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晚,坐在桌前批阅每日小考的试卷, 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竟又走神了。

许是,白日里出去了一整日, 好久没有这样出去过了,竟觉得有些疲惫。

可是,试卷才批了一半, 还得坚持阅完。

石青摸着小腹,轻轻地道了一声:“宝宝,在坚持下哦···”

石青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张巴掌大的脸,过分的白皙,竟无一丝血色,就像营养不良似地。

许是近来考试频繁,熬了几个夜的缘故吧,气色不是很好。

她的体质算不上好,冬天还好,手脚冰凉,但取暖得当倒还不算难熬,最糟糕的就是那夏天,一到酷暑,在这狂躁的季节,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觉得焦躁不安的。

大概是长时间的坐立的缘故,导致血压下降,脸色苍白。

她伸手在两颊处轻轻地揉了揉,待双颊渐渐的恢复了血色,这才对着镜子艰难的笑了笑。

看着镜子里微笑的自己,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赵然经常挂在嘴边自夸的那句话,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一个吧。

赵然是她们办公室里典型臭美出了名的,无事总爱揽镜自照,她的口头弹便是,“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将来是要便宜了谁家呀···”

每每一发出感慨,总是惹得办公室里笑声绵绵的。

如今,她看着镜子里同样安静的自己,却是怎么也发不出那样豁达的心声的。

镜面上淅淅沥沥的水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原来粗糙的表面,总是擅长掩盖事实,真真假假,一时间也不知怎样分辨。

最后批完试卷已经快到了十一点了。

她平日里,若无特殊情况的话,在十点左右便能上床入睡的。

与他一起的话,倒是要晚些,怕是得到十二点钟以后了吧。

不过,这几日也渐渐地调回了原来的生物钟,便是睡不着,有些失眠,也得逼着自己躺下,闭着眼。

入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却是忽然看到微信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石青打开一看。

微微愣住。

原本已经躺下了的身子不由又坐了起来。

石青看着微信里,显示的信息竟然是他发过来的。

石青以为定是自己看错了,距离那日,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他们两人像是真的断了似的,从此,互不相干,了无音讯了。

石青后来时常会回忆起那日的场景,好奇怪,除了自己所说的话以为,对于其余的,她皆是模模糊糊的,像是断了片一样,那日,就像是一场幻觉似的。

那日,他说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绷紧了身子,好像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话。

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呀。

既然接受了,还来找她做什么。

可是明晃晃的现实就在眼前,眼睛又没花,确实是他发来的呀。

石青有些犹豫。

想着就当做没看见吧。

重新躺回了被子里,可是翻来覆去的却又睡不着。

所幸一不做二不休。

手臂一抬,就将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捞了过来。

只将脑袋闷进了被子里,咬着牙,点开了。

确实是他发来的信息,不是语音,是打的字体,内容是:你的东西过来拿走!

语气有些冷硬,他一贯的语气。

石青看了信息微微一愣,她还有遗留东西再他那里么,应该没有了吧,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呀。

石青只盯着手机默默地看了片刻,见这条信息是在九点五十几发出来的,快要到了十点,她平日里将要睡觉的时间。

想着要不要忽略,当做没有看见。

可是,鬼使神差的,还是回了一条:麻烦你处理了。

几乎是她发完信息的后一秒,紧接着,他便又回复了。

只是这一次,不是语音,也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图片,石青点开一看,竟是她身份证的照片。

石青怔住。

这才回想起来,那日,家里舅母忽然打电话过来,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要她将她的身份证照片发了过去。

石青便将身份证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拍了照发了过去,后来又跟舅母聊了许久,便一时忘记将身份证放入包里。

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许是茶几的颜色与身份证的颜色接近,便一时没有注意到,后又因着身份证本就是不是常用的东西,以至于这么久以来,她都尚未曾发觉。

石青盯着手机,有些纠结。

许是闷在被子里,闷了许久,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便将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待神色清明了几分,这才给他回了一条:我明天下班过后去拿。

发完了这条信息后,他那边便在无动静了。

石青便又彻底的失眠了。

想着明天许是要跟他碰面的事,又想着,傍晚时分,在小区门口发生的事。

其实,一回到家中,脑海里便有些乱。

陈学嘉或许觉得这日遭遇了一件莫名奇怪的事,碰到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可是,当那辆汽车绝尘而去的时候,石青的心却久久的无法平静。

怕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却也总是止不住的去乱想。

那样的事,那样的人,那样的举动,她依稀觉得有几分熟悉。

第二日下班后,赵然将她抛下了,受邀要宏医生家里去吃饭,宏医生的母亲亲自打来的电话。

赵然甚至比宏医生还要事先知道,打电话时,洋洋得意的道着:“宏医生,我今天请你吃饭呀?”

大概那边问她去哪里吃吧,赵然笑的像一只奸诈的狐狸,扬着嘴角道着:“请你到你家去吃饭!”

宏医生的家人对赵然非常满意,俨然将她当做儿媳妇看待了。

有时候石青瞧了非常羡慕。

非常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爱情,这样才会更加贴切生活,这样的,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石青自然没有告诉赵然,她待会儿是要去他那里,若是让她晓得了,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她,或者他呢?

赵然本就是直率的性子,说一是一,说二便是二,不像她,有些小家子气。

石青在办公室整理好东西后,便动身往他那里去了。

非常熟悉的路线,来得还算多吧,可是每回都是坐着他的车子一起过去的,自己倒是单独去过两回。

一次是上次戴茜那回。

一次是这一回。

许是,上一回发生了并不怎么美好的事情,这一回,坐在计程车是,她心中也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说不上来的感觉。

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吧。

下了车,石青在原地立了许久,微微抬起了头,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心中不可谓不复杂。

这是这个区比较高档的住所,在这寸金寸土的地界,难得热闹又安静,闹中取静。

据说还有哪位明星的住所就安置在这个小区里呢,外头小卖部的阿姨宣扬的。

石青看了片刻,这才慢慢的往里走去。

上了电梯,按了熟悉的楼层,随着电梯不断上升,心也随着不断的紧了起来。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站在门外,石青的心跳便又加快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敲的门。

敲了许久,门才打开。

一眼便瞧见了他,似乎刚洗完的澡,光着腿,袒露着胸膛,身上就松松垮垮的套了件浴袍,白色的,很薄的那种,悉数贴在了身上,衬托出他肌理横生的身材。

一边开了门,一只手还拿着浴巾往头上擦拭着,头发上还在滴着水,就那样胡乱的擦了几下。

打开了门,看了石青一眼,动作微微停顿,然后一言不发的便自顾自的往里走。

石青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立在了门口,并没有进去。

他坐在了沙发上,见她并没有进来,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者直接无视了她,擦了头发后,就将浴巾随手往沙发上一仍,开了电视,看了起来,眼睛都没有往她那里瞟一下。

石青有些微微的拘谨,又有些无措,视线在屋子里快速的扫了一圈,并不敢多看,里头的景致太过于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她添砖添瓦的布置而成的,瞧了难免有些发酸,发涩。

站了不久,见他始终无视着她,石青便也忍不住了,站在门口,对着他说了一声:“可以将我的东西拿给我么?”

顿了顿,又轻声的道着:“我就···我就不进去了!”

她刚说完,便听见他冷哼了一声,倒是看了过来,不过那眼神,过于冷冽,还带着一丝讥讽似的,冷冷地道着:“要不要给你送家里去?”

石青脸有些白。

顿了顿,犹豫着,终是提起了步子,进去了。

一步一步,直至走到他的跟前。

隔了几步的距离,停下。

他坐着。

她站着。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自上回之后,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两人对视着。

石青的眼神有些躲闪。

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他似乎是瘦了,眼眶里还藏着血丝。

石青并不敢多看,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心中有些慌,却仍是强撑着,张口问着:“我的东西呢?”

话一出口,这才发现声音里带着一丝抖音,有些颤抖,有些许沙哑。

仿佛不是自己的。

石青抿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害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泄露自己的情绪。

他仍是不出声,就那样微微抬起了眼,眯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仿佛她是猎物般。

石青立在他的视线中,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尤其是刚沐浴后的味道,她是那样的熟悉,只熏得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似的。

不是他让她将她的东西拿走的么,为何来了,却又这般,石青觉得他的眼神,快要将她凌迟。

良久,就在石青将要站不住的时候,就在石青将要重复发问的时候,他终于收回了眼,只将视线复又投放到了电视的屏幕上,他冷着脸道着:“东西在卧房里,自己去拿!”

说这话时,石青只看得见他的侧脸,侧脸的肌肉绷紧了,线条非常好看,却显得无比的生硬。

石青只有些犹豫,见他纹丝不动,半晌,只讷讷的道着:“那我···我进去了···”

说完,侧眼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有几分艰难的抬起了步伐。

石青只以为再也不会进来这里的,却不想,不才才过了十几日便又再一次回来了。

可是,仅仅不过才过了十来天了,却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界那样久。

除了那张大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外,其余的一切,似乎都还保留着临走时的原样,里头的一床一柜,都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得令人晃眼。

石青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才踏了进去,寻找她的身份证。

他说就在卧房里头,却未曾道出具体放在了哪个位置,石青并不敢多问,横竖卧房里的摆件比较少,无非就那么几个位置而已。

可是,石青寻了又寻,只将床头柜上找遍了,连抽屉都没有放过,又将梳妆台,柜子上,甚至走到了里头的浴室里,都悉数查看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视线在屋子里扫过,忽然瞧见衣柜被拉开了一角,里头露出了半个衣袖子,是一件西服外套,石青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往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她的身份证,就放在了他的外套里。

石青的视线往衣柜里瞧了一眼,清一色的男士西服、衬衣,稍微有些挤,不过却还是整整齐齐的。

只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一抬眼,便瞧见他立在了卧房的门口,正眯着眼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也不知就那样看了多久。

石青将东西收好,可是,却见他身高体大的立在门口,他那样高,那样健硕,就那样站在了那里,只将整个门口都给堵住了。

他就站在了那里,也不说话,只是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直直的,定定的,面无表情的。

夜晚的空间,静得瘆人。

夜色如水,他墨玉般的瞳仁里流光四溢,星星碎碎的简直要燃烧了似地。

石青看着他,忽而有些紧张。

只见他立于门口,忽然间,正抬起了手臂,正在宽衣解带着。

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脸上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可是却忽然没由来的让人感到深深的恐慌。

石青看着他的举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危险正向着她逼近。

她想要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