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汉一众人涌进房里,崔氏一见歪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就赶忙扑了过去。

“二丫头,你怎么了?杏儿,你到底和你小姑说了什么?”

果然,一见自己女儿出了事,立马就对她变了颜色。

卢娇杏心中讥笑,面上却是怯怯道:“奶,我什么都没说啊!”

无缘无故被打的乔氏,这下总算找到出气的筏子了,她上前一把拉过卢娇杏,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你这个死丫头,我让你不要招你姑,你非不听,她多精贵啊,是咱们家顶顶精贵的人儿,是你能招的……”嘴里一面骂着,手上劈头盖脸的打。

梅氏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三弟妹,你打孩子做什么。”

乔氏翻眼道:“我打我家的孩子,关你什么事!”

梅氏被气得不轻,面上不言,心里却是骂道自己不长记性,那三房的事就不能沾。

卢老汉心急女儿,又见那老三媳妇闹腾不休,拿着打孩子做筏子讥讽小女儿,气得手都抖了。

“滚,乔氏你给我滚出去!”

乔氏撇撇嘴,停下手里的动作,拽着卢娇杏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小声咕哝一句:“当谁愿意呆在这儿!”

卢老汉顿时被气了个仰倒跌。

“老三,你给我休了她!”

卢明山讪讪的笑着,忙道:“爹你放心,我这就去收拾那个臭婆娘。”边说,人就撵了出去。

一见他这副样子,就是没将卢老汉的话听进耳里。

卢老汉气得脸都青了。

可儿子是自己的,儿媳妇是当初自家选的,他也只能说一句冤孽啊。又见那边老婆子掐女儿人中没有反应,也顾不得三房两口子了,赶忙吩咐老大卢明川驾了牛车去请大夫。

*

折腾了一天,直到下午的时候,卢桂丽才醒了过来。

卢桂丽这是老毛病了,心和肺都有问题,一受刺激人便会厥过去。平时累不得冻不得,只能好好养着,一旦老毛病犯了,那就得吃药。

赵家屯的刘大夫帮卢桂丽看这病十几年了,十分有经验。人来了,脉一把,开了药,人便走了。

这边倒是轻省了,卢家被折腾的人仰马翻。三房两口子缩在自己房里不出门,照顾小姑男人插不上手,婆婆平日里是个挺利索的人,一旦碰到小姑的事就手足无措,梅氏便只能陪着大嫂留在西间看着小姑子。

卢娇月也留了下来。

上辈子小姑也是这样的,在卢娇月的印象中,小姑一直没有嫁人,就在卢家呆着。因为她,家里一直闹腾不休,可不管怎么闹腾,卢家一直没有分家。

反正在卢娇月记忆里,直到她和娘家断了联系那会儿,卢家也没有分家。

卢娇月和卢桂丽并不亲近,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卢桂丽待谁都淡淡的,所以卢娇月并不知道小姑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此时看见面色苍白躺在炕上被奶奶喂药的她,心中升起一股怜悯感。

“你小姑的命真苦,一辈子就被这身子拖累了。”

待卢桂丽喝了药睡下后,梅氏便带着女儿出了上房大门。

卢娇月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梅氏叹了一口气。

当年她嫁进卢家时,还没有小姑子,后来她怀上女儿的时候,婆婆突然也怀上了。彼时,婆婆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谓是老蚌怀珠。当初村里没少有人打趣她,说婆媳同时怀上,也是一件罕见的事。为了这事,她没少和村里人红脸。

后来婆婆生下了小姑子,她也生下了月儿,两人是同一年的,只是一个是年头,一个是年尾。

小姑子打从生下来身子就不好,她的这种不好是有毛病的不好。大夫说这孩子不好养活,即使养活了,以后也是个药罐子。

后来果然应验了大夫的话。

其实别说三房两口子,有时候梅氏也会心生怨怼,家里看似来钱的门路不少,他们二房做豆腐赚钱,三房卖货赚钱,大房虽没有自己的营生,但日里大哥和两个侄子没少出去打零工,更不用说还有家里这十几亩田的出息。

可一家子赚来的钱却都被拿来填小姑子这个窟窿了。

梅氏有时候不满而又庆幸,庆幸有小姑子的先例在,她宠着自己的女儿,公婆也不能说什么。可想着杜家要的那两亩田,还有马上要成亲的儿子,她又有些不满。

她知道其实公中没什么钱,就凭着小姑子三天两头的生病,再多的钱都能挥霍一空。儿子成亲的时候,公中也拿不出什么,之前婆婆便曾不止一次暗示过她。

可二房手头也不甚宽裕。

大嫂胡氏是个精明的,大哥和两个侄子外出打零工赚的钱估计没少昧下,而三房两口子是个不要脸皮的。那两房都以为二房私下里肯定也攒了不少银子,实际上男人才是几个兄弟中最老实的,一心为家里着想,赚来的钱都一文不少的交到家里了。而梅氏素来尊重丈夫的意思,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她手里倒是有些钱,可那都是准备给大儿子娶亲用的,杜家要的那两亩田完全在她的计算范围之外。

给了女儿,儿子没有了,给了儿子,女儿没有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梅氏越想越烦,又想起昨晚丈夫说的话,便让卢娇月先回屋,自己扭身去找卢明海了。

如今也只能先看看杜家那边怎么说,然后她一定要逼着男人跟公婆说,家里赚来的钱暂时不交到公中去了。

梅氏这么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ps: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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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18章

第十八章

胡氏捶着脖子,从上房里走出来。

折腾了一天,她是心累,人也累。

走到大房屋子门前的时候,见老二卢明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胡氏走了进去,卢明川正坐在炕上,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问道:“老二来找你有事?”

卢明川点了点头,便将卢明海的来意说了出来。

听完后,胡氏眉头紧紧地皱着,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卢明川叹了一口气,道:“姨妹那里你多费费心,看能不能让杜家等上一年。本来去年义儿就该成亲了,可惜去年小妹生得那场病,把二房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掏了个空。二弟和二弟妹这一年多来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原本是打算给义儿成亲的,突然又出了个杜家的事,一时之间银钱有些不凑手。”

“怎么了?”见胡氏不说话,卢明川问道。

胡氏依旧皱着眉:“你说二房是不是不打算和杜家结亲?”

“你怎么会这么想?”

“二房不可能会没有银子,即使没有,梅家那边也不可能没有。”反正胡氏是绝不信二房会没有银子!

卢明川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媳妇总是说二房手里有钱,以前卢明川也这么想。可这次二弟坦诚公布跟他说,他却是信的。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老二的秉性,不可能会骗他,尤其又事关月儿的婚事。

“你别多想了,老二既然说银钱不凑手,肯定是手里没钱。至于梅家,那也只是老二的岳家,哪有自己子女成亲让岳家出银子的,哪家银子也不是大河里飘来的,老二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你和姨妹好好说说,看她怎么说,廉儿如今也不过十六,一年应该是能等得的。”

胡氏面色为难的望着男人,欲言又止。

男人只知道杜家情况不好,却不知何止是不好,简直已经到了快维持不下去的地步。若是她和妹妹说,杜家确实能等,但前提是她愿意继续借杜家银子,直到卢娇月过门。

她可能会继续借杜家银子吗?且不提大房的银钱也不宽裕,哪家银子也不是大河里飘来的。

胡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

半夜,上房的灯突然大亮。

卢老汉披着衣裳,疾步走了出来,先去敲了大房的门,又去敲三房的门。因为二房的屋子在后面,卢老汉便让卢明山去叫卢明海。

不多时,兄弟三个便带着各自的媳妇齐聚在上房。卢老汉来不及细说,只说道一句让他们赶紧去请刘大夫来。

不用说,又是卢桂丽犯病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兄弟三个很有经验。同时心里又有些疑惑,按理说白天刚闹腾一次,又请了大夫来,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又犯病了。

他们自是不知卢桂丽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又想起白日里卢娇杏与她说的话,越想越伤心,于是就又犯病了。也幸亏崔氏担心女儿,晚上睡在她的身边,若不然卢桂丽死在炕上都没人知道。

卢明川他们去请大夫,胡氏几个留了下来,知道小姑子情况不好,个个都是面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兄弟三个才带了刘大夫回来。

刘大夫不是大溪村的人,而是赵家屯的。半夜里黑灯瞎火,没人敢赶牛车出去,卢明川兄弟三个是一路跑去赵家屯,将刘大夫从炕上拉了起来,然后三个人换着将他背回来的。

一到家,卢明山就瘫倒在凳子上不动了。

卢明川和卢明海也累得满头大汗,卢明海刚将刘大夫放下了,刘大夫就被卢老汉拉去西屋了。

“哎哟,让我喘口气,喘口气。”刘大夫衣着凌乱,气喘吁吁。“我的药箱子——”

“在这儿呢。”卢明山拍了拍手边的药箱子,递给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胡氏。

刘大夫帮卢桂丽把了脉,花白的眉头紧皱,满脸凝重之色。

“刘大夫,我家闺女怎么样了?”卢老汉急急问道。

刘大夫摇了摇头,面色十分凝重:“她的病情加重了,当年给她看病的不是我,我给她开不了方子,你们还是送到镇上看看吧。”

刘大夫的医术并不怎么高明,寻常也就帮村里人看看小毛病之类的。当年卢桂丽的病是在镇上看的,她这个病治不断根儿,只能靠慢慢的养着。所以平日里刘大夫也就管着她病情不加重,然后病发的时候,照本宣科的给卢家人包点药罢了,再多的却是做不了。

按理说找镇上的大夫更好,可惜去镇上看一次病,需要不少银子,以卢家的家境却是承担不起。所以卢桂丽病情不严重的时候,就是请刘大夫过来看的。

一听到这话,卢老汉面色顿时暗了下来。

只是情况紧急也不敢耽误,遂叫几个儿子去架牛车上镇上去。

卢明山揉着胳膊走了进来,边走便抱怨:“爹,你有没有搞错,这黑灯瞎火的赶车去镇上,路上万一出个事怎么办?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乡下的路不比寻常,道路崎岖,坑坑洼洼的。黑灯瞎火的,一旦摔进沟里,爬都爬不起来。所以在乡下,一般没什么事,没人敢走夜路,赶车。可以卢桂丽的身子,背着她去镇上也是不能的。

乔氏在一旁连声附和:“就是就是,爹你就算再担心小姑,也得关心关心自己儿子。”

一直垂着泪的崔氏,听到这话呛哭了一声。

卢老汉被气得不轻,指着卢明山的手指直抖。

乔氏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光自己两口子得罪人,遂生了拉人下水的心思。“大嫂,二嫂,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放心让自己男人出去?”

胡氏和梅氏缄默。

她们自是不放心的,可——

“好了,别说了,老二你跟我去?”卢明川皱着眉道。

卢明海倒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梅氏紧紧的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去拉男人。

胡氏讶然地拉了卢明川一把:“他爹——”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老三也去,把桂丽一起带上,多带几支火把,再撑两个灯笼,路上慢点走。”卢老汉拍板道。

几个当家的都拍板了,三房两口子的反对声自然被忽略,于是一众人便分头去张罗。牵牛的牵牛,套车的套车,找火把的找火把,胡氏和梅氏妯娌两个则往外面抱被子,铺在车上,也好方便等会让小姑子躺在上面。

卢娇月早就醒了,只是她娘不让她起来,她便一直呆在自己屋里。这会儿见了院子里动静大,便赶忙穿了衣裳,走了出去。

帮着打了会下手,将一众人送走,卢娇月才陪着梅氏回了二房屋子。

她让梅氏睡一会儿,梅氏却是睡不着,反倒让女儿回屋继续睡,最后母女二人就在堂屋的炕上坐了一夜。

一直到外面天麻麻亮的时候,卢娇月才有了些困意。几个男人都不在,又是走夜路去镇上,家里的女人们嘴里不说,其实都担心,所以都没心情吃早饭。

卢家院子中静悄悄的。

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卢老汉才带着几个儿子回来了。

几人风尘仆仆的,牛车上却不见卢桂丽。

崔氏脚下一软,凄惶道:“老头子,二丫头她……”

“别担心,二丫头在县里的医馆。”

崔氏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二丫头怎么样了,怎么没把人带回来。”

卢老汉没有说话,眼睛望了望三个儿子,叹了口气道:“先进去再说。”

几人去了上房里坐下,几个女人已经听到动静来了,见男人们个个都形容狼狈,满脸尘土,估计着他们也没吃饭,胡氏妯娌三人便又张罗着去灶房里做饭。

吃完饭后,各自回屋洗漱。

梅氏让卢明海睡一会儿,卢明海没睡,只说了一句,等会儿大抵还要去上房一趟。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三房的卢娇杏便来叫二房两口子了。

梅氏心中顿时一沉。

有感于上辈子自己的不谙世事,卢娇月重活回来后,便细心观察着身边的一切事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与自己有关的,与自己无关的,都去观察。然后放在心里细细琢磨,也别说,还让她明白了不少上辈子一辈子都没明白的东西。

也因此,卢娇月更是积极,尤其她心里对大伯母胡氏有些膈应,所以她对卢家大小事情都十分上心。

她环着梅氏的胳膊,跟着爹娘一起去了上房。三房两口子心事重重,倒也没去多想女儿跟过来到底合不合时宜。

上房的堂屋中,卢老汉和崔氏坐在大方桌的首位。

卢老汉好久没抽的旱烟袋,此时又被他拿在手中。他素来喜欢这一口,只可惜身子不允许,抽了总是咳,于是便将旱烟慢慢给戒了。

此时他不知道从哪里将这旱烟袋摸了出来,塞了烟丝,点着了火,将烟嘴含在嘴里,啪嗒啪嗒的抽着,缭绕的烟雾在空气中旋转,然后四处飘散了开。

“都坐吧。”

大家依次在下首处坐下,卢娇月则是站在一旁的角落里。卢娇杏在外面伸着头望里面,见卢娇月在,便低垂着头动作轻巧的走了进来,站在了卢娇月的身边。

“二丫头这次病得有些严重,你们应该都知道。镇上的医馆不便宜,咱们这次带去的钱都花光了,但还是不够。如今二丫头人还在医馆里,医馆那边要收到银子才愿意继续给二丫头治病。我叫你们来,就是想说说这银子的事。”

卢老汉声音很沉闷,其间还间或夹杂了两声咳嗽。他许久没抽这旱烟了,一不小心,总是被呛着。

卢老汉的话音刚一落下,乔氏就炸开了。

“爹你的意思是,又想让咱们给凑药钱?”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扎,明天见。

☆、第19章

第十九章

所谓这个‘又’,其实也是有缘故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三房人给卢桂丽凑药钱了,去年也凑过一次。

卢桂丽身子一直不好,平日里只能靠药养着,病情不太严重的时候,就让那刘大夫给看着,公中的银子也够使了。可若是她犯病严重的话,刘大夫就不行了,只能去镇上的医馆看病。

去年卢桂丽大病了一场,那一次花了近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啊,那可不是小数目,老两口将手里的钱全部拿出来,还缺了近二十两,于是只能让三个儿子给凑。

大房和二房倒还好,虽多少有些不愿,到底没为难自己爹娘。可三房就不行了,这两口子都自私,难听的话也说得出口,当时找他们凑银子,可没少闹腾。

这次卢老汉开口前,已经有所准备了,果然最先冒头的还是三房。

乔氏尖着嗓子道:“爹,你这是只想要闺女,不想要儿子了啊。咱们家人这么多,年年赚的钱都贴到了小姑子身上去。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了?”

崔氏沉着脸,斥道:“乔氏,你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乔氏冷笑:“怎么说话的?我说的是实话。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家里攒的银子,是不是都花在了小姑子身上了?咱们家近二十亩田,三个房也各自都有营生。走出去谁人不羡慕啊,个个都说咱家有钱,可有没有钱,爹娘难道你们不知道?”

“咱们家为什么会没钱?!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都是不值钱的,唯独咱们家就是那个例外。娇月就不说了,小时候娇月的身子是弱了些,可因为家里银钱不紧凑,用的从来都是人家二嫂自己的私房银子,咱们没资格去说什么。可她卢桂丽这么多年看病吃药可都是咱们三房人供着的,这些年来不说花多了,一百两银子应该是有了吧。娘,你来告诉我哪家的女儿能花家里这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