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更多的证据之前,她不应该相信的,不该相信的。

赵瑞云否决着西陵绝死去这个消息,她觉得这件事情还可以调查一番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她脑袋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断地提醒着她。

赵瑞云,别妄想了,那个人已经死了。

冷王凤飞辰亲眼所见,那个人跟梅姑都死了。

所以,所以——

他应该不存在了。

谁叫剧情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了,赵瑞云就连你恐怕都无法猜测到结局了,何况是西陵绝这个变数呢?

想着如此,她莫名地抱紧了双膝,将头牢牢地抱住,蜷缩着紧紧地闭了双目。

赵瑞云,你个笨蛋,你个蠢货,你这会儿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西陵绝,西陵绝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赵瑞云,他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不过是救过你性命的人罢了,只是欠了一条命而已,你何必在此如此纠结,大不了替他找出凶手,替他报了仇不就还清人情债了吗?

赵瑞云,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你能不能这个时候不要再纠结西陵绝这件事情了,你应该想的是明天天一亮如何应付凤飞萧跟慕映雪,而不是呆在这里纠结西陵绝的生死。

赵瑞云,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这般没用,赵瑞云,你是最强的,你一定能熬过去的,一定能。

什么痛对你来说,都是小意思,你一定能够撑过去的,赵瑞云,你要相信你自己。

赵瑞云在心中不断地鼓励告诫着她自己,可是得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这个时候的她,明明需要静心,明明需要将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给化解出去,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她的心,乱成一团麻,脑袋变成浆糊一样。

而这个时候,门却被敲响了。

“谁?”

“小姐,是我,兰花,有人送来一个包裹,说是小姐的故人相赠。”兰花知晓赵瑞云今个儿一从皇宫回来就一直躲在屋子里,吩咐了她,她需要休息,任何来了都不见。因而老爷,夫人,少爷,舅老爷还有玉楼歌刚才都跑来想探个究竟的时候,兰花皆用赵瑞云的理由打发了他们。

然这会儿她却不好打发了,那个人说,这个包裹里的东西对小姐很重要,一定要送到小姐手里,兰花不敢做主,便敲门禀告了赵瑞云。

这赵瑞云听说是故人相赠,想了想今天的情况,心下一震,会不会是清老派人送信件过来了。

如果,如果真是清老派人送来的话,那么,那么是不是代表慕映雪说得全是真实的,是不是西陵绝果真,果真就那般去了——

想到这里,赵瑞云心下大震,而后翻身而起,光着双脚直接冲向门口。

开了门之后,她一眼就盯着兰花手上的那个包裹。

“给我就行,你退下吧,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像是怕兰花看出什么似的,赵瑞云拿过包裹,就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兰花震惊之余,想到赵瑞云刚才的模样,那赤着双脚站在门口的样子,她心中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的小姐不对劲,比上次在烈焰门的时候更为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兰花心慌得不行,转身,她急速地跑了出去,她觉得此刻她应该去找玉楼歌的,也许玉楼歌有办法,她不想,不想小姐出什么事情啊。

急切跑出去的兰花,一心想要找玉楼歌来帮忙,而赵瑞云呢,此刻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包裹,就是没有办法上前一步去打开。

过了好久,久到她双脚都快站得麻木了,赵瑞云似觉得她心情整理好了,她抬手去解开那个包裹。

第140章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指不如往常那般灵巧,指尖在微微地跳动着,解了很久,方打开了包裹。

一打开包裹,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大堆的画轴,一个精巧的沉香木盒子,她手指一动,木盒子便轻轻地打开了,打开翻动包裹的锦帕,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玉佩,两枚兰花花型的玉佩还有一叠的信件。

其中一块玉佩似曾相识,赵瑞云看过一眼便知道是上次她想要千方百计算计西陵绝的那块花间玉佩,另外一块玉佩,赵瑞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仔细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块花间玉佩跟她所拥有的花间玉佩都是出自同一个款式的。

加上她本来的两块花间玉佩,现在已经有四块花间玉佩了,竟是这般齐整了。

她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来花间玉佩齐整,她赵瑞云应该是天下间最开心的人,她应该是觉得最幸福的那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何,摸着那两块花间玉佩,她的眼眶却莫名地红了。

轻柔地放下花间玉佩到一旁,赵瑞云手指捏起了木盒中的头一封信件,深深地吸气又呼气,这才打开信件的内容。

入目的字迹很眼熟,是西陵绝的手笔,赵瑞云一眼就看得清楚,是那个人亲笔写的。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三月一日。

那天天气很好,我从奉送上来的礼物盒子中顺手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把简简单单的桃花梳。

这把桃花梳看着简单质朴,根本不值钱,但是它对于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这把桃花梳是母妃的珍爱之物,我一直贴身而藏,哪怕六岁那年发生变故,我离开定王府东躲西藏的日子里,这把桃花梳都从不曾离开我身边,直到十一岁那年我被人追杀被赵铁柱赵将军救进定国大将军府之后认识那个小丫头,一个调皮精灵的小丫头,在我十二岁离开定国大将军府那一天硬是从我手中抢走了那把桃花梳,从此之后这把桃花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却原来冥冥中自有注定,桃花梳又回来了我的手中,而当年六岁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十二岁的姑娘家了。

这个小丫头在外界的风评很差,无才无德又无品,总之是一个刁蛮任性,骄纵跋扈的娇娇女千金,这样的女子,我本是不屑一顾,不与为伍的。

可是在清荷小筑,我激她闯天机阁的时候,我就知道,世人的眼睛都被蒙蔽了,那哪里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刁蛮女,而是一个大智若愚的聪慧之人。

眼见得她毫无章法,似靠运气跟算卦闯过了一关又一关的关卡,但只有我心里相当地清楚,小丫头绝非是靠运气跟算卦闯关的,她凭的从来都是她的实力。

虽说中间因为冷王凤飞辰的关系出了那么点差错,但是因着小时候的关系,因着赵铁柱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对她并没有那般苛刻,暗中助了她一把,让她通关,又应了她去烈焰门习武的要求。

但是因为这个丫头跟外界传闻如此不同,我难免起了好奇之心,所以在应了她要求去烈焰门习武的要求之后,我设局点名她陪同我一道儿进宫去医治太后娘娘。

果然,随我进宫,这个小丫头是不愿意的,她不但没有半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她竟然还处处躲着我。

如此,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我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呢,帮她解决了贤王凤飞萧的纠缠呢,她怎么还可以继续躲着我呢?于是我故意在她面前拿出了那把桃花梳,而那个丫头果然有了印象。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三月十五日。

在落霞镇,我跟去烈焰门习武的小丫头再次碰面了。这一次依旧不例外,这个小丫头的态度跟以往一样,照样喜欢躲避我。

而我很不喜欢这小丫头老是躲着我,却跟玉楼歌那个小子相处得那般自在随和。所以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是一路上对慕映雪主仆二人关照有余,却逼着自己忽视烈焰门使者对那个小丫头的处处刁难。

直到小丫头遭遇野兽袭击,直到她倒下去的那一刻,我脑袋竟然不受控制,出手先于思考,将小丫头带回了落霞镇医治,当时的我不知道为何,很是愤怒,不知道是对于小丫头如此护着玉楼歌,还是为了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对她的忽视,因而我破天荒地为此要求烈焰门使者,若是小丫头去不了烈焰门,那么我也就不去烈焰门医治烈焰门夫人了。

如此,烈焰门的使者迫于我的威胁,他答应等小丫头清醒过后他便收回他之前所说的话,还会向小丫头道歉,当然,我没想到的是,知晓原因的烈焰门使者此刻也是真心想要向小丫头道歉的,就算没有我的威胁,他也感到愧对小丫头,所以说,这件事情就这般解决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发了高烧的小丫头不容许任何人靠近,我无奈之下顾不得男女之别,喂了她一颗天山雪莲安神丸,为她宽衣,施针救治。

当时若是有旁人在场的话,一定能能够看得出来,我的手是在发颤的,我的眼睛几乎不敢多看小丫头一眼。

然当时我的内心是极为喜悦的,因为小丫头并没有忘记我,她在高烧之际那叫唤的是我的名字,是我的本名——西陵绝。

可是清醒之后的她,显然不愿意跟我相认,不但如此,小丫头还对我撒谎了,当时我很难受。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三月二十日。

小丫头真的很会惹事,头一天到烈焰门的时候因为挑选院子的关系就直接跟韦长老扛上了,好在她很聪明,不但抢了院子,还让旁人对她又惊又惧,不敢靠近她院子半步。

而我自是明白,今晚自然是这个小丫头挑选最佳的服药时机了。如此,我早早地派梅姑去盯着小丫头那边的动静,免得有人干扰了小丫头。

只是我没想到,小丫头刚惹完事,竟然还想继续惹事,她气不过韦长老的做法,拉着玉楼歌去了偏院,打算宰杀了韦长老的爱犬来报复韦长老。

而我得了消息,自是在算好的时间里遇见小丫头跟玉楼歌,阻止了他们二人如此行事。

这小丫头似没吃到韦长老的狗肉而不开心,而我早早吩咐梅姑去准备的晚餐也在我计算的时间里送了过来。

因着我这顿丰盛的晚餐,小丫头似放下了对韦长老的报复,只是我不知道为何在玉楼歌提着酒坛,拍着小丫头肩膀的那瞬间刺了眼,竟是出手破了他们之间那份和谐的欢乐气氛,打破了玉楼歌的酒坛。

那一刻,我叹气,我似魔障了。

夜半之时,我有一直盯着小丫头那边的动静,不出我所料,贤王凤飞萧果然行动了,他似不甘心就此放弃赵家跟玉家的势力,想要设局先将赵瑞云打入地狱再想从地狱将她解救出来,却没想到中间因为我的插足,他的计划自然破灭了。

可惜,我为了小丫头背下了这个黑锅,那个小丫头似一点儿都不知道,我觉得我又别扭了。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

以小丫头的脾气,我就知道她会顺势让师父送她一个反省的地方安静练武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惹得师父跳脚,直接送入思壁崖,任何人求情都不管用。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四月二日。

小丫头在思壁崖过得如鱼得水,贤王凤飞萧跟玉楼歌一日三餐都送饭菜上去,生怕饿坏了赵瑞云,我承认,当时我又别扭了。

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看出了这一点,竟是从此之后禁止凤飞萧跟玉楼歌上思壁崖给小丫头送饭,却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上思壁崖给小丫头教教怎么尊重他老人家。

有了这个机会,我自是巴不得。

可那个小丫头显然不领情,我用饭菜诱之,她好像还能忍得住,直到我出了杀手锏,让师父老人家直接带教养嬷嬷天天上来指点她,她才总算答应了我的要求,那一刻,我很高兴。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四月十日。

我跟往常那般一样上去给小丫头送饭,顺便指点她一些学识,却没想到她竟是自己运功破了她体内的封印。

当时的她被两股真气撞击,昏迷了过去,那一刻,我真是吓坏了。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救醒小丫头,绝不能让她就这么没了,因而不知不觉中,我连被反噬都不知道,若非师父及时赶到,恐怕我这一身功力全废了,以后再也习不得武,变成一个废物了。

当时我有点后怕,后怕若是我从今往后变成一个废人了,那么我如何保护小丫头呢。

而也是那一天让我明白,对于小丫头,我是再也放不下,舍不得了。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七月十日。

我在药王谷养伤的期间,不断地收到小丫头跟玉楼歌之间的信息,一开始我忍住了,可是梅姑说。

小丫头给玉楼歌亲手雕刻棋盘做生辰礼物了,小丫头跟玉楼歌关系极好,二人还夜间同塌而眠了。

那一刻,我的心,从未有过地慌乱了。

如果,如果小丫头喜欢的那个人是玉楼歌的话,那么,那么我该怎么办?

第141章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七月二十日。

玉楼歌回来了。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小丫头跟玉楼歌下了大半夜的棋,他们双双歇下了,却不知道我就蹲守在屋顶上,蹲守了一夜。

那个夜晚,无比地冷。

小丫头,你可知道,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不会再跳动了。

金凤王朝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一日。

我病倒了,小丫头来看我了。

她就守在我的身边,我不敢动弹半分,生怕就连这么短暂独处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时,本决定不为难小丫头,本想成全小丫头跟玉楼歌的我,再次有了希望。

小丫头在我身边说了很多话,我又惊又喜,想要起来抱住她,告诉她,不要担心,万事有我在身后。

可是我没有动,我怕吓跑了她。

心里却下了决定,为了小丫头有一天能够无畏无惧地亲近我,我要为她成为这个世上最强的男人,那样,她就不用害怕被人威胁了,任何时候。

赵瑞云一封信又一封信地翻动着,直到翻到最后一封信。

金凤王朝二十二年一月十一日。

这是西陵绝的最后一封信,可是这封信却不是他的笔迹,是旁人书写的。

内容是残缺不全的,这封信显然留着被火烧过的痕迹,因而留得不是很周全,赵瑞云也就能大概看出点内容。

意思也就是西陵绝之所以会去定王府给安乐郡主治病,那是安王妃答应医治安乐郡主病情的酬劳就是这块花间玉佩。

这西陵绝原本医治完安乐郡主得了花间玉佩就该来京城找她赠送花间玉佩的,却没想到离开定王府的那天,定王府竟然会发生暴乱,发生暴乱还不算,竟然还有一大批的黑衣人趁乱进了定王府杀人,那黑衣人的目标很明显,显然是冲着西陵绝跟梅姑去的,所以在那么多人围攻的情况下,西陵绝跟梅姑自然败了。

这败了,自然就是支付死亡的代价。

信件的后面赵瑞云是完全看不清楚了,被烧得一片模糊。

轻轻地,似吹过一阵风,信笺从赵瑞云的手心里滑落下去,滑落下去。

果然,哪怕她心里很不愿意这般想,但是事实在前,赵瑞云也不得不相信,那个人果真是不在了。

这会儿,其实赵瑞云若是冷静的话,她是能够发现信件破绽的,可是这会儿的她心思全乱,自然就不可能注意到那些细节的。

呆呆的她,又去翻开了那一张张的画卷,面对这些画卷,赵瑞云瞬间整个人跌了下去,画卷随之散落一地,铺在她的四周。

此时的她,紧闭双目,头微微地后仰着,靠在桌脚上,无声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在她的四周,是一副副散落的画卷,每副画卷上的人物都很熟悉,熟悉得就跟坐在那里的赵瑞云几乎叠影在一起。

画中的少女,一颦一笑皆很动人,有发脾气的样子,有浅浅而笑的样子,也有冰寒肃然的样子,自然也有伤心落泪的样子,那最后一副画卷,正是赵瑞云在西陵绝病榻前告别的那个晚上,正是她跟西陵绝说了最多话的那一次,那个晚上,原本她以为他是昏迷不醒的,却原来那个人一直是清醒的。

若不然,他绝对不可能描绘出当时这样的一副场景,也正因为这样,赵瑞云看到这幅画卷,整个人都震住了。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探知了她的心意,可是就因为她的闪避,她的害怕,他没有因此而追着她,反而当晚就匆匆离开了烈焰门,给她足够的时间,留给她自由的空间,再也没有来打扰她。

可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暗地里,他却为她做了很多事情,他为她背了黑锅,他为她亲自下了厨房,他为她差点成了废人,他为她差点酒后失了性命,他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那个人,早就默默地为她摆平了一切,比如湘妃竹子,比如慕映雪的暗算,又比如他对凤飞萧的所作所为,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未让她知晓,只是在背后默默地付出。

在她以为,她的父母,她的弟弟,她的舅舅还有表哥玉楼歌,他们对她的好已经足够令她视他们为她的亲人,成为她所守护的对象。

可是对于西陵绝,那个人一次又一次的付出,却只得到了她的闪躲,得到了她的冷漠,她从未想过要守护他,一直认定只要将来为他做事情就可以还了这份人情,可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来到她的面前了。

而她,该怎么办?

到此刻,她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到此刻,她才明白,她的心早就为他而动,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太迟了。

赵瑞云后悔当初她对西陵绝那般残忍,她后悔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她后悔她当初应该对他好一些的。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就算后悔,就算想要告诉他,告诉他,她对他的心意,那也已经太迟了。

有什么比阴阳两隔的距离更遥远呢,当她知晓对他心意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嘲讽的。

赵瑞云蓦然抱头痛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压抑,大概是久未尝过哭泣的感觉,所以她哭得很压抑,很压抑。

因为坚强如她,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所以她的哭声几乎等于无声,那串串泪珠,可以算是悔恨的泪珠,也算是伤心痛苦的泪珠。

此时的她,很是希望着,如果,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那时的她,一定告诉西陵绝,告诉他。

西陵绝,我也入了魔障了。

西陵绝,你也成了我的劫数了。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二字,只有后果跟结果。

有如今这样的结果,是她赵瑞云活该承受的,谁叫她在那个人在的时候不珍惜,如今那个人去了,她就算千般悔恨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