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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来定。这是联系方式。”

“周六上午十点,大觉寺那边,喝茶聊天吃饭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斋饭?”孟绂无肉不欢,一时以为天下人都必须吃肉,“哦,行,你们定吧。”他对这个地方没好感,但是既然交给苏铮,在这个问题上就没有争论的必要。孟绂头也没抬,留下联系方式走了。

苏铮接通电话,自我介绍之后,对方是位方先生,对苏铮选的地方很满意。事情就这么安排下来。

拿起资料,苏铮开始研究孟绂和这家公司的过往。A4的白纸和幽幽的蓝色word文档构筑了一个冰冷而理智的世界,方才.那丝粉色的绮念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得不是时候,玉兰花、紫藤花都已经开过,据介绍,再晚些倒是能赶上银杏变黄。

“苏律师,只怕到时候我们这个项目还没有结束。”说话的是对方的法务代表。四十上下,矜持而有风度的一个男人。听说是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毕业,拿着纽约州牌照的牛人。

见苏铮笑而不语,方博岑呷了口茶,“早就听说大觉寺的泉水乃一绝,向往已久,可惜缘悭一面。今天借苏律师的光,正好一了夙愿。”

“哦?方律师也喜欢喝茶?”

“喜欢谈不上,不过就是喝咖啡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茶味儿。尤其是孙老师那个大茶缸子,唉,下课的时候真觉得香啊!”

见面聊天才知道彼此竟是同校的校友,方博岑比苏铮大四届,他走的时候她刚人校。既是校友,苏铮对他哥大的身份也就不那么在意了,本校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都去美国了。然后出口转内销,拿着烫金的毕业证增强战斗力而已。

苏铮今天特别不想谈工作,借着说茶,两人慢慢地聊开去。专用教室里课桌上的打油诗,宿舍里晚上喊人的喇叭,女生夏天的裙子男生冬天的脚臭,苏铮从没和孟绂聊过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被方博岑讲出来,似乎都蒙了一层漠漠的珠光,散发着温润的色彩,在记忆里变成了一颗颗珍珠。

苏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方博岑。四十上下,白色的衬衫微微敞开领口,露出里面古铜色的皮肤。修长的脖子筋骨分明,略带尖突的喉结清晰地上下滑动,连低沉的声音似乎都因此带了几分沙沙的摩擦的味道。

方博岑也打量苏铮,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眉间挥不去的轻愁,在谈到工作何家庭的一瞬间被重重加强,然后随着茶水淡淡晕染开去。他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有气场的,不需要言语和解释,只一眼他就可以断定这个女人需要什么。轻轻地拽松自己的领口,方博岑接着喝茶的机会调整了一下心情,对刚冒出心头的主意有点儿犹豫——今夜,留在大觉寺?

方博岑扯动领口的动作让苏铮的喉咙有些发干,脸上热辣辣的,她觉得自己有些什么想法已经被人看穿,而她自己竟然还装作不明白!

“啊呀,聊得尽兴,天都这么晚了。”方博岑看了看表,江诗丹顿的男士腕表在暧昧的光下以宝石的姿态保持适当的低调,宛如眼前的这个男人——嚣张地释放着诱惑的魅力。

“呀,来时就看到修路了,这么晚回去,会不会断路施工?”苏铮皱起眉头,想起家里的宝贝秦朝。

方博岑等着苏铮问自己“怎么办”?然后顺理成章地在这里住下,也许是个清静的夜晚,也许是个销魂的夜晚,无论哪个,他都很期待。

苏铮抱歉地向方博岑笑笑,“看来我们得住下了,希望没耽误您的工作。”

方博岑愣了一下,暗暗惭愧。也许苏铮真是个宜家宜室的良家妇女,心里没有一丝龌龊,这大大方方拿主意的架势,分明没当一回事。

大觉寺里有住宿的地方,苏铮以前心烦的时候也曾到这里静养过一段时间,她让方博岑稍等,自己进去找人。不大一会儿出来时,一切已经搞定。

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甬路两边的树影影绰绰,蛩鸣阵阵,偶尔有两三声人声低语,提醒这里是凡尘俗世的一角。

苏铮拿着电话,正低声吩咐:“嗯,我不回去了……对,谈事。……让秦朝早点儿睡,你和老爸也早点儿睡吧。……秦斌也来了?哦,不,不说了。让他早点儿回去吧。……”苏铮突然古怪地看了一眼方博岑,才低声说,“客户就是客户,什么男的女的,妈你早点儿睡吧。秦斌让他早点儿回去,别耽误秦朝睡觉。嗯嗯嗯。”在苏铮一连串不耐烦的嗯嗯声里,电话终于挂断。

“我妈……”苏铮有点儿不自在地解释,她突然不想陈述自己有儿子的事实,尽管这是尽人皆知的,“年纪大了,喜欢唠叨。老了老了,比小孩儿还好奇。”

“呵呵,老小孩嘛,都一样的。”方博岑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他们比自己结婚最后举手投降的样子,也乐了。

走到房门前,似乎谁都不想主动提起什么,沉默中,还是方博岑打断,“晚了,早点儿休息吧。”

苏铮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如果事情能就这样结束,明天将还是明天。

躺在床上,苏铮辗转反侧。赵丹的话、委托人咬紧的牙关、镜子里自己无所遁迹的皱纹、妇科诊室里冰冷的器械缠杂在一起,变成一名莫名的冲动。苏铮伸手想摸自己又蓦地拽了回来,一口凉气试图让自己清醒,却从雾蒙蒙的天花板上看到那张光盘——秦斌微闭的眼睛惬意的表情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到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带着几分自虐的畅意在苏铮的身体里呼啸起强大的欲望!

噌地坐起来,苏铮打开床头灯,冲进浴室。就着昏黄的灯光,她瞪着镜子里的人,心里从一数到十,拧开水龙头,水流轰然而下,欲望随着热量升腾至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格外敏感。

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苏铮在包里翻出许久没用的一管女人香。买Benefit彩妆时送的赠品,据说它的香味是全世界男人票选出来的最有诱惑力的味道。

她庆幸今天穿的是吊带裙加开衫,白天可以很正式,晚上也可以显得很“随意”。

苏铮走出门,看着隔壁与夜色相同的邻居,心里默默地祈祷,“我只是出来乘凉的,十分钟,凉快了我就走。十分钟,我就走。”

隔壁寂静无声,那些偶尔的人语也悄然熄灭,只有头顶的月光洒下一片寂静的银光,在树冠草叶镶上一道银边,留给天地欣赏。

没有时钟滴答的声音,苏铮的身体慢慢变凉,心情也一点点地冷却下来,这样……可以吗?但,又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不对吧?但,什么事对呢?

数不清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进脑子里,苏铮低下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么今夜就是一场累人的梦罢了。

走吧,回去吧!

苏铮突然找到答案,却挪不动自己的双腿。

秦斌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离婚了,找男人有错吗?

又或者——

我依然是个——需要爱与温暖的女人!

苏铮眼睛一酸掉下泪来,她不是床上的死鱼,也不是清心寡欲的黄脸婆,她 有身体,她的身体有温度,她的温度里有欲望,她的欲望里不折不扣地燃烧着渴望!

她迫切地需要什么人来证明——证明她不敢承认的自己。

夜凉如水,连眼泪都没了温度。

苏铮擦了擦脸,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嘲讽又似是苦笑,这太荒唐了,也太冲动太不可思议,应该只是一个梦。现在是回归现实的时候了。

转身,回头,迈步,一头撞进一个软绵绵又有点儿硬的怀里,苏铮吓了一跳,本能地张口想叫,却被人坚定而毫不迟疑地堵住嘴,身子也被一双臂膀紧紧地扣住。苏铮颤抖着要挣扎,那人却突然离开她的口,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或许,这样是最合适的。”

苏铮忽然身子就软了,花儿绽开的瞬间便是每片花瓣倾颓的时刻。

他说得对,这样是最好的开始。没有原因,没有动机,一转身一回头一个偶然,便是这一刻。

Part 13

这一刻,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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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式:“震惊百里。”震卦,辞曰:“震惊百里,不丧匕鬯(鬯:一种酒)。”本来是说一个人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连就也没洒掉,但光从名字来理解的话就是说雷电莫大的威力了。这一招声势浩大,震惊百里。

你丫如此多情by姬流觞6736-6768

即使多年以后,秦斌也依然认为,那天晚上他和苏铮通了灵魂。

从下午开始的烦躁不安让他坐卧不宁。追到丈母娘家,本来是为了等苏铮回来,却等到苏铮不回来的电话。秦斌开车回去的路上,看着这路边倒退的灯光,恍惚间便转了弯,驶上去海淀的环路。

他想: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看她安全就好。唔,我真的不是监视,我就是想看看她!

秦斌不知道苏铮住在哪里,但是在停车场,他疯了似的寻找苏铮的车。在塞给服务员五十元小费之后,他找到了苏铮的住处。

他不清楚自己想什么,那股莫名其妙的烦乱几乎让他爆炸。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理智要他做的。在他生而为人的几十年里,即使面对桌子对面美若天仙的明星,他也不曾如此丧失理智得像头野狗一样狂奔。甚至他的内心在嘲笑自己的同时,也挡不住找到苏铮的急迫。

其实,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等她回家,没有任何事要说,但是她有事回不来。

秦斌唯一能找到的借口就是在不久前苏铮被醉鬼跟踪骚扰的事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并且与今日苏铮的口气毫无关系,秦斌的危机感依然冲到爆发的边缘。

人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你可以冷静地用科学解释一切,然而如果继续冷静地承认科学,便将陷入所谓“唯心主义”的“万劫不复”。

这世上有许多解释不清的事情,是关心则乱,还是真有灵犀?抑或只是一个无聊作者的思维短路,那么,谁来充当这个“作者”?科学,还是上帝?

秦斌在苏铮门前的花园里只站了片刻,在苏铮房里透出微黄灯光的一刹那,心跳停止了。

灯亮了,苏铮在。

秦斌觉得心里素有叫嚣的不安都奇迹般地安静下来,更深露重,夜寒透体,慢慢恢复活力的心跳一下下变得沉稳,然后——迅疾。

那天晚上,当苏铮穿过月光伫立在树影花廊之下时,秦斌没有任何走上去打扰的意思。他想,我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她安全,就好。

苏铮完好、安然、无恙地立在那里。

秦斌有些痴迷地打量着自己的老婆——或者,前妻。原本丰润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纤弱。他没想过自己的妻子有一天可以这样站在月光下,带着一层神秘的银边,好像要立刻飞升一般。嫦娥?要飞走的嫦娥?

秦斌下意识地捏紧拳头,苏铮的眼里没有他,苏铮的牵挂里也不会有他,飞走的嫦娥也好,飞不走的前妻也好,他之于她将是个“无所谓”。

秦斌两腿僵硬且不由己地慢慢靠近、靠近、再靠近……墨蓝的天空,银亮的月光,隐隐的树影,与其说那个无声移动的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头野兽。

秦斌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来到苏铮的身后,一直到苏铮身上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孔,他的意识才稍稍有所恢复。但也仅限于想起柔软的被褥,床头昏黄的灯光,想起那个笑说灯下观美人的可人……

没有更多的自我诘问,苏铮已经有所动静。

转身、回头、来不及躲避的张皇和压抑许久的欲望骤然相撞,爆炸的力量超过了所有的理智和毅力。秦斌下意识地扣住苏铮,堵住她的嘴,说不清是亲吻还是掠夺,那从她躯体里流出的气息直接进入他的体内,好像狮子终于咬住斑马脖颈上的动脉,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入他的体内——瞬间!

抚压着苏铮的后背,秦斌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这刻,等了很久!

方博岑从屋里走出来,面对清新的空气和鸟语花香,忍不住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对一个男人来说,无论是销魂还是清静,最终目的都是获得一场良好的睡眠,恢复精力迎接第二天的战斗!

他有些得意地想着,下意识地看向苏铮的房间。比起那些风华正茂脂润光滑的女孩,苏铮的确有些老了,也许只有夜晚的灯光才能让这样的“老女人”有些让人销魂的魅力。

方博岑安抚着自己的失落。

其实,他一直期待着苏铮来敲自己的门。少妇比少女要胆大很多,也少了很多忌讳。当她们决定做什么的时候,矜持只是不必要的装饰。

然而,苏铮没来。他等着的时候睡着了,醒来天光大亮。虽然一夜无梦,但终究难掩失落。

对面的门开了。

方博岑立刻扬起熟练的微笑,颇有风度地打招呼:“早——早安!”

短短的结巴带出一丝尴尬,方博岑没想到从苏铮的屋里走出一个男人,一个同样器宇轩昂,带着明显满足感的男人。这从他上挑的嘴角就可以读出来。甚至,方博岑立刻想到,苏铮之所以没来敲自己的门,是因为这个人!

如果苏铮是大草原上的斑马,方博岑就是守在河里的鳄鱼,秦斌是横插一杠奔跑追逐的猎豹。当鳄鱼懒洋洋地等着斑马送上嘴的时候,猎豹已经主动出击,嘴角挂着斑马的鲜血,得意洋洋地来到河边饮水。

“早!”秦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方博岑,这人就是苏铮的客户吗?戒备第一时间布满全身,秦斌笑得更加灿烂,“您是——”

“方博岑,苏铮的合作伙伴。”方博岑友好地伸出手,眉毛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苏铮的房门,“您……”

“秦斌。”秦斌握住方博岑的手,柔软冰冷滑腻的手,忍不住使劲捏了捏,带了几分挑衅和示威,说道,“苏铮的丈夫。”

方博岑从来只把四指交给人握,轻轻碰就要滑出来。以前他还专门训练过自己,试图握得更真诚一些,但是随着职位的日渐升高,在这方面已经渐渐恢复故态。而且,潜意识里,他很欣赏自己这种高高在上施恩般的握手方式,即使面对女士,他也觉得还没有谁能配得起他多出来的大拇指。

秦斌的手大而有力,温暖且干燥,一握即松开,只是瞬间,彼此便明白,对方都不是自己那杯茶。

方博岑双手交叠,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笑着说:“啊,这样,怎么没昕苏铮说过呢?”

秦斌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份不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方先生今天休息?”

“嗯,这里的空气很好。小苏很会选地方。”

“呵呵,苏铮很喜欢这里,以前我们来过很多次,很安静。春天赏花,秋天观叶,是个不错的地方。”

“哦。”方博岑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不喜欢秦斌,甚至有些讨庆。一段刻意的冷淡之后,他抱歉地示意,自己要回屋了。秦斌友好地伸手让行,看着方博岑摇摇摆摆地离开,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转身回到苏铮的房间里。

早上醒来的苏铮在浴室里做鸵鸟,她大概需要时间给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秦斌坐在床边,点起一根烟,轻轻地吐出一股淡淡的轻雾,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既然已经开始,就没道理结束。

苏铮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秦斌愣了一下,过去她更喜欢裹着一大块白色的浴巾拖拖拉拉地出来,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苏铮看了一眼秦斌,又快速地垂下眼皮。转身拿起梳子,她对镜整理自己短短的头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秦斌有些受不了。伸手掐灭香烟,双手交叠到脑后,他半倚在床头,看着镜子里的苏铮说:“我刚才出去,看见方博岑了。”

苏铮“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头发已经顺滑得不行,秦斌忍不住笑出来“你跟苍蝇有仇?”

“啊?”

“梳得够顺了,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摔下来,胳膊腿儿骨折了咋办?”

苏铮讷讷地放下梳子,轻咳声,“你吃早餐没?”

“没有。”秦斌好心情地站起来,走到苏铮身后,贴近她的耳朵,吹着气暖昧地低声说,“我又饿了。”

苏铮突然一皱眉,有些厌恶地把头偏向一边,身子轻轻一带,便脱离了秦斌的范围,“你自己吃点儿早点吧。我还有事。”

秦斌身子蓦地僵住,苏铮的这个动作把昨晚的一切都推回原点,甚至推回到某个更不想追溯的时点。秦斌想起一些事,从苏铮的眉眼表情里,读出了一些被刻意忽略的往事。那些昨晚他根本就忘记了的事情!

苏铮快速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浑圆的臀部裹在真丝裙子里。肉色的桑蚕丝外面是一整幅黑色的藤蔓镂空花纹的蕾丝,服帖地裹着女人的身体,玲珑有致中透着一丝没穿内衣的假象,给人无穷的遐想。

秦斌紧锁眉头,谁让她没这种衣服穿的?!

苏铮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将走未走的时候顿了一下,咬着下唇一字一顿斟酌着说:“昨晚,对不起。”

啥?对不起?!

秦斌愣了一下,苏铮像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想也没想的他一把拽住,“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有多咬牙切齿,以至于苏铮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随即昂然看着他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这样!”

“没什么意思?”秦斌忽然很邪恶地笑了,低头蹭着苏铮的额头,而后者在他的钳制之下不能动弹分毫,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但并不意味着意志的差别,秦斌一会儿就会明白。

一个深长的吻之后,苏铮带着几分喘气抬起头,脸上浮出可疑的晕红。

秦斌抚着苏铮的脸有些得意,“你敢说,没感觉?什么意思都没有?”

苏铮的眼睛亮得吓人,好像淬火重生的宝石,嘭的一声,竟然跳出—朵微笑,“不错,昨晚很享受。谢谢你的服务,如果你需要夜渡资,把你的账号告诉我,回头我给你打过去。”

苏铮学着他邪恶地挑眉,带着几分放浪,“我突然发现,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秦先生,你真是一位好先生。受教了。”

说完,苏铮才发现“先生”这个词放在秦斌身上竟然可以衍生出无穷无尽的解释,多得像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繁衍的嘲讽。嘲讽着他们昨夜的荒唐,嘲讽着自己的假道学,嘲讽着她佯装很久的坚强。

苏铮死命地甩开秦斌的手,趁着他愣神的片刻,冲出自己的房间。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这个男人毫无拒绝。她一定是太贱,才会在这个别的女人享用过的躯体上寻找欢乐!

苏铮走出门,使劲地擦了擦被秦斌抓过的胳膊。秦斌正好扭头看见,原本愤怒的眼神突然凝住,苏铮说什么?

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

这话…很熟!

秦斌苦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结论荒谬得可笑,尤其是从苏铮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是——不可容忍!

但是,秦斌也记起自己以前的想法,那么地堂皇而顺理成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斌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淡青色影子,突然叹了口气。是他太乐观了,昨夜他只是凑巧当了一把自己前妻的牛郎——而已。

.

这是苏铮给彼此的定位。

无情,冷漠,理智,和谐。

是她干得出来的。

方博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把苏铮对秦斌一事的沉默自动处理成私事不欲外人打扰,在早饭时只字不提。苏铮还担心该如何解释,看对方如此识趣,心里也落下一块石头。

秦斌郁闷地发现没有自己的早餐卡,虽然可以交钱就餐,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苏铮的霉头。一走了之又似乎不合适,他在房间里正踱步,进来一个服务员,告诉他,这间房被退了!秦斌以为苏铮至少会给自己带点儿馒头鸡蛋什么的,没想到连照面都没打就声不吭地走人了。

他赶到前台,发现苏铮和方博岑正并肩往外走。两人身高倒也般配,阳光被晃动的玻璃门搅动,夹着五彩洒落进来,正好笼住那二人。方博岑伸手扶门,微微侧身让苏铮先行。苏铮昂起头,从秦斌的角度,可以根据光线的细微变化发现苏铮脸部肌肉的移动。那是个微笑,毫不吝啬地,送给方博岑的微笑。秦斌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冲过去,也不知道即使冲上去可以说些什么。他百分之一百地相信,虽然苏铮不会当面说他是牛郎,但也绝对会骂人不带脏字地损得他无地自容。

出了门,似乎地面不太平,方博岑的手措在苏铮的腰上,好像是托了一下秦斌捏紧拳头,路过的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看起来长得还不错的男人发哪门子的呆,傻呵呵地直眼看什么?

苏铮和方博岑道别,将手抽回来的时候,方博岑突然用力捏,没抽动。吃惊地抬起头,方博岑脸上依然是平和的笑意,说道:“对了苏律师,我刚买了一套房子,可是你知道,就我一个人,对装饰屋子太外行了。有时间,帮帮忙?”

他斯文地笑着,矜持地问着,手却不容置疑地握着。

苏铮又试了试,发现对方执着得超乎自己的想象。她哪儿知道方博岑是自己一人还是二人行三人行?但是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总这么握手也不合适!眼角的余光瞟见秦斌从门里出来,苏铮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方博岑这才笑嘻嘻地松手,“这周五吧,Friday night,waiting for you!”

苏铮脸一红,为什么一个Friday night听起来那么暧昧呢?匆忙点头,两人挥手道别。苏铮逐渐加速,几乎是跑着跳上了自己的C30,一溜烟地走了。她可以把秦斌当牛郎,但是绝对不可能不留情面地在公共场合如此说他,那就是侮辱了。而她,却始终觉得婚姻之事充其量是私人恩怨,无论如何都不应“推而广之”,其中就包括伤害对方的事业或者形象。

好聚好散,再见如常。爱恨有时,不过缘分。

秦斌的车没有追上来,苏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踩在油门上的脚慢慢松开,飙到120的时速缓缓地降下来。幸好这条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苏铮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应急能力!

秦斌没追苏铮,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没做。

方博岑看着苏铮离开的背影,自嘲地笑了。在并肩离开的那一瞬,苏铮身上有什么味道让他一下想起了自己新买的房子。那是一套他非常满意的居室,但是住进去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并不是女人,那里有人进来,也曾有过浪漫的烛光晚餐,但是真的少了些什么。就在他和苏铮走到阳光下,他低头看她的一瞬间,柔亮的黑色短发,莹润的元宝耳朵,白皙的脖子跳入他的眼帘时,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让他瞬间觉得这就是自己屋里缺少的东西!

方博岑发誓自己对苏铮的非分之想可以收放自如,自从见过秦斌之后,他就明智地决定不掺和对方的家事。所以,他邀请苏铮的时候心里想得很纯洁:以苏铮的气质和品位,一定可以看出他房间里缺什么。

但是这种纯洁的想法,落在紧握不敢的手上,落在秦斌的眼里,就不那么好看。

方博岑开着辆奥迪A8L,铁灰色的车身静静地卧在阳下等着发动机咆哮起来。方博岑刚刚拉开车门,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方律师?”

方博岑下意识地回头,一股厉风带着巨大的压力刹那笼罩全身,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已挨了重重的一击。方博岑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腰,就听头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离我老婆远点儿!”眼前是一双男士的皮鞋,黑色明光,西裤的褶皱有些不整齐,再往上是皮带白衬衫和敞开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