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皱着眉,“行啦!总提她干嘛,你就家呆着吧,放外边儿我也不放心。”

“在家你更不放心才对,看你妈跟你姐看我那眼神儿,我要继续在家呆着,就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高放用力拍拍胸脯,“我媳妇,我乐意让她在家呆着,我养活!”

伍加宁笑,“高放你又说这话,我应该给你录下来,省得你又不认账。”

“我怎么不认账了?”说着高放把伍加宁扯进怀里。

伍加比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陌生的号码。上面的大概内容就是,换手机号了,也搬家了,现在住爷爷家。正在伍加比感到莫名奇妙的时候,同一个号码又发来一条信息,就俩字:张盈。伍加比恍然大悟,她想打过去问问她的近况,为什么搬家,花店为什么不开了。可转念一想,既然张盈只是发了信息,她肯定是想避开这些话题。于是伍加比只是回了一条信息,让她有时间过来玩儿。

伍加比和王云泽好几天没见面了,因为他妈生病的关系。王云泽一下班儿就往家赶,跟伍加比只是通通电话。伍加比显然感到了王云泽近几日的变化,对她很冷淡,即使伍加比主动打电话给他,他也不热情。伍加比并没有多想,反而担心王云泽身体,怕他过度疲劳,累坏身体。

王云泽把吴娜送回去了,他坐到李静床边,盯着妈妈由于输液时间过长变得青紫的手腕,还有干裂的嘴唇。

“喝点儿水吧!”王云泽要去端水,李静伸手拦他,然后摇摇头,示意他坐下。她有话要说,而且王云泽已经感觉到她要说什么了,王云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他先开了口。

“妈,我需要时间,我开不了口。”

李静表示理解,“你的意思是说,你答应我和她分手了?”

王云泽没说话,他的心像是在被众人撕扯。

李静说:“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儿结束,早点儿开始。”

“开始什么?”王云泽问,紧皱着眉头。

“各自开始新的生活,你们还年轻,都给对方一个选择新生活的机会。”李静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

王云泽早上上班儿的时候给伍加比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伍加比自然是答应了,什么也没想。然后像往常一样,招呼顾客,努力卖货,无聊时上网打发时间。而王云泽这一天如坐针毡,他第一次嫌时间过得太快,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伍加比,他有些惧怕今晚的碰面,他担心自己一见到伍加比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时间还是慢慢流逝了,王云泽表情凝重地换下白大褂,下楼时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吃饭时,王云泽显得躲躲闪闪,伍加比问他妈的病况,王云泽回答得心不在焉。伍加比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说的支支唔唔。伍加比彻底觉得不对劲儿了,一顿饭吃下来,俩人都很别扭。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伍加比突然转过身来对后边魂不守舍的王云泽说:“出什么事儿了,你直说吧!”

王云泽这才直视伍加比的脸,还没张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伍加比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她忙上前捧着王云泽的脸,“怎么了,是不是你妈的病”伍加比没往下说,王云泽抬起脸挣开伍加比的手,“我妈没事儿。”他故意把声音放大,装的很镇定一样。

伍加比把手放下,“那到底怎么了,王云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云泽长出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然后盯着伍加比的眼睛说:“我跟我妈说我要和你结婚。”

伍加比心里似乎已有准备,以她对王云泽的了解,她猜到了,王云泽今天的表现太不正常。那一定就是有事儿,而目前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们俩的事儿。伍加比点头,顿了一下,然后带着近乎于蔑视的微笑说:“然后呢,你不是想说这个吧,你妈怎么说?不同意是吧!”

王云泽有点儿控制不了情绪,他觉得他的心口一揪一揪地疼。他有些发抖,不知是风太凉还是心太疼。

“我妈让我跟你分手。”

伍加比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从没见王云泽这样过,“那你怎么想?”

王云泽哽咽了,“我必须听我妈的。”

伍加比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她做着最大的努力想阻止眼泪掉下来,半天,伍加比勉强笑了一下说:“王云泽,你是全世界最孝顺的孩子!”说完,伍加比扭头就走,王云泽上前一步拽住伍加比的胳膊。伍加比想挣脱,但她没有回头看王云泽。

王云泽死死拽着她,他想说我爱你,可他知道这三个字与以前相比,此刻已经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它再也没有一点儿浪漫可言,它已经蒙上了一层虚伪的外衣,让人听了恶心。而这虚伪,就像一把把尖刀,猛刺着王云泽的心。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拽着伍加比。他在用这种肢体上的语言表达着心里的意愿,他不想让伍加比走。伍加比此刻大脑里一片空白,除了离开,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终于,伍加比背对着王云泽说:“你弄疼我了。”

王云泽触电一般放了手,伍加比停顿了两秒,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王云泽站在路边一个劲儿打伍加比电话,他怕伍加比开得太快,他怕伍加比出事儿。伍加比没接电话,王云泽听着手机里“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的机械的声音,泪流满面。

伍加比开得飞快,任凭手机像哭喊一般响着。她没有哭,反而觉得好笑。她不想回家,径直把车开到了高放家所在的小区门口。王云泽也不想回家,在这种时候,他只想到尚言。

伍加宁坐车里观察伍加比的反应,她想说点儿什么,可搜肠刮肚的也没找出什么合适的词儿。她咧嘴一笑说:“你们俩就分不了,哪儿那么容易就分手了。”

伍加比趴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异常冷静,“你不了解他,他不轻易做什么决定,他比谁都谨慎。既然他说了,就是拿定主意了。”

伍加宁也看着前方说:“姐,你要想哭,你就哭。你别这样,看得我这心里,特难受。”

“我也想哭出来,我也觉得难受,可就是哭不出来,胸口像堵了块儿石头。”

伍加宁扶着伍加比的肩膀,“你这样非病一场不可,你歇几天吧,我给你看店。”

伍加比没说话,伍加宁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就那么较劲啊,干嘛呢这是!”

伍加比还是没说话,伍加宁叹口气也不说了。

王云泽一杯杯喝着酒,尚言没拦他,而且还不断从冰箱里往外供应。他认为,此时此刻王云泽这种状态,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最好的办法就是由着他,喝多了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睡醒之后,最痛苦那劲儿,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用时间慢慢疗伤。这种体会,他有。他把王云泽一个人扔客厅,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伍加宁手机一响吓她一跳,她一看来电显示,尚言。

尚言问:“你跟你姐在一块儿么?”

伍加宁一愣,“你怎么知道?”

尚言说:“陪她呆会儿吧,不用劝,陪着她就行,别让她开车了。”

伍加宁看了伍加比一眼,小声儿说:“那谁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是。”

“他没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不过在我家呢,倒出不了别的事儿。反正,这会儿最好别让她一个人呆着,我说的是你姐。”

伍加宁又看了伍加比一眼,“嗯,知道,挂了。”

伍加比问:“谁?”

伍加宁说:“尚言。”

“王云泽在他那儿吧!”

“嗯。”

“尚言说什么了?”

伍加宁犹豫了一下说:“也没说什么,王云泽肯定说了怎么回事儿,他是担心你呗,所以问问。”

伍加比没说话,伍加宁要让高放送她回家,伍加比拒绝,伍加宁说跟她一起回家,伍加比没让。伍加宁没再坚持,因为她了解伍加比,伍加比不会做傻事。她倔,从小就这样,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同情。

伍加宁一进门高放就问出什么事儿了,得知伍加比与王云泽分手的消息,高放诧异,因为在高放眼里,王云泽就是新好男人形象。不抽烟,不喝酒,始终如一,伍加宁经常拿王云泽当教材教育高放呢。

伍加宁叹气,“八年了,居然也分手了,太可怕了。”

高放反应挺快,“别郁闷了老婆,咱俩肯定白头到老。”

伍加宁瞪着他,“你怎么那么肯定啊,这话是不是经常和别人说!”

高放郁闷了,“我怎么说什么都不对啊!”

王云泽是被尚言架回去的,见这情景,李静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她虽然心疼,却也如释重负一般松口气。

尚言在网上给伍加比留言,没提王云泽,没问分手的事儿。他只是给伍加比发了一些搞笑的图片,他觉得这种痛苦,只能自己慢慢缓解,别人替代不了什么,谁也不能替谁去痛苦。伍加比把店交给伍加宁,她把电话拔了,手机关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听着伤心的歌曲,清点着八年来王云泽送她的东西。

王云泽早上起来和李静打了个招呼就去上班儿了,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他没给李静问话的机会,因为他不想提。他尽量让自己忙碌,尽量不分心,可一旦停下手里的工作,心里充斥的全是痛苦。他能感受到切切实实的痛,一剜一剜,甚至就要喘不过气。

晚上的时候,伍加比上了QQ,她看着尚言给她发的那些东西笑了笑,笑得很无力。她拿起手机,开机之后,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拨通了尚言的电话。

伍加比和尚言两个人站在天桥上,吹着冷风,看着下面来往的车辆。尚言抽着烟,紧皱着眉头。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尚言看看表,然后对伍加比说:“你都看俩小时了姐姐。”

伍加比说:“你看看这些车,你说他们开的都是自己的车么。”

尚言一愣,然后笑,“不全是吧,有开自己车的,有开单位车的,有开朋友车的,有开恋人车的,有开偷的车的。”

伍加比若有所思,对尚言来说,伍加比此刻说什么都属于正常,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人,思维都比较混乱,想起什么说什么。

伍加比说:“我们去唱歌吧!你给高放两口子打电话,让他们来!”

伍加比说完自顾自地走了。

高放和伍加宁赶来的时候,尚言一个人唱着歌儿,伍加比在一边儿喝着酒。高放和尚言寒暄,伍加宁坐到伍加比身边。伍加比让他们放开了唱,而她只想放开了喝酒。高放和伍加宁开唱,尚言改坐一边儿抽烟。

伍加比后来让尚言和她合唱一首,她选的是《我不够爱你》,可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伍加比立刻按了暂停,她愣了好几秒,尚言和伍加宁他们都盯着她。伍加比竟然笑了,然后选了林忆莲和李宗盛的经典对唱歌曲《当爱已成往事》。伍加比还没唱,伍加宁就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等伍加比一开口唱,伍加宁心里就开始难受,好像高放要跟她离婚似的。倒是伍加比,表现的特别平静,面无表情。伍加宁发现,尚言唱歌特别好听。

音乐停了,酒瓶也空了,伍加比和伍加宁都喝得差不多了。伍加宁的表现和其他喝醉酒的人一般无二,而伍加比只是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但是眼神很涣散,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高放用手稳住伍加宁对尚言说:“怎么着,我这位已经不行了。”

尚言特冷静地说:“你弄她回家吧,伍加比”尚言看着角落里的伍加比,“我送她。”

“那行,我们先走了,有事儿打电话。”高放去抱伍加宁,伍加宁一推,高放差点儿栽一跟头,高放后退两步,然后又上前抱她,“老婆咱回家了。”

伍加宁似乎清醒了一些,“我姐呢?”

“咱姐多了,尚言送她回家,咱们先走,乖。”

伍加宁甩开高放的手,“瞎说,我姐能喝多,她能喝着呢!”高放刚要说话,伍加宁往高放怀里一扎,“老公快回家吧,我喝多了,我难受。”

高放好歹把伍加宁弄走了,包房里立刻显得特别安静。尚言从伍加比包里找到车钥匙,然后问伍加比:“你自己能走么?”

伍加比没回答,只是站起来,踉踉跄跄朝门口走,然后在距离包房门二十公分处停下。尚言以为她要吐,上前两步,只见伍加比伸出右手在空中抓着什么,反反复复好几次。尚言笑着走到她身边,把门拉开一点儿,伍加比终于抓到了门把手,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伍加比很自觉地坐到副驾驶座上,头斜靠在座椅上。尚言上车关了车门之后,伍加比突然说:“我不想回家。”尚言愣了一下,问伍加比:“你还清醒么?你知道我是谁么?”伍加比看也没看他,“尚言。”尚言笑了笑,给伍加比系好安全带,他盯着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半天才问:“你想去哪儿?”

伍加比闭着眼睛,她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海边儿。”

尚言停了手指的动作,他看着昏暗的路灯,然后用力拧下钥匙,挂上档。汽车一声轰鸣,穿透了凉风,像箭一样窜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在加油站加满油之后,尚言系好安全带,看看身边已经昏睡的伍加比,他一脚踩下油门,直奔高速。

高放扶着伍加宁上楼,尽管高放极力想让伍加宁闭嘴,可还是被张玉敏发现了。高放解释半天,张玉敏还是拉着一张脸。终于把伍加宁放到床上了,高放累出一身汗,倒头就睡。

尚言一口气开了四个小时,当车停在海边儿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尚言把盖在伍加比身上的衣服拽了拽,他走下车,伸伸懒腰。他太乏了,眼睛很干涩。伍加比醒了,一看旁边没人,于是看向车外。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尚言面向大海,双手叉在腰间。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水天相接的地方被镀了一层金色。伍加比拿着尚言的衣服走下车,尚言回头看她,笑着说:“我没在海边儿看过日出。”伍加比把衣服递给他,径直向沙滩上走。尚言回到车边儿,靠在车上抽烟。伍加比脱了鞋,踩在潮湿冰凉的沙滩上,她盯着海面,盯着太阳就要升起的地方。

她哭了,抽噎着,闷在心口的一块儿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海水冲着她的脚,她感到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心底。她开始浑身发抖,然后有些游离,似乎灵魂出壳,思绪也慢慢变得飘渺。身体越变越轻,像要腾空而起,飞到天上。突然,她感觉她被人拽了下来,然后倒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怀抱,并没有让伍加比觉得温暖,但她感觉到灵魂又回到了体内,意识也逐渐清晰。她还在哽咽,浑身已经没有力气。她抱住这个人的腰,她需要一个怀抱支撑自己的身体,她觉得她快要倒下了,倒在冰冷的海水里。她平静下来,不再哭泣,然后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她清晰地闻道了烟味儿。这不是王云泽,王云泽身上是她熟悉的来苏水味儿。她猛地抬起头,眼前突然一下变黑。

尚言把伍加比抱起来,缓缓向车边走去。他把伍加比放到车上之后,又走回沙滩上捡回伍加比的鞋,给她穿上,太阳已经升起

伍加比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尚言坐在她身边,歪着头睡着了。伍加比把衣服盖到他身上,尚言一惊然后醒了,俩人沉默片刻之后,尚言开口说话。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因为我爸有了情人。后来我妈改嫁,跟新丈夫去了法国。我跟着我爸,我爸挺有钱的,自己开公司。其实他最早就是个倒卖二手汽车的,他不怎么管我,只是一个劲儿给我花钱。我初中开始就住校,接触的人家里都很有钱。我那时候,花钱不愁,加上没人管,所以不好好学习,逃课,打架。”尚言笑,看了看伍加比,确定她在听之后,他继续说:“高中的时候,我上的是个挺有名气的寄宿学校,放假也不回家,认识了许多家里有钱,父母离婚,没人管的孩子。我那时候开始堕落,抽烟喝酒,总打架。把别人打坏过,也被别人打坏过,一出事儿,我爸就拿钱砸。我们一帮哥们儿经常去一个台球厅打台球,我打得挺好,所向披靡,加上人长的帅,招来不少小姑娘仰慕。”尚言说完自己都乐,“有一个姑娘,特别好看,大眼睛,一笑俩酒窝,长头发。有一回我们打台球,忘了具体因为什么了,反正是跟别人打起来了。打完我们四处逃窜,等我跑到一个小胡同里的时候,我发现我抓着一个人的手。那人呼吸跟我一个节奏,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扭脸,嘿,小姑娘长的真俊。她冲我一笑,她那笑,灿若桃花。”尚言不说了。

伍加比问他:“后来呢?”

尚言说得自己觉得伤感了,伍加比这一问,尚言觉得心里一咯噔。他看着伍加比笑了笑,“她叫程晓,我们俩特自然地就在一起了。她也是单亲家庭,她爸比我爸还有钱。我跟她在一起觉得特别开心,也稳重多了。我觉得,我对她有了一份责任,好像就应该保护她。她对我特别好,就是不喜欢我抽烟,然后我就戒了。我们在一起好几年,那时候我觉得每一天都特别有意义,特有奔头。我爸后来娶了一个年轻的,比我大八岁,我就彻底不回家了。其实我爸挺心疼我的,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只能不停地给我钱。我那时候,花钱真是不计算,现在想想,傻。我后来给我爸提出俩要求,一是给我买套房,二是让我自食其力,别管我。我爸都答应了,他对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尽力满足,因为他是我爹,再就因为,我提的要求极少,他给我买的房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后来我就不打架了,我亲眼见我一朋友让人活活打死了,我也开始知道,人得凭本事挣钱了。其实我没什么文化,压根儿就没认真学过,好在不傻,电脑玩儿的好,多少也能挣钱了。有一回,我们去打台球,我让一不认识的小子打败了,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打台球,怎么说呢,没败过。结果,哼哼,晓晓爱上别人了。那时候,”尚言笑,笑得很苦涩,“哎呀,疯了,真疯了,觉得,什么呀这是,还叫生活么!但是,我是一个男人,总不能跟一女的似的,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所以,时间长了,过去了。”尚言点上一根烟。

伍加比问:“你不是为她戒烟了么?”

尚言咧嘴一笑,“复吸了呗,现在抽的比以前还多。”

“程晓现在介意我提她么?”

尚言摇头,“早就没事儿了,过去了。”

“她现在结婚了么?”

“嗯。”尚言吐出一口烟。

“你还爱她么?”伍加比盯着尚言问。

尚言沉默片刻,然后哈哈笑,“你们女人就爱问这问题。”

伍加比很认真,“你还爱她么?”

尚言严肃地看着伍加比,“以前我心里根本容不下别人,所以,我只爱她,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爱她。但是现在,我知道,我不爱了。我只是想和你说,什么都会过去,痛苦啊,伤心啊,都一样。只要你想让它过去,都会过去。”

“是么!”伍加比看着前方,声音很小。

“是,我这不是安慰你,这过程谁也替不了你,我知道难受。”

“你现在怎么想,她已经结婚了,你恨她么?”

尚言冲伍加比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我现在就想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

伍加比笑了,觉得不好意思了。尚言手机响,他对伍加比说了句,伍加宁。伍加宁估计是刚醒,得知他们在几百里地之外还有些不相信呢,尚言把手机给伍加比,经过伍加比的进一步确认,伍加宁才相信了,然后异常感慨。之后,伍加比和尚言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就准备往回走。伍加比坚持她开车,她说尚言疲劳驾驶,她担心自己生命安全。其实,伍加比是觉得尚言太累了,想让他睡会儿。

他们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下了高速尚言就打车走了。伍加比接上伍加宁一起回家了,伍加宁已经挨了婆婆一顿训斥,此刻又陪着伍加比挨任晓琳的训斥。

伍加比不想隐瞒了,她告诉了妈妈她和王云泽分手的事儿。任晓琳心里一颤,拉伍加比回了自己卧室,伍加宁尾随其后,任晓琳对伍加宁说:“你上客厅呆会儿。”伍加宁跳脚,“合着你们上卧室是躲我呐!”任晓琳说:“那还有谁。”伍加宁撅着嘴,“我怎么上哪儿都受排挤啊!”任晓琳不理她了,此刻,她更关心伍加比。伍加比对任晓琳全盘托出,任晓琳沉默不语。

任晓琳担心伍加比,她和伍加宁不同。她好强,倔强,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任晓琳知道这是多大的伤害,所以她明白伍加比此刻心里承受的痛苦是什么分量。可她帮不上忙,她分担不了这种感情上的伤痛。她拍拍伍加比的大腿,“闺女,出去玩儿几天吧,妈妈帮你安排。”伍加比站起来,“不去,哪儿也不去。妈,你别担心,什么都会过去,只要我想让它过去。”

伍加宁和任晓琳聊了一会儿伍加比的事儿,又说了说自己的事儿,没吃饭就回家了。伍加比洗完澡打开手机,好几条短信进来了,是王云泽。伍加比看见手机屏上显示的“小可怜儿”,眼泪一涌而出。这几条短信都是凌晨发的,从语言的语无伦次程度上看,是王云泽半醉半醒时发的。伍加比的眼泪如同脱扣的水龙头,她了解了,这个让痛苦成为过去的过程,本身就是种痛苦

 王云泽给伍加比发信息说,他就在门外。伍加比打开门,王云泽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去你店里了,没人,所以才来家里找你。你”王云泽看着伍加比,伍加比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

“咱们出去聊聊成么?”

伍加比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一条路,然后避开王云泽的眼睛说:“进来吧,家里没人。”

伍加比像是提前知道王云泽要来一样,等王云泽一坐定,伍加比就把准备好的东西放茶几上,然后往王云泽的方向推了推。

“喝水么?”伍加比问,王云泽盯着茶几上的东西摇了摇头。

伍加比低着头看着地板,“我那服装店的情况你也知道,装修了两次,花了不少钱。每个月的盈利都支付日常开销了,我也没攒什么钱,你的工资也是月月光,咱俩花钱其实挺废的。你也知道,我不想再跟我妈要钱,当初开这店的本钱还是我妈给的”

王云泽盯着她,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伍加比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茶几上。

“这是那辆车的手续,还有保险手续,钥匙。这车总共下来三万多点儿,我现在没钱还你,你先把车开走,车就在楼下停着,我一开始想把车卖了,可车一卖就是赔钱,所以你先吃点儿亏,等我有钱了再还你现钱。”

王云泽眼眶一下子红了,伍加比看不了他这样,把脸扭到一边儿。王云泽忽地站起来,狠狠地说:“我不用你还钱!”

王云泽要走,伍加比站起来冲着王云泽的后背喊:“你要不把车开走,我就砸了它。”

王云泽顿了一下,没回头,开门走了。伍加比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穿着睡衣脱鞋夺门而出。她快速超过王云泽向楼下奔去,王云泽喊她,伸手拽她,却抓了空。王云泽也加快了步子,试图追上她。到了楼下,伍加比四下寻找,从一楼的窗根儿下,她看见一个废弃的空花盆儿,她顺手抄了起来。这时王云泽也下来了,伍加比看了一眼楼下停的车,然后对王云泽说:“你不开走,我就砸了它。”

王云泽嘴唇抖动着,由于刻意地控制,面部显得有些扭曲,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开。”

伍加比拿着花盆向车前冲去,王云泽上前抱住她,伍加比手中的花盆儿还是扔了出去。虽然由于王云泽的阻拦减弱了花盆儿的冲力,可后车门还是被砸了一个坑。报警器顿时响起,路人开始朝这里侧目,有的还指指点点。伍加比推开王云泽,她强忍着泪水用同样颤抖的声音说:“开不开走?”

王云泽的眼泪已经挂在了脸上,他哽咽着,像是喘不过气,“宝宝,我求你,别这样。”

伍加比蹲到地上,双手抱着头,“我也求你,你把车开走!”

王云泽仰头望天,他用力眨眨眼睛,然后走过去蹲在伍加比身边,扶着她的肩说:“你起来我开走。”

伍加比“噌”地站起来,飞快地往楼上跑去。不一会儿伍加比拿着车钥匙和车手续下来了,她把这些塞进王云泽手里就跑了回去。

王云泽开车离开的时候,在门口与任晓琳的车走个碰头,只是王云泽此刻谁也顾不上看。任晓琳看见了王云泽,尤其是他哭红的眼睛。

任晓琳推开伍加比的房门,伍加比趴在床上,头蒙在被子里

尚言从猫眼里看见门口站的是失魂落魄的王云泽,打开门王云泽见尚言手里拿着酒嘴里叼着烟,烟薰的他半睁着眼睛。王云泽向客厅里张望了一下,“有人啊!”

尚言回头看了一眼,“你都见过,进来吧!”

王云泽腿里像灌了铅一样,客厅里坐着的是和尚言一起开发游戏软件的几个哥们儿。屋里一片狼藉,看样子都没少喝。

王云泽明显不在状态,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他更像喝醉酒的,表情像良家妇女被迫接客一样。尚言索性不看他,强颜欢笑的,看着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