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昨晚那个电话,我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苏筱雪的嘴角弯起非常温柔的弧线,眼神迷离而幸福,“他在电话里叫我名字,筱雪、筱雪,虽然好像喝醉了,可是最后一句却那样清晰,他问我,筱雪,这么多年,你究竟爱不爱我?”

宛如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中,剧痛一直蔓延到所有的神经末梢,四肢五脏都在扩展放大这疼痛。

子言不忍悴听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苏筱雪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回响,虽然轻柔,却如同雷震,一遍又一遍,震动着她的耳膜。

“怎么会不爱呢?如果不爱,为什么会阴差阳错的弃理从文?如果不爱,为什么听到他生病就会方寸大乱?我相信,和他是有缘分的,要不是有他,或许我的人生在那一晚就已经全毁了…”

苏筱雪沉默了一下,又静静笑起来:“更何况,他优秀,优秀到令我心悦诚服。我很喜欢的一本书里有句话:不崇拜那个人,就一天也爱不下去。我想,这和我真像,我爱的人,一定要足够优秀,优秀到令我崇拜。”

她的笑意一直从嘴角蔓延到眼角,眼睛里有温润的光,那是恬美的喜悦所散发出来的光采:“所以我回答他,爱,我爱你。”

子言的眼睛里有湿意弥漫,她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连掩饰也掩饰不了,她用力掐一掐自己掌心,指尖陷入柔软的肌肤,有针尖样的刺痛。

苏筱雪转过头来望着她笑:“子言,你怎么了?”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刻,也知道自己的失态。在那以前,她一直认为,林尧在她的世界里永远不会消逝,他给她留下的伤痛,留下的挫折,留下的回忆,留下的所有一切,都会值得她一辈子回想,当成宝贵的财富。

可是后来她明白,没有了林尧,那些东西,那些回忆都没有一丝价值。何况,今后她就连回忆的资格都没有了。爱情在有些人的眼里其实微不足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没有遇上过爱情,也有很多人放弃了爱情,他们照样生活,照样心安理得,照样无病无痛,照样过了一辈子。

可是子言不同,她清楚知道,清楚了解,心里缺失了一块,永远的缺失了,这一生一世,也许永远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的大二学年过的波澜不惊,每个舍友都发现了她身上显著的变化:头发依然剪得很短,不拖泥带水的利索;面容安静而沉默,时常面带微笑。对什么事情都仿佛置身事外的清淡,不关心也不理会,所有的社团都退出来,唯一不变的,还是拎着一个容量超大的杯子到教室去上自习。

失恋,果然教人一夜长大。

苏筱雪一直保持着跟子言的通信联系,信里每每提及林尧的字眼,都会被子言囫囵吞枣的一掠而过。虽然还是会痛,然而却戒不了这痛,仿若上了瘾,仿若只有这痛才能提醒自己还活着,眼睁睁的活着,眼睁睁的看着。

很快,叶莘就在信里提到了这件事。他以略带得意的口吻验证着当初自己判断的准确性,“那年我就猜到了,要说他们也真够慢热的,大家看好了这么多年,都大三了才开始谈…”

子言淡淡一笑,回信时直接忽略了这一段,也忽略掉心里慢慢浮上来的隐痛。

只有一件令她感到由衷高兴的事,她的小学妹杨丁丁,已经考上本省的师范大学,将大一新生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不再提起周阳,好像已经浑然忘却了这个名字,在新鲜的环境里如鱼得水。子言羡慕的想,年轻,真好。

大二女生谈恋爱的人数日益增多,杨丁丁说,学姐,有人追求你吗?

当然有,只是,她再也不会有这种心境和憧憬。

没过多久,一桩新闻便轰动了整个S大。

正对大马路的校门口终于出了事。

一对大四的情侣途经校门的电话亭旁,一辆货车突然失去控制向他们撞来,危机关头中男生奋力将女友一推,自己却因为来不及躲闪,被撞倒在地,虽然立即被送往长海医院抢救,却已回天乏力。

那男生是S大的学生会副主席,学业人品都有口皆碑,已经签下一家外资企业,却在毕业前夕,发生了不幸。

那天晚上,校门口围满了学生,地面的血迹还没有清理,电话亭已经被撞的四分五裂,连带校门的水泥柱子也凹进去了一大块,可以想见撞击力之大。满地都是电话亭被震裂的碎玻璃,一小片一小片,在昏黄的灯下散发着幽幽的光。

子言在外围只瞥了一眼便浑身颤抖起来,她呆呆看着那场景,记忆中的一幕奔涌过来,令人不能喘息。

校门口的电话亭,有过她最不能回想的甜蜜往事,同样为了躲车,林尧曾带着她一路退到这里,“再给我半个奖励好不好?”他的唇,又冰凉又滚烫,烙印在她心里,像一个魔咒,圈住她在里面,一直走不出来。

而今,全没有了,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亦非。眼前这残破的一幕,像彻底被打碎的一面镜子,再也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得救的女生呆泄的坐在地上,死活不肯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子言觉得灵魂出窍,仿佛是那个女生就是自己,行尸走肉一般,魂灵已全然不在。

她直觉的摇头,拼命摇头,然后泪水就流了出来。

她还是比这个女孩子幸运。

虽然失去了林尧,失去了美好的回忆,可是,有什么要紧,林尧还活着!好好的活着!他虽然不属于她沈子言,可是,有那样优秀的一个女孩子的爱,他是快乐的,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这份领悟,要用别人的生离死别来获取,着实有些残酷。

子言悄悄转过身去,心里明白,不如此领悟,便不足以解脱自己的苦痛。

从此以后,她和林尧,就像两只反季的候鸟,一只飞往温暖的南方,一只呆在广阔的北方。天空中划过飞翔的痕迹,只是,彼此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一任南飞又北飞(3)子言开始喜欢泡图书馆,那里安静、沉沦、与世无碍。她借的书不是经济专业学生会选择的类型,大部头的《中国通史》,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全套竖排体线装本,书页泛着黄,有浓厚的墨香,纸张稀薄得几近透明,被灯光映得像蝉翼。

她只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就啃完,囫囵吞枣一样,这些故纸堆里的文字,能让她的心异样的沉静下来。

有一次读得倦了,撑着脑袋,揉揉眼睛,无意发现,邻座的女生桌上摊开一本拜伦的诗集,一行诗跃入眼帘:假如多年以后我再遇见你,我将何以致意,惟沉默与眼泪而已。

看得怔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没有预期过还会遇见他,也许遇见了也只有无言与尴尬。越临近放寒假,她越有点害怕,正好表姐叶芷打电话过来,问她去不去无锡陪她过年,她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她的伤口还没有痊愈,需要出去走走,就如候鸟,一到冬天就飞往温暖的南方,出行,也许是个疗伤的好方法,虽然治得了标,治不了本。

无锡的冬天很冷,连绵下着细雨,从叶芷宿舍的窗户向外望去,灰蒙蒙一片瓦泥色的房子,只有远处浩淼连天的一汪湖水,隐隐还泛出一点青碧色。

叶芷新年要值班,所以不得不滞留无锡,子言也是第一次在外地过年,颇觉得新鲜,两姐妹在超市囤积了一堆食品,然后在宿舍里支个小电炉,放只煮面用的小锅,开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腾腾中,心里渐渐温暖起来。

零星的有几声爆竹响,在值班室里看了一会儿春晚,子言就觉得乏了。朦胧中听见叶芷在接电话,有些愠怒,声音却压得很低:“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就这样!”

“姐。”她朦胧睁开眼睛。

“小西,把你吵醒了吧?”叶芷有些抱歉,帮她掖了掖被子。

“是谁呀?”她有些好奇,除夕夜打电话惹毛表姐的人,还真想见识见识。

“是一同事。”叶芷很含糊的说。

“对了,志远哥回家过年了吗?”她蓦然想起来。

叶芷平静下来,慢慢说:“不知道,他经常出差,我跟他联系很少。”

子言一骨碌爬起来:“姐,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你想问什么?沈志远?”叶芷看一眼她。

子言想了一想,摇摇头:“姐,你说,爱一个人,能够持续多久?”

叶芷一怔,电视机里传来零点的欢呼声,户外密集炒豆般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淹没了一室的静寂。

“也许很久,也许很短暂。但是男人一定没有女人持久。”当四围再次静寂,叶芷的声音终于响起。

子言喃喃自语:“有人会心里爱着一个人,可是却接受另一段感情吗?”

叶芷沉默了半晌,轻轻点一点头:“我想会吧。年少时,谁都会以为自己的感情能持续一世,到了已知世事的年纪,才会明白很多事原来都是身不由己。或许是顾虑,或许是绝望,或许已经没有了感觉,或许心里还残存着一点印记,但人终究会理智的作出不一样的选择。”

“姐,我觉得你好像在说自己。”

叶芷疲倦的闭一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恢复冷静清明:“是,小西,我对沈志远,大约就是这样。”

子言莫名觉得悲哀,叶芷的话盘旋在耳边,句句钻入心里:“有些事情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天晚上,她一直在想表姐告诉她的那些话。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叶芷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来等待,她勇敢过,努力过,最后都湮没于他沉寂如水的态度中,渐而渐,一颗曾经柔肠百转的心,在失望中冷透到了极点。

文理分科时,高考失利时,最无助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脆弱的时候,她从来不哭。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将来要蜕变的更优秀,在他面前耀目!她快意的想象,总有一天,沈志远会后悔,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用来叫他后悔。

当他终于决定跟随她而来,她却发现,原来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了。

很多年后子言回忆起表姐那时的心态,只能用一本小说里很有哲理的一段话来概括:女人爱人的心是珍贵的,在她还爱你的时候,你再怎样她都会包容你;可你若让她历尽千帆,经历苦难后,她是会长大的,那时候你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看你就如同路人一样。

哪怕沈志远已经放下了一切顾虑,追到了无锡,可是叶芷的心已经冷硬似铁,很难再回头了。

子言深深为沈志远感到遗憾。她的表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从小就好强不落人后,更不会为感情的羁绊而停下脚步,子言悲伤的感觉到,他的志远哥注定要怅惘寥落成空了。

新年过去没几天,沈志远便回到了无锡,子言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沈志远带她出去玩,每当她想开口,他都会用摇摇头不让她说下去,子言直觉,其实他已经什么都知道,只是固执的在等待一个宿命的结局。

如同自己一样,在一场感情里宿命的等待,最终,等来了命定的遗憾结局。

叶莘的到来打破了有些无聊发闷的生活,一见到子言就叫苦不迭:“姐,你不回去倒好,结果害苦了我,帮你从家里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一路上累死我了。”

“辛苦了,”子言笑眯眯摸一摸表弟的脑门,“你怎么不索性带许馥芯过来玩玩?”

“她?”叶莘的表情有些凝滞,很快又笑:“我为什么要带她来?再说了,她也未必见得肯跟我来。”

好像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复杂难懂的,子言一直知道,许馥芯心里和自己一样,有个喜欢的人,藏了很久。虽然她不说,子言却都明白,也许,叶莘也是明白的。

“对了,今年寒假我们班聚会可热闹了,”叶莘转换话题,“很多人都带了女朋友去,也难怪,都大三了嘛,再不交女友,就没机会了。”

“你是看着人家带女友去,眼红了吧?”子言笑哈哈刮一刮表弟的鼻子。

“那倒没有。”叶莘赶紧用手遮挡面部,生怕子言再偷袭,“不过谁带女友去都压不过林尧,苏筱雪一去,在场的女生还有什么趣啊?”

子言刹时安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句:“那倒是的。”

“不过我看林尧倒好像不怎么活跃,听他提了一句,好像准备要考研了。苏筱雪也说,准备考北京的研究生。这两人步调倒是很一致。”叶莘好像想起来什么,抓抓头,“对了,林尧还问了我一句,你表姐是不是去过北京?”

子言垂下眼睛,看着地面的菱形方格,“哦?”

“我说是,他居然又问我,是住季南琛那里?”叶莘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他哪儿来的消息渠道?”

子言看着窗外,小雨还没有停,今年无锡的这场雨,还真是没完没了。

不将颜色托春风(1)她想苦笑,又笑不出来。

“小言姐,你还没回答我哪。”叶莘不满的嘟哝。

“回答你什么?”她还没有回过神,错过了叶莘刚才的问话。

“你去北京真住在R大?你真和季南琛好上了?他原来不是和龚竹…?”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啊?不理你了。”她霍然起立,丢给表弟一个后脑勺。

在这半年无数个寂寞安静的夜里,她早已接受了命运对她从不垂怜的事实。

曾经有过极为短暂渺茫的美好时光,曾经站在熄灯后的寝室窗前,俯视黑暗中他曾伫立过的地方,在得知他和苏筱雪在一起后,那些负面阴郁绝望孤寂的情绪一直在压迫着她,过往的恬美往事便变成折磨人的利刃,一刀一刀,将她凌迟。

十年光阴荏苒,不是每个人都耗得起。

她已等待太久,太久。

如果这等待有价值,如果这等待有回报,每个人都会义无反顾。但生活不是一出戏,演员可以提前预知剧本,只要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便随时可以轻松看到大团圆的结局。所以,这等待也许没有价值,也许没有任何回报,期待的那个圆满结局,也许永远不会来。所以大多数人都会放弃,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坚持下去。

子言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极少数人,到如今才发现,原来不得不放弃。

她不能再坚持下去,起先只是她一个人的坚持,如今却会变成伤害别人的利器,苏筱雪、季南琛、龚竹,也许都在其中。

她再不能够这样固执而自私,只能选择放弃和成全。

返校的第二天,苏筱雪打电话给她:“子言,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子言很快回答:“好,你说。”

“能不能通过季南琛给我提供一些北京高校的考研资料?”苏筱雪婉转的说,“嗯,我不想麻烦林尧,他自己也要备考,最近很忙。”

子言笑,笑声清脆,回答得也很干脆:“好,没问题,这是好事。”

苏筱雪幽幽叹气:“也未必见得是什么好事,他好像不太赞成我考研。”

不能问的太多,不能枉做小人,不能心理阴暗,在反复告诫过自己之后,她才谨慎的开了口:“嗯…筱雪,我想,其实他只是担心你到时候读成个女博士,会被你比下去吧?”

苏筱雪一怔,随即笑起来:“子言,你真会开解人,谢谢你。”

所有汩汩流动的情绪终究还是被强行按压在熔岩最深的底部,连丝罅隙的空间也不能够让它出现。沈子言,你要明白你的处境和立场!不能掺杂在别人的感情世界里当一个令人摒弃的、多余的人!

季南琛二话没有说,便给她寄了一大堆资料,她又转寄给了苏筱雪。

春天倏忽之间便过去了,连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听见蝉鸣在树梢间吟唱,子言才恍然惊觉,夏天已经到来很久了。

季南琛问她放暑假回不回家,她正在犹豫,然而到底改了主意,只因为他提了一句:“听龚竹说,你们的老同学段希峰要回来休探亲假。”

段希峰啊,子言心想,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回去见见也好。

回到家的第二天,母亲便旁敲侧击在饭桌上问起:“小西,你们宿舍有谈恋爱的没有?”

子言有些忍俊不禁,却装作没有领会精神,回答得很认真:“没有。我们宿舍学风很好,人人都拿奖学金,就是没有谈恋爱的,老妈你请尽管放心!”

母亲又好笑又好气:“你这孩子,以前中学时对你管得严,那是怕耽误你学习;如今你都读大学了,也可以交男友了,爸妈又不是不近情理的老古板!”

心里有些伤感,她轻轻将头依偎在母亲肩头,“妈,我知道,可我真的没有这心思。”

她感情世界里的那股春风,大概永远也不会再吹拂自己的心扉了。

段希峰回来的第一个电话就干脆利落,很有军人的风范:“沈子言,我回来了。出来!”

极短的平头,眉浓目深,脸廓棱角毕现,肤色黝黑得可以反光,子言第一眼见到这样的段希峰,就笑着捶了他胸口一下:“好帅的兵哥哥。”

“我后天就要走了。”段希峰也笑,牙齿白的耀目。

“这么快?为什么?”子言有些不解。

“被地方紧急抽调去抗洪抢险,所以我的探亲假要提前结束了。”段希峰言简意赅的回答。

子言有些失望,“这样啊,人家特意为你回来的,真是不巧。”

“我也是特意为你回来的!”他抿着嘴,嘴角却上弯,明显有些乐。

“去你的,别没正经!”子言嗔怪着想捶他,却被他反手一格,立刻整个手腕都落入他手里,“哎呀,好痛,段希峰你给我放手!”

“我这是本能反应,部队里训练出来的。”他嘿嘿笑一笑,把她的手翻转回来,用另一只手轻轻帮她揉搓,手心粗糙的老茧磨着娇嫩的腕部,有些硌得疼,不过她没有喊痛。

“明天几个同学说好了聚一聚,就当为你接风,你去不去?”她问。

段希峰的眼睛眯起来,若有所思:“你去不去?”

她奇怪地反问:“你是主角,你问我干嘛?”

他撇一撇嘴:“你不去我就不去。”

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她很无奈:“龚竹请客,我当然会去!”

“好。”段希峰爽快回答,“不过说好了,你可不许喝酒。”

“干嘛?我酒量还不错的。”子言笑着调侃了一句。

“不干嘛,我怕了你,当年喝醉了倒头就睡,沉的跟猪似的!”他明显是在揶揄,一脸愉悦。

翻了个白眼,她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怎么了?就生气了?别别别,我最怕你生气。”

“那明天你替我挡啊,我面前的酒杯都归你了。”子言佯装生气,依旧板着脸。

段希峰立刻表态说没问题。

第二天和段希峰一起到饭店,一推开包厢的大门,里面气氛很热烈,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段希峰拖到一边。

“沈子言,咱们坐一起。”他拍一拍身边的座位。

子言笑着别扭了一下:“干嘛非得坐你身边?”

他凑近一点低声笑:“要不然待会儿谁帮你?”

她就势坐下来,略微歪一下头:“你得说话算话啊?”

段希峰的眉挑起来,咧嘴一笑,包厢四围是暗云纹的墙纸,光线并不明朗,他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他附耳过来,声音低的只有她能听见:“那当然。”

不将颜色托春风(2)他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子言回过头才发现,身后两个座位外,坐的是季南琛,华丽幽深的墙纸背景下,他的表情实在可以算得上是莫测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