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鸦雀无声,许久之后,王远辰用指甲捏住他的一边脸颊,缓缓拧向一边。刘春春疼得倒吸冷气,再度变得委屈起来,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但就算这样,他看起来也分外清秀而又讨人喜欢,而在五颜六色的围裙下、在那洗到发白的家居服下,到底包裹着怎样柔韧而又干净的身体,以及在被占有贯穿的时候,这张脸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都让人迫不及待想要…欣赏。

王远辰眼底的光芒逐渐变得混沌起来,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爱谁,所以在遇到刘春春以后,心底那份悸动而又汹涌的感情让他毫无防备,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可不管怎么样,爱情总是值得人期待的,所以他也曾经谨慎而又小心地考虑过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想先解决地下仓库,却又偏偏习惯了在当酒保时,每一个媚眼抛出去都会立刻得到回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自己是按时接送、带他吃浪漫双人餐、表现出浓厚的醋意,还是索脱光衣服坐在对面,都从对方眼底看不到任何暧昧的波澜。

越来越多的不安和焦虑涌上心头,在这个寂静的午后,种种因素交叠,加上刚刚喝下去的半瓶烈酒,让残暴危险的急躁本又重新开始在他的血液里翻涌,并且很快就沸腾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刘春春显然能看出他眼底迅速扩张的暗黑情绪,于是尽量小心地握住他的手腕,轻声哄道:“你坐一下,我先去厨房倒杯水。”

王远辰并没有回答他,却也没有移开目光。

“喏,你最爱的征婚节目马上要开始了。”刘春春又提醒,他把不安遮掩得很好,一边走一边还把围裙随手脱在一边,直到进了厨房,才惊魂未定地拿起手机,哆哆嗦嗦拨通了白曦的电话。

数百米的城市上空,白曦正一张一张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然后嫌弃道:“你拍照居然比剪刀手。”

“不好看吗?”韩卓从身后抱着他,一起欣赏玻璃墙外无限延伸的城市景观,虽然不如晚上灯火辉煌时那么壮阔漂亮,但能和自己心爱的小奥特曼在一起,就算是看雾霾霾的天和老阿姨跳广场舞,也一样很有乐趣。

白曦回过头,刚打算和他交换一个亲,手机却开始不识趣地嗡嗡震动,来电显示刘春春。

“白哥你快来家里救我。”对方竭力压低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慌和担忧,“我觉得——”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大而又清脆的碎裂声就冲出了话筒,像是碎了整片玻璃,然后就是刘春春受惊的声音:“你你你…干什么?”

“春春?春春!”白曦被吓了一跳。

然而手机似乎已经被摔坏,只留下了一片嘈杂,与之后长久的寂静。

“完了。”白曦脸色煞白,一把握住韩卓的胳膊,“好像出事了,我们得赶紧去救春春,摩天轮什么时候才能降落?”

韩卓看了眼手表,皱眉道:“十五分钟。”

第76章 错误的情绪 小白,一名优秀的妇联工作者

在被丢到床上的瞬间,刘春春立刻就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对方脸上的欲望是那么赤裸而又不加掩饰,猩红的血丝弥漫扩张,几乎要侵满眼底。那和平时生气的、暴戾的,甚至是因为施天而狂躁的表现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只失去神智的疯狂野兽,强大的压迫感足以让每一个面对他的人都胆战心惊——刘春春当然也不例外,但所幸在魂飞魄散之余,他勉强还残存了一些逻辑和思维能力,不至于像电影里一样只顾着挣扎和喊叫,反而更加激怒对方。

王远辰单手卡住他的脖颈,低头蛮横地了下来。他的动作很暴,也并没有考虑过对方的感受,只在那柔软的唇齿间啃咬吮吸,所作所为更像是要彰显自己的所有权,或者说是想给这段时间以来、堵塞在心里那浮躁而又茫然的感情找一个宣泄口。

嘴里弥漫起浓浓的酒味和血腥味,让刘春春的胃底不断泛上冰冷剧痛,却又无法挣脱禁锢,卡在脖子上的手像是一道铁箍,让他产生了下一刻就会昏迷的窒息感。衣襟随之被撕裂,朴素的小木扣崩落在床头柜上,弹进了那剔透的水晶烟灰缸里。

趁着对方松手的片刻,刘春春艰难地侧过头,总算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嗓子里的刺痛却也越发明显起来,他费力地喘息了几口,然后强打起精神对王远辰说:“求你,先冷静一下。”

王远辰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就此停止的意思,依旧钳制住他的手腕压在枕头边,自己则是半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想…去趟医院。”刘春春接着说。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到像是一张纸,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不适,让眼睛里不可避免地涌出泪光,嘴唇红肿,脖颈处的指印更是触目惊心,嗓音也嘶哑干涸如同皴裂的大地。

王远辰顿了顿,用指背抚过那残忍的伤痕。刘春春不自觉就哆嗦了一下,皮肤也浮起一层鸡皮,这种反应更多是来源于恐惧,不过王远辰显然理解错了含义,他问了一句:“很疼吗?”

刘春春点点头。

王远辰继续用手指摩挲着那细滑的脖颈,他的神情很专注,拇指一路揉过耳垂,最后用掌心托住那冰冷的侧脸,细心地擦掉了所有的眼泪。

刘春春推开身上的人,自己撑着坐了起来,觉得头疼欲裂。

“你要走吗?”王远辰又问。

刘春春摇摇头,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疲惫地说:“我想去喝点水。”

王远辰按住他的肩膀,自己下床去厨房端了一杯水,然后塞进他手里。

房间里鸦雀无闻,甚至连小区的欢迎音乐也被阻隔在了玻璃窗外。

客厅里传来电话铃声,孜孜不倦停了又响,同时嗡嗡震动的还有王远辰的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显示韩卓的名字。

“喂?”就在白曦几乎要报警的时候,刘春春总算是接起了座机电话,他往卧室里看了一眼,然后说,“没事了。”

“没事了?”白曦拉着韩卓,一路跑出急匆匆跑向停车场,“刚刚是谁,是施天吗?”

“没有,不是他。”刘春春不断咳嗽,“家里没有第三个人。”

“你别挂电话,我们马上就到。”白曦看了眼时间,“大概二十分钟。”

刘春春答应一声,他其实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但如果没有白曦和韩卓,他又很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顺利离开这里——虽然卧室里的人此时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在下一刻就重新变得狂躁而又充满攻击。

时间一秒一秒飞速而逝,偏偏周日进城的路还堵车,白曦火急火燎,差点就要跳车去找个摩托开。韩卓一边安慰他,一边抓紧一切机会在车流里穿梭,总算在半个小时之内,把车开到了七叶路。

“春春!”白曦“哐哐”敲门,把隔壁邻居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来了讨债公司。而刘春春的状态也很符合身欠巨债的可怜鬼,虽然已经换了衣服整理了头发,不过依旧很是狼狈,高领毛衣也不能完全遮掉脖子上通红的淤肿。

白曦虽然经常开玩笑说他被家暴,但一旦见到这货真价实的暴力行径,还是“腾”一下火冒三丈:“他居然真的打你了?!”

“…没打我。”刘春春后退两步,“白哥,你先别激动。”

“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白曦很有几分妇联架势,拉着他的胳膊怒道,“从头到尾,一五一十。”

刘春春:“…”

他只想离开,并不想口头描述自己是怎么样差点被非礼。

王远辰雕塑一般靠在卧室门上,一直在听着外面人的对话,直到刘春春说了一句“我想重新找个房子住”的时候,他才猛然握住拳头,却很快就重新垂下手臂,低着头让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黑暗里。

片刻之后,韩卓过来敲门:“你没事吧?”

王远辰瞥了他一眼:“你是打算来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卓看了眼凌乱的床铺,摇头道:“能猜到。”

“一切都被我搞砸了,我知道。”王远辰抖出一根香烟叼进嘴里,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不用和我讲道理。”

“我没有义务教育你,但这种行为相当可耻。”韩卓把打火机丢过去,继续道,“我也很后悔,当初找你来保护他。”

王远辰抬起头,那眼神是空洞而又阴森的。

“我要先带他离开这里。”韩卓道,“至于将来还能不能回来,得看你自己。”

“他不会再回来了。”王远辰说。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无权干涉。”韩卓点点头,“好吧,先走了。”

“等一下!”王远辰叫住他。

韩卓停下脚步。

“…带他去医院看一下。”许久之后,王远辰低声说,“还有,转告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补偿这件事。”

韩卓摇摇头,到客厅拉过刘春春的行李箱,和白曦一起带他离开了公寓。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变成了一片七彩斑斓的霓虹光影。

王远辰一直坐在卧室床边,没有动,也没有表情。他不想用酒精来解释白天的可耻行径,那半瓶洋酒只能让他血液沸腾,却远远不足以焚烧理智——格的缺陷,甚至是人格的缺陷,才是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

他一直就是个生活的很混乱的人,暴力、凶残、杀戮成,从来就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同时却又用滥情轻佻和漂亮的外貌来掩盖着这一切,施家所带给他扭曲的心理伤疤,以及黛西教给他的善良仁慈和思维能力,这两方相互纠缠攀附,最终造成了他飘忽不定的情绪和逻辑,就像是一辆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的卡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出弯道。

晚上八点,韩卓再次回到这间公寓,帮他带了外卖和饮料。

“他还好吗?”王远辰问。

“医生说可能需要休息两周。”韩卓回答,“至于心理上的创伤,大概会跟随他很久,甚至是一辈子。”

王远辰喉结跳动了一下。

“想想看,施天带给你的压力有多大。”韩卓拍拍他的肩膀,并且在对方发怒之前补充,“在这个方面 ,你和施天并没有任何区别,一样自私而又残忍,丝毫不顾及另一个人的感受。”

王远辰没有吭声,却几乎把手里的烟盒拧成了粉末。

“先吃饭吧。”韩卓掏出手机,打算给琳达打个电话。原本今晚三个人约好要见面,但王远辰的状态显然很不适合再做任何事。不过在他拨号之前,王远辰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酒吧座机。

“Aspis!”对面是熟悉的侍应生,他大声抱怨道,“琳达终于来和你一夜情了吗?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打不通她的电话,而今晚还有调酒表演,客人们已经在抗议了。”

听筒里的声音很大,所以也清晰地传到了韩卓的耳朵里。

两人眉头同时一皱,彼此对视了一眼。

弥漫着福尔马林气息的地下仓库里,施天抖落雪茄上那长长的烟灰,盯着手边再度亮起来的手机屏幕——这次的来电号码倒是很熟悉,姓名备注是“Honey、王子、夜礼服假面”,如果不是字数限制,后面或许还会有几百个浪漫的形容词。

施天嗤笑一声,按下了接通键。

“你在哪里?”王远辰问。

施天语调微微上扬:“你猜?”

意料之中的结果,王远辰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是她主动跑到我的地盘,自愿接受实验。”施天看了眼电子屏幕里的女孩,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她只是接受了麻醉注射,暂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所以你愿意过来吗?为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和你谈恋爱的小丫头,来和我当面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你在哪?”王远辰问。

施天回答:“老地方。”

第77章 糙护工 大家好像都需要心理辅导

熟悉的刺目灯光,熟悉的玻璃窗。

王远辰双手在风衣口袋里,一路表情漠然地穿过那条白色长廊,这是他小时候经常会来的地方,也是所有噩梦的开端。地下一楼,戴着眼镜的助理小姐正等在那里,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恭敬道:“施先生已经等了您很久,少爷。”

王远辰看了眼面前紧闭的门。

“您的内设密码一直就没有变过。”助理小姐提示。

王远辰后退半步,然后猛然飞起一脚踏了过去,特殊规格的防弹门顿时如同被烈炸弹轰炸,脆玻璃般向后裂开,而刺耳的警报声也在同一时间响起,尖锐回响,像是要震破耳膜。

“我更喜欢你把异能用在别的地方。”施天关掉警报,用眼神示意助理离开,“去告诉其他人,这里没出什么事。”

“琳达呢?”王远辰走进来,并没有和他废话。

“我很意外,你竟然真的会来救她。”施天递过来一杯酒,“能知道理由吗?按照你的格应该不会管这种闲事,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别告诉我,你真的在和她谈恋爱。”

对方的语调很平稳,不过王远辰知道,如果自己给出肯定的答案,那么用不了多久,那个任的女孩或许就会变成一具僵的标本。他说:“你抢了韩卓的人。”

“他也对这个小丫头感兴趣?”施天点点头,“不意外,毕竟像这种珍稀的变异体质,每一个科研机构都想得到。”

“所以你并不打算放了她?”王远辰问。

“如果你愿意回来,那么我可以考虑。”施天伸出手,试图触碰他的脸颊,结果在距离还有三十厘米的时候,就险些被折断了骨头。

“你真是让我恶心透顶。”王远辰又飞起一脚,让沙发连同上面坐着的施天,一起滑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施天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又提议:“你可以让韩卓自己来找我,为了这个女孩,我有一些别的交易想和他做。”

“求之不得。”王远辰转身就走,就好像这里是一处乌黑的泥淖,再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你不留下一起吗?”施天在他身后邀请,“我很期望来一场三个人的碰面,三个世界上最优秀的…”

“异能者”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王远辰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一块残破的防弹门摇摇晃晃,最后带着闷响落在地上。那是实验室里最坚固柔韧的材料,足以抵挡密如雨点的猛烈火力扫射,然而在王远辰面前,也只能等同于一块酥脆的威化饼干。眼前这狼狈一片的实验室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体内的异能也在与日俱增。

“你知道吗?”施天接通手边的电话,感慨道,“他真是珍宝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

“你的爱意可以留着给Aspis当面剖露。”韩卓在另一头道,“说吧,要怎么样才肯放了琳达。”

“吴子刚也想要她?”施天啧啧不屑,“我以为在经过钱宁的打击之后,第三实验室已经彻底毁了。”

“和第三实验室无关。”韩卓不悦道,“我希望你能搞清楚这件事情的重点,无论在此之前琳达被你带走过多少次,但现在她是我的调酒师。”

“我无意挑衅你。”施天看着屏幕上的琳达,“这个女孩的确很罕见,但是比起你和Aspis,她根本不值一提。”

“放了她。”韩卓道。

“没问题。”施天欣然答应,“但我需要当面和你谈一谈。”

星海路的公寓里,白曦正在全神贯注,戴着眼镜给刘春春的喉咙里滴药。稀释后的药水滑过喉管,又麻又痒,偶尔有一些落在舌根,顷刻就又会炸开几万个酸苦的小炸弹,引得人眉毛鼻子皱成一团,还不能喝水——毕竟对于目前的刘春春来说,咽一咽口水都如同上刀山下火海。

好不容易灌完最后一点,白曦满身都是汗,他紧张地问刘春春:“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还不如刚才。”刘春春诚心回答,虽然关怀程度可嘉,但小白总的护工水平确实不怎么样,不仅眼花,还手抖。

“明天就好了。”白曦十分糙地安慰了一下他,“今晚好好休息。”

“那韩哥睡哪儿啊?”刘春春很不好意思。

“他?”白曦冷静地回答,“沙发。”

“哦。”刘春春答应了一声,也没多说话。在从医院回来之后,两个人并没有再聊白天发生的事情,毕竟那实在是尴尬到不可言说。

“要不要心理开导?”白曦盘起一条腿坐在床边。

刘春春赶紧摇头。

白曦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确定?”

“我脑子有点乱。”刘春春老老实实地说,“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好吧。”白曦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韩卓正在客厅里等他。白曦轻手轻脚关上客卧的门,拉着韩卓一路去了书房。

“怎么样?”他问,“琳达没事吧?”

韩卓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实时显示着琳达此时的状况,她正在实验台上昏睡,旁边的数据仪表显示一切指标正常。

“深度昏迷,不过没有生命危险。”韩卓道,“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去当面和他谈。”

“只有你吗?”白曦小声地问,“可按照之前的计划,是要让王远辰去接近施天。”

“计划的确是这样,可没有哪件事情的发展,会分毫不差地按照计划进行。”韩卓道,“况且他现在的状态也不算好,能主动去找一次施天,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春春的情绪看起来还算不错,除了脖子上的伤有点糟糕。”过了一会,白曦又道,“他说要自己冷静一下。”

“是我的失误。”韩卓道,“远辰是一个合格的保镖,但那只是在单纯的雇佣关系下,不包括别的感情。”

“不完全算是你是的失误。”白曦摇头,“我也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完全就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去休息吧。”韩卓帮他把衣领整理好,“我先和他谈一谈,关于春春、琳达,还有我们的计划。”

“现在吗?”白曦问,“他在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在附近。”韩卓拨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