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瑶这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下班。

这两天,秦沁外出回来了,威震天便也还给了她,如今再回家,就连个可以撸的狗子都没有了,一想到这里,成瑶只觉得更丧了……

倒是钱恒,十分冷淡地婉拒了陈晴美为表感谢的饭局。然后一个内线电话,把成瑶叫进了办公室。

成瑶战战兢兢的,怕是又有什么事做的不到位要被钱恒教训。

结果自己刚坐下,钱恒拉开抽屉,丢了一大块巧克力过来,他侧开了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快吃。”

成瑶:???

钱恒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给自己吃巧克力?

“快过期了,不吃也是浪费。”

“……”

然而成瑶很快发现了问题,她翻到了巧克力的外包装上:“没有啊,这离到期还有一年呢。”

钱恒的表情有些恼羞成怒:“不要轻易质疑老板,没人和你说过吗?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哎……”成瑶小心翼翼道,“因为老板你以前说过,作为律师,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语言这种东西都不是证据,必须是自己亲自验证过的话,才能信……”

“给你吃巧克力你还上纲上线了?”

“……”

钱恒清了清嗓子:“我看你从法院回来就一脸丧气,吃点巧克力,调整一下心情。不然这种负能量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到时候把大办公区的同事们都弄的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君恒还开张不开张了?”

成瑶攥着巧克力,内心还挺感动的,虽然钱恒嘴毒,但竟然很细微地观察到了自己情绪的波动,还真的挺出人意料的。虽然手上只是轻轻的一小块巧克力,但成瑶却觉得这是重于泰山般的一片情谊。

“这个你拿好。”

结果就在成瑶感动的当口,钱恒递了一张小纸片过来。

成瑶十分疑惑:“这是?”

“巧克力的发-票。”

成瑶:???

“我会从你的工资里直接抵扣的。”

成瑶:WTF???

钱恒理直气壮道:“我屈尊降贵亲自给你买了巧克力,建议你这张发-票好好保存,留个纪念。”

钱恒,你是魔鬼吗?!!我都已经这么丧了,竟然这巧克力的钱还要我自己来?!!

虽然成瑶的内心充满了咆哮,但嘴上还是乖巧地阳奉阴违道:“谢谢老板!那我出去了!”

“在这里吃掉。”钱恒却很坚持,他双手在面前交叉,盯着成瑶,“我还有话要说。”

成瑶:???

“这个案子,你对我很有意见吧。”

“没……没有啊……”

“真的没有?”

成瑶连连摇头:“真没有。”

“那我通知你一声,鉴于这个案子上庭的是包锐,你所做的贡献相对较少,所以不计你的分成了。”

成瑶炸了:“要是早知道没分成,我根本不愿意参与这个案子!为小三代理,根本没有弘扬任何法律的公平正义!要是我自己有选择权,只要不是没案源马上就要饿死了,我才不会接这种案子!人活着,得讲点原则!要有底线!”

钱恒挑了挑眉:“你看,你果然就是有意见。”

“……”

“分成会给你的。”钱恒抿了抿唇,“现在我们来聊聊关于你对我的意见。”

“……”

钱恒显然是挖好了坑,就等着成瑶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现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成瑶,显然是准备填土活埋了……

事已至此,再掩盖也没什么意思,成瑶索性放开了:“代理陈晴美,是在为正义而战,为弱势群体呼喊吗?!是在弘扬真善美吗?!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成瑶,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所在。”

“律师是一份工作,不应该理想化地觉得要为正义而战是吗?只要接了当事人的代理,就应该为当事人而战,而不要去矫情地想什么正义不正义。”成瑶低下头,“我知道,律师代理的时候自己没有预设立场,律师的职业也不是那么理想化和光鲜,只要接了代理,就要认真负责做到底,但是你明明有选择客户的权利,不是缺了她这个客户就要饿死,为什么要接陈晴美?她当小三这件事根本没得洗白,更何况她也不爱董山,和董山的婚外情也完全是她想要捞钱而已……”

成瑶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她不明白钱恒为什么要去接这种客户:“何况你接陈晴美这种案子,对自己的口碑也有很大的不利影响,为什么要这样做?被那么多人说成业界毒瘤,你明明不是!”

钱恒愣了愣,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

成瑶的眼睛太亮了,钱恒下意识回避开了目光:“你是在为正义而战。”

成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钱恒的声音低沉性感,他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做的每个案子,只要在合法的范围里提取证据为客户辩护,就是在为正义而战。”

“你理解的正义太狭隘了,你的眼睛里只盯着个案正义。但对于法律进步和法制的进程而言,程序正义比实体正义更重要。因为实体正义,有时候你根本无从得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律师不是法官,律师也不在每个纠纷的发生现场,律师不负责判定对错,而鉴于法律发展的不完善,有很多时候,就算法官再明辨是非,绝对的正义也永远不可能。”

成瑶抿紧了嘴唇盯着他。

钱恒却只是轻轻扫了成瑶一眼:“就像董山遗产这个案子一样,今天一审判决的结果对于蒋文秀和董敏而言,显然不是正义的,但对于陈晴美肚子里的孩子而言,就是正义的,虽然他的妈妈是小三,是不道德的代名词,但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虽然第三者没有遗产继承的资格,但是作为非婚生子,他也拥有正当的继承权利。他是无辜的,作为一个人,并不应该因为他出身的污点就剥夺他合法的权益。”

成瑶沉默了,她太嫉恶如仇,然而冷静下来,钱恒说的一点没错,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纠纷,每一个都有复杂多变的事实,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可以达成。

“程序正义是什么,是相较实体正义来说更为看得见的正义,是裁判过程的公正,法律程序的正义。”

说到程序正义,成瑶不是没有疑问的:“可是,过分强调程序正义,美国才会出现辛普森杀妻案那样的审判,因为程序正义,那么多坏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虽然强调程序正义有时候会让一些有罪之人逃脱制裁,但更多时候保护了更多无辜的人被错误地认定成有罪。因为有程序正义,才不会出现更多的聂树斌案。”钱恒的眼睛幽深,他的语气平静,“而你在做的每一个案子,都是在守护程序正义,也在守护法律意义上的正义,都在让这个国家的法制变得更好一点。每个守法的律师都只能做一点点,但拧成一股力量,就是这个社会和法律的正常运行。”

自己的工作,有这么伟大吗?

成瑶什么都没说,钱恒似乎却一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律师的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是为了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说白了,确实没有那么高尚。”

“但如果在这个岗位上问心无愧地工作着,维护着法律的尊严,坚守着程序正义的信仰,那未来,就会少一个无辜的人遭受错误的法律追责被误认成公众眼里的‘坏人’,未来就会少一个无力辩白而失去生命的‘聂树斌’。成瑶,保护别人,也是保护自己,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现行的法律体系里。”

成瑶低下了头,她刚才还激昂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钱恒喝了口茶:“你还是太年轻了。”

成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她的心里是巨大的冲击和复杂情绪,或许每个工作都很渺小都很平凡,但正是因为那么多平凡人坚守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社会才得以运作和进步。

“我知道为什么外界骂我毒瘤,因为我既然不缺钱,明明可以选择那些有钱的‘好人’当客户,却还会为‘坏人’辩护。”钱恒顿了顿,“但这不就是律师的意义吗?”

“就算变成了坏人,也要调查清楚他做坏事是不是有令人理解、同情的因素,比如长期受到家暴最后压抑之下砍杀丈夫的妻子,又比如正当防卫,甚至自首、主观恶性等;甚至是坏透了的坏人,根本没有任何借口和让人同情的理由的杀人犯,也有体面地接受法律惩罚的权利。法律会制裁这些坏透了的恶棍,但在裁判的过程中,也不能刑讯逼供,在惩罚的时候,也不能虐杀,给他做出惩罚,也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这样的制裁,让他有可能吸取到教训改过自新。”

钱恒深深看了一眼成瑶:“法律保护的,一直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和尊严,就算是坏人的。”

钱恒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清明,难得那双冷淡的眼眸里,带了温度,那瞳仁的最深处,仿佛有一簇小小的摇曳的火光,配上他杀伤力极大的脸,成瑶只觉得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直视。

英俊的男人认真起来,真的是很迷人。

“成瑶,律师保护好人,也保护坏人,因为法律的最大的意义就是公平。”

成瑶内心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绪,火热的、滚烫的、跃跃欲试的,像是怀抱着一只初生的雏鸟,在试探和酝酿着第一次展翅飞翔。

仿佛有人用一双手坚定地为她拨开了她胸口一直萦绕着的浓雾,强势地扫除了她的迷茫和迟疑,她终于能重新窥见阳光。

是的,这就是做律师的意义,委托人的利益和程序正义,这是社会正义的基础,意义远远超过狭隘的个案正义。

“如果靠着良好的道德观就能让社会正常运行的话,法律确实不会出现。可道德是个太过主观的东西,你的道德在部分人眼里可能是不道德,那社会治理就永远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了,每个人都叫嚣着自己的道德才是准则,结果呢?”

钱恒眨了眨眼睛:“结果这个社会只会因为这些道德而变得更坏,变得一团糟,人们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才符合‘道德’,而那些自诩站在道德高地的人,以自己的道德为标杆,可以对异己进行各种打压和惩罚。”

“今天,我杀了一个人,但因为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儿童性侵犯,那在道德的立场,我完全是对的,那我杀人的行为就应该合法。但你想没想过,如果人人都这样,都直接以道德对他人入刑,那那些被打成坏人的人,根本没有一个法律程序去验证他到底是不是坏人?我们只要在道德上判他死罪,他就应该死?就应该没有一切权利?但他真的是坏人吗?”

他看向成瑶:“你想要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吗?”

“你是一名律师,你维护的不是狭隘的个案公平正义,而是法律的尊严,程序的正义。”

“既然律师代理‘坏人’和‘不道德的人’在职业伦理上完全没有问题,那为什么要拒绝标的额大的案件?我们代理这些人,并不让我们自己道德上就有瑕疵。”钱恒看向成瑶,“也就是说,我们的工作,既维护了法律的尊严,也能用自己的专业技能为自己赢得更好的生活,合法能挣得的钱,那为什么不挣?你嫌钱多吗?”

成瑶轻轻抬头看了一眼钱恒,对方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刚才一席话也仿佛像一场单方面的训话,然而成瑶却觉得——

能成为一名律师真的太好了。

能成为钱恒的助理律师太好了。

“老板,总有一天,等我成为知名律师了,我会按照小时数给你支付今天的咨询费的!”

钱恒抬眸:“别想太多了,先把巧克力吃了。”

成瑶才发现自己刚才根本没想起吃巧克力,那块被她攥在手里的巧克力,此刻都被手心里的热气捂得有些变软了,她颇为感动地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呸呸呸!

那个口味融化在嘴里的时候,成瑶差点吐出来。

她的声音都变了:“香菜味的???香菜味的巧克力???”

这特么的是什么魔鬼口味????

“日本进口的,森永「BAKE」香菜味的巧克力,听说还限量发行的。”钱恒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露出些许关切,“我一直挺好奇这个口味的,自己又不想第一个尝试,正好让你来试,怎么样?口味暗黑吗?有多猎奇?吃了会死吗?”

“……”

成瑶这时候真的想找一个“屎里有毒”的表情包糊到钱恒脸上。

可去你的吧!这种有毒的玩意儿,你就给我吃?!

钱恒显然并没有感受到成瑶的杀意,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实还有一款零食我也挺好奇的,就那个老干妈冰激凌,下次买给你试试。”

“……”

成瑶内心愤怒地想,等我成为知名律师的那一天,我看我应该先把你送进监狱劳动教养改造改造!这特么真的是有毒!

钱恒你让我好好感动下会死吗?!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虽然不想承认, 但被钱恒叫进办公室这么训导了一番,接连几天来,成瑶反而觉得通体舒畅起来, 连那香菜味的巧克力, 都竟然显出了点意犹未尽的回味感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抖M受虐体质???明知有剧毒,偏往毒源去???难道磕-毒-药还能上瘾?不能吧?成瑶觉得,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我的妈啊,你们看这新闻了吗?”就在成瑶思绪乱飞之际,谭颖拿着手机,语气震惊, “印度自从禁酒令酒类大量强制下架以后,不少人竟然用喝眼镜蛇毒液的方法来替代,喝一次上头一个月,除了喝,还能用来拌饭!喝毒竟然还能上瘾!”

“……”

*****

不过不管怎么说,董山遗产纠纷这个案子, 陈晴美很满意这个一审结果,而出乎成瑶意料的,蒋文秀和董敏, 都没有再选择上诉,他们接受了这个一审结果。一审判决就这么生效了。

成瑶本来以为还要面对二审的扯皮,然而案子竟然这么轻松地告一段落, 她除了松了口气外, 也有些怅然。

然而, 站在蒋文秀和董敏的位置想一想,这样对她们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亲子关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再针对遗产的多寡进行扯皮对谁都是一种心力交瘁的时间和精神损耗。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不如放下过去,好好去迎接新的人生。

董山死了,爱情和婚姻消逝了,但自己的女儿还在,比任何一刻都与自己亲密,原本骄纵的性格也在这件事后渐渐收敛,开始变得成熟,开始学会成长。

有失去,也有得到。

看清了一些人和事,也更勇敢和坚定了一些。

成瑶想起最-后-庭-审结束时蒋文秀的模样,印象里挥之不去的还是她挺直的脊背。

如果是她的话,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过得精彩吧。

一个人幸福不幸福,不是由金钱决定的,也不是依赖别人得到的,而是靠自己争取的。

“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不知道为什么,成瑶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蒋文秀最后说的这句话。

她想表达什么?

为自己选择了董山却遭到出轨的决定负责,不怨天尤人吗?还是为自己轻信了董山爸爸而让陈晴美钻了空子的结果负责,从而接受这一判决?

成瑶不知道。但她总觉得,不仅是蒋文秀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陈晴美也会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负责的。每个人的每个行为,都会有相应的后果。

当然,除了思考之外,成瑶一如既往地秉承了自己的好习惯,每做完一个案子,就自己对案子做一个总结分析,对自己的表现也做一个点评反省。

这个案子最开始,只是一个董山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寻求离婚的案件,成瑶甚至一开始对这么简单的案子有些灰心和失望,多少有点浮躁的心态,但简单的案子,最终也有可能变复杂。家事案件,细节冗杂,甚至千变万化,任何时候,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案子。

同时,家事案件最重要的是沟通,律师不仅需要锻炼自己的专业法律能力,也需要有很强的交际手腕,能够好好和自己当事人,和对方当事人沟通。

不论怎样,因为钱恒的一番话,成瑶不再迷茫,她又充满干劲起来。

律师职业,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尚,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

法律和道德,公平和正义,程序和实体,如何在自己的职业里平衡好这些关系,或许正是做律师的意义所在。

律师是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但律师工作做到极致,又何尝不是一门艺术和博弈呢?

*****

只是自己的总结分析刚写到一半,包锐突然开了口。

“陈晴美生了。”

成瑶十分惊讶:“这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就已经生了?”

“她那天走在路上,刚下过雨,路面很滑,她没在意,摔了一跤,幸好运气是真好,那段路本来没什么人经过,那天正好有个热心的卡车司机经过,把她赶紧送医院了。”

包锐脸上神秘兮兮:“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最让你们想不到的,你们知道吗,陈晴美那儿子,有问题。”

“啊?”

“她大概赢了官司以后心情就很好,没控制饮食,你看上次见她不就比之前大了一圈吗?据说最近更是一下子胖了十来斤,胎儿就比预期的大了,但她为了肚子上不留疤又坚持要顺产,结果一开始产检预测顺产都没问题,可惜生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生到一半难产,又已经不能顺转剖了,结果硬生生拖了好久,导致孩子缺氧,还呛到了羊水。”

“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活着吗?”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有没有活着,对遗产继承至关重要。

如果出生时就是个死胎,那等于这个孩子不存在,这个继承人也不存在,那份被保留的遗产,将回归到董山的其余遗产中,平均分给其余三个法定继承人:作为配偶的蒋文秀,作为子女的董敏,作为父母的董山爸爸。

如果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活着,并且一直存活下来,那那份继承份额自然就是他的,由他的监护人陈晴美管理。但除了为维护孩子的权利以外,不得随意处分这部分财产。

而如果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活着,但啼哭了几声,因为各种问题没能继续活下来,那董山的遗产仍旧由他继承,只是他继承后因为死亡,马上再引发一次新的继承,孩子死后,董山的这部分遗产自动变成这孩子的遗产,由他的法定继承人,也就是生母陈晴美继承。

“活着。”包锐补充了一句,“现在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成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知名的唏嘘。

只是她的唏嘘还没结束,包锐又开口了。

“但这孩子,不太正常,不会自主吸奶,今天刚确诊是脑瘫了。”包锐用的陈述句,“应该是难产的时候缺氧太久了。”

成瑶张着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最反转的还不是这个,最高-潮的是,董老爷子一听生了个脑瘫孙子,差点气晕厥过去。”包锐摇了摇头,“听说老爷子找了人去妇产医院闹了,说不认这个孙子……”

结果包锐的八卦还没讲完,成瑶就接到了董老爷子的电话。

“小成律师吗?”老爷子声音颤抖,“我想见见你……”

*****

因为老爷子身体原因,成瑶和他约在了他护理医院不远处的咖啡厅里,护工推了一辆轮椅,董老爷子坐在轮椅里,神色灰败,丝毫不见之前得知自己将有一个孙子时的狂喜之态。

“小成律师,我反悔了,这个案子,咱们不作数了。”董老爷子焦虑道,“你帮我把我给做的那什么亲权鉴定,给撤回来,我不做了,我不认这个孙子,我就要我们敏敏就够了,我们的家产,也全部给敏敏。”

“董老先生,可是这个判决结果,已经生效了啊。”成瑶努力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着,“更何况即便这个判决还没生效,您当初同意进行亲权鉴定,已经配合提取了血液样本,已经证实了陈晴美肚子里的孩子,和您有血缘关系,是您儿子董山的亲生儿子。这一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孩子有问题,我要早知道,我根本不会做那什么鉴定!”董老爷子几乎有些情绪失控,“现在敏敏也不来看我了,文秀也不来看我了,她们只每个月给我汇钱,我打她们电话,她们也都不理我,开始是不接电话,这几天我听说文秀要带敏敏出国进修一阵,那……那可怎么办?国外这么远,我是不是以后看不到敏敏了?”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一脸失魂落魄:“可我光有钱,有什么用啊?我不要钱啊,我只想一家几口和和美美的,这个孩子我原来也想着我接过来带就是了,那个女人不用进家门,这孩子的这笔遗产,也由我来管着就行了,那女人也一分拿不到。这样家里又不缺钱,多个孩子,也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我想文秀和敏敏总会接受的……”

成瑶有些哭笑不得:“老先生,这孩子的生母在世,她才是合法的监护人,您想把这孩子接过来由你抚养,继承的遗产由你管理的计划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行的啊……”

……

直到最后成瑶离开,董老爷子还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原本和孙女和儿媳这么几十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自己只是不小心犯了错,她们就这样做,未免也太绝了。就算因为自己的行为导致他们分到的遗产变少了,那亲情能用钱来衡量吗?

可董老爷子恐怕永远不会明白,在他因为胎儿的性别而把天平偏向陈晴美的时候,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这段亲情和信任,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孙女和儿媳推开的,蒋文秀和董敏并非因为金钱才失望寒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