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哥韩哥,我们自己来。”王小森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不用客气。”韩卓一笑,“这也是我的工作,对了,医院那位小朋友怎么样了?”

“下周就能出院了。”王小森打开咖啡机,“回家再休息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找工作了。”

“我听白总说,车祸当天是他开车?”韩卓把方糖放在桌上。

“是小白开车,可也不是他的错。”俞炯道,“隧道追尾,对方全责。”

肇事司机是个看起来有些懦弱的中年男人,也老实,出事后第一时间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赔偿的赔偿,还亲自带着妻子女儿来到病床前道歉,态度十分良好,白曦和刘春春也就没有再和他计较。

“对方的车牌号和名字,还记得吗?”韩卓问。

“记得。”俞炯点头,“SU4721,一辆香槟色KIA,司机叫赵跃进,普通职工。”

韩卓点点头,又问:“还需要茶点吗?”

“不用了,我们等会就走。”俞炯摆摆手,“实习期,不能偷懒的,谢谢韩哥。”

“不客气。”韩卓擦干净手,“那我去看看白总那头。”

会议还没有结束,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具体的内容,却能看到白曦的表情和眼神,那是专注的,情的,充满朝气的,白衬衫剪裁合体,低头时会有几缕碎发落下额头,笑起来更好看,像是阳光,也像是宝石。

年轻、干净、梦想、活力,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您好。”过了一会,白曦的助理从会议室里出来,对韩卓小声道,“白总说他可能还要一个小时,让您先去他的办公室休息,不用站在这里。”

“好的。”韩卓歉意一笑,“对不起,打扰你们开会了。”

助理赶忙摇头表示没关系,又亲自领他去了白曦的办公室。灰色调的简洁装修风格,却在墙角放了一个桃红色的懒人沙发,又辣眼又突兀——这种惊世骇俗的礼物,除了刘春春,别人也送不出来,白曦当初一脸嫌弃地把它搬回公司,本来想丢到杂物间,结果架不住刘春春天天打电话,一开口就询问沙发近况,宛若一位慈祥的老岳母,于是他就只好又拖了回来,以免挫伤一颗纯情少男心。

韩卓给白博阳发了条信息,很快就有邮件回复过来,详细列出了当天肇事司机赵跃进的所有资料,家住址丹阳街19-87号,那里是一片新建小区,住户大多是一夜暴富的拆二代,的确符合“普通职工,外表朴素,但出事后赔偿起来却很爽快”的行为表现。

韩卓合上电脑,打算空亲自去看一看。会议还没有结束,外面的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狂风骤起,看起来像是要下暴雨,空气里暗沉沉泛着湿意,让人倍感压抑。新来的实习生匆匆过来帮白曦关窗户,却不知道办公室还有人,推门就往里走,结果差点撞进韩卓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实习生被吓了一跳,又带着迟疑往他身后扫了一眼,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正在温暖地发着光,如同最柔软的棉花灯,或者是闪烁不定的星辰。

“手机电筒。”韩卓淡定回答,“这里太黑了,我想拍一下吊灯的照片,将来给自己家里也安一个。哦,我是白总的司机,姓韩。”

实习生心里充满疑惑,是吗?

韩卓微微俯身和她对视,眼神又无辜又担心:“这样不会违反公司规定吧?”他声音原本就很好听,在被刻意压低之后,就更加磁暧昧起来。实习生心里顿时小鹿乱撞,不自觉就后退一步:“不会不会,韩先生尽管拍。”

“那就好。”韩卓温和地笑了笑,“真是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实习生回答:“宋筱筱。”

韩卓点头,郑重道:“谢谢你,宋小姐。”

指间星光消散,房间里也重新恢复了黯淡,白曦推开办公室门,然后就受惊道:“你们在干什么?!”

“白总!”宋筱筱脸通红,赶忙解释,“我是来给您关窗户的。”

白曦看了眼正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窗帘。

宋筱筱手忙脚乱帮他关好窗户,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

罪魁祸首韩先生笑得云淡风轻:“要去总公司吗?”

“真是没看出来,”白曦满脸嫌弃,“你这人怎么一点节操都没有。”

“我真的很无辜。”韩卓帮他把懒人沙发挪好,“会议怎么样?”

“还不错,下午应该没什么问题。”白曦把自己丢进沙发里,享受被柔软细沙包围的放松感,“吃完饭再走吧,外卖。”

韩卓点点头:“需要按摩吗?”

“你还真是全能。”白曦嘀咕一句,没形没状放松伸展,“对了,我警告你,下回不准再骚扰我的女员工,要调情请去隔壁。”

“我真的对那位宋小姐没兴趣。”韩卓帮他捏肩膀。

“这么快就连人家姓什么都知道了,还说没兴趣。”白曦倒吸冷气,“喂!你轻一点啊!”

韩卓扬扬嘴角,掌心按过他的肩背,用手指隔着衬衫画了一颗小星星。

下午两点,韩卓准时把白曦送到了寰辰集团:“加油。”

白曦指着他的鼻子:“再说一遍,不准骚扰异。”

韩卓举手投降:“我不上楼,就在这附近逛逛。”

“你不上去吗?”白曦解开安全带,“也行,下午自己安排吧,我不用车,晚上可能还要陪客户吃饭。”

韩卓点头,一路送他进了电梯,自己却没有再开那辆宝马,而是在路边打了辆车,一路去了城西。那里有一条全国著名的酒吧街,越夜越声色,白天反而很寂静。所以当韩卓推开其中一家的大门时,原本正趴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酒保,差点被那串木风铃吓出了心脏病。

“一杯薄荷酒。”韩卓坐在木椅上。

酒保摇摇头,取过抹布擦桌子:“晚上八点开始营业。”

韩卓往桌上丢了两枚宝石:“小费。”

酒保瞳孔里顿时闪烁出亮光,他的身体越过柜台,脸几乎要贴到韩卓身上:“你是谁?”

“我找你的老板。”韩卓随手抖出一根烟,低头点燃,“她醒了吗?”

酒保看起来有些兴奋,尖尖的指甲在吧台上划出凹痕:“你等一下。”

酒吧老板是一位妖艳美丽的少妇,当韩卓进门时,她正在研究新一季的时尚杂志,地上凌乱丢满了高跟鞋和手袋。

“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韩卓坐在她对面。

少妇咯咯笑起来,她伸出戴满钻石指环的手指:“一只爱马仕kelly,一个问题。”

“生日快乐。”韩卓在她指尖点了点,落下的星芒遮住钻石的光,“黛西小姐。”

“讨厌。”黛西用脚趾挑起高跟鞋,向后慵懒躺在十几只最新款的手袋里,“你想问我什么?”

“我没有问题。”韩卓说,“是想让你帮我的忙。”

黛西摇头:“没兴趣,免谈。”

“可我遇到了一个麻烦。”韩卓态度良好,“只有你能帮我解决。”

黛西扯了扯胸衣,满意审视着自己呼之欲出的两团,漫不经心地敷衍:“什么麻烦?”

“有人要绑架我的客户。”韩卓扯过一条披肩,把她的上半身严严实实围起来,“而他对我很重要。”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黛西把钻石戒指摘下来,像抛玻璃一样丢在地毯上,扭动着水蛇腰站在穿衣镜前,打算准备晚上的约会。

“这当然和你有关系,我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韩卓扯住她的手腕,把人又生生拽了回来,“妈,你能不能有点做长辈的责任心?”

黛西捂住耳朵尖叫。

韩卓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裙子:“五分钟,我在门外等你。”

黛西不耐烦地挥挥手,等韩卓出门后,她立刻化妆穿鞋,手脚并用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韩先生抱着手臂,正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看她。

黛西:“…”

作者有话要说:CP韩卓X白曦,朋友们不要站反。

第6章 宝石和星辰 失职的韩先生

在铺满纯白羊毛地毯的客厅里,黛西正靠在沙发上,认真注视着面前的儿子,目光深情,柔软,甚至还有几分慈爱——而在卸去妖娆的妆容后,此时此刻,她的整张脸看起来要比刚才柔和许多,如果足够细心,甚至还能发现在那双美丽的眼睛周围,已经布满了细细的皱纹。

“我已经老了。”她伤感地哭泣。

韩卓面无表情,伸手撕掉她眼角的皱纹贴。

长大后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生物。

黛西发自内心叹了口气,她终于妥协一步,从香烟盒里抖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眯起眼睛吞吐烟圈:“说吧,谁要绑架你的客户?”

韩卓回答:“是地下仓库的人。”

黛西微微迟疑了一下:“你确定?”

韩卓点头:“我确定。”

远处传来市政广场的钟声,“铛铛”七下,宣告着夜色正式来临。

酒吧街逐渐变得闹起来,到处充斥着迷离的灯光、激情的音乐、拥挤的舞池,和一排排被注满各色液体的酒杯,人们卸下白天一板一眼的面孔,在这里社交、放松、买醉、哭哭笑笑、吵吵闹闹,世界也在泼洒的红酒里颠倒。

酒保从客人手里接过钞票,却看也不看一眼,就随手塞进了凌乱的屉里,像是在对待最廉价的草稿。他喜欢的是宝石,事实上这条街上许多人,喜欢的都是宝石,闪着亮光的,璀璨夺目的,冰冷的,华贵的,像星星一样闪烁,也像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在这座城市里,其实并不是只生存着地球人,还有一大群…异能者,他们来自另一颗遥远的星球,如果用人类的文字来表达,那里应该被翻译成“宝石和星辰”。

美好的名字,也是永远都回不去的故乡。

一千年前,一艘飞船在遨游星河时发生事故,只好选择地球作为紧急迫降点。有人因此丧命,可也有许多人活了下来,他们伤痕累累,艰难地从保护气囊里爬出来,慌乱而又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陌生世界。

那是一片广袤的草原,闻讯而来的游牧者救了他们,不仅带来了食物和水,甚至还帮忙掩埋了飞船的残骸。从那之后,部族里多了十几顶帐篷,地球上也多了一群河外星系来的客人,他们隐姓埋名,努力而又小心地适应着周围的一切,就这样一代一代繁衍下来。初时还有详细的文字记载,可随着岁月逐渐流逝,到了今天,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说清楚,地球上究竟隐藏了多少异星人。

而所谓“地下车库”,则是一个代号,更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家非法科研机构,他们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踪着异能者,寻找着一切可能的线索,如同最狂的粉丝,却拥有最残忍的手段。

“你的客户呢?”黛西把烟头摁灭,“也是异能者?能让地下车库和你作对,他应该很出名。”

韩卓摇头:“他是地球人。”

黛西睁大眼睛:“地球人?”

小车在夜色中疾驰,白曦蜷缩在后座椅上,满身都是冷汗。他下午在总公司做完报告后,或许是因为太紧张,又或许是因为着了凉,总之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台冷冰的搅拌机,他默不吭声,一个人在办公室休息了将近一个小时,又喝了七八杯水,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晚上还有饭局,白博阳并没有觉察到儿子的异常,他只听说韩卓不在,就把自己的车调给了他。酒桌上当然要喝酒,虽然白曦已经尽量控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诱发了下了一轮胃痛。司机不敢大意,直接开车送他去了医院。半个小时后,白太太坐在病床前,把白先生从头数落到了脚。

白曦有气无力,半睡半醒,做梦还在听两人吵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想睁开眼睛,却又实在没有力气,黑甜的梦境如同柔软的羽毛,一层一层温柔地包覆上来,安静而又舒适,让他片刻也不想离开。

这个梦境很绵长,到处都闪着细碎的光。

胃里的不适感逐渐消失,白曦躺在被窝里,觉得自己此时正行走在云朵间。耳边似乎有人在轻声笑,韩卓隔空往他鼻尖弹了弹,落下一片漂浮的莹亮。

直到第二天中午,白曦才推开被子坐起来,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早。”韩卓站在门口,“可以进来吗?”

白曦打着呵欠问:“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白先生和白太太有约,李阿姨禁止我大声说话。”韩卓帮他把拖鞋放整齐,“针对昨晚的事,她还严肃批评了我一个小时,明令禁止我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爸妈不在家?”白曦闻言松了口气,重新直倒回床上,既然目前没有人能批评自己,那么完全可以再赖半个小时。

“你该起来吃东西了。”韩卓提醒。

“没胃口。”白曦拒绝。

“听说你昨天在集团会上的表现很好?”韩卓把他强行拉起来。

“那当然。”白曦扯过被子裹住自己,“行了行了,我要睡觉。”

“连续饿两顿你又会胃痛。”韩卓很有耐心,“听话,晚上再睡。”

“救命呀!有坏人!”白曦在这一刻刘春春附体,嗲着嗓子抗议。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韩卓心知不妙,果断一把捂住他的嘴,但显然还是迟了一步,李阿姨宛若神兵天降,她举着铲子站在门口,用非常震惊又非常生气的语调批评韩先生:“少爷还在生病,你为什么要捂住他的嘴?”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是哪家倒霉公司介绍来的,为什么业务水平这么烂也能上岗,还有没有职业准则啦!

白曦虚弱地躺回床上:“嗯。”

韩卓:“…”

韩卓试图辩解:“可是该吃午饭了。”

白曦索把半张脸都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睡意未消的眼睛,他哑着嗓子抱怨:“不想起床。”

“不想起床,我们就不起床。”李阿姨说得铿锵有力,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韩先生,“你来帮少爷端一下饭,让他在床上吃。”

白曦默默做出胜利的手势。

韩先生寡不敌众1:2落败,只好帮忙在床上撑开一张小桌子,桌面上画着粉红色的桃心和公主,看起来很可爱,这原本是李阿姨买给孙女的礼物,暂时友情支援给了白曦。

午餐是鱼汤和面条,白曦裹着被子,一边吃一边随口问:“你昨天去哪了?为什么我看车一直在停车场。”

“办点私事,不方便用白总的车。”韩卓说,“空去找了一个朋友,她住在七叶路。”

“七叶路,酒吧街啊?”白曦一听,果然就又很嫌弃,他用筷尾戳戳韩卓,提醒道,“刚一来就勾三搭四,小心将来出事。”

韩卓笑着摇头:“只是普通朋友。”

“不管是什么朋友,只要别给我惹麻烦,只要别勾引我的员工,其余随便你。”白曦抱着碗咕嘟咕嘟喝汤,过了一会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这周末不准你请假,和我一起去接春春出院。”

韩先生点头,出纸巾帮他擦嘴。

※※※※※※

周六天不亮时,天上就飘起了小雨,直到清晨依旧沙沙有声。偌大一片住院区,只偶尔有几名护士推着车跑过。大概九点左右,一辆半旧的KIA车匆匆开进车库,不多时,17楼的电梯就“叮”一声打开了门。

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看起来是一对夫妇,四五十岁的年纪,神情惶急,穿着打扮都很朴素,他们并没有去护士台咨询,而是直接想去病房区。

“喂。”身后有人询问,“请问是赵先生和赵太太吗?”

赵跃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对方。

那是一位高贵而又美丽的妇人,黑色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顶,穿着笔的职业套装,脚下踩着细跟尖头鞋,神情高傲,气场全开。

“你们好,我是刘春春的阿姨。”黛西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装模作样道,“刚刚也是我打的电话。”

“该怎么称呼您?”赵跃进迟疑着问。

“我姓刘。”黛西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对他莞尔一笑,“您可以称呼我为,刘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