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是，得分情况，我估计是她犟嘴，你别太着急，我去跟她谈谈。”
卧室里，沈笑正躺在床上发呆。沈锡良敲门进来。沈笑看一眼父亲，有些紧张，她没说 话，继续呆望着天花板。
沈锡良坐在书桌前椅子上，没话找话地说：“快放假…在家复习了吧？”
沈笑没回答。沈锡良酝酿一下：“笑笑，你妈说…”
沈笑低声打断他：“你要说今天的事，我们免谈！”
沈锡良愣了一下，住了嘴。爷儿俩都沉默着了一会儿，沈锡良说：“笑笑，我知道这实 际上不是你的本意，你生气你妈和彭老师说了你的心里话，你觉得…”
沈笑打断他：“我什么都没觉得！爸，我们别说了，行不行！”
沈锡良犹豫一下，起身走到门口：“我就再说一句，笑笑，不管你做什么，分寸很重要 ，分寸掌握不好，很多事都会被搞糟的！”
沈笑烦躁地：“我知道了！爸！”
沈锡良手扶门把手：“钟华是个好孩子，但是人家有女朋友，这也是个现实！”
沈笑终于叫起来：“你别说了，行不行啊！这都两句话了！我知道钟华有女朋友，杨静 还知道你有家呢！”
沈锡良顿时被噎个正着，好半天才说：“这就更说明分寸很重要，杨静这个事不就是分 寸没掌握好，现在弄得大家都很被动！”
沈笑又烦躁又悔恨地说：“分寸分寸！那已经和钟华闹成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求你了爸，你别说了好不好，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说着，她抓起枕头盖在脑袋上。
沈锡良看她一会儿，终于没再说什么，出了房门。
第二天早晨，林季红正在家里对着镜子编小辫，她在头上搞出一个奇怪但很好看别致的 发型，几条颜色各异的细皮绳绕在辫子里，然后把辫子盘在头顶。沈笑背着书包闯了进来， 林季红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沈笑一屁股坐在床上，低着头不吭声。
林季红一边弄头发，一边坐到沈笑身边：“怎么样，昨天，大获全胜吧！”
沈笑抬起头，望着林季红，绝望地：“别提了，全搞砸了！本来我就是想气我妈，结果 把钟华也得罪了，他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
林季红惊讶地：“那么严重，你干吗来着？”
沈笑后悔地说：“我把他叫我们家来，然后我们俩锁在屋子里。…然后我就让他抱我 …然后…哎呀，你就别问了！…”
林季红听得直咧嘴：“哇，姐们儿，你好像是有点戏过了！”
沈笑烦躁地：“是呀！…我妈骂我下贱…钟华肯定看不起我了。”说着，她的眼圈 都红了。
林季红安慰她：“你别急，别急，我帮你想办法。”林季红咬着手指头在屋里走来走去 。
沈笑着急：“哎呀，你别转圈了，我头都晕了！”
林季红突然站住：“有了！你找他道歉。”
沈笑失望地：“废话！我还以为什么好主意呢。他现在都不理我了，认为我是一个恶劣 的坏女孩。怎么道歉？”
林季红说：“那你要不道歉，他就更不理你了，误会会更深的。”
沈笑抬起头，哀求地说：“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说？”
林季红说：“我打倒可以，问题是肯定不管用，说不定效果会更不好！我觉得解铃还需 系铃人，你自己说，比较真诚。”
沈笑无言以答。林季红劝慰：“你们俩以前关系那么好，他不可能为这一件事就真不理 你的！”
沈笑坐在床边，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长途汽车站里，钟华和陆小米在等车。陆小米很不快：“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你现在去省里，填了那个志愿表，你的前途可就改不了了！”
“我去云南是早就决定好的。”
“那边条件那么差，你去那边能有什么发展！你难道大学四年，就是为了当个赤脚医生 吗！”
“正是因为条件差，才更需要好医生。”
“你简直是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毕业分配几乎是关系一生前途的事，你怎么能这 么轻率就定下来！”
钟华咬着嘴唇不说话。陆小米看着他，突然起身就走：“我没什么再跟你说的了，但是 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陆小米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一大早，经过昨夜沈笑的这场风波，沈锡良想：是该离开这个城市了。他下了决心。
第九篇第六章
6
沈锡良敲着刑警队办公室的门，姜处喊：“进来。”沈锡良推门进来。
“老沈啊，又是说关于复职的事对不对？我已经报到局里了，听听他们的意见。”
“不是这事。”说着，沈锡良把一封请调信推到姜处面前。
姜处扫了一眼，十分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对组织决定有看法可以提，你这请调算 什么！”姜处以为他只是闹情绪，不满地说，“老沈，我知道你对我的工作安排有意见，对 接受我领导也不是很服气，但是老沈，我是从专案组一盘棋上考虑的，不是针对你个人。”
沈锡良认真地解释：“你多虑了，姜处，调走是我自己的原因，主要是家里有变动。”
姜处皱着眉头看沈锡良的请调信。沈锡良补充说：“希望组织能尽快批下来。”
姜处把信放在桌边：“我会向上级汇报。不过我还是请你再考虑一下你的决定。”
沈锡良犹豫一下，终于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突然房门被撞开了，一个警员 兴冲冲地跑进来，看见沈锡良，顺口招呼：“沈头儿。”随后急切地对姜处说，“健身器材 有线索了！”
姜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沈锡良也站在门口不动，听着。
“今儿上午，2组在顺天路的健身中心找到了四百三十块钱！卷成卷儿塞在跑步机的管 子里。”
姜处兴奋地连连点头说：“太好了！”
警员看一眼沈锡良：“那儿情况和沈头儿说的一样，是个收费的，不过平时人很少。”
姜处看沈锡良一眼，没说话。沈锡良问警员：“钱你们没动吧？”
“没动，还原封放那儿了。”
姜处说：“好，加强监视，看有人取钱，立即抓捕。”
“是。”
警员跑出去了，沈锡良在门口犹豫一下。
“老沈…”姜处拿起请调报告，“案子这样，你真想走吗？”
沈锡良犹豫着，终于还是低声吐出一个字：“走。”
何霖一下夜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匆匆敲开沈笑的卧室门。沈笑坐在书桌前，两手支着 脑袋，郁郁寡欢。何霖问：“你今天没去上课？”
“高考班新课全结束了，我在外面复习。”
“哪个外面？”
“公园。那儿安静，行了吧。”沈笑翻书，开始做题。一副极认真的样子。何霖站了一 会儿，无话可说，转身走了。沈笑过去把门关严，上了锁。拿起电话拨号：“钟华在吗？… …都10点了，他还没回来？…那好吧，我再打给他，谢谢你。”
放下电话，沈笑一腔落寞。
客厅里，何霖站在沈笑卧室外的房门边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沈笑房间里鸦雀无声。何 霖眉头紧皱地坐回沙发，无奈看着沈笑关着的房门。
大门开了，沈锡良进来，显得有些情绪低落。何霖说：“回来了。”
沈锡良去洗手：“啊。…笑笑呢？回来了吗？”
“在她屋里呢。”
“她没事吧？”
“不知道，学敏来过电话，说笑笑今天旷课了。”
“是吗？！”
何霖点头。沈锡良皱眉，犹豫了一下：“我今天交请调报告了。”
第九篇第七章
7
何霖很意外：“是吗？为什么？”
“笑笑现在这种状况…再加上昨天她又跟我提杨静了…我想，也许走，是件好事。 ”
“那你的案子呢？”
沈锡良没说话。
“上次说的那个内保处，这么长时间不回话，估计肯定没戏了。你真去省城，工作怎么 办？”何霖反而替丈夫操起心来。
沈锡良消沉地说：“慢慢找吧，暂时没有，我就在家做做饭，管管闺女。”
何霖叹了口气：“唉，我真不知道当父母的还能怎么样！”
沈锡良没说话。半晌，何霖又说：“说实话，我现在担心的是，笑笑这块心病不除，就 是走，恐怕也静不下心。”
沈锡良说：“你说的是一方面，我担心的是现在离高考没几天了，真要走，再换学校， 重新适应，再重新办报考手续，目前现实不现实。”
“那你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对笑笑最好。”
“那就再看看，毕竟你的报告刚交上去，批不批也得有个过程。”
沈锡良点点头。突然，电话响了。市公安局杨局长打来电话，请他马上过去。
沈锡良匆匆赶到刑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一片忙碌，大家在开会，姜处和杨局都在座 。杨局说：“顺天路的发现非常重要，说明通过健身器材进行毒品交易是这个网络的一种固 定模式。”他转头问姜处，“监控情况怎么样？”
姜处回答：“没问题，二十四小时，全天候。”
杨局点头，姜处接着说：“我知道前一段大家都很郁闷，怀疑我们的侦察方向，现在案 子有了进展，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虽然缓慢，但我们毕竟在一步步接近这个幕后的贩毒 网，大家一定要更加坚定信心！”
说话间，沈锡良进来，找了个边角地方坐下。
姜处和杨局都看见了他。姜处继续说：“另外还要通报大家一个好消息，上次抓李动时 ，跑了的那个侯春雨已经被沈阳警方擒获，现在正在押解回来的路上。”
大家听了都觉得振奋。杨局说：“大家很兴奋，这很正常，毕竟有了重大进展，感觉要 收口了。但是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慎，要沉着，知道吗！”
大家纷纷点头。杨局说完看看姜处，姜处摆手：“我没事了。杨局。”
“那好，散会！”警员们纷纷离座。
沈锡良也站起来。杨局叫住他：“老沈，你留一下。”
沈锡良站下了。杨局招呼：“过来，坐近点。”
沈锡良坐到姜处和杨局身边。杨局把请调信拿出来，放到桌上，直截了当地说：“姜处 今天把这个给我看了，我没批。”
沈锡良愣了一下。杨局说：“按说你调到省里另有高就是好事，我不该拦你；你能力强 ，可一直在这儿窝着，不公平，要走，我也不该拦你！虽说从情理上不通，可这个字我不能 签，拦你我是拦定了。”
“杨局…”沈锡良刚想解释。
杨局长伸手示意不让他说话：“我知道你爱刑警这行，你能提出走，一定有一千个合理 合法的理由，可现在不是时候啊，老沈！”
沈锡良不知说什么好。杨局语重心长：“咱们这行，挂起几个案子是很正常的事，但是 我不知道你自己还记不记得，反正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经你的手没有一个案子被挂起来，没 有一个案子的罪犯现在逍遥法外！”
姜处听着不禁也有些动容了。
第九篇第八章
8
杨局感慨地说：“你知道吗，老沈，每一届警校毕业生分到咱们这儿，我跟他们讲的第 一句话就是我这里有个好警察，叫沈锡良！因为他明白什么叫锲而不舍，什么叫警察的天职 ！经手的
案子全部破案，这不光是你的荣誉，也是我们所有警察的荣誉！是鞭策这里每一个 人的动力！”
沈锡良很感动，低下了头。杨局问：“现在，你就想在自己的这份履历上加入一个未破 案件吗？！”
沈锡良咬着嘴唇。杨局劝道：“再等等，好不好？破了这个案子。破了这个案子，我立 即签字，庆功会和欢送会我给你一起开！”
杨局看着沈锡良，沈锡良表情复杂。姜处也开口说：“老沈，我知道你有很多地方对我 有意见，但是现在案子正在吃紧的时候，你走了，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心里没 底。”
沈锡良意外地看姜处，姜处也看着他，诚心诚意地挽留：“我希望你留下来！”
两人都殷殷地看着沈锡良，沈锡良终于点点头。
又一天开始了，旭日东升，普照着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沈笑骑着自行车，从一条巷子 里出来，拐弯上了马路。停在路边不显眼处的一辆轿车，这时也缓缓驶上公路。车上的人一 直盯着沈笑。沈笑拐了个弯，又拐了个弯，汇入上班的自行车流。轿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沈笑一直骑到医科大学校门口，下来推车进去。轿车也到了，停在外面。车窗里，有人 一直目送着沈笑重新上车，骑进校园深处。
司机问：“何院长，进去吗？”
何霖冲他摆摆手，轿车沿着马路开走了。
已经是傍晚，医科大学食堂门里门外，就餐的人进进出出。
沈笑站在树阴下，盯着门口。
一天的日晒风吹，使她的脸有些泛红。
始终没有见到钟华的影子，沈笑执著地等待着。
天空布满了乌云，雷声一阵阵响起，不一会儿，大雨瓢泼而下。医科大学钟华宿舍楼前 的人行道上，几乎不见人影，偶尔有个同学拿本书顶在脑袋上，在雨中狂奔。沈笑站在电话 亭旁，失望地挂上电话，无助地仰脸看着钟华宿舍灯光明亮的窗户。
雨水顺着她美丽的脸庞向下流，头发湿透了，衣服也快湿透了。
钟华打着雨伞，向宿舍疾步而来。雨中电话亭下站着的沈笑看到了钟华，眼中顿时闪现 出激动的泪光。
钟华从昏黄的路灯下走过来，一眼看见全身湿透的沈笑，愣了：“笑笑？…你怎么在 这儿？”
沈笑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我在等你。”
不远处，何霖打着伞站在楼拐角，望着女儿，她很心疼。
她正决定把女儿叫回来，见到这一幕，犹豫了一下，最后停在人行道上。
钟华和沈笑不知说了什么，沈笑流泪点头，钟华把伞打在她头上，拥着她走进宿舍楼。
何霖无言地望着他们消失在楼门内。
钟华拉着沈笑快步走到宿舍门口，沈笑突然站住：“钟华，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一 句话…”
钟华看着沈笑为难的样子，有些紧张，他打断沈笑：“好，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你先跟 我回屋，把湿衣服换了。”
沈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钟华推开门，忽然里面一大群人拥在门口冲他大叫：“HAPPY BIRTHDAY！”
宿舍里，焕然一新，洋溢着生日的喜庆气氛。最显眼的是正中桌子上摆着一个大蛋糕。 钟华和沈笑都吓了一跳。
陆小米在人群的最前面，她扑上来拥抱住钟华，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再生我的气了， 生日快乐！”
钟华有些愕然：“谢谢！”
大家怪叫着起哄。一位男同学羡慕地说：“钟华，你也太有福气了，小米拉着我们为你 忙活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