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时又有一位年轻的小姐走过来,鼓起勇气羞涩地说,“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韩卓意外道:“我?”

白曦:“…”

对方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而且我也不是客人。”韩卓站起来,温和而又歉意地拒绝,“我是保镖,不能离开我的雇主。”

“…打扰了。”对方脸很红,转身匆匆离开。

白曦双手捧着果汁杯,酸溜溜道:“你没发现吗?她是整场舞会最漂亮的女孩,就好像古堡里的小公主。”

“可我对小公主没兴趣,只想要小王子,”韩先生单手撑住脑袋,眼神专注,“他又明亮又夺目,就好像夜幕里最闪耀的小星星。”

白曦说:“哦。”

他抿起嘴,想让让自己得意得不那么明显,然后又转移话题:“我已经拿到了庄总的名片,她看起来对我印象还不错,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和她接触几次,再找机会认识那位牛院长?”

“不用了。”韩卓却摇头。

白曦不解:“为什么?”

韩卓回答:“因为在你跳舞的时候,我已经和他聊过了,那不单单是博爱私人医院的牛院长,也是北斗研究所的所长。”

白曦张大嘴:“你确定?”

“应该能确定,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梁佚,爽快得有些让人震惊。”韩卓说,“还约我明天下午四点去他的办公室。”

“小白!”马克李突然从天而降,并且喜气洋洋道,“接下来是一幕欢乐的林中舞蹈,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我…呃?”白曦犹豫了一下,他原本想说自己还有别的事,需要立刻离开,但是又觉得很对不起这位挚友——毕竟是通过他,自己才能顺利认识庄妍和梁佚,算是一个巨大的人情,哪怕只是出于礼貌,也总该做一些让他高兴的事情。

而就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里,马克李已经爆发出无穷神力,拖着小白总站到了舞池的最前排。

韩卓:“…”

音乐声的确很轻快,天花板上的投影灯也不断变换着角度,让整座宴会厅变成童话里的绿野仙踪,充满了奇妙而又欢乐的因子。看着马导演心花怒放的脸,韩先生招过侍应生,给自己要了一杯冷静的冰水。

这是最欢乐的一幕舞蹈,也是最漫长的一幕舞蹈,时间长达整整十五分钟。

梁佚扶着腰气喘吁吁,马克李小声担忧道:“妈,你这次的男朋友看起来…不太行啊?”

庄妍眼底闪过一丝凶光。

马克李大惊失色,他敏捷地缩回右脚,并且飞奔去找自己的灵魂挚友诉苦——但白曦已经消失在了宴会厅,只委托侍应生递过来一张纸条,表达了感谢和歉意,但自己真的要走了,改天再一起吃饭。

马克李蹲在地上,用双手捧住胸口。

啊!失落!

白曦拖着韩卓,两个人一路跑出电梯,笑着钻进了车里。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像什么?”韩卓问。

白曦想了想:“从舞会上逃走的灰姑娘?”

“嗯,很可爱。”韩先生凑过来住他,“所以需要一个亲来延续魔法,否则这辆车就会变成南瓜。”

“唔…”白曦抗议,“这是停车场。”

“所以呢?”韩卓问。

“所以我们得先离开这里。”白曦好不容易才挣脱禁锢,又用力把色狼推到驾驶座,拉过安全带“刷拉”扣好,最后握住双手按上方向盘,正色道,“乖,听话。”

“真的不要做点什么吗?”韩先生发动车子,继续开玩笑道,“你这样包养我,很亏的。”

“等一下,先不回家,”白曦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我们去这家店吃饭。”

“吃饭?”韩卓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很想知道我和梁佚的聊天内容。”

“是很想知道,可今天是平安夜。”白曦说,“既然你不着急告诉我,那就说明其实也没有多紧迫,所以我猜应该可以拖到晚一点再说。”他摸了摸韩先生的侧脸,又笑着说,“每一个节日都很重要,对不对?”

“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个节日都很重要。”韩卓纠正,又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

锅里翻腾起乎乎的水花,刘春春吹凉一个饺子,放在胡萝卜形状的碗里递给了王先生——那是超市酸奶促销的赠品。

“这次熟了。”王远辰点头,“可以吃。”

“我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刘春春一边拿碗筷一边笑着说,“喜欢站在厨房里等,我妈煮饺子煮排骨,在出锅前我就能吃饱,还有啊,我和我爸都爱啃鸡爪子,每次炖鸡的时候,我都要提前端着板凳去厨房,生怕会吃不到,直到上了大学才明白,我爸哪是真要和我抢,也就逗逗我。”

王远辰敲敲他的脑袋,没说话,只是拿着醋和酱油去了餐厅。

刘春春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一家人”三个字对王远辰来说,大概是到死也不愿意去触碰的过往,于是心里又懊恼又自责,他解下围裙,端着饺子蹑手蹑脚出去,想要刺探一下军情。

王远辰把一瓶酒放在餐桌上,又恢复了居高临下的神态:“过来。”

“我…那个,辣椒油要不要?”刘春春搓搓手。

王远辰扯住他的脸,不悦道:“你傻笑什么?”

“我没傻笑啊。”刘春春含糊不清辩解,“这是友谊的微笑。”

王远辰“嗤”了一声,松手道:“吃饭!”

刘春春赶紧帮忙拉开椅子,又主动调好醋汁,把胡萝卜碗递了过去。

饺子很好吃,腾腾又胖乎乎,不过和刚出锅的那一个比起来,却似乎变了味道。虽然王远辰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奈何刘春春心细如发,不管是从王先生的表情、眼神,又或者是食量,都能看出端倪。

平安夜的晚餐,并不想预想中那样轻松愉快,甚至有些沉闷。

刘春春偷偷摸摸发短信,紧急求助场外群众。

但是白曦正在忙着重色轻友,并没有理他。

饭吃到一半,王远辰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一分钟后拿过来一个打着漂亮缎带的蓝色盒子,“咚”一声放在了餐桌上,冷冰冰道:“圣诞礼物。”

刘春春受惊:“啊?”

但是王先生已经回了卧室——他其实准备这份礼物准备了很久,也打定主意,要把刘春春欺负到皱巴巴再送给他,可是突然就没有了心情。

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刘春春很想捶自己的脑袋。

偏偏215的群里,王小森还在鬼哭狼嚎,表示自己加班加得很难受,很想哭,需要大家疯狂的么么哒。

俞炯:“没有,滚。”

白曦:“没有,滚。”

刘春春:“白哥!!!!!!!救命!!!!!!!”

装瞎失败,白曦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打来电话,对他进行短暂的人道主义关怀。

“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阐述完前因后果,刘春春委屈巴巴地说,“我该做什——啊呀!”

卧室门骤然打开,他整个人旋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贯穿,“嗖”一下就飞了起来。

当然,“嗖”的速度很和缓,因为王远辰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径直把人拎到了床上,咬牙道:“下次你打电话,可以找一个我听不见的地方。”

刘春春抱着脑袋嗷嗷认错。

“我没事。”王远辰高傲地说,“你可以走了。”

刘春春笑容可掬:“既然没事,那我们去看电视。”

“不看。”王先生拒绝。

刘春春又提议:“打游戏。”

“不打。”提起这件事,王远辰觉得相当愤怒,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小气的人,居然连游戏里的子弹也舍不得用——自己在被一群人用AK狙击,而他还在拿着一把豁口的镰刀砍人!

刘春春自知理亏,举手保证:“走嘛,这次我捡到的装备都归你!”

耳边嗡嗡不断,王远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知不知道,我随时都可以让你飞出十六楼?”

刘春春缩了缩脖子:“那就没人给你包饺子了。”

王远辰森然和他对视。

刘春春心虚地退后:“别…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王远辰冲他勾勾手指。

刘春春果断站起来:“我去拆礼物了——救命啊!”

王远辰用力扯住他的脸颊,把人按倒在了松软而又宽大的床上,另一只手“哗啦”扯过被子,像搓汤圆一样把人裹住,凶残暴躁地从头蹂躏到了脚,最后又狠狠咬了一口,当然,全部咬在了鹅绒和棉花上。

发泄完之后,王先生嫌弃地说:“你怎么叫得和杀猪一样。”

刘春春欲哭无泪,那是因为我又挨打又挨掐,而且直到现在还裹在被子里,被你压住不能动。

他艰难地咳嗽:“拜托,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对方没有动,非但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刘春春可怜地奄奄一息着,觉得自己八成要昏迷,也没有力气再嗷嗷抗议,不过就在这一片寂静与黑暗里,他反而又敏锐地觉察出,身上的人似乎情绪不太对。

五分钟后,刘春春五雷轰顶战战兢兢,在被子里给白曦发短信——怎么办?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他真的在哭?

手机嗡嗡震动,但白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坐在闪烁而又梦幻的卡座里,正在和韩先生享用浪漫的双人晚餐。这并不是什么高级餐厅,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刻意放低声音,广播里的圣诞曲、带着驯鹿角的服务生,还有额外赠送的栗子蛋糕,都能让人心情愉快。

黛西适时地打电话给韩先生,提醒他:“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婚礼前夜。”

韩卓把手机递给白曦,自己继续享用美食。

白曦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然后乖巧又情地说:“阿姨好…嗯?结婚?”

韩先生嘴角一扬。

“我们还没有这个打算。”白曦有些尴尬,“对…明年也没有…后年?呃…不不不,我不是犹豫…也不是立刻就要结婚…阿姨,喂?哎这里信号不好,再见!”

等他挂断电话,韩卓才丢下餐叉,笑得相当没有同情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白曦突然认真地问。

韩卓闻言一愣:“什么?”

白曦默默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嘴角却露出一丝没藏好的、捣蛋鬼的笑意。

“小坏蛋。”韩卓松了口气,哭笑不得道,“以后禁止你再和黛西通话。”

第59章 所谓童年 我家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

远处隐约传来市政广场的钟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刘春春一边在厨房里牛奶,一边对手机另一头的白曦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我…已经没事了…不不不,他没有家暴我,是我弄哭了他…什么吹牛?我真的没有吹牛。”

“那还要我过来吗?”白曦问。

“千万别。”刘春春竭力压低声音,宛若地下党接头。他挂断电话,把乎乎的牛奶倒进杯子里,又加了一点点糖,好让滋味更加香甜。

王远辰的情绪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正架起双腿靠在卧室沙发上,百无聊赖打着手机游戏——他不想面对、也不想承认自己心底脆弱的一面,于是就用了更高傲和冷漠的表情来掩饰,卧室灯光是比月更冷的寒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又薄凉,像是一块不会动也不会笑的冰。

刘春春把牛奶杯放在小茶几上。

“端走。”王远辰看着手机屏幕,冷冷地说。

“…那你早点休息。”刘春春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他生气,于是识趣地答应一声,转身想要默默离开,王远辰却已经不耐烦地丢下手机,自己站了起来,两条长腿在撤下茶几时,毫无意外地扫落了水杯,巴斯光年在茶几脚上磕掉握把,牛奶冲过地毯,洇出一大片难看的深色痕迹。

王远辰并没有理会这一切,他径直走进浴室,把花洒开到了最大。哗哗的水冲刷着地面,溅起一片氤氲气,很快就让镜子里的人变得模糊起来——至少不会再狼狈得那么明显,记忆深处的,不愿触碰的,如同黑色藤蔓一般攀附上骨骼和神经,然后带着尖锐的利刺,把每一个地方都扎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他握紧拳头,让整条手臂都暴出可怖的青筋,而等这股焦躁的情绪褪去,他终于能走出浴室的时候,卧室地面已经被收拾干净,那块湿漉漉的地毯也搭在了阳台栏杆旁。房间里很安静,走廊里的灯也暗着,刘春春像是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卧室,而那个打着漂亮缎带的圣诞礼物却并没有被带走,依旧孤零零待在餐桌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王远辰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明晃晃的灯,听耳边时间飞速溜走,一秒钟,一分钟,一个小时,三个小时。

他的听觉实在太发达,发达到甚至可以称为异能,尤其是在这种万籁俱静的深夜,简直敏锐到堪称雷达,以至于从那间客卧中所传出来的所有细碎声响,此刻都清晰无比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刘春春裹着一条毯子,正坐在地毯上专心划着手机屏幕,他的卧室和主卧是截然不同两种风格,灯被换成了暖色调,床单是橙黄色,上面还摆着两只熊,那是几天前他和王远辰一起去逛超市,买巧克力饼干的赠品。

那时候的王先生脾气很好,会去排队称苹果,会挑拣洋葱,会买冰淇淋,也会帮忙拎购物袋。

想到这里,刘春春再度深深叹了口气。

一直徘徊在门外的王远辰终于忍不住,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卧室门。

刘春春吃惊地转身:“有事吗?”

王远辰拎着礼物,天神一般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

刘春春:“…”

刘春春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快一点了。”

王远辰当然不会在乎现在是几点,而是坐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问:“你在生气吗?”

刘春春摇头。

王远辰眉毛一皱:“我允许你生气。”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自负、倨傲、坏脾气又盛气凌人的舍友,刘春春深感哭笑不得,他倒也真不生气,只是说:“我想睡觉了。”

王远辰把礼物递到他面前。

刘春春却并没有要接到手里的意思。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看着他闪烁不定、却又不肯看自己的的视线,王远辰把礼物收回来,轻描淡写地问:“你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吗?”

刘春春意外:“啊?”

王远辰脱掉自己身上的T恤,露出结实而又线条优美的上半身——不过刘春春已经画过无数次,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直到王远辰转身背对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向别人露出那些交错的丑陋伤疤。

刘春春吃惊道:“这…”

“这就是我的童年。”王远辰回答。

十几年前,所有的小伙伴都羡慕他,羡慕他能被赫赫有名的富豪收养,一夜之间从无依无靠的孤儿变成吃穿不愁的少爷。而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也的确是欣喜而又忐忑的,只是这种欣喜却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过了三个月,他就在生日当天被带到了地下仓库,亲眼目睹了那些扭曲而又残酷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