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漫婉拒护士递过来的纸巾,跟主任随便找了个借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观察室。

打开门正好撞上准备进来的沈琰和蒋成,秦司漫对沈琰点了点头,“我去换身衣服。”

沈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看见她湿了一大块的裤脚,蹙了蹙眉,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面色不改的替她寻了个借口:“去吧,今天事多你回科室盯着,不用下来了。”

秦司漫会意:“好。”

蒋成还想叫住他说,被沈琰拦下,“蒋先生,这边请。”

王雅茹治病要紧,蒋成之好暂且放下这些家长里短,重回了病房。

蒋成牵起王雅茹的手,劝道:“老婆,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眼睛不用药不行啊。”

王雅茹很是惊恐,“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孩子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王雅茹顿了顿,猛地推开蒋成,拼命的摇头,“不,我不用药,我只要我的孩子!”

蒋成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床栏,情绪也被她弄得烦躁至极,直接吼道:“难道你要变成一个瞎子吗!?”

这话也只有病人家属才敢说。

哪怕每个在场的医生心里都有数,可面对情绪如此不稳定的病人,谁也没办法直言。

王雅茹呆滞的坐在床上,最后两重选择之下,不堪承受压力,哭了起来。

连家属也劝不动。

医生们更没有办法,沈琰和妇产科主任商量之后,决定先用点普通的眼剂,暂不适用激素,最大可能避免虹膜粘连后产生青光眼的可能性。

中午过后,蒋成好不容易把王雅茹哄睡着,总算得闲,来了趟秦司漫的办公室。

秦司漫吃完饭回来,看见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蒋成,心里顿时产生出一中不好预感,转头就要走。

蒋成眼疾手快,起身拦住了她。

“漫漫,我找你有正事。”

秦司漫抽出自己的手,“我不是王雅茹的主治大夫,办不了正事。”

“我找他们干嘛,这不是有你吗?”蒋成讪笑着,走到秦司漫跟前,“我想好了,你舅妈的病还要治,不然成了个瞎子以后我怎么带她出去见人。”

“你别乱攀亲戚关系。”

“行行行,蒋太太,蒋太太总行了吧。”

秦司漫耐住性子,说:“我只是一个住院医,你要做什么事,找秦淮洲来得更直接,哦,就是你的姐夫。”

“我问过了,他说医院的事找你准没错。”

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秦司漫最后的耐心也被磨光,不想跟他再耗下去。

蒋成跟在身后穷追不舍,嘴上就没停过——

“这药你该用什么就用什么,务必给她治好了,但是要保密,不让她知道这是激素就行了。”

“妇产科的人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状况很稳定。”

“你就帮我这个忙,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成吗?”

越说越离谱。

还看在秦淮洲的面子上。

秦司漫停下脚步,直接质问他:“我给她注射药物却不告诉病人真相,如果在这期间她出了什么状况,这责任算谁的?”

蒋成不以为然的笑,“能出什么事,这不是在医院吗……”

“你们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但不要因为这些破事把后续责任全扔在医生头上来,我们没有这个义务。”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行,不严重。”秦司漫双手插兜,反问他:“那你签个责任书,此举之后,病人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你不会找医生和辽西任何麻烦,所有责任由自己承担,你签吗?”

蒋成一吼,脸上的横肉一震,“签什么签,你倒是把自己撇干净了,可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使坏!”

秦司漫顺着说下去:“那我也无法确定,你不会联合蒋珊来反咬我一口。”

蒋成气急败坏,半天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秦司漫见目的已经达到,不再逗留,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蒋珊来了趟医院。

直接把王雅茹接回了家,说什么也不再接受治疗。

蒋成在一旁看着,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说一个字。

晚饭的时候,秦司漫听周围的人聊起,才终于明白王雅茹如此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原因。

之前以为她是出于对孩子的爱护,原来根本不是。

王雅茹和蒋成结婚将近五年,却始终未能怀孕,辗转了全国多家医院,终于怀上了一胎。

在怀上之前,蒋珊作为目前蒋家依仗的对象,对她弟弟下了死命令,如果这次再怀不上就要和王雅茹离婚,另娶一人,决不能让蒋家就这样断了后。

蒋成之前不过一个街头小混混,在蒋珊嫁给秦淮洲之后,收到秦家的恩惠,摇身一变成了个小老板,金山都开口了,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雅茹贪恋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知地位摇摇欲坠,正时好不容易怀孕,她怎么能够让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有半点损失。

她会这样想,蒋珊也会这样想。

原因虽然不同,但目的却是一致。

闹腾一天,如此收尾,当真是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我买了一个吊椅,它成为了我的新宠,所以今天短小,都是吊椅的锅。

溜了溜了。

第35章 心疼

约莫两个月后, 王雅茹又一次住进了辽西妇产科。

不知道为何动了胎气, 预产期提前了将近了一个月, 情况不太乐观。

而且这次陪同她来的全是娘家人,蒋家人愣是一个面都没露。

眼科这边派了郭安民亲自过去会诊,郑明辉当助手, 秦司漫不用思考也能猜到这是谁安排的“豪华阵容”。

事后回来听科里的人说, 王雅茹的眼睛视力受损严重, 这次让眼科里的一把手过去,还仍然抱着一丝能治愈的希望。

可秦司漫看了她的检查结果和最新病例,发现王雅茹的患眼的虹膜已经完全前后粘连并且高度膨胀,眼压高达50以上,并发性白内障已经形成。

这种情况下,这只眼睛最好的状态也仅仅只剩下光感, 近乎是失明。

想要治愈已经是天方夜谭, 别说让郭安民接手, 就算是华佗再世,结果也是一样。

午休时间, 钟向文吃完饭回来,拿着最新得到的情报回到办公室,正好看见秦司漫和莫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凑过去一看, 原来是在讨论病例。

钟向文破天荒的没有参与进这个话题, 拿过一个凳子,扯开话题:“秦姐,你那个亲戚……”

收到秦司漫抛过来的眼刀, 连忙改口:“那个蒋成今天上午来看了一下王雅茹,不到五分钟就走了,你猜为什么?”

秦司漫对此兴趣不大,倒是莫新好奇得很,抬头问他:“为什么?”

“被吓的!”钟向文一拍膝盖,补充道:“病情导致王雅茹的角膜现在已经浑浊发白,可这个蒋成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太太已经病成了什么样子,今天一看王雅茹的眼睛,直接吓得往后退。”

莫新难以置信,“不是结发妻子吗,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咱们学医的什么没见过,当然看啥都一样了,正常人反应过激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个蒋成上次在观察室,不是很护着她老婆的吗,怎么现在连她病情都不知道……”

秦司漫在一旁听着,没忍住冷笑了声。

“秦姐你笑什么?”

“上次护着她,是因为王雅茹对他而言还是个拿得出手的漂亮妻子。”

见钟向文和莫新届时错愕的表情,秦司漫及时打住,没再说下去。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王雅茹这次动胎气住院怕也和蒋家人拖不了干系。

说不定是这个女人听到了什么风声,比如离婚之类的。

王雅茹最后生了个儿子还好说,否则,按照蒋珊之前气势汹汹安排她出院,丝毫不给任何伤害蒋家后代机会的那股狠心劲儿,难保不会把自己的这个弟媳扫地出门,然后给蒋成另寻一个拿得出手的女人。

蒋珊这个女人能有多狠,秦司漫早几年就体会过了。

不然秦淮洲的床,又岂能是这么好爬上去的。

秦司漫拿起桌上的手机,站起来身,“我去睡会儿,你们聊。”

莫新看她走进里屋的休息室关上门后,才开口对钟向文说:“都怪你,惹得她不高兴了。”

钟向文挠挠头,“她和那个蒋珊水火不容的,我以为她听到这些会舒坦些……”

莫新瞪了他一眼,“漫漫不是这种人,别把她和那些人归为一类。”

钟向文撇撇嘴,“这豪门恩怨真是复杂……”

-

三天后的半夜,王雅茹剖腹产,为蒋成生了个女儿。

麻醉药效过去之后,王雅茹得知产下是一个女婴,情绪失控的在病房内哭得声嘶力竭,最后竟然晕了过去。

医院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第二天,蒋珊为王雅茹办理了转院,来的两个帮忙推病床的司机秦司漫瞧着眼熟,想来应该秦淮洲公司的人。

也是,秦淮洲怎么能任由蒋家人的事情,给自己的名声抹上一点黑点。

秦司漫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拿过病例准备在下班前最后查一次房。

走到病区,正好碰见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沈琰,他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手术服,疲倦的捏着鼻梁走过来,并没有看见站在斜对面的秦司漫。

这几天因为王雅茹的事情,一下子走了两个大夫,科里的有点难度的手术都堆在了沈琰的身上,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一连做好几台的手术也吃不消。

秦司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收工没?”

沈琰一怔,抬头看见是她,才说:“结束了,你的病例改完了吗?”

还真是个工作狂。

秦司漫把手中的病例递给他,“改好了,沈老师。”

沈琰强撑着精神查看着,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给她,“干得不错。”

秦司漫时刻不忘自夸:“那是,你这么劳累了,我这边当然不能让你再操心了。”

沈琰轻笑,“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谢谢就不用了,给个机会就行。”

“什么机会?”

秦司漫扬了扬手里的病例,“我去查个房,你去办公室等着,我开车咱们一起回。”

“不用……”

“疲劳驾驶可是违反交通规则的,就这么定了,等着我。”

“……”

罢了。

盛情难却。

秦司漫虽然盼着跟沈琰一起回家享受一下难得的二人世界,可查房却也丝毫没有马虎。

一趟走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

秦司漫在病例上作好记录,跟接班代付做好了交接,回到办公室换好衣服,拿上自己的包,走到沈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没关。

她以为里面有人,出于礼貌敲了敲门板,却无人应答。

秦司漫思忖片刻,抬腿走了进去,还不到三步,感觉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沈琰的腿。

他还穿着刚才的手术服,帽子脱下随手握在手中还来得及扔掉,整个人就这样靠在墙边,以一个滑稽的坐姿沉沉了睡了过去。

沈琰不仅有严重的洁癖,对自己的衣冠容貌要求一向也高。

衬衣平时有一个褶皱,他都会脱下来换一件新的,绝不将就。

可此时此刻却不管不顾的,瘫睡在地上。

脸上的胡子也没刮掉,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平日的背头造型完全看不到影子。

秦司漫觉得心疼。

心疼他连续开台睡眠不足,眼眶周围浓重的黑眼圈,心疼他不拘小节的睡在自己办公室的墙角,更加心疼,他为此付出如此之多,却得到一丝回报。

连郑明辉那样不学无术,医术堪忧的人,现在都混成了副主任医师。

沈琰凭什么在这里默默无闻。

秦司漫想到这,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许是感受秦司漫的情绪,睡得并不安稳的沈琰醒了过来。

头顶白炽灯的光度太亮,有些刺激他的眼睛,用手遮住,别过头看向秦司漫,发现她正用一种复杂的延伸看着自己。

眼里的情绪太多,沈琰看不大懂。

“你怎么了?”

秦司漫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刚想叫醒你。”

沈琰半信半疑,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睡姿不正确,全身酸痛让他皱了皱眉。

“去换衣服,我等你。”

“好。”

待他走进卫生间后,秦司漫打开APP,在搜索栏输入“按摩椅”、“U型枕”。

她不会挑好坏,但觉得选贵的准没错。

填上沈琰家里的地址,不到五分钟搞定这一切。

-

沈琰收拾好跟秦司漫一起来到地下停车场,刚关上车门,秦司漫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拿过一看,是秦淮洲。

秦司漫直接挂掉,系上安全带,电话又响了起来。

沈琰适时的开口,打开车门说:“接吧,我顺便去我车上拿个东西。”

秦司漫知道他是在故意避开。

最后点了点头,按了通话键。

“下班了吗?”

秦司漫没好气的,“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