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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哭的朦胧中,耳边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苏铮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秦朝红着脸蛋站在身边,正晃她。

原来苏铮一哭,把秦朝吓坏了。跟着嚎了两声,发现妈妈比他还委屈,就擦擦眼泪不哭了:“妈妈不哭,朝朝乖。朝朝以后不扔蛋糕,不撒谎,不打人了。”

孩子还想说,苏铮已经意识到自己吓到孩子,赶紧停下来,胡乱的抹了抹脸,挤出一个笑容说:“朝朝乖,以后心里不明白就问妈妈,不要一个人瞎想,知道吗?”

秦朝点头,然后又说:“妈妈,那可不可以你现在找个朝朝爸,等我长大了,就不要他?”

“为什么?”苏铮跟不上他的思路。

“因为我现在保护不了妈妈,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就不需要别人来保护你了!”大概奥特曼看多了,秦朝退后一步,摆出奥特曼战士的姿势,抿紧了小嘴,力图显得威武些。

苏铮本来感动的要哭,看见这模样,又忍不住笑出来:“不用,朝朝现在就在保护妈妈啊!”

“啊?真的吗?”小孩很吃惊。

苏铮抹干净眼泪:“当然是真的,你看妈妈哭的多伤心,不是朝朝把妈妈逗笑了吗?那就是保护妈妈啊!”

“不让妈妈掉眼泪就是保护妈妈?”

“是啊!”

“那妈妈为什么总把朝朝弄哭?”

“呃……因为朝朝是小孩子,妈妈是大人!”

“为什么——”秦朝还要问,苏铮招架不住,拉起他说:“走吧,看看你的英雄老将是不是可以收起来了?”

那片叶子被缝好以后,一直被厚厚的书压着,苏铮等着晾干叶子里残余的水分,就把它做成标本书签。

小孩子的注意力极容易转移,秦朝哦了一声,撒丫子跑回房间,上下找着夹叶子的书。苏铮擦了擦干涩的眼睛,深长的出了口气,胸口似乎轻了一些,又似乎轻的踩不到地,有些空落落的……

和最初知道秦斌出轨分手时的闹腾比起来,现在的苏铮可谓静如止水。每天过着办公室——家里——父母三点一线的日子。偶尔出去应酬一下客户,也不多做耽搁。葛聪最近很少找她,但是这个名字已经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路亚嘴里:

“不行,我得考个证,要不小葛该笑话了!”

“啊呀,太花哨了,小葛不喜欢!”

“知道吗,昨天小葛牵我的手了!”

听到这里,所里的人都忍不住抱怨起来:“路亚啊,咱能不能别总老黄瓜刷绿漆,你那手多少男生牵过啊!”

苏铮低头笑着,可是路亚却真的很委屈:“他就是牵了嘛,过马路的时候……”

路亚脸上混合着茫然和喜悦。她的确和许多男生牵手接吻,但是从没像葛聪这样,只是一个小动作便让她如此念念?

这个,是否叫恋爱?

苏铮扒拉着盘子里的米粒,想起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自己蹦起来亲秦斌的额头,他好像很恼火?他们的第一次是在婚前,好像结束的时候自己说:没关系,就当马蜂蛰了一下。秦斌说什么来着?放屁!大概是吧。苏铮仔细的想着,古早的记忆好像隔着磨砂玻璃的画面,很多都模糊不清了。等到能看清的时候,已经有了秦朝。而那些画面里,渐渐的,秦斌已经淡出……

“苏律,您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别忘带身份证。”路亚提醒她。

苏铮愣了一下。旁边立刻有人喷出来:“路亚,你什么时候这么负责了?别吓我啊!”

路亚翻了个白眼,一张嘴:“葛聪说,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苏铮笑了,看见有人沉浸爱河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连她这旁观人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行,我记得啦。对了。”苏铮站起来要走,回头说,“加油,我们等着吃你家葛聪的喜糖!”

“哗”,哄堂大笑。

路亚奇怪的低了头,既没反驳也没否认,安静的十分羞涩。

苏铮摇摇摆摆的离开,心情大好!

这是一桩反倾销的案子,苏铮和所里的另外一个女律师一起做。说实在的,她真不擅长搞这类业务。一来太专业,二来英语要求颇高,三一个要求细心。以前,听说所里做的最好的是文卿文律师,但是严律师不是主攻这个方向的,所以后来文律师也就不做了。那个女律师曾经和文律师做过搭档,文律师走后,她就成了大拿。旅途上,两人聊起文卿,那个女律师竟颇为唏嘘:“唉,不知道自己哪天就踩上地雷了。看着光鲜,压力大啊!”

苏铮看了看她,心里有些内疚。靠着家里的萌荫,她从来没有这种担心,天塌下来身边总有高个子顶着,多少有几分吃凉不管酸的无赖气。

机舱里静悄悄的,飞机平稳的飞着,发动机的噪音在某一个波段机械的震动着。苏铮闭上眼,想起了在飞机场接到的电话。

她在候机,秦妈妈打来电话:“小铮,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她很客气,透着尴尬,让苏铮觉得心酸:“妈——秦阿姨,没事,您别这么客气。怎么说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别这么客气了。”

秦妈妈叹了口气:“小斌啊,不懂事。他对不起你,我们秦家对不起你,是我和你爸——秦叔叔没有管好他。唉!”苏铮知道后面有话,慢慢的等着秦妈妈开口,“不过,有个事儿,阿姨想请你帮忙。”

苏铮赶紧让她别客气,有话尽管说。秦妈妈说:“你秦叔叔脾气倔,而且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医生说他的心脏受不了刺激,所以你们离婚的事儿……”

苏铮知道,秦妈妈还没告诉秦爸爸儿女们的事情。心中苦笑嘴上却说:“叔叔的身体要紧,没事,我会注意的。我现在在外面出差,朝朝这两天秦斌和我爸妈看着,没事的。”

这句话很明显,孙子还是秦家的孙子,秦斌随时都可以看望,甚至可以带孩子。

秦妈妈想要的似乎并不止这些,但她也没有多说,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苏铮被那口气叹的心尖发颤。秦妈妈是会计,一双手细长白皙,平时带着眼镜,总是静静的分开吵架的两父子。比起身为教授的苏妈妈,秦妈妈似乎更符合淑女的标准。

在苏铮心里,一直悄悄的仰望秦妈妈,她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安静成那样?后来她看到文卿,终于知道,原来这是某一类女人!而她这辈子,注定风风火火摔桌子砸板凳了!也许,这也是秦斌离开她的原因之一?那个小雅,至少外表文文静静,和秦妈妈有些相似之处。都说男人天生恋母,在秦斌的心里,渴望的或许是像秦妈妈那样文静沉默的女人?

苏铮看了看四周,昏暗的机舱里或明或暗的闪着一张张人脸。这个时间是旅游的淡季,大多是出差的商务人士,或者有事奔忙于各地的人。她尤其注意的看了看女人,无一例外的画了淡妆或者浓妆,每个人都像一本精装书,套在壳子里,短暂的沉默着。

不,她不要做这样的女人!有那么一瞬,苏铮突然起了一阵冲动:她要美美的,做这架飞机里最有女人味儿的那个人!甚至,她微微有些陶醉的闭上眼,想象着自己如何窈窕的站起来,转身的瞬间淡定的风情,吸引了无数男人女人羡慕爱慕敬慕的眼神!然后,她睁开眼,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不是芙蓉姐姐么!

悄悄的掐了掐腰上的肥肉,不多不多多乎哉?!这个年纪的女人怎么减都减不下那些赘肉的。藏在衣服,在夜晚时,暴露给自己的男人。所以,无论如何的美若天仙风情万种,对自己的丈夫而言,孔雀屁股的刺激才是第一位的。下身隐隐有些不适,苏铮下意识的合紧双腿。这几年也许真是老了,也许是压力大了,也许是刺激太大,她的宫颈糜烂又加重了。外人只看到她的光鲜,可在小雅出现之前,秦斌已经开始抱怨她身上隐隐约约的异味。

那是一种近似腐烂的味道。

是呵,她怎么能够拖着这样一具慢慢走向衰老和腐烂的躯体,去和那些年轻美丽富有弹性的胴体竞争呢?!这样的她又怎能留住男人,又凭什么去谴责他们的见异思迁呢?

也许是机舱里的静谧,也许是三万英尺的高空接近神明,苏铮出乎寻常的自我批判起来。只是这样批判,更加的平静,她只是一抹透明的灵魂,冷冷的翻检着那个代号“苏铮”的尸体,秦斌不过是这具尸体往日诸多关系中的一节罢了。

叹口气,苏铮闭上眼。女人,过了三十的女人,青春不再,老之将至,不能再抱着二十岁的坚持和梦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白天更新,五点后下班。不定时不定量,除了尽力而为,我目前还不能保证啥,多谢谅解哈!

模式大概和《遇见你是我的宿命》差不多,我先写着贴着,如果发现结文了,就删掉三分之一,保证追问的可以多看,书商那里也可以满足,多谢多谢!

第十一式(上)

“双龙取水,一分为二;左右互博,功力增倍。”

从脚踏上机场的土地开始,到再次踏上飞机的舷梯,苏铮就不知道黑夜和白天的区别。昏头涨脑的忙活了四天,终于赶着周五的飞机飞回了北京。同行的律师戳着额头说:“小苏,你的业务很熟练啊,真的一直在做家庭妇女吗?”

苏铮沉默着看着窗外的云团,想着如果此时飞机坠落,自己该写一封怎样的遗书?

“秦斌,我恨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秦斌,飞机就要坠落了,也许你看到我时,我的躯体都不会完整,但是请你对着我的灵魂回答一个问题:你爱我么?”

想到这里,苏铮的眼睛酸了。即使经过那么多年的婚姻生活打磨,此时此刻想起这个问题,苏铮依然心头悸动不已。好像心底的泥塘被翻了出来,露出一截白白的莲藕,多年以后,发现它更大更白更圆润。

“秦朝,妈妈爱你。即使你有了别的妈妈,请不要忘记妈妈,好吗?”苏铮泪水再也禁不住,抵着舷窗,把脸完全转过去。

不能这样,孩子要长大,留着这样的情感遗憾会影响他的成长。那就改成这样的——

“朝朝,妈妈爱你。如果有了新妈妈,乖乖听话,好好学习,不要让爸爸和新妈妈生气,好吗?”

苏铮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圆融大度的女人。尽管电视已经教导母亲们很多遍,在不得已的时候,要帮助孩子去适应新的家庭,但是苏铮一想起秦朝管别的女人叫“妈”,就觉得又委屈又愤怒,十月怀胎经年教育,最后长大成人叫别人“妈”?!

苏铮不能接受更多的让步,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委屈。怎么也不能让秦斌和那个女人得意!对了,可以有两份遗书。一份是刚才那个,另一份说好必须在儿子十八岁成人的时候才能打开,告诉儿子,自己很爱很爱他,作为他唯一的母亲,无论生死,都不想被替代!

想到这里,苏铮的心情平静了很多。长舒一口气,慢慢的躺平,闭上眼睛。

“小苏?你没事吧?”周律师看起来很关心她,没有因苏铮一时怔忪错过自己的问题而觉得受到怠慢。

“没事。”苏铮觉得心里有些堵,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别人分享,“周律师,你说要是飞机失事了,怎么办?”

“嘘……”周律师立刻警惕的向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才说,“这时候不能乱说的!”顿了顿,立刻绕有兴致的压低嗓子说,“写遗书吧?还能干什么?又不能跳下去。”

“你打算写什么?”

“呃,我还没想过……对了!”周律师很严肃的直起身子,“我的银行账号和密码没人知道,要是我完了,不是便宜银行了吗?!可是,如果写清楚,万一不是我爸妈而是机场拿到呢?”

苏铮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点头,严肃的说:“是啊,这是个问题!”

周律师为脑的绞着手指头:“理论上,我父母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证去查询我的账户,继承我的遗产。但是这也要求必须知道我的账户啊?可是现在他们连我在哪里开了什么账户都不知道!唉,如果这次能活下去,我一定给他们留个纸条。”

苏铮笑了笑,周律师是有名的财迷,关键时刻愈见本色。不过,如果她能活下去……

苏铮悄悄的握拳,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让朝朝管别的女人叫“妈”!

飞机落地,两人起身走出机舱,踩在机场的楼梯板上时,周律师才舒了口气,擦了擦汗对苏铮说:“小苏啊,你可把我吓坏了。这以后要是得了恐机症,你得负责治疗费。”

苏铮和周律师一路说说笑笑,走出机场的大门,外面乌泱乌泱接人的人群,黑的衣服白的牌子,间或几分色彩也只是一闪而过。

“苏铮,小铮!”

周律师先听到,捅了捅苏铮:“是不是叫你?”

两人驻足听了一下,那边已经跑过来三个人。当先一个小人儿,扑过来喊:“妈妈,妈妈!”竟是秦朝!

苏铮赶紧抱住儿子,有点吃惊。今天虽说是周五,可现在只是中午,下午还要回所里上班,所以她根本没跟家里说什么时候回来!尤其是随后赶过来的这位,即使告诉家里今天过来,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秦斌跑到跟前,先和周律师打了声招呼。周律师笑的很暧昧:“小苏,今儿咱俩都不去所里了。我也早点回家伺候伺候那两口子,你也早点回去吧!”

苏铮谢谢周律师,目送她离开机场,才转过头,对秦朝右手一直微笑的人说:“妈,你怎么来了?”

除了秦朝、秦斌,还有一人是秦妈妈。

“正好没事,小斌说你要回来,我就带着朝朝一起过来了。”

“呀,怎么让您带啊!我是说爸还病着,带朝朝哪儿有时间啊!朝朝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苏铮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仔细想想好像错的也不大。

“没有。你爸就是养着,有他在身边热闹热闹,你爸一高兴,身体就好多了。他这身子啊,高兴了就好点,不高兴就闹事,搞得我都不敢惹他了!”秦妈妈温柔的说着。

苏铮看了一眼秦斌,见他眼神飘忽,似乎心事重重。

上了车,苏铮习惯性的闭目养神。秦斌打开音响,竟是神秘园的曲子!这是苏铮的最爱,秦斌的不屑。记得以前苏铮在车里放这些有曲子没歌的东西时,秦斌总是笑话她五音不全才不敢听歌,怕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的声音比她好听,气的自杀了!苏铮眼皮动了动,压住心头的好奇:他们早就不相干,问这些有什么用?!难道非要问出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如今覆水难收,自己才算心满意足?扪心自问,苏铮一点也不觉得那会让自己开心。爱过,伤过,恨过,无奈过,如今平复了,发现不完全是对方的错,反倒有些害怕了。

她不敢去想了。自从在飞机上发现另一个自己——腐烂的、自私的、狭隘的自己后,苏铮下意识的开始回避婚姻这个话题。不仅仅针对秦斌,包括一切男人,她都不愿去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继续保持现在这样至少还光鲜的表面!

“小铮,到家了。你爸爸还等着我们呢!”秦妈妈笑眯眯的说。

苏铮点点头。从接机那一刻起,苏铮就觉得自己踏入了一片流沙。不能挣扎,只能静静的等着事态的发展。倘若稍一动动,没顶之灾便会如迅雷扑来,打你个措手不及!

秦爸爸守着一桌子菜等着他们。一向不肯进庖厨的老头子,竟然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带着狐疑尝尝,色香味都是一等一的!秦妈妈说,“听说小铮今天回来,你爸爸研究了一个礼拜菜谱,试验了无数次,才有了这一桌子成果!”

苏铮觉得唾液都是苦的。看吧,自己还没踏出北京市,人家就开始弄这桌酒席了。所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这场鸿门宴八成……她下意识的去看秦斌,秦斌低着头坐在一边玩着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线条看着有些紧绷。

咦?难道这场酒宴跟他没有关系?

秦爸爸一辈子认认真真勤勤恳恳,最大的特征就是动手能力取代了动嘴能力,连教育秦斌也不例外。但是今天有点例外,老爷子分外的高兴。举起酒杯,站起来,说:“今儿啊,我高兴!”

苏铮一愣,不过出差回来,平安落地,难道这样也值得庆祝。看向秦斌,秦斌低头不语。这分明是知道什么说不出口的表情啊?!

苏铮怀疑自己被人算计了,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赶紧去看儿子。秦朝一脸神秘,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儿。喜事?

“我们老秦家,总算没有对不起老苏家,没有丢人!”老爷子说的慷慨激昂,拿着酒杯一晃,几滴酒液落在苏铮面前,还没来得及晕开,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就灌进苏铮耳朵里,“苏铮,爸敬你,敬你宽宏大度,给秦斌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这个老头子被他这个不孝子气死了,是你把我救过来的啊!爸先喝了!”

改过自新的机会?苏铮希望自己理解错了,应该没给吧?难道还有别的事?

老爷子一饮而尽,也不管苏铮喝没喝,对秦斌伸手一指:“你,给你老婆赔罪去!”

秦斌看了一眼苏铮,为难的站起来,说:“小铮,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如果能有机会改过,我一定谨记教训,远离是非,好好过日子!”又是一饮而尽。

“如果”?这话好像和老爷子的不大一样。苏铮困惑的眨眨眼。秦爸爸一拍桌子:“臭小子!到现在你还耍滑头。人家小铮都跟你复婚了,还叫没给你机会?!那不叫机会啥叫机会!你还想要什么,啊!”说着秦爸爸拎着筷子站起来,猫腰伸手“啪”的一下子,筷子正打在秦斌的头上。听起来,挺疼的。秦朝甚至咯叽眼儿带缩脖,好像打在他头上。

几十年了,苏铮太知道这一筷子打完了接下来就要抡板凳的程序,下意识的站起来,拦在秦斌的前面;秦妈妈也拉住老头,柔声埋怨:“啊呀,有话好好说,孩子紧张啊,你别吓唬他。”

秦爸爸似乎更满意苏铮护卫秦斌的样子,呼哧喘粗气捂着心口慢慢坐下平息怒火。

秦朝左右看看,悄悄的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乖乖的把手放在膝盖上。

苏铮明白了,不知道是谁告诉秦爸爸,自己和秦斌复合了。这酒宴就是庆祝这个的!

她恶狠狠地瞪向秦斌,秦斌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秦妈妈,低下头。苏铮想了想,正要动,手突然被人握住了。低头一看,是秦妈妈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

冰凉,微微沁汗。

“小铮啊~~”老爷子再度开口,眼睛已经有些发红,沙哑的声音略带一些哽咽,手指点着秦斌,颤抖着,“他对不起你啊,我知道,杀他一千次都不过分!可是——”老爷子一伸手,捞起旁边的秦朝,抱进怀里,“你们还有朝朝啊!孩子,不能没爹啊!”

老人一哭,小孩跟着也哭。苏铮见不得这场面,眼角湿漉漉的,只好强控制着不掉下来。她不想说可以,也不想说不可以。她从没想过剥夺秦斌做父亲的权利,只是不想让他再做自己的丈夫而已。这,不能两全么?!

“别说了,你的心思,孩子们都知道。别激动,这不是都好好地么!过去了,都过去了!”秦妈妈细声安慰着丈夫,握着苏铮的手却抓的越来越紧,苏铮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略微一动,她就会抓的更紧,好像警告,又像祈求……

“我死不瞑目啊!”老爷子终于哭出来,“怎么生了这么个丢了祖宗八辈子脸的孽子啊!!我们秦家,就算不是,也没出过这种丢人的事儿啊!”

苏铮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秦家几百年前说不定还妻妾成群呢,他觉得秦斌丢人大概是指他被自己甩了吧?

老人哭的伤心,又有病在身,苏铮这个念头不过是冒了一下,便自觉地收了回去。不管怎样,老人还是为了自己好。

一顿饭吃的全是眼泪。

安抚秦爸爸休息之后,秦妈妈送秦斌和苏铮出来,对苏铮说:“小铮,你爸的性格容不得这些。他出院以后一直不敢相信你和小斌离婚了,更不肯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前一阵子,街坊们说闲话,被你爸听见了。我没办法,只好说你们已经复婚。你爸为了向街坊们证明,又把小斌叫过来,还说要把你也叫过来。正好你出差去,我才给你打了个电话。将心比心,我也是女人,小斌做出这种事,换了谁都忍受不了。现在又不是过去,女人也要尊严,我理解你的想法。不过,看在你爸风烛残年的份上,你就委屈几天,和小斌在他面前装一装,阿?”说着,秦妈妈的眼泪像开闸放水涌了出来,连话也说不全。只能拉着苏铮的手,不停的拍着、拍着……

苏铮已经猜了个差不多,秦妈妈这么一说,无非弄清楚来龙去脉。事到如今,她能怎么说?人家也说得清楚,只是假装罢了。

“妈,没事,我答应的。”苏铮看了看秦斌,这句话一出口,秦斌明显松了口气,但当迎上苏铮的目光时,秦斌又低下了头。

秦朝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秦妈妈松开他们的手,看他们一家子上车离开。车子慢慢开到小区门口,转弯就要离开了,秦妈妈瘦小的身子依然在门口立着。手已经不再挥动,但是那影子却像个守卫的门神似的,倔强的扎在那里,无论是谁,也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在孩子面前,两人不会讨论这些事。倒是秦朝非常的兴奋,叽叽喳喳的要秦斌和苏铮一起带他去公园玩儿。甚至还扭过头认真的对苏铮说:“等我青春期叛逆了,你想陪我去都不要你呢!”

苏铮扑哧笑了出来,秦斌在旁边问:“臭小子,你敢不要你妈?!都是听谁瞎说的!”

“电视上,主持人说的。”秦朝优哉游哉的坐好,摸着自己的安全带,得意的说,“我知道好多呢!女生要来月经,流好多血,男生就不用。所以长大后,女生就比男生弱,需要男生保护。”

苏铮皱紧眉,这都是什么电视教的?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许再看了!”秦斌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笑着骂了一句。儿子的头一卜楞,梗着脖子横了他爹一眼,不再说话。

苏铮突然想起秦爸爸的那句话:“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她永远不可能这样对儿子,也不可能得到儿子这样的对待,但是,如果别的男人这样对朝朝,自己能接受么?如果没人这样对他,潜移默化中,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孩子,会不会变得女里女气?

苏铮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闭上眼。她坐在儿子后面,秦斌从后视镜里看不到她。这个全车不安全的位置,对她来说已经成了最好的避风港。

秦斌在红灯前停好车,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一眼苏铮,就算看不到她的每一丝变化,那随之而来的暴风雨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一次,他真的不同意老妈的做法!可是,就像老娘哭着对自己喊的那样,他能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既向老爹交代,又能安慰了苏铮?!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我从大年初一一直在更新,每天大概两千字,可是家里网线比较紧张,所以我就没咋上网。今儿早上七点爬起来,正好插个空挡,给大家拜年了,顺便把更新的内容贴出来。每天两千字并不多,谢谢大家的谅解哈,当个乐子看吧!

第十一式(下)

苏铮静静的听秦斌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秦朝送回苏铮爸妈那里,对孩子说是明天上学可以多睡一会儿。秦朝自然嘟嘴丧脸,抱着姥姥的大腿默默的接受了现实。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苏铮总觉得孩子的目光里多了很多不属于他这年龄的担心与害怕,让她心酸也让她惶恐。

原以为离婚是两个人的事,现在看来他们家的乱麻至少绞进了三个家庭七个人,连未成年无行为能力人都提前进入独立情绪表达阶段!

秦斌好像等候宣判一般听着苏铮的回复,苏铮却良久没有说话。等到秦朝的脸从她面前隐没,换上秦斌那张大号的布上沧桑的脸时,苏铮有一瞬的怔忪,好似少年的自己看到成年的秦斌那样陌生而又恐慌。

“哦,知道了。”苏铮淡淡的说,“那就这样吧。”

秦斌一愣:这样?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