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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铮听着刺耳,却不想反驳,她的心思都在秦朝的哭声里,都在后视镜中那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一大一小的影子上。

“Joe。”苏铮叫了方博岑的英文名字,“方不方便……哪天来我家?”

“呵呵,是去你的床上,还是去见秦朝?”方博岑并不傻。

苏铮不敢看他,因为她“似乎”冲破了两人当初的约定,“见见秦朝吧,上次他只和你打了个招呼,这次,我可以好好地介绍你们认识。”

“介绍?以什么身份?”方博岑嘲讽地翘起嘴角,“苏铮啊苏铮,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进退,但是现在看来,你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你还有一个不是我亲生儿子的孩子来暗示我成家的必要性,对吗?”

苏铮皱紧眉头,“我没有。但是我不回去,孩子……”她说不下去。

“孩子,孩子。我最讨厌你们女人动不动就拿孩子说事!”方博岑突然不耐烦地耙了耙头,“苏铮,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提孩子?就算你想约束我什么,也不用总拿孩子来暗示!我不想显得那么冷血,但请你也不要总让我很尴尬地拒绝你!”

方博岑突然生气,猛地掀开被子,赤身走进主卧的卫生间。到了门口,他冷冷地说:“苏铮,我提醒你,我不是秦斌,你——也不是我老婆!”

苏铮的脸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她是如此自不量力地提请求,或者如此莽撞地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其实,她真的没有更多的要求,只是想在方博岑和孩子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然而,这个落差究竟怎样产生,又是怎样扩大,一旦平衡会使各方付出怎样的牺牲,都是她不愿意想的。

她不清楚吗?不是。

当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很清楚;当她带上儿子的时候,有些事就不愿想了。那条看直来平坦宽阔的道路原来布满了沼泽,还着秦朝走过去才发现,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苏铮开着车,想着她和方博岑的开始,竟有些模糊不清。倒是久违的激情的确让她晕眩了很久。现在记忆里留给她的,只有方博岑清晰的说明:我不可能娶你,我们也不存在忠诚的问题,我只能保证不会给你带来性病。

这是一场身体的游戏,激情过后互道“拜拜”的体验,却和承诺无关,和她的生活……看似也无关。

直到有一天方博岑邀请苏铮去自己的公寓,他们才开始了一段半同居的日子。

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让自己有了某些要求?

苏铮拒绝承认!

既然如此,苏铮必须做点儿什么来证明自己对方博岑并无“非分”之想。趁着等红灯的机会,苏铮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今天情绪有点儿不好。抱歉!”

过了一会儿,方博岑回过来,“你的洗漱用品在我这里,明天我让快递给你寄去。我们需要重新开始,如果你愿意,下周三,我在XX宾馆等你。老地方,六点。”

苏铮握着手机的手绽出根根青筋,突突地跳跃着,两腮的肌肉亦剧烈地紧缩着。

苏铮应约而去。

她必须让自己相信,和方博岑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成人游戏。既然如此,满足欲望的技巧和能力才是是主要的,其他诸如时间、地点、口气,都将无足轻重。有时候,苏铮觉得自己像个高级应召女郎,但因为免费的缘故,这种应召性具有相互的意味。为此,她甚至主动约过几回方博岑,以资证明。但打心眼儿里说,没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值得自矜。

她依然是那个咬紧牙装作不寂寞,咧开嘴假扮真开心,擦干泪相信有魅力的苏铮。左手寂寞,右手孤单,只有正中那颗怦怦跳的心,还在不放弃地寻找和前进。

孟绂毫不掩饰对苏铮和方博岑交往的熟悉,他甚至向苏铮爆料,方博岑的固定女友有三个,平时按星期轮换交班。所说其中一个温柔美丽的电影学院的女学生最为得宠,方博岑特意把她安排在周六和周日。如果没有别的应酬,就可以享受家居的乐趣。

孟绂信誓旦旦,这是方博岑和别人喝酒时自己说的,还说这样很好,自由洒脱还能激发女人永远向自己展示她最完美的一面。

苏铮不置可否,对这些事完全不理会。孟绂要是继续啰嗦,她就会躲进卫生间,直到他离开为止。后来,孟绂也不说了。他们之间似乎突然多了许多隔阂,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

秦斌什么都没问,一如既往地接送着秦朝。苏铮开始房间地躲着他,秦斌找到她,说:“不管怎样,秦朝都需要你,你是他妈妈,他心里最好的妈妈。”

那天,苏铮突然掉下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落下。她立在秦斌面前,即使分手也没有这么沮丧失态地落泪。苏铮双肩颓然地垮下,卸掉所有的防备和坚强,低着头呜呜地哭着。秦斌想扶住她的肩膀,想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但在碰触的刹那,又犹豫了。

他还……有资格吗?

两人面面相对,一个低低地哭着,一个默默地看着。直到哭声变成抽噎,直到一声细微的“对不起”响起,才结束这纠结的一刻。

苏铮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固执和绝低的姿态维持着自己和方博岑的情人关系。但是,方博岑已经不再邀请她去家里,也不再和她共度周末。苏铮尽量不让自己考虑这些,只要求方博岑满足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最初最原始的欲望——在某个时候,她需要一具同样温热的躯体在身边停留,哪怕片刻。

秦朝对苏铮周末和自己在一起很满足,秦斌对苏铮的事情不闻不问,尽职尽责地做秦朝的爹。苏铮曾问过孟绂秦斌和郎曼的事情,陵园绂却噤口不语。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努力地撮合苏铮和秦斌了,但依然时不时地提醒苏铮,方博岑不是好东西!

秦斌终于把旧房卖掉,收回的钱全部汇入苏铮的帐户。苏铮想让他拿去做公司周转,秦斌却说不用。苏铮想起陌路人无此坚持的必要,心里虽有劝说之间,表面上却不再提起。转而通过孟绂,孟绂却说:“依你们两个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不借的好。”

孟绂以为苏铮心里始终有秦斌,也觉得该给秦斌一个机会,直到方博岑出现,他才发现,苏铮宁可把自己当做垃圾,也不愿回头!

所以,再无劝说必要。

在苏铮看来,这个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并将慢慢转化成为一种常态。她想,最终一定会习惯,就像葛妈妈可以独自抚养葛聪长大一样。虽然葛妈妈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但很羡慕她能活得如此充满活力和信心。

苏铮不打算把秦朝变成葛聪第二,但已经有了独自过下去的意思,虽然对不起秦朝,可婚姻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每个人生来都是受苦的,秦朝这孩子还未成人就要体味割裂与分离,如果这是命中注定,她能做的就是以是教给他睁开眼睛,擦去泪水,看花儿还在开,看草儿还在箍,阳光依然遍布这个世界。没有谁一帆风顺,也不会有打倒人的困难。

至于秦斌,开始苏铮以为他有些想法,后来却发现秦斌似乎有自己的界限,围在儿子身边,却拉远了和她的距离。她能感觉到秦斌张望的目光,也能体会到他逡巡不前的自控和尴尬。这样最好,他们不再是夫妻,至少都是秦朝的父母。彼此做个朋友,远胜仇人。苏铮如是想着,对秦斌的存在越发安然。而秦斌究竟是逡巡不前,还是伺机待发,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抑或,只有命运才知道。无论如何,秦斌对秦朝的关爱,在这个越来越冷的环境中,还是给苏铮带来一丝罕见的温暖和喘息的空间。

腊月伴随着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来了。苏铮的律所也开始了年关前的忙碌和总结。很多事要在春节假期到来前做个总结,客户也需要围拢和安抚。连礼物都要一一分配好,怎么送,见不见,都是学问。

忙活了一天,眼看着快下班了,苏铮带着人把礼物装进自己车子的后备箱,明天一天她都得奔波在路上。孟绂负责公检法系统的,他自己分了三个类别人,分别是公安局的门卫、检察院的门卫、法院的门卫。因为这些人虽然有时狗仗人势,但却是最干净的。苏铮对他的理论无可奈何,但是想起那些系统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明白不送不好,送了未必就好,门前洒水上香,聊表敬意也就算了。不过,孟绂的做法多少有些戏谑的意思。苏铮也就由着他去,只是叮嘱,让他送给保卫科室的负责人,理由是他可以给大家分发。其实,未必发下去,但那是内部关系,不理了。

孟绂总算答应了。

苏铮从地库坐电梯上来,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离开办公室。路亚拦住她,说会议室有人找她。看看表,虽然是下班时间,但是没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有人离开,只是这个时候的访客通常不多,正是大家开始忙活案头工作时候。

苏铮一向公私分明,能回家做的绝不放在办公室,能准点下班绝不拖延一分钟。但是四点钟那会儿去接秦朝了,送回姥姥家耽误了些时间,回来做完这些工作,就稍微有点儿晚。

谢过路亚,苏铮习惯性地拿起记录本走进会议室。进门一看,愣住了,郎曼?

郎曼看起来有些憔悴,浑不似初见面时那般神采飞扬。见苏铮进来,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伴随着苦笑,“看来我越来越像一个狭隘自私无所不用其极的恶女人了。”

苏铮对郎曼绝无好感,但是恶感也谈不上,因为郎曼骨子里有种她羡慕的豁达。爱就爱了,恨了就恨了,拿得起放得下。所以即使孟绂进一步告诉她,郎曼“猛”追秦斌时,她也仅仅觉得是秦斌太好命而已。

抑或,她和郎曼在某些方面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她可以追求秦斌,而自己——必须恨秦斌。

郎曼开门见山地说:“我断了秦斌的后路,他现在山穷水尽。只有你能救他。”说到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嘎嘎一笑说,“多像电视剧里的台词啊,可就是这样!”她突然敛了嬉笑,一双妙目变得炯炯有神,逼迫着苏铮。

苏铮坐在她对面,笑了一下,合上笔记本,才从容地说:“我一直以你为榜样,去追求新的生活。”

“可是我从来没有去做别人的情妇。”

苏铮咬了下嘴唇,偏头看向一边。郎曼的话像迎面吹来的强风,因这一偏头,失了准星,向旁边无力滑开。

郎曼好像是冲口而出,说完了才露出犹豫的表情,“你知道方博岑找过秦斌吗?”

苏铮皱起眉头。

“他告诉秦斌,谢谢那一拳,坚定了他追你的念头。现在你在他的床上,但是他并不准备娶你。”

“他想干什么?”

“你怎么不问秦斌什么反应?”

“和我无关。”

沉默在两个女人间蔓延,苏铮像尊来自北极的冰雕,而郎曼却想用自己的目光把她身上的冰融化掉,发现什么。

“秦斌没打方博岑,他说你的事情你自己会做主。但是如果他听说你被欺负了,绝不会放过姓方的。”

这个答案跟苏铮的问题无关,但是苏铮也无意在这件事上纠缠。

郎曼却笑了,“你说男人真逗,把女人搞得像战利品似的。其实,不就是俩大男孩赌气嘛。”

苏铮垂目道:“郎曼,你要是有事,可以直说。这样没头没尾地侮辱人,对你没好处。我听不懂。”

“嫌我把你变成东西了吗?你觉得自己不是吗?”郎曼明显地挑衅起来,“苏铮,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恨秦斌,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但是拜托你爽快点儿,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要不弄个孩子黏在中间,让秦斌无法开始新生活!”

苏铮原以为这个问题会在秦斌再婚后出现,但是没想到,现在就有人跳出来表示不满了,“他是秦朝的爸爸。如果你有为你自己争取幸福的权利,秦朝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不比你更合情合理吗?”

“我当然不在乎秦朝和秦斌在一起!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秦朝的准备。实话告诉你,我以后可能不能有孩子,秦斌就算把秦朝带过来我都张开双臂欢迎。问题是,他不能带你过来。”

“我跟秦斌没关系。”

“有关系。你凭着秦朝母亲的身份,频频在秦斌的周围出现。说是没关系,可是你们两个一起围着孩子转,除了大家看不见的你们的性生活的缺失,从外表看,谁见了不说你是他老婆?!”郎曼一口气说下来,“苏铮,算我求你了。别给秦斌希望成不成?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犯错了,伤害了你,他内疚惭愧,不敢面对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你的要求。你要远就远,要近就近,像在耍猴儿似的逗着他。是,这满足了你的自尊心,满足你的虚荣心,填补你受到的伤害和寂寞,但是他呢?你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了,不是夫妻了!用你们的专业术语来说,叫解除婚姻关系。你能不能离他远点儿!我求求你了!”郎曼激动地拍着桌子。

苏铮看她说完,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屋子一角,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你要是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告诉你,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你和他的事,也不要来找我。我会当成八卦和笑话看的。”

“苏铮,承认吧。我是女人我知道,不管你装得多冷静,你也希望男人围着你转,你也恨不得把无数个男人都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这是虚荣,女人天生的虚荣!可是,我很欣赏你。你冷静、聪明、善良,是个传统的女人。我想住你告诉我的都是真话,可是我也提醒你,你在做的事情,也许是你故意忽略的,却受潜意识支配的。苏铮,你恨秦斌,但你从来不想失去他!”

郎曼推开手边的杯子,起身离开。到了门口,她又不甘心地转回头,“只要你离开他,我就和秦斌继续合作,说话算话!”

哐当,门被大力地撞上。苏铮闭上眼,仰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默默地坐在桌边,许久,才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慢慢渗出。

郎曼你何其残忍,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把这个人埋进去。而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我前功尽弃!

苏铮,你恨秦斌,但你从来不想推去他!

可是郎曼,你能告诉我,我已经和你做的一样了,甚至成了别人的情妇,又能怎样,把最后一句挖掉,满足你的要求呢?!

见过郎曼之后,秦斌依然来接秦朝。苏铮想提郎曼的事,又觉得不是时机,太过突兀了反倒容易引人误会。她只好假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和过去一样,与秦斌领着孩子往家里走。所以,当苏铮看到郎曼的车停在街边时,对秦斌说:“那不是郎曼吗?”

秦斌看了一眼,便专心开车,“你认得她的车?”

“不认得,她车窗是摇下的。”

秦斌不再接话,苏铮能感觉到他的不快。

“你公司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

“我听说,郎曼下面的代理商都提价了?”

“他们的客户又不是我一家,这种短期行为不会长久的。顶多一个月,她自己的业绩上不去,就会有人找她算账了。”

“那米培明那里……”

“他的工程进展得不算快,我请他帮我个忙,交货期错后一个月,年后再说吧。”

“不然把房款……”

“留着吧。做生意有赔有赚,亏本的时候不能把家底都交干净。又不是赌博,就算真不行,大不了我破产清算,这点儿资产还是足够赔他的。再说了,这看着,公司开开关关,一会儿老板,一会儿职业经理人,哪样都能养活人。”

苏铮咂摸了一下,“那么严重,要清算吗?”

秦斌一下子噎住,忘了苏铮并不好糊弄,“没有,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而已。”

苏铮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大可不必……只是交往,不妨试试。”

秦斌一脚刹车,晃醒了打盹的秦朝,苏铮伸手在他肩膀轻拍了一下,厉声低喝:“慢点儿!”

秦斌低低地一笔,“我还是喜欢你这样说话。”

苏铮一愣,他们之间似乎有了秦朝以后就很少说“爱”或者“喜欢”这再个字眼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里蔓延,让人无所适从……

秦斌不知道苏铮的变化,接着说:“我讨厌要挟我的人。老子做什么不能活着,干吗听她的话!哼,这种人就得教训她。否则,合作都得骑在你肚子上。”

苏铮听到这熟悉的口吻,想起秦斌上大学剃头明志,带领同学在大食堂门口静坐,抗议饭菜质量的事情,也是这般硬气不服的模样。秦妈妈说他及后有反骨,秦爸爸说做人要有志气,但那都是青葱岁月少年往事。她也很久很久没有记起来过,连那时有些稚气的脸都差点儿变成秦朝的样子。

秦斌不知道郎曼要挟过苏铮,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聊天,偶尔发发牢骚。听后面没有动静,他说:“呃,你和姓方的……还好吧?”

“还好。”

沉默如期而至。

郎曼问苏铮考虑得如何,苏铮告诉她,只要秦朝需要,她不会房间躲避秦斌。不管郎曼多有钱,都不可能比秦朝的需要更值钱!

彼时,郎曼突然气馁,愣愣地看着苏铮,突然扭过头去掉下眼泪,然后擦干了对苏铮说:“苏铮,我真羡慕你有个孩子。”

她转身离开。

方博岑腊月二十五就离开国内,飞到夏威夷度假。苏铮不知道他与谁同去,但知道这人身边一定不会寂寞。可是,这和她有关吗?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秦朝早早地放了寒假,不知道是不是和秦斌约好的,一到晚饭时间就给他打电话。秦斌每约必到,苏铮看着儿子在屋子里蹿来蹿去开心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秦爸爸和秦妈妈来过两次,秦斌都在。其中一次,秦爸爸自己一个人不告而至,苏铮加班,秦斌陪着儿子写作业。好像一个普通家庭的夜晚。老头非常满意,等苏铮回来对她说:“你妈说你们复婚了,我还不信,这下子可没什么怀疑了。”

苏铮送走放心的老人,问秦斌怎么办?

秦斌摊开手,有些无赖地说:“只要那个姓方的不介意,我都没事。”

苏铮跟在他后面进门,嘟囔着说:“你不怕被我耽误了?”

“不怕。”秦斌突然转过身来,玄关的灯没有开,只有屋里的射灯开着,秦朝已经睡了。秦斌的影子被模糊的灯光无限放大,好像一座飞来峰,猛地压在苏铮的头上,几乎要窒息。

“我……”秦斌好像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苏铮一愣?什么约定?男人都那么喜欢约定吗?”

“什么约定?”

“如……”秦斌张嘴吐出个字又顿住,喘气变得粗重,等了一下,才说:“你……一定要幸福!”

苏铮眼睛一酸,惶然起来。仓促中,她拍开秦斌撑在玄关进入客厅处的胳膊,扬声道:“瞎扯,我现在就很幸福。得了,你最近跟着你妈电视看多了。早点儿收拾一下,回去睡吧!”

暧昧和激动被打破,秦斌的肩膀沮丧地沉下来。他预先想好的约定和这个绝无关系,只是在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是在要求苏铮的后半生,而自己的资格似乎并不足以如此。所以,他临时转话,把约定的交换,变成一份单方面的请求。秦斌心里百味杂陈,可又如释重负。在这份单方面请求的背后,他为自己默默地加上了一条约定:苏铮,你幸福,我就离开;你不幸福,我便在一旁守着,直到你找到幸福。

Part17心防在生活细沙的铺叙中慢慢风化

第十七式:“履霜冰至。”坤卦,初九,辞曰:“履霜,坚冰,至。”意为踩到了霜,又踩到坚冰上,情况坏得不能再坏(本释义有争议,此处取“森林大地”博客中的含义,详解见://blog.sina..cn/s/blog_4797afbdo100ha9i.html),否之极矣。这招招如其名,初时似柔弱无力,后式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

过年是个开心的日子,亲戚朋友都会相互串门。在法院系统工作的大伯父在见到苏铮时愣了一下,面上就有些不自在。苏铮没有在意,按照事先的约定,带着秦朝稍稍停留,即赶往游乐场与秦斌会合,参加那里的新春游团体会。这是秦朝年前就无比期待的事情,为此,他甚至坚持每天完成规定量的寒假作业,并且养成了先写作业后玩耍的习惯。

苏爸爸要和老兄弟聚一聚喝一口,苏妈妈要给苏铮他们准备晚饭,先回家。

玩的时间有些长,苏铮电话苏妈妈不在家吃饭了,苏妈妈却坚持要苏铮无论如何晚上回来一趟。听口音似乎有些紧张?

秦斌问苏铮怎么回事?苏铮也不知道。她本想让秦斌先把秦朝送回去,但是秦斌却不放心一定要跟着。秦朝累得昏昏欲睡,只听见苏铮要扔下自己,便死拽着不放,说什么也要黏在她身上。苏铮无奈,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往家走。

到家。

苏妈妈开的门,绷着脸,眼睛红红的。苏铮狐疑地看了一眼秦斌。走过玄关看见苏爸爸在沙发上坐着,沉着脸,也不像平时那样站起来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屋子里散发着微微的酒香,电视的声音开得不高,明亮的灯光没有一丝波动,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压低和沉闷。

秦朝似乎感到什么,攥着苏铮的手,紧紧地贴在她身侧,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地打量着。秦斌突然觉得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痒痒,低头一看,秦朝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正无意识的抓挠着他,最后揪住袖口不再撒开。秦斌反手把儿子的小手握在掌心,紧紧包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清空是微微侧身半步,把妻儿挡在身侧。

苏妈妈在后面低低地说了句:“苏铮,你坐过来,你爸要找你谈谈。朝朝,屋里有你大姥爷送你的汽车模型,要不要去看看?”

秦朝看看姥姥,又看看妈妈,最后扭送去瞅秦斌。秦斌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意,“走,爸爸带你去看看。”

苏妈妈明显松了口气,看着秦斌把孩子领进里屋,关上了门。

秦斌心不在焉地陪着秦朝玩游戏,耳朵却一直留神外面,大概这砖混结构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屋门外一直静悄悄的。秦斌按捺不住,看秦朝的注意力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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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到汽车组装上,便把汽车拆了个七零八落,让儿子自己完成。他借口去厕所,悄悄地走出来。

苏家的这套房子结构不错,动静分开,进门玄关,绕过去第一重是客厅餐厅的活动区。然后一条走廊向里延伸,连接三间内室,分别是苏氏夫妇的主卧、书房,还有留给秦朝、苏铮的一间屋子。主卧有卫生间,客用卫生间则在第一重结构的一侧。

秦斌停下脚步,借着墙壁的遮挡,悄悄地观察客厅里的情况。

苏妈妈和苏铮坐在长沙发上,苏爸爸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对着秦斌这里。

“这都是你大伯父说的,他也说可能是谣言,要我们不要冤枉你。”苏妈妈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苏铮等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差不多。”

隔着老远,秦斌都能感觉出空气一下子僵硬起来。苏爸爸突然“哼”了一声,苏妈妈赶紧扭头瞪了他一眼,对苏铮说:“小铮,这男女交朋友可能会提前了解。你又这么大了,妈相信你有分寸。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自珍自爱的孩子,在人品道德这方面,我和你爸还是相信你的。即使秦斌那事儿,你为了孩子私下里也忍了,什么都不说。虽然我们心疼你,但是你做的并不错。”苏妈妈显然在斟酌用词,“但是呢,妈也是女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心里总是委屈的。唉!其实有时候妈希望你能大闹一场,把这事儿闹出来,可能会好一点儿。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能用侮辱自己的方式,去发泄情绪。你这样丝毫不辩解,只能加深别人对你的误解,还不一定能让秦斌觉得心痛。傻孩子,用这种方式侮辱自己,真的不能报复小斌,只能伤害你自己,甚至……影响孩子。”

苏妈妈越说越伤心,最后几乎哽咽不能成语。

苏爸爸干脆从小桌下拿出戒了三年一直用于锻炼意志的烟,打开打火机,抽上了。

秦斌明白,一定是大伯父听到苏铮和方博岑的什么流言,告诉苏爸爸了。这个圈子不大,上次葛聪的事情就是这么传到苏氏夫妇耳朵里的。只是那时候,他们一直静观其变,即使最后分手,苏铮回去说明,也只是安慰苏铮缘分不到而已。

苏铮的头动了一下,有些呆板的声音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也没有侮辱自己。妈,时代不一样了,各取所需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平常够累了,我以前顾家顾孩子顾秦斌,结果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不需要照顾什么,各自满足需要而已。”

“无耻!”苏爸爸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布艺沙发发出闷闷的声音。

苏妈妈立刻扭身安抚老公,苏爸爸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苏妈妈道:“小铮,我和你爸对你离婚的事情商量了很久。对你的决定,我们从不反对。你很辛苦,我们也不想给你添什么压力,就希望你能过得开开心心,不管分也好合也好,最重要的是你好孩子好。你现在可能情绪比较复杂,有些事还不能冷静地看待。几天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提供给你一个思路,提醒你不要钻牛角尖,换个角度看自己。你也不需要向我们解释什么,我们就希望你能自珍自爱,做秦朝的好妈妈。毕竟,你是他的榜样。”

苏铮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知道了。不过,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今天我就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吧,现在和将来我都不打算结婚了。既没必要委屈自己顺从别人,也没必要让别人降格来将就我。但是我也不想做尼姑,有些要解决的问题必须解决。就算没有方博岑,也会有李博岑、王博岑。妈,爸,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会安排好,不影响到朝朝。”说完,苏铮抬腿就往走廊这边走,看样子是想叫上秦朝离开。

苏爸爸猛地站起来,大喝一声:“站住!”踢翻旁边的垃圾桶,两步跨到苏铮面前,在母女惊愕的注视下,挥手啪的一声就是一耳刮子扇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苏铮的脸上。

苏铮毫无防备,被一巴掌扇得连退两步,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父亲,微张着嘴巴,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丫头!你给我滚!”苏爸爸指着大门,脸红脖子粗歇斯底里地喊。

秦斌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蹿出来扶起苏铮,正看到从她压着的脸上皮肤部分向四周迅速扩散出许多异样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