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看了尉迟尊一眼,“你一直都很明智。”

外面正是三月春暖、艳阳高照,营外,尉迟华黎、隐帆、北南、龙刃正一字排开,等着她的归来,吸一口春天的新鲜空气,抬头仰望碧空万里,第一次觉得阳光如此刺眼,刺眼到让人有些晕旋。

尉迟尊站在营帐的门脸处,阳光恰好被营帐挡了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清楚她再也不会回头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回过头,关于她地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设想,他之所以这么宠爱张氏,不是因为移爱所致,而是他知道她这一生都不再会那么对他笑了,她应该是个爱笑地女人,如果他没有娶她回来的话,也许今天她正被某个幸福的男人宠爱着,正品着香茗,下着棋,看着蝴蝶翩然是他毁了这一切,毁了她的一生,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看着她远去地背影,他又想起了枫树下地那个场景,“尉迟尊,你会背叛我吗?”这句话就像个诅咒一样缠着他,怎么解也解不开,“守鹰,我想晚上再见她一面。”否则明天一旦回京,又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属下知道。”

北南望向魏营的大帐,他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对于父亲这个名词,他没有过多地痛恨,也没有过多的想念,母亲并没有给他灌输怨恨这个词,也没有在他面前数落父亲的种种,相反,她甚至还会给他讲一些他的治国方略,以及平时的待臣之道,他有时很不不能理解母亲,她明明已经离开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能如此了解这个男人的种种?这让他有时会对这个皇帝父亲产生一些猜想,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不能做他的父亲,也不能做母亲的丈夫,他们三个就是上天造出来故意嘲弄皇家亲情的,反抗老天的最好方法就是坚定自己的选择,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下去。父亲没有选择母亲和他,母亲没有选择父亲,他们俩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身为他们的儿子,他自然清楚自己必须做好自己的选择。他不想与父亲为敌,但他也清楚,终有一天,他会与父亲对面而立,关于这一天,他想了很多

,但没有一种是他满意的。男人一生下来,第一个想是父亲,这是他们潜意识里的愿望,也是崇拜与尊敬的体现,更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尉迟尊走出营帐,他不想在暗处看他的儿子,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藏头缩尾,这个儿子是他唯一没有亲手抱过、打过、宠过的儿子。但他却在他身上寄托了更多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些什么。

与尉迟尊地会面地点在祁羊城外。尉迟尊北行地借口是狩猎,他一生都在狩猎,至于到底猎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理清楚。

春天的夜晚很舒服,暖风送香,正适合舒睡。隐帆的踪迹向来难寻,向来也只有金云溪能猜到她的方位,如果说某天突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那就表示身边出现了什么大事,比如此刻。

金云溪轻轻甩掉鞋子。尽量放低自己的脚步,她知道隐帆向来不会轻易离开她的身边,这些年没少有刺客来拜访她的城主府,自保的经验还是有些的。握紧发钗,慢慢掀开纱帐,在确定外面没有异常之后才敢伸脚出来。忽然,一个黑影闪到了她面前。情急之下,她抬手狠狠地朝着那人地胸口扎下去,奇怪的是被扎的黑影除了轻哼了一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的心猛得一跳,忽然知道了眼前黑影的身份。她猜不透他现在到这里要干什么。带她走吗?这个笑话十年之前说说还可以。如今再说就太不合适宜了。

两人保持着静止的姿势很久,就像白天一样,他们似乎已经无话可说。爱情地结局如此可怜。

“不是已经回京了吗?”松开手,钗依然插在他的肩臂上,回身想找火石打火,腰却被他搂了去,苦笑一下,这算什么,“我去拿火石。”双手放在他地手上,想让他松开。

“我想你。”头放在她的后背上,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很累。

不知道为什么,她掉泪了,只为了他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女人果然很容易感动啊。

慢慢掰开他的双手,从桌子上摸到火石,打亮,点灯,柔和的灯光下,他看起来相当疲累,拿来棉纱,沾着药酒给他地伤口止血,时间就像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夜晚,她在灯下给他擦药,当时他们都很年轻,当时一切都还没发生,她刚爱上他,他也刚开始注意她,如果时间就那么停止了,也许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拨开她额前地碎发,她还像十四年前一样认真,这怕就是他喜欢夜晚的原因了吧,夜晚总能让他想起她的温柔,“如果我死了,你愿意跟我埋在一起吗?”手指上滴落了一滴她地眼泪,“我是说,如果我没埋在皇陵。”

她始终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既然一切都是假设,又何必去编一个幻影来迷惑自己?帮他包扎完才抬头,“回去让御医重新上一次药。”这话说得极其平常,没有疏离、没有刻意,就那么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对尉迟尊来说,这个意义却是不同的,这就是他想她的原因,即便她再怎么改变,当她是他的妻子时,她的话永远都那么温暖。

他很想向她解释宠爱张氏的原因,他很想告诉她,他带小女儿来是因为她很像她,可惜见到她后,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十年并没有改变她什么,改变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停地否认自己不甘寂寞,不甘寂寞的那个却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他说过他对她永远不死心,即使脱掉了年轻气盛的执拗,此刻他仍然这么坚持,因为他现在才明白,对她的依恋真得只是单纯的男女之爱,没有任何杂质,“让我多待一会儿吧?”

望一眼西下的弯月,好吧,就让他多待一会儿吧,趁着他们此刻还是“盟友”的关系。

金云溪不想探知自己的内心,她一直不想明确他在自己心里到底在哪个位置,或许这么一来,他们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活下去。

他们依然没有多少话,或许此时静默更能代替语言,一盏青灯、一对盘膝而坐的人、一轮西去的弯月,爱情、友情、亲情,他们都有,又都没有,他不能给她保护,她也不能再给他温柔,然而忘不掉就是忘不掉,感情跟意志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尽管所有人都唯心的认为他们有关联。

“我走了。”弯月西去,东方泛白时分,他笑着对她言。

她亦笑着点头,如果有一天辛酸化作笑容,心便也空了

赤着脚站在门口,夜风袭来,一片清凉,长发在风中飘卷着,像是想留下些什么,可惜终又垂了下来。

隐帆缩回暗处,暗自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只有她活着,她身边的人才会好好活下去,包括她在内,她就是她们的支柱。

端过青灯、捡起棉纱、药酒坐到隐帆面前,女人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事要做,不管哪一项都足够她们打起精神去面对一切,即使内心深处依然还有欲望,她却能将它隐藏地密不透风,一生一世。

五十七 只手遮天 一

世上的事都有两面性,得到的越多,相对的,在另一方面也会丢掉的越多,与魏国联手虽是益处很多,自然也少不了弊端,这个弊端就是得罪金国。

近日,金兵数次出界剿匪,而且每次剿匪之后,骑兵都会故意绕到两国的交界处耀武扬威一翻,并数次踩进凡州的地界,金云溪加重了对金防卫布署,她不信金国真敢出兵。但在战术上。她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她怕了,她就是要故意嚣张给他们看,让他们深信凡州、魏国已经组成了统一防线,互相威吓之下才会现其真章,她清楚这个时机不可错过,即使一失足就是万劫不复也无妨,成大事者,勇字当先,其后才是智字。

在钟离莲数次出使吴、 之后,原属两国之内的旧丝路再次恢复通商。吴、 皆为几年前的暴民造乱一事递送国书,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类似地事件,并为了张显其信用,接连诛杀了数位朝中与暴民有关联地大臣,虽然这看起来有点像自己打自己嘴巴,然而政坛上的事多半如此。实而虚之,虚而实之。虚虚实实谁能分得清楚?只要符合了即得利益,即便大家心中有仇,表面上还是笑颜如常,因为利益永远是最大的。

金云溪总结了一下这些年的处世之道,只两个字——忍、等。忍了十几年。等了十几年,一当机遇来临时,那种颤栗的兴奋与恐惧交替刺激着人的感官。就似有一种强烈的、膨胀的东西要跳出胸膛一样,那是霸欲——不光只是男人才有的东西。

金云溪最强的地方并不是她地智慧,也不是她的用人之道,而是她与生俱来的调动人情绪的能力以及她对机遇独到的敏感,尉迟华黎就是最好的一个例证,如果说十年之前她只是个勇猛地土匪,那么十年之后的今天,在金云溪地雕塑之下,她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军,一个绝对不输男人的女将军。3g华 夏网网友上传在凡州人的眼里,她比钢铁还要刚强,这种超自然的信任已经完全超越了性别地横沟,没人再会去考虑她地女儿身到底有什么不妥!

在钟离莲的协助下,五年前,姚赤等一帮副将也被从越国的大狱中解救了出来,数年地关押其实是一种磨砺,一种能将他们心中的偏见一次抹掉的方法,即便这方法看似有些下等。既然是良禽,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择木,那么作为良主,也相应的要有等待的耐性。

在金国不停扬武示威之后,金云溪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窝在一角静静观看,而是立时抬拳相迎。就在金国上将龙眼引领五千轻骑剿灭边界游匪后的第二天,尉迟华黎领三千骑兵直取金国边界五十里处的半山,借口是半山土匪月前劫杀了凡州的过路商客。这一举动形同直接掌了金国一记锅贴,意指你敢进犯我凡州地界,我就敢犯你大金国的边界,可怜的土匪们无因由的成了这场示威之下的牺牲品。

其实,说到真正实力,金国自然是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凡州放进眼里,他们眼里所看到并不是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凡州,而是它背后毅然不动的魏国。触界凡州,只不过是金国的一个试探,他是想看魏国的底线到底在哪?

就在尉迟华黎直取半山之后,魏国三万驻西边军直出祁羊,驻扎到离城三十里外,意图相当明显——他就是凡州的后盾。

眼看着战事即将就要拉开,各国边军均已整装待发,边界一天严过一天,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金国却退缩了,如金云溪所料,她的这位同胞兄长太聪明了。

“我们三人都在赌,看谁真得敢动手!”纤细的手指在布军图上游走着。

“我看这场暗战谁也没输,到是有点三赢的意思。”钟离莲正帮北南缝补膝盖处的破洞。

“三赢个屁,憋了这么长时间,都他妈的缩头乌龟!”尉迟华黎仰躺在太师椅上,两只脚翘到桌案上,本已昏昏欲睡,听到这话不免插进来说几句。

“师傅,姨娘说得不错。”北南已到了变声期,说起话来就像卡住脖子的鸭子。

这话到把金云溪的兴趣引起来了,从地图上抬头,“说说看,姨娘说得怎么不错了?”

“首先,

怕的绝对不是咱们凡州,他怕得是我们背后的魏国,个合并不过才几十年的国家,尽管这些年来不断做出利民之举,然而其里未必比得上其表,虽不可以金玉其外比之,然而从其大力发展农耕之举来看,其内也未必如表面那般华丽,因此。此一战如若拉开。他必有陷泥潭之险,金国避此锋芒,就是怕出此种万一。其次,魏国近年来连遭灾荒,瘟疫四处窜行,其大惧在于金,因此才跟我凡州同盟,想借我辈财力,补其缺口,同时联合西北一片。共同阻击大金,他们出兵其实并不真为同盟之约,实际上是怕战事万一兴起,他们可将战事缩小在魏国以外,从而不必牵扯到他们本土。再次,我凡州是三赢中赢得最多的一家。我们摸到了他们两国的底线,只要不将战事引到两大国的边界。那么北六国地一切都将在我们地掌控之下,所以——”话还没说完就被尉迟华黎给踹了一脚。

“ 啦 啦说这么多鸟语干什么?你以为这里谁不知道啊!去——一边扎马步去。钟离,不要帮他缝了,没两下子又会坏,反正露得不是屁股。没事!”

“师傅。每次说不过我就扎马步,能不能换一个。”

“那——倒立!”

乖乖地站到一边扎马步。

“今年到是有了些长进,不枉我跟你姨娘让你听了这么多军机要事。对了,你那位老师怎么样了?”两年前给儿子请了位五十多岁的夫子,平时负责教他史文诗词,古今典籍,到是有模有样,就是为人迂腐了些,老是遭尉迟华黎的白眼,几天前,因为几句争辩,尉迟华黎伸手一推,直把夫子推进了水池里。

“老师说了,不与女子之辈争辩。”双膝弯曲,开始扎马步。

“哼,回去告诉那老头,有种到校场上跟我练两拳。”

“老师还说,孔武之辈焉知君子之交!”

扑——一脚踹向他的小腿,谁知这小子纵身一跃,轻巧地躲到一旁,继续扎他的马步。这可把尉迟华黎的兴趣给惹起来了,纵身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徒弟练拳脚去了,谁会被收拾的比较惨就目前来说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所谓徒弟,在尉迟华黎的眼里不过就是“涂地”吧?她的好战性一旦被挑起,可是很难平复地,正好把前几天没使出来的力气用到这小子身上,反正教训徒弟是师傅的责任。

“北南长大了。”收起针线,倒了杯茶给金云溪,“我们是不是老了?”

金云溪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狐狸精是不会老得。”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见到皱纹了吗?”

这举动惹得钟离莲一阵浅笑,“我想让邵隆(钟离莲的属下)试着单独出使。”

“这么快就想找接班的了?”

“带了他几年,觉得可以放手让他自己去试一下了,以后地事会越来越多,不赶快找几个人,你还真以为我有三头六臂啊?”

拉钟离莲坐到对面,“这几年太忙,我们俩都没时间好好聊天。”

莞尔一笑,“现在你还能记起咱们在魏国的事吗?”

“想忘也忘不掉。”

“不知道尤妃现在怎么样了,前几年还有信,这两年也打听不到她地消息了,只望着她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又谈何容易啊。

提及尤妃却让金云溪记起了庄妃,听说她逝于冬季的第一场雪后,一个满腹经纶的女子就那么静静地在大雪中悄然香逝,一点故事也没留给想记住她的人,“满雪照佳人,何寻香消处?”

“想起庄妃了?”

点头,“现在再想想那个时候,就像一场华丽的梦。”

“有时我在想,她们其实都是豪杰,大义之前不乱阵脚,大情之前断然取向”仰躺到椅背上,“我这一世真得没白来,下一世,如果还能再碰上你们,千万记得别把我落下。”

“我们是不是在胆怯?”金云溪笑着将手放到桌案上伸展着。

“是吧!毕竟哪个女人做过这么大胆地事?我们应该叫什么来着?”

“逆行天下,史书上肯定这么记载咱们,也或许就是几个没名没姓地妖孽。”

“妖孽?”

“对,妖孽,咱们几个就是逆天而行的妖孽。”

“你会在乎?”钟离莲笑呵呵地望着金云溪。

“我从没有做反派做得这么高兴过,何况我们身后还有那么多支持者,华黎——”高呼一声窗外的尉迟华黎,“有多少人支持咱们?”

“三十万兄弟姐妹!”这数字曾经让她开心地好几天睡不着,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你看——大势所趋!”手伸到钟离莲面前,“前途待定,逆天而行!”

握住她地手,两人相互借力起身,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五十八 只手遮天 二

阳平是位于高国东南的一座山城,易守难攻,尉迟华黎却在短短的十天内攻下,并且不伤一兵一卒,可谓让人瞠目,当金云溪收到捷报时,差点拍案叫好,尉迟华黎在给她的书信上如此写: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这话真他奶奶的好用,郝少(阳平守将)这小子以为我是个女人就看不起我,以为我没耐性,没想到我三次佯退,他到当真了,一不小心踩到了我设到套子,先围了他儿子带来的三千人马,没两天他就扛不住了,派了人出城救人,可惜他一出城我的人就在他的城门上插旗了,你跟苍蝇婆猜猜为什么?

“呵呵,这家伙到是开始给咱们出谜语了。”钟离莲抚掌而笑。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华黎这招用得漂亮。”郝少犯了两条轻敌大错:一,

先一步判定了华黎的为人,二,太过沉醉于地利优势。实不知兵者诡道。

“现在可以让邵隆上路了吧?”折好捷报放于案上。

“你现在让他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坐到案前。展开明黄卷轴,从今天开始,发向北六国的国书全部改为明黄,这是个极大的暗示,提起狼毫,沾了沾墨汁,手在卷轴上顿了一下后,即刻下笔,这是她地第一份国书,也是第一份战书:近闻高主欲伐。阳平邀战,旌麾南指,今携五万子弟,愿会猎于曹布!一挥而就,将狼毫置于砚上。

此时,邵隆已经到了门外。

见金云溪抬头。钟离莲对门外地邵隆微微点头,示意他进来。

“属下拜见城主。”单膝而跪。

“起来吧。”倚到椅背上。“邵隆,你堂堂七尺男儿却甘愿臣于一女子,可知有辱圣人之训。”

“属下以为不然,上古女娲捏土造人,万千子民皆跪于其裙下。此时又焉有圣人?”邵隆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一直从师于钟离莲,是她最得利的弟子。3g华 夏网网友上传

“也算有理,你此去高国。凶险异常,可有什么尚未完成的心愿?”单手撑住下巴,她只是想略微试探一下他。

“没有!”

“没有?”

“对,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这么有信心?”将明黄卷轴卷起,递到桌案对面,“我赠你一句话,少年轻狂,少年莫轻狂。”

邵隆双手握住卷轴,怔了一下,“属下明白了,请城主放心。”

“嗯,将北南带上当个书童吧。”平静的声调却说出让人惊诧的话,这话一出把在场的两人都给惊住了。

钟离莲站了半截又坐了下来。

邵隆则呆在当场,还算他够机灵,低了下眼赶快整理一下情绪,“属下遵命。”

“好了,下去吧,你的一行所需你师傅都让人准备好了。”

“谢城主,谢师傅。”

邵隆退下后,钟离莲才开口询问,“怎么想着让北南跟去?平白要是出了什么事”

“你在历练你的接班人,我也要历练我的,如果只知道纸上谈兵,这接下来地事我要怎么教导他?”

“可是,他年纪还这么小,难免有顽劣的时候。”

“那就该为他的顽劣付出代价。”

“云溪”她很少直呼她的名字,通常呼她名字都是想让她改变注意。

“钟离,你听我说完。”手放在唇上,“你、我这手笔一开,成败难定,我敢断言,魏、金之间迟早一战,到时是否还有你我都不知道,这凡州数十万百姓要怎么办?难道让他们回到十四年前那种流离失所的生活?我想过,即便我们败了,然而靠着于两大国的邦交,凡州一时还不至于尽毁,此时能为凡州撑起一方天地地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耐性,惊惧之前不可慌、威胁之前知变通、困苦之前能忍耐,北南想要做到如此,他就必须接受考验,否则即便把他扶到了那个位子上也终是个败军之首,不堪一用。”

“万一怎么办?”

“你不相信你地徒弟?”

“我信,但——”

“那就不要小看他。”起身将地图铺于案上,“一起看看高国的地势。”打断了她下面的话,不是她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就是因为担心,她才必须将他放出去,因为她看到的是多少年之后地儿子。

,奉上国书地同时,尉迟华黎的五万大军也已兵临曹了迎战,别无他法,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高国国主一怒之下欲收压来使,邵隆临危舌战高廷,评古论今、分析眼前局势,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令高主踌躇不决,不敢轻易扣留,闲其两日之后,不得不放其回程。

金云溪选择先拿高国动手,不只因它地地理位置横跨南北是条好通道,还因为他的政坛正处于波动期,高主独裁,不知变通,已经犯了众怒,要知道再坚固的城墙也抵不住虫蚁蛀食。

首战她必须要胜,既然要胜自然就不会给人任何反抗的机会,两军对战,最让人害怕的其实并不是敌人。而是他们自己。内忧外患——金云溪的拿手好戏。

“姚赤昨夜已经绕过曹布到了嘉隘关,嘉隘主帅于午时开城迎接,现在只等曹布弃城,这高国地防线就算破了。”钟离莲抽了一份卷轴,在上面批了个好字后,再卷了放到一边。

“曹布、曹布华黎现在在干什么?”从地图上抬头。

钟离莲浅笑一声,“听说前天魏帅尉迟戎去了中军营,现在可能正闹着呢吧。这两人到了一起,基本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将手掌贴到地图上,“虽说现在跟魏国算是同盟。可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或许要不了几天,我们就是敌对了,要防着他们,不能让他们知道过多地军机,尉迟戎暗下里来探军。肯定不会是因为想念华黎要见她,尉迟尊这个人的城府不防着他不行。”

“放心。我已经发了书函给华黎,她知道怎么做得。”

“曹布,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发信给姚赤,腊月十五挥兵北上。直取宁左。吃掉他的粮草库。”看他还能撑到几时。

“好,高国的国书还要回吗?他们的使节已经等了三天了。”

“再等几日,等宁左攻下之后再回。记得要待他如上宾。”趴在窗框上往外望了望,夕阳刚刚落到地平线上,整个西天都是红的,红的发亮

凡州大将姚赤携三万大军并三千轻骑于腊月十五挥军北上,二年二月十六拿下宁左,留守三千人后又继续北伐,大有直捣黄龙之势,高国本就兵少将乏,大半精兵均已汇集在曹布,怎耐一直被尉迟华黎的大军围死,几次突围都不能成功,只能眼看着半壁江山遭人侵占。

二月十八,金云溪召见高国使臣,称愿于高国结盟,但是要派兵进驻曹布、宁左、伯秧(离高国京都仅三十里之遥),以示安全,否则她会担心高主无信继续南征,这可是摆明了欺负人,给人寇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再行攻伐,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这女人够狠。高使回国陈述之后只得了高主一句话地评语——此妖女要灭我高国。

没错,金云溪就是这个意图,大势所趋,不进则退,也顺便复了多年之前的暴民之仇,慰藉了多年前凡州惨死的上千个百姓。

同年腊月初一,高主被俘,高国灭,凡州收曹布降兵六万有余,编入尉迟华黎的中营,尉迟华黎再率五千轻骑犯界丰国,顿时惹来丰国朝廷上的一片喧嚣,有言和者,亦有请战者,所谓威吓即是如此。

金云溪妖女之名也由此而得。

高国一灭,金国立即派遣八万大军驻进迂国东部,其意图旨在恫吓金云溪不可造次,否则后果自负。不出十日,尉迟戎统领三军十万逼进两国夹道,意图也很明显,我罩着她!

就在两大国冷战时分,金云溪急命尉迟华黎攻占丰国第一大关——蒙下,并借由原高国地利,直切丰国粮草路线,将丰国分成两段,使其首尾不能呼应,此一举加速了尉迟华黎对丰国以南的合围,最终将丰国以南全部囊括进自己地辖区。

三年夏,金云溪收丰国,建南岳,自立为帝,国号北元(译悖元),一时间天下皆静!

有魏史为证:武正十九年夏,逆女金氏建都凡州,自立南岳,斩断丝商之路,欲与金国合谈,暗逼 国,弃魏不顾,实则贼也。

这是金云溪第一次彻底利用了尉迟尊,然而实情为何?尉迟尊不是傻瓜,金宏也是满腹躁气,且看她金云溪如何以弱胜强,只手遮天!

五十九 初杀 一

尉迟尊之所以帮她,自然不可能是念着什么夫妻情分,他们俩已经到了一种境界——可以将自己与外界完全分离的境界。然而她这招回马枪却真真得把尉迟尊给杀了个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敢自封为帝,如果她单单只是逞一时之快也就算了,可他相当了解她的为人,既然她敢这么做,就绝对不会只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