍照技术太烂,于是把手机给别人,请对方帮忙拍几张。拍完后,对方把手机还给她,在还的过程中,不小心点了一个键,然后就看到了丁宓之的照片。

钱莉莉十分惊讶:“咦,这时间显示是昨晚上拍的…”

二十分钟之后,钱莉莉和朋友就被人找借口打了,钱莉莉怕极了,对方问了两句后,她就把程亦嘉招了出来,然后还听话地将程亦嘉骗过来。不过这帮人并未信守诺言,她骗来了手机的主人程亦嘉并没有换的自己的自由。

程亦嘉性子急躁,挣脱束缚后操起身边的凳子就跟这几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混混打起来。这一次,她才真实地感受到,什么叫男女差异。她的那点攻击,对这几人来说,简直是小猫挠痒痒,对方一个巴掌就打得她两眼冒光,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血。

她对钱莉莉在被胁迫之下把自己骗过来并不生气,她生气失望的是,在自己冲动之下不去估计实力悬殊,和对方动了手之后,钱莉莉不禁没帮她,反而可怜兮兮地对那些人说:“我没动手,我们都好好站着,都是她动手的!你们要撒气找她一个人就好了!”

知道什么是失望吗?

就是那一瞬的感觉。

程亦嘉觉得浑身都疼。

身体疼,心里也疼。

原来好得可以没有秘密的朋友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哭了,却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对钱莉莉的极度失望。她陪钱莉莉来见网友,时时刻刻想着警醒钱莉莉不要犯错,结果是自己错得一塌糊涂。

其实程亦嘉不太理解绑匪的想法,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丁语婧啊,而且口语也不是b市的,可是绑匪就非得逼她承认她是丁语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