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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梓晟敏锐地抬眸,只瞧了一眼,便与仍然站在二楼扶梯处的男人对上视线。微一颔首,顾梓晟淡淡道:“请郝爷稍等,我今日带了女伴,总要介绍她认识一下生意上的一些朋友。”

男子仍旧低埋着头:“是。我们先生的意思是,您稍后上楼时,这位小姐也可以一起。”

顾梓晟明白,这个“可以”,不是默许,而是堂堂正正地相邀。两人对视一眼,顾梓晟从她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一抹飞快闪过的了然。微微翘了翘唇角,顾梓晟应道:“可以。”

男子再次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顾梓晟半转过身,巧妙地挡住楼梯那边打量的视线,一手环着她的腰,低头凑近叶晴耳畔,唇瓣每一次轻轻蠕动,都仿佛在啄吻着她的耳廓。在外人看来,顾梓晟此刻神色沉着,眼底却一派温柔之色,仿佛正与这位新任女伴甜言蜜语,好不惬意。只有叶晴知道,男人张口说出的话有多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你今天是带枪出席的,现在,拿出来给我。”声音是只有她能分辨清楚的缠绵耳语,口吻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叶晴脊背一僵,将头埋在他怀里,仿佛因为他的亲昵举动而羞涩得不敢抬头。头顶上方的男人因这个简单却明白的拒绝动作绷紧下颚,垂下眼眸冷声命令:“拿出来。否则我不保证你今天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里。”

叶晴不明白,甭说郝临江,甚至连蓝斯的影儿都没见着呢,他怎么就先跟自己抬上杠了。不禁埋在他怀里小声辩解:“我搁的地方很安全,不会有事。”

眼角瞥到不远处的黑色身影,顾梓晟眼色一凛,大掌掐住叶晴的腰,几乎是用拎的,直接把她往门外面带。这女人胆子也真够大,不过是他靠边停车的工夫,就把武器装备到了身上,他敢打包票,眼下她身上除了枪支,至少还有一把匕首,一支极细小的利器以及一颗能令人迅速失去知觉的药丸。他真不知道此时是该高兴黎睿那帮人把她教得太好,还是该气恨这女人不分时间场合的警惕高强。就她这点小把戏,连他都骗不过,还指望能在蓝斯甚至郝临江面前打马虎眼?

顾梓晟近乎粗鲁地把人拎至偏门,一路上叶晴也不是全无反抗,只是招式都被他用一只大手化解、锁住。她又是埋头在他怀里,现场具体什么情况她暂时捕捉不到,也不敢显露出太多。在旁人看来,顶多是普通女人在男人怀里挣扎闹别扭罢了。

两人一路肢体纠缠行至偏门,在场的黑道白道都有,不少人都在抿嘴看笑话,同时也有不少人好奇叶晴的身份。看身材是不错,模样也能勉强打个六七分,只是顾梓晟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妞儿没享用过,若是没什么特殊之处,何至于刚到宴会没五分钟就缠起来,瞧这样子甚至马上就要借用人家打野战呢。

偏门的位置光线昏暗,又有高大的盆栽做遮挡,叶晴一被人摁在墙上,就不分轻重地挣扎起来,张嘴就在顾梓晟胸口狠狠地咬了一口。顾梓晟连眼都不眨一下,掐着她腰的大掌果断向下,抚过圆翘的臀部,经过修长结实的大腿,撩开裙摆,再向内——

叶晴被他孟浪的动作吓坏了,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因为不敢高声说话,那嗓音听起来仿佛带着哭音一般:“你——你把手拿出去!”

顾梓晟面色凝重,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微微翘起,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滑触感,手掌来到她两腿之间时,突然横翻过来,挡在她两脚之间的腿也跟着使个巧劲儿,强迫她将两腿分开。

四周光线很暗,叶晴被他夹在胸膛和墙壁之间,前者火热厚实,后者冰冷坚硬,哪种滋味都不好受。且有顾梓晟的身体挡着,面前什么情景都看不到,视线里唯一能够看见的,就是他身上的白色西装,以及那张在黑暗之中神情莫测的脸。这种情况下,再俊美的容颜也让人觉得心惊,更何况顾梓晟俊是俊,眼色从一开始就凛冽如风。叶晴不知道他不顾颜面一路把她掳来这个角落,到底想做什么,一时间身为女性的本能恐惧占了上风,眼底迅速染上一层湿润,咬着唇低声央求:“顾梓晟…不要,我知道错了…”

今天下午在服装店外的警告,她已经全部都听进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在他面前玩那种自作聪明的把戏。一个蓝斯她尚且应付不来,面前这个她还是少招惹为妙。

顾梓晟眼底滑过一丝笑意,手掌已经顺利摸到她大腿内侧的冷硬事物,修长手指巧妙地绕了两绕,就将东西轻巧解了下来,借着她裙摆的遮挡,塞进自己西装口袋。

火热的手掌终于从裙底滑了出去,尽管依旧掌控在她腰臀的位置,至少让她明白他方才的用意了。极大的恐惧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羞窘和懊恼,叶晴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嗓音微微颤抖:“你…”

剩下那三样东西倒不算事儿,让她自己留着防身也好。顾梓晟莞尔一笑,亲昵地勾起她肩头一绺发丝:“我怎么会知道东西在那里?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眼看着换上的,哪儿能藏东西我还猜不着?”尤其她穿着这件布料菲薄的连衣裙,能藏东西又勉强算得上安全的,也就那么一个两个地方。

叶晴一巴掌拂在他脸上,力道大得连指尖都在微微作痛:“你太过分了!”

真要让她把枪拿出来,不会直说吗?非要用这种方式拿枪,当着众人的面跟她暧昧纠缠,待会儿她还怎么回到宴会厅见人?

顾梓晟唇角见血,摸都没有摸一下自己的脸,直接伸出舌舔去唇角的血渍。早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眯了眯眼,看着怀里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小脸儿,猛地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叶晴还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侮辱,抬起手欲打,被顾梓晟眼都不抬地精准握住,连同她另一只手一同锁在身后。吻从一开始就掺杂了鲜血的味道,两个人各怀心思,又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叶晴压根就不想被他触碰,而顾梓晟执意要用肢体语言将人征服,与其是说情人间的亲吻,不如说是野兽一般彼此撕咬。最后顾梓晟感觉到怀里人的力气越来越小,挣扎得也不如之前激烈,担心真被自己弄晕了,才略略松开口,不想再次被这女人凶恶地咬在唇上。

鲜血开始,鲜血终结。顾梓晟舔着唇沉沉笑出了声。叶晴紧咬着被吻肿的唇,一双凤眸泪光薄染,恼恨地死死瞪着他。

顾梓晟以指拭去她滑落在眼角的泪滴,略侧过身,目光却依旧紧锁住她,朝着身后那人道:“认识你这么久,还真不知道你有偷窥这种嗜好。”

蓝斯双臂交叠抱在胸前,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一双黑蓝色的眼却危险地眯起:“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顾老板什么时候添了强上这条爱好。”

顾梓晟哑声一笑,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来人说:“小情趣而已,你应该不陌生。”

叶晴这才知道,顾梓晟刚刚为什么动手不动口,又为什么突然吻住自己。蓝斯应该是在他们刚到偏门的位置,就跟着过来了。小手轻轻拉住顾梓晟被在身后的手,又用力摁了摁他的掌心,尽管不知道顾梓晟为什么执意要她把枪拿出来交给他,反过来想一想,纵使他不愿意帮忙,总不会故意陷害她。两人刚一进宴会厅,就有郝临江的人过来邀请,蓝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又跟他们俩跟得这么紧,想来顾梓晟的要求应该有他的道理。

顾梓晟反手攥住她的指尖,示意她不要惊慌。

蓝斯隐约看到顾梓晟身后的月白色裙角,干脆隔着人跟她喊话:“叶晴,过来。”

叶晴摇头不说话。

蓝斯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来回摆动的发尾,知道她在摇头,眯着眼道:“你打电话给蓝岚,让她过来,现在我把人带来了,你又不见了?”

“不是!”蓝岚她当然要见!叶晴急中生智,故意用带着颤音的声音说,“我…我需要用一下洗手间。”

顾梓晟闻言,玩味一笑,蓝斯看了全场下来,又见顾梓晟当着自己的面笑得暧昧,隐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蓝斯放下手臂冷着脸道:“我叫蓝岚过来,让她陪你去。”

从卫生间出来,蓝岚扶着叶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叶晴,你没事吧?”

叶晴摇摇头:“没事。”

“是不是…”蓝岚欲言又止地咬着唇,目光扫过她微肿的唇,又飞快移开,愈发小声地说:“是不是哥哥他欺负你了。”

叶晴一愣,随即莞尔,刚刚蓝斯当着她和顾梓晟的面给蓝岚打电话,让她到偏门这边来,多余的一句解释也没有。顾梓晟和蓝斯两人当时都冷着一张脸,她一个人站在靠门的位置,蓝岚可能是因为上次在她房间的事,想当然地以为欺负她的人是蓝斯。想到这,叶晴不禁坏心眼儿地问了句:“要是你哥哥,你准备怎么办,还大义灭亲啊?”

蓝岚垂下小脑袋:“上次你走之后,我已经说过哥哥了。不过我也知道,我说的话,哥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两人挽着手臂下楼,叶晴见顾梓晟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谈天,蓝斯也站在一边,神情不咸不淡地说着什么,心念一动,她拉了拉蓝岚的手:“我们不过去。”

蓝岚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喝饮料,叶晴借着拿杯子的动作,带戒指的小指在蓝岚胸口正中的位置稍做停留。手指上的戒指圈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叶晴心尖一紧,目光紧紧盯住她脖颈上的银色丝线,怎么会…

蓝岚见她眼神怔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难过,轻声劝慰道:“叶晴,其实…”

“嗯?”叶晴回过神,正撞上对方担忧的目光,心间一软,笑着道:“我刚才是逗你的,你哥哥刚才没做什么事。”

“啊?”蓝岚不由得看向远处仿佛相谈甚欢的三个男人,“那是…”

叶晴脑子里转悠着别的事,说出口的话不免随意了些,蓝岚这一声惊呼,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那么说,无异于告诉她欺负自己的人是顾梓晟。唇上的红肿到现在还没有消退,喝饮料时都有隐隐烧灼的感觉,叶晴轻抿着唇,脸颊染上两抹淡淡的嫣红,只能垂下眼胡乱搪塞:“不是…其实也没发生什么。”

蓝岚还要再问,叶晴赶紧转移话题,说:“那个人的事,你哥知道吗?”

蓝岚猛地瞠大眼睛,过了几秒,才匆忙瞥开视线,点点头。

叶晴满心满眼都是她脖子上那枚蝴蝶项坠,见此连忙又问:“那你哥也知道那人给你送过这个坠子?”

“你们两个怎么躲在这里。”身后传来男人懒洋洋的问话声,叶晴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抿唇看向身后的人。

果然,这两个人尽管私底下一见面就没好话,正式场合上则始终贯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政策。有蓝斯在的地方,顾梓晟绝不会离得太远。两个男人一个冷峻优雅,一个邪肆不羁,站在一处几乎聚集了全场的目光。叶晴微蹙起眉心,为刚刚得到的印证暗自焦躁,看到这两个男人一同出现,更没什么好脾气,垂下眼帘径自喝果汁。

顾梓晟看着她微肿的唇轻触杯沿,眸光渐深,手里的香槟冰凉沁脾,咽下喉咙却仿佛一团火,渐渐席卷成滔天烈焰,朝着身上某个位置迅速聚拢而去。蓝斯几步走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支圆形小盒,递过去。

叶晴一开始没意识到东西是递给自己的,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见对方目光濯濯,唇角挂着一缕意味不明的淡笑:“待会儿不是还要见老头子?”

叶晴这才注意到蓝斯的目光始终在自己嘴唇附近逡巡,狼狈垂眼,这才看清他掌心中央的小盒子,上面绘着一株草叶的图案,浅绿色的小盒看上去清新淡雅,不像男人会用的东西。蓝斯仿佛有些不耐烦了:“到底要不要,蓝岚自己种的薄荷做出来的。”

听到蓝岚的名字,叶晴这才放心地把东西拿过来。将手里的杯子交给蓝岚,道了声谢,拧开盖子,放至鼻端闻了闻,清凉的薄荷味道直冲鼻子,隐隐还有一种淡淡的花香气息。蓝岚在一边轻声解释:“山里蚊子多,前阵子试着做了几盒,好像还挺有效果的。叶晴你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两盒没用过的。”

蓝斯的声音听起来不大高兴:“这盒也没人用过。”

叶晴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谢谢。”眼角瞥到一边的顾梓晟,看都没看一眼,又匆忙低下头,指尖沾了浅白色的膏体一点,涂在唇上,轻抿了抿。冰凉的气息甚至连牙齿都能感觉得到,唇上火辣微痛的感觉也跟着淡却不少。蓝岚在一边看了看,笑着掩唇说:“我都没想到还可以用这个呢。”

蓝斯瞟了她一眼:“在楼下等你们好半天,下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蓝岚对他好像既敬又畏,一旦蓝斯冷着脸质问,就不怎么敢开口解释。

叶晴拧好盒盖,双手递过去,一边替两人解释:“是我说想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你们不也有事情在忙?”

蓝斯“嗤”了一声,没有接,语带笑谑地说:“留着吧,不定什么时候还用得着。”

叶晴抬眸怒视,哪知蓝斯正似笑非笑瞅着她,目光沿着她的面庞缓缓向下,暧昧地停留在她胸脯的位置。叶晴今天穿的这件小礼服不算暴露,胸部露得也不多,饶是如此,被人以这样的目光看着,还是让她产生了转身欲逃的冲动。

顾梓晟在旁淡淡说了句:“郝先生还在楼上等,先走一步。”

若在平时,叶晴或许会感激他的及时解围,可是经过刚刚的风波,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更别提跟他单独相处了。叶晴垂着眼,面无表情走上前,无论如何,郝临江必须得见,而这个帮她牵线搭桥的男人,也不能得罪。她只能吃一堑长一智,私下少跟顾梓晟有其他接触,卧底工作之外,她与他仅限于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这一次,蓝斯没有横加阻拦。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沉默地啜了口酒,眼底那抹神色晦暗不明。

推开房门,入目尽是一片血色。叶晴只觉得大脑“哄”的一声,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全身警戒的反应,若不是顾梓晟及时拉住她的手,攥在掌中,她恐怕已经露了馅儿。暗红色的地毯,朱红色的家具装饰,看起来房间的主人极嗜红色。可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不是整个房间触目皆是的血色,而是暗红色地毯上那具倒伏的尸体,以及从尸体蔓延来开的血红痕迹。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掌狠狠一攥,叶晴蓦地回神,膝盖弯一软,轻轻“唔”了一声,眼看就要软倒在地。顾梓晟即刻松开她的手,一把捞住她的腰,同时另一手捂住她的双眼,面色微冷,不悦地开口:“这就是Q集团的待客之道?”

房间正中端坐的那人鬓发花白,唇角映笑,一身宽松的白衣白裤,手拄着一根拐杖,那般悠闲的神情作态,仿佛下一刻就要出门遛弯的惬意。若忽略脚下那具死相甚惨的尸体,面前这位老者,仿佛与普通人家的老人并无二致。

老人微微抬手,身边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一躬身,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抬起地上那具尸体朝房门的方向走来。顾梓晟搂紧怀里的人让出道路。叶晴被他捂着双眼,猛然闻到那股子甜而涩的血腥味道,同时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知道应该是有人抬着尸体从自己身边走过。房间里还有郝临江看着,这个时候她就是再想看,也不能显露分毫。所以只能颤抖着身体,朝顾梓晟的怀里缩得更紧。

顾梓晟会意地在她背心抚了抚。房间里的老者又朝身边人抬了抬手指,中年男子一躬身,弯着腰朝向顾梓晟的方向道:“顾先生,我们先生请您移步隔壁房间。”

顾梓晟搂着叶晴,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到了隔壁。依旧是一样的血红色,依旧是一样让人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叶晴挨着他在沙发坐下来,从桌上端起青花瓷杯,紧咬着牙关又放下。尽管她非常想喝口水,压下到嘴边的那种作呕的感觉,可是想一想,要喝进口的是郝临江家里的茶水,那还真不如不喝。

顾梓晟在旁无声露出一抹淡笑,轻抚着她散开在后背的发丝,贴着她耳朵低声道:“放心吧,他们还不会低级到在水里下毒。”更何况还有他在呢。

一致对外的时刻,叶晴只能暂时放下跟这个男人的阶级仇恨,伏在他肩头,手指紧紧揪着他身上的西装布料,非常小声地说:“我觉得恶心。”

顾梓晟微垂的眼底滑过一丝无奈:“刚刚你在楼下喝的果汁不也是郝家的?”

女人果然是反复无常的生物,就好像藏枪的事儿,虽然他确实在过程中有那么一点点逗弄她的意思,可要不是她非当着外人的面跟他拗,他能采用那么极端的办法把她往墙角拐?当时他可是眼瞅着蓝斯下了楼梯往这边来的,只要稍微晚那么一分半分钟的,她身上那把枪肯定就藏不住了。Q集团表面上做进出口贸易,可私底下做的正是倒卖枪支的买卖。像蓝斯这种从十几岁起就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过日子的主儿,能看不出一个普通女人走路和大腿内侧别着枪支走路的区别?更何况他之前还不止见过她一次,又对她那么感兴趣,只要她走路的姿势稍微有一丁点儿的不对劲,他肯定能看出问题来。到那时,她就是真空上阵玩美人计也不管用!

叶晴也知道自己纯粹是心理作用,再加上这一整晚也没喝上两口水,桌上那杯茶还沏得青绿青绿,看着确实让人眼馋。顾梓晟看出她心里那点儿小纠结,暗自觉得好笑,端起自己那杯茶,吹了吹茶面,送到她唇边。

叶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刚想从他怀里挪出去,顾梓晟突然摁着她后脑,在她眉心轻轻一吻。惊讶抬眉,就见顾梓晟眼中是不容置喙的深情,身后传来“咚咚”的声响,叶晴瞬间了然,柔顺地伏在他肩头没有再动。

“顾少,有阵子没见了。”郝临江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仿佛才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可是黎睿的资料上清晰地写着,他今年已经62岁,一共有过三任妻子,唯一还在世上的亲人就是今天才满20周岁的这个小女儿。另外两个儿子,一个死于十年前道上火拼,另一个,几年前正是死在叶宇的枪下。

叶晴在心里默诵着郝临江的资料,转过脸,坐正身体,端起茶慢慢喝着。肢体上仍然做出微微瑟缩的样子,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捋顺这一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郝临江瞥了眼她颤抖着端茶杯的手,嘴角微微挂起一缕笑:“叶小姐。”

叶晴惊慌地抬头,又惊慌地把头低下:“郝先生。”

“叶小姐不必害怕。”郝临江拄着拐杖,微微笑着道:“今天是小女二十周岁生日,我本意也不想见血。不过现如今这年代,许多年轻人都不懂事儿,喜欢意气用事,凭着一股子愚勇,非要往刀口上撞…”

“她胆子小,郝董,您没必要再吓唬她了。”顾梓晟微露不悦。

郝临江呵呵一笑:“是我的错。年纪大了,人也喜欢唠叨,还请顾少别见怪。”说着,朝身后的人一招手,“这里是一份薄礼,权当给叶小姐压惊,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顾梓晟从中年男子手里接过小盒,掂了掂,才送到叶晴手上。

郝临江温和地说:“打开来看看,是否还得你们年轻人的喜欢。”

叶晴道了声谢,轻轻一掰,打开盒子外沿的锁扣。黑色的天鹅绒盒垫里,静静躺着一只血红色的琥珀坠子,里面不是其他的昆虫或者植物标本,而是一只振翅欲飞的淡青色蝴蝶。叶晴捏着盒子的手指猛地一颤,瞳孔也倏地紧缩,就听一旁顾梓晟沉声道:“夜明珠闪蝶,还是这么纯净的青色,确实少见。郝先生费心了。”

郝临江眉宇染上一抹喜色:“顾少果然见识广博。”

顾梓晟淡淡一笑:“听闻从去年开始,郝先生添了收集蝴蝶标本的嗜好。偏巧之前认识一位朋友,在这方面也有些研究,基本常识还有些了解,论真格的,肯定比不上郝董您。”

“哦?”郝临江颇感兴趣地问,“你那位朋友在国内吗,要是方便,不妨介绍我们认识一下。正好我有一些比较专业的东西,想找人切磋一二。”

顾梓晟笑容转暖,语气愈发客气:“承蒙郝先生看得起,我也知道您这儿有不少好收藏,我那位朋友要是知道,一定很乐意来。不过…他这个人喜欢四处走,而且经常去杳无人烟的地方,一年到头都联系不上,只能等他什么时候回国,我再带他过来。”

郝临江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可以理解,年轻人,喜欢四处走是正常的。”

“这蝴蝶…”叶晴轻轻抚摸着包裹着蝴蝶的血色琥珀,“好漂亮啊,这种颜色的琥珀也很别致。”

“叶小姐喜欢就好。这个物件前阵子才做好,刚好我听人提起,顾先生最近正跟一位姓叶的小姐往来,我想,叶这个姓好啊,正好配这只青色的夜明珠蝶…”

“这礼物太贵重了。”叶晴轻轻摇头,羞涩地看向顾梓晟。

顾梓晟摸了摸她的头:“郝董一番好意,你要喜欢就拿着吧。”

郝临江拄着拐杖站起来,朝身边始终恭敬垂头的中年男子一招手:“去把那个房间打开。还有点儿时间,我带顾少和叶小姐参观一下我的收藏。”

顾梓晟淡笑着看向身边人,叶晴睁大眼,好奇地问:“都是蝴蝶?”

郝临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晴挽着顾梓晟的手臂走在前面,脸上挂着略显兴奋的神情,一颗心却在不停下沉。叶宇当初留下hudie的字样,如果真的只是表面的意思,那么他所指的这只蝴蝶,到底落在谁家?蓝岚的蝴蝶坠子应该只是一枚普通的项坠,至少在距离很近时,做探测用的戒指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今郝临江家里一下子多出这么许多的蝴蝶标本,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秘密?而她即便怀疑东西就隐藏在其中一枚标本里,她又该以什么方式正大光明地入驻郝家?

还有刚刚那个在她进房间前枉死的男人,身上的西装说不上昂贵,因为是趴伏在地上的姿势,她始终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脸。他到底是哪边的人,又和郝临江有着怎样的纠葛,会让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忍不住在女儿生日当天大开杀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顾梓晟手臂上的西装布料,叶晴突然觉得,从今晚迈进郝家大门那一刻起,她已经被卷入一个进退不得的激流漩涡。

第九章 各怀心思

为了任务,我是可以不择手段,是会利用身边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是我不舍得去伤害利用的。

临下楼前,郝临江笑看着叶晴手里的首饰盒:“叶小姐不戴上吗?”

叶晴羞涩一笑,神情中还带着点小小的怯懦:“项坠很漂亮,可是和我今晚的裙子不是很搭。”

顾梓晟在旁插言道:“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跟郝董见面,我会记得让她换一条和坠子搭配的裙子来。”

郝临江哈哈一笑,朝两人摆了摆手:“先下去吧,舞会已经开始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稍后湘儿切蛋糕时我再下去。”

两人携手下楼。一楼的光线已经暗下来,大厅里响彻着柔和的舞曲,一对对年轻男女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叶晴四处望着,却始终没看到蓝岚的身影。顾梓晟低沉微醇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在找谁?”

没人的时候,叶晴实在不想跟他搭话,干脆松开他的手臂径自下楼。顾梓晟也不急着阻拦,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走到取饮料的地方。

端起一杯香槟,刚转过身,手上的杯子就被人夺去,叶晴拧起眉心看他,就见顾梓晟不慌不忙地轻啜一口,朝他晃了晃食指:“女孩子在外面不要随便喝酒。”

叶晴懒得理他,转身又拿,手刚碰到杯壁,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环上来。手肘刚抵到半路,攻击的姿势已经被人全部化解,男人从身后拥着她,一只手搁在腰侧,缓缓打着圈摩挲,另一只手还端着她之前取的那只香槟杯。

“这么喜欢跟我拧着来?”男人独有的清冽气息,从颈后拂来,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脸颊,暖暖的轻轻的,仿佛最温柔的春日暖风。

几次跟这人打交道下来,叶晴知道这个男人的矜持克制,仅仅是伪装出来迷惑敌人的外表,那晚在他家书房,以及刚刚在偏门角落里的,才是真实的他。嗜血,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传说中他黑白两道通吃,能跟郝临江讲得上话,能跟蓝斯那群人混成一片,这样亦正亦邪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头脑精明的商人那么简单平面。

叶晴的第一反应就是跟他对着干,冷静下来想想,也明白自己这样占不到半点便宜,所以只能软下口吻说:“请你放开我。”

“放开你不是又要灌酒喝?香槟很容易醉人的,你待会儿不执行任务了?”

叶晴轻轻叹了口气:“我心里烦,只是想喝两口酒冷静一下。你放开我好吗?”

真难得,从认识她到现在,但凡两人独处,顾梓晟几乎没见过她闻言软语的模样。心念一动,顾梓晟揽着她的腰,强迫她转过身来。果然见她轻垂眼睫,眉心微蹙,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倒和她上次躺在医院病床昏迷时很是相像。其实她长得很不错,眉眼秀致,面容温恬,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让男人心怜的荏弱,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也难怪蓝斯看了一眼就相中,想把她直接拐上床。

可是她真实的性情恐怕只有他见过。小嘴一张,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死,脾气犟得要命,几乎不会说什么服软撒娇的话。真把她惹火了,那个小爆脾气一上来,哪里是普通男人能吃得消的。她那些可都是警部特训出来的真功夫,没有半点儿花拳绣腿的虚架子,招招都是冲着把人弄死的目的去的。估计就是蓝斯见了,也得惊讶上一阵子。

顾梓晟的目光在她白净的小脸儿上流连,伸指轻触了触她的唇:“还疼吗?”

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太出红肿了,真要说疼,也该是他疼得比较厉害才对。嘴唇内侧的口子现在还丝丝地沁着血丝,可见她当时下口不轻,应该是恨极了。

叶晴撇开脸,拒绝他亲昵的触碰。顾梓晟低下颈项,轻轻在她太阳穴的位置印下一个吻:“对不起。”

叶晴抿着唇,轻声说:“不用说对不起,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她不想跟他搞暧昧,两人甚至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他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跟她道歉。

顾梓晟目光略沉,静静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手里的香槟杯被他握得温热,放下时,薄薄的杯壁挂了一层白雾。大厅里的灯次第亮起来,叶晴推开面前的怀抱,错开两步站在一旁,就见大厅中央摆着一个九层高的生日蛋糕,乳白色的蛋糕上装点着粉色的奶油花朵,娇艳欲滴,精致绝伦,另一边是亮晶晶的香槟杯摆成的金字塔。一个身穿嫩粉色小礼服的女孩儿站在中央,绑着甜美的丸子头,身材窈窕有致,样貌精致的仿佛洋娃娃。此时她笑得一脸娇甜,笑吟吟挽着蓝斯的手臂,蓝岚站在两人略微靠后的位置,身上的淡蓝色裙子仿佛一抹暗淡的背景,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叶晴皱起眉,就听顾梓晟道:“郝湘儿,郝临江的独女。如你所见,从好几年前就喜欢黏着蓝斯。”

叶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介绍这些,不由得侧过脸仰头看他。

顾梓晟笑容寡淡,继续道:“不过你尽可以放心,郝临江是不可能允许他的宝贝女儿跟着蓝斯的。就连我的可能性都比他大一些。”

叶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只觉得顾梓晟的态度前后反差有点儿大:“你…”

“你不是急着完成任务吗,我现在给你指条明路。借着蓝斯攀上郝湘儿,再借由郝湘儿跟郝临江达成协议,这样你不就成功打入郝家内部了吗?有郝临江一路放行,你想找什么东西还不都易如反掌。”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东西?”叶晴警惕地瞪着他。

“你通过蓝斯找上蓝岚,不就是因为发现她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吗。同样的手段,你完全可以多试几次。反正郝湘儿比蓝岚年纪还小,以你的心机,应付起来应该绰绰有余。”

两人认识至今,叶晴从没听过顾梓晟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跟自己讲话。而且他每一句话都仿佛在讽刺她为了卧底任务不择手段,甚至在暗示她对待身边所有人,都只有“利用”两个字。对她来说,或许蓝斯,Q集团其他的人,包括郝临江和郝湘儿。顾梓晟这样讲都没有错,可是蓝岚不仅仅是蓝斯的妹妹,更是叶宇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儿。她现在甚至担心叶宇最后留下的“hudie”字样,跟整个大任务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留给她这个姐姐的一个小讯息,而这个讯息正和蓝岚有关。他想告诉她这个做姐姐的,蓝岚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经过刚刚戒指的测试,叶晴不由得产生这种猜测。可是没到最后,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样的想法。因为她了解叶宇,蓝岚固然是他认定的爱人,但在他心中有着远比个人感情更重要的东西。

每次只要一想到叶宇,她几乎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过去这几年她总是避免跟别人谈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努力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去想他。可是即便这样,每晚躺在床上,叶宇的身影总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年幼的叶宇,长大了的叶宇,追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叶宇,已经长得比她高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叶宇,抱着她在宿舍楼下跟她告别的叶宇,还有最后,满身弹孔静静躺在停尸房里、永远不可能再跟她讲话、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叶宇…

叶晴紧咬着唇,才忍住涌到眼角的泪,她拼命控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对,为了任务,我是可以不择手段,是会利用身边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是我不舍得去伤害利用的。顾梓晟,对你不了解的事,你没有点评的权利。说起心机手段,我跟你差得远了!”

顾梓晟看清她眼睛里涌起的泪意,心里一震,刚要说什么,不远处的郝湘儿已经从仆人手中拿过话筒,试了试话筒的音量,开始讲话:“Good evening everyone, wele to my…”

郝湘儿年纪轻轻,张口就是一串流离的英文。一边的蓝斯在她说话时松开手臂,转身从桌上拿起香槟,弄掉瓶口的包装纸,侧目看了眼身后的蓝岚,从蛋糕的后面绕了出来。郝香儿的目光追逐着转身离去的男人,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大概身后有什么人提醒,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没有完成的讲话。她讲话的声音很柔很甜,但是话筒音量不小,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身边的人也很难听清。顾梓晟面色不虞,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与领结同色的手帕,手伸到半空,叶晴已经转身走开了。

迎面走来的蓝斯将这一幕尽收眼中,嘴角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朝他摇了摇头,拇指朝下比了个手势。

顾梓晟明白他的意思,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没有理会。

叶晴取了杯冰水,一个人静静喝着。蓝岚走到身边,一直低垂着眼,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叶晴触了触她的手臂,轻声问:“怎么了?”

蓝岚轻轻摇头:“没事。”

“到底怎么了?”蓝岚并不是能藏住心事的女孩儿。叶晴一眼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拉着她的手臂问:“是不是你哥说你什么了?”

“跟哥哥无关。”蓝岚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整个人也好像被完全抽空了力气,好像一尊全无生气的陶瓷娃娃:“叶晴,我有点儿累,恐怕今晚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叶晴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蓝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让溜子找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蓝岚朝她摆了摆手,暗蓝色的柔弱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叶晴望着她失去生气的背影,想起不久前顾梓晟的话,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难受。叶宇如果地下有知,会不会怪她这个做姐姐的对蓝岚太冷漠了。顾梓晟说的话也不全无道理,她虽然没有伤害过蓝岚,但是确实是因为任务才刻意接近她,更是为了蝴蝶项坠才刻意跟她示好。和叶宇一样,她从一开始就丧失与蓝岚以心交心的资格,更无法对她敞开心扉,一起分享有关叶宇的种种回忆。因为对蓝岚来说,那个让她爱也让她痛的男人,叫任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