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里正在,陈铁根终究还是没休成桂丫娘,而是两人和离。陈家什么东西都没给母女几个,除了几人的衣裳,连床被褥都没给。

里正倒是又从中间劝了几句,可陈婆子一贯刻薄,陈铁根又是只听她娘的,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桂丫娘俩几个,抱着几件破衣裳就被陈婆子撵出了家门。

里正见几人可怜,又无处可去,就暂时做主把村里一座早就废弃的宅子给她们先住着。而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这家给些粮食,那家给几个碗,给凑了些东西,让几人先用着。

卢娇月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了,她和梅氏回家,找了些家里不穿的旧衣裳,和用旧了的被褥,给桂丫娘俩几个抱了过去,又留下帮她们收拾住处。

这座宅子已经很破旧了,院墙只剩了一半,屋子倒是有好几间,可也就只有正房那三间屋看起来完整些,即是如此房顶上也有好几处破洞,都能看见外面的天了,窗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不过到底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免得几人无处可去。

“这屋顶得修,窗子和门也得换,院子里也得清理清理,都长杂草了。反正现在农闲,这几天我让我家老大来给你们帮忙。”梅氏到处巡视了下,对桂丫娘道。

桂丫娘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一口一个谢谢。

梅氏浑不在意地说:“谢什么谢?早先我觉得你是个懦弱无能的,现在我收回自己的话。你能为几个女儿做到如此,我佩服你。”

桂丫娘干黄的脸,窘得脸发红,苦笑着搓了搓自己皴裂的指尖,“佩服我什么,还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我不带着孩子离开那个家,这几个孩子以后没有一个能落好的。”

“娘……”桃丫和小丫偎了过来。

倒是桂丫比较镇定,道:“娘,你别怕,村里好心的大叔大婶们给了些粮食,咱们明天就出去挖野菜,总能将今年度过去。还有我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去镇上做工,明年咱们再开些荒地,总不会饿死咱们。”

“你个姑娘家家的,去镇上做什么工。这天马上就要冷了,还不知道怎么个冷法。不行了,娘去求你几个舅舅,他们怎么也不至于看着咱们饿死不管的。”

桂丫不抱希望,她娘和离出门,已是惊世骇俗,更何况是拖了三个女儿。她舅舅们也许想帮她们,但还有她舅母呢,尤其舅家还有女儿,怎么会让她们连累名声。恐怕划清界限都不急,又何况是帮她们。

只是这些桂丫现在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她娘性子素来懦弱,好不容易硬气了回,也是为了她们姐妹几个,这会儿可万万不能打破她最后一点想望。桂丫想了的,日子也许会很难很难,但只要能离开那个家,即使再难,她也甘愿。她有手有脚,人也不傻,一定不会让一家人饿死。

卢娇月也叹了口气,艰难是可以预见的,但总能熬过去。就算熬不过去,村里还有这么多人,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的。她知道村里人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到底都是乡下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再不行了,她家还能帮一把,她也可以。

“婶子,我明天就来帮忙先把房顶补上。”卢广义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只能做些实际事。

“谢谢你了,卢家大小子。”

“谢谢你,卢大哥,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梅氏当即就想说什么,可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卢家三口人都是这样的表情,不免就让桂丫上了心。只是当着人面,她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寻思着私下问问好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下不提,桂丫一家就在这座废弃房子里暂且安顿下来,而二房三口人也回家去了。

*

陈婆子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拿捏老大媳妇惯了,以为儿媳妇只是当着人面给自己难看,想趁机拿捏自己,却万万没想到竟就成了和离出户。

她倒不是心疼桂丫娘走了,而是心疼韩家那二十两银子。别看她当时说得挺好,让桂丫死,那也是她以为大孙女已经死了,聘礼银子注定要飞了。哪知大孙女没死成,聘礼银子还是飞了,陈婆子有些接受无能。

陈铁根也是如此,到了此时,他都不能想象,怎么桂丫她娘就跟自己和离了。他承认在家里他是懦弱了些,有时候他娘磋磨儿媳妇,打骂自己的女儿,他没有站出来。但哪家儿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当奶奶的教训孙女天经地义,尤其他又没个儿子,还指着娘到时候从老二家过继一个儿子过来,给自己传承香火,自然不敢反驳自己娘。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成了这个样子。

陈婆子还在恼羞成怒的骂着,骂桂丫娘是个贱货,骂桂丫是个小鬼缠的祸害精,还骂大儿子连媳妇女儿都管制不住。总之逮着谁骂谁,二房两口子都聪明,见情况不对就跑了,也就只有陈铁根一个人蹲在墙角听他娘骂。

可再骂也解决不了问题,人跑了,到时候等韩家过来抬人,没人给人家可怎么办?直到这时,陈婆子才意识到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冲动,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陈家人担心怎么应付韩家人之时,这时韩家上门来退亲了,理由是桂丫的命硬,克他们韩家。

陈家人大喜过望,历来有男方毁亲不用退换聘礼的规矩,这下聘礼可不用退换给韩家人。只可惜他们太过天真了,韩家人又岂是他们想讹就能讹的?当天陈家人表现出不想退聘礼银子的苗头,次日韩家村那边就来了一帮子人,老少爷们来了几十号,走在村子里看起来都渗人。

大溪村是杂姓而居,自然没见识过这种同一个姓氏抱团行事的村子,但没见识过,也听说过,纷纷都议论到陈家这下要倒大霉了。

到底陈家一家子都是窝里横的典范,见韩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院子里站不下,院外还站了许多。陈婆子也不敢再昧下聘礼银子不给,只是当时因为聘礼银子对不上,她和小儿媳妇打了一场,闹出了不少笑话。

关于桂丫命不好之说,自然是流传了出来。

卢娇月觉得十分歉意,因为这事是韩进办的,当时她也知道。

倒是桂丫并未多想,反正名声已经不好了,再加一条命硬也没什么。

其实如今的局面已经是桂丫当初所不敢想象的,彼时她装着上吊演苦肉计,她奶拦着她爹娘不让他们救她,而她爹娘不敢质疑一声,她的心已经凉了一半。万万没想到她娘会突然暴起,甚至为了她们姐妹三人和她爹和离。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嫁人,只想着能赚钱养家,将两个妹妹嫁出去,她自己留下侍候她娘终老,就啥也不想了。

按下不提,天是越来越冷了,就在这时,一个消息传来了大溪村。

裴家人竟然在给裴贵娥说亲。

作者有话要说:ps:O(∩_∩)O哈哈~有没有发现桂丫像种田文女主啊,→.→

而桂丫娘就是当时社会下最可悲的女人。

其实时至至今,咱们国家还是很重男轻女的,面面见过身边好多头胎生了女孩,二胎拼儿子的,感谢二胎政策,感谢b超,感谢验血什么的之类高科技手段,让许多无辜的小生命还没出世就没了。(不发表任何评论,呵呵哒)

面面好像没说过当初就想生个小公举的,可惜生了个臭小子,当时出了产房,我妈告诉我是个儿子,我郁闷了两天。(不想要儿子,不想以后和儿媳妇撕逼,不想养大了儿子又要带孙子,好吧,俺自私了。)

下一章是防盗章,明天上午准时替换,么么哒,明天见。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听到这一消息后,卢娇月当时就愣住了。

她想了许多,但更怕的是大哥会伤心。

倒是卢广义听说这件事后,只是苦笑了一下,道:“这样也好。”

卢家大儿子和裴家的女儿定了亲,这件事大溪村许多人都知道,这突然传出来裴家女儿要另嫁他人了,不免就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到底是裴家那边先露出的风声,所以大家并未往卢广义身上攀扯,而是以为裴家的女儿攀上了什么高枝,才弃了卢家这边。哪知紧接着就又有一个消息传来,说是卢家二房这边主动毁的亲,人们不免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当初卢家为什么和裴家定亲的事,也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有人说卢广义仁义,救了人不说,为了不有损对方姑娘清誉,还打算娶人家。也有人说卢广义倒霉,救个人就被人赖上了。还有人说卢家二房真是心机深重,为了成全自家的好名声,与人家定亲,这拖了一年,又不要人家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听到外面这么诋毁自家,梅氏被气得不轻,不过确实是自家毁亲的,也不好说什么的,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倒是卢明海开解她说,从这几件事就能看出裴家人的人品,提前看清,总比人娶进门才发现的好,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么一说倒也有理,二房人心里才算舒服了些。

*

裴家,裴贵娥愣愣地躺在炕上,脑海里一片混乱。

直至至今,她依旧有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

那日,卢家人愤怒离去,她自是对她娘抱怨了一通,她娘也慌得六神无主,想让她爹去将卢家人拦下,谁知却被她二哥给拦了下来。

裴二柱皱着眉,一脸的不高兴。

“爹,你还去拦人家干什么,没看见那臭小子说话说得那么难听。他还不想跟咱家做亲,咱家还不想跟他家做亲!”

“那娥儿可怎么办?”毛氏一脸后悔与慌张,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她也就不这么做了,可谁曾想那卢家小子气性竟然这么大,一点都不知道给自家留点脸面。

“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那卢家人不是充大方说聘礼都不要了吗?既然不要了,咱们就收着,有这些钱在,你还怕妹妹嫁不出去?”裴二柱道。

毛氏和裴老爹以及裴贵娥,当时就呆住了。

裴老爹有些不赞同:“你说的什么话,若是两家做不了亲,咱家可没有昧下人家聘礼的道理!”

“这叫昧?这是咱们应得的,这十里八乡哪个地方不是这规矩,男方家无故毁亲,女方家可以不退回彩礼。”

一旁的裴大柱眼睛顿时一亮,听到动静前来的田氏和刘氏也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这可不是咱家昧他们的。”田氏说道。

“咱家可没要毁亲,是卢家人自己要毁亲的。”刘氏也附和道。

“可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当初你妹妹的事,是人家卢家人仁义,卢广义那小子也仁义,若不然……”裴老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儿子儿媳们的说法。

裴大柱打断道:“爹,他毁了咱妹妹的清誉,难道还不该娶咱妹妹?”

“可你妹妹是自己掉进水里,若不是卢家小子救了她,她可就没了性命。”

“那只能说该他倒霉,他若不救起咱妹妹,不就不用负这个责了。他明明知道后果,既然救起了,就该负这个责!”裴二柱道。

裴大柱和两个妇人虽没有说话,但看其面部表现,显然是赞同的。

裴老爹被气得直打哆嗦,想不出两个儿子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可让他去反驳,他素来嘴笨口拙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二柱显然是了解他爹性格的,又转头对他娘说道:“娘,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那卢广义能娶到咱妹妹,是他们家烧了高香,现在居然想毁亲,咱们可不能便宜他们家。”

毛氏本来还心慌自家坏了女儿的婚事,听儿子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同时一股气性也上了心头,俗话说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哪家娶媳妇的,不是对岳母家毕恭毕敬,怎么换成他卢广义就这么大的脾气,她就算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不也是为了小两口吗,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

“他卢广义若是不来低着头,那聘礼就不还他家了。”毛氏拍板道。

裴老爹不善于言辞,成日里只知道埋头干活儿,所以裴家素来是毛氏当家做主的,既然毛氏拍了板,裴老爹即使有什么不愿,也不再说了,只是连连地叹着气。

其实毛氏并没有想将女儿另嫁的打算,只是想拿捏一下卢家,毕竟那些聘礼可要不少银子,别看卢家人当时说的大方,回去后指不定怎么后悔。只要他们舍不得银子,卢广义必然会来,只要他来了,到时候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训他两句,让他家答应换屋子的事,就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毛氏的想法,显然她是不了解自己两个儿子秉性的,还以为是两个儿媳妇素来不成样子,儿子受了牵连。

她走过去牵起显然没了主张的裴贵娥,拉着她往里屋走,“娥儿,你哥哥们说的对,咱们不能低这个头。你放心,娘保证他卢广义到时候上咱家来求咱们!无故毁亲,我就不信他们家敢丢这个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听娘的。”

显然事情的后续有些出乎毛氏的意料,那卢家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几日,卢家那边一直没有来人,不光裴贵娥慌了,毛氏也慌了。

这时,裴大柱兄弟两个以及两人的媳妇又轮番上阵了,不停地在中间挑唆着,说了些卢家不给自家脸以及卢广义那小子肯定早就打算要毁亲了,若不然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发作之类的话。

毛氏越想越气,再加上两个儿子说有了这多么聘礼,自家妹妹也不愁嫁,渐渐也淡了非卢家那边不可的心思。至于裴贵娥,她倒是一门心思还想着卢广义,可惜架不住耳根子软,毛氏和她两个嫂子一劝,她就没主张了。

再之后发生的事,就完全脱离了她的想象。

先是哥哥两家人因为分她聘礼的事情吵起来,甚至还大打出手,她娘为了安抚他们,只能将东西一分为二给两家人分了,完全罔顾之前所说的话,说这些东西以后都给自己做陪嫁。

裴贵娥自然不依,可不依也没用,她两个哥哥态度强硬,她娘又直个劲儿劝她,她也只能听从。

这不,这两日她两个嫂子又琢磨着要给她说门亲事,人家都定好了,是一个鳏夫。年纪倒也不算很大,就是前头留了两个娃儿。

裴贵娥不想嫁给这样一个人,不免又想起卢广义来,她也找毛氏哭过了,可这会儿毛氏在家说话都不管用了,哥哥两家人直接把她看了起来,连房门都不让她出,打定主意非要把她嫁出去不可。

堂屋里,毛氏正在跟大儿子说话。

“老大,你们这样对你妹妹,怎么狠得下心,这可是你们的亲妹妹。”毛氏这阵子也憔悴得厉害,家里闹腾得这一出又一出,实在让她心力交瘁。

“娘,你这话就说差了,她是我亲妹妹,我还能害了她不成?卢家的亲事可是人家说不做的了,咱们可没在里头做什么,该争取的咱们也帮她争取了,这聘礼不是留下来了?也是卢家人识相,没闹上门来,若不然我和老二非好好教训他们一番,给妹妹出气。至于你说给她说人家的事,这两年你被人在背后说道的还不烦?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倒让咱们跟在一块儿丢脸,她年纪也不小了,你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早点嫁出去,那事儿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

毛氏犹豫道:“那卢家的聘礼——”

“聘礼?这事儿你可不能找我,事情是老二提议的,你找他去。只要他同意,咱大房一文钱都不要,全给退出来。”裴大柱打了个哈哈,人很快就出去了。

毛氏一时间没了主意,转头去看老头子,裴老爹痛心疾首道:“作吧,你就作,把女儿婚事给作没了,你就高兴了!还有这两个畜生,瞧瞧你把他们教成了什么样子!”

毛氏当即就不依了,“什么叫我把他们教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二房屋里,刘氏听着正房那边的动静,对自家男人撇了撇嘴:“你爹娘又吵起来了,不过去劝劝?”

裴二柱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嘬着牙花子:“劝什么劝?他们吵一会儿就不吵了。”

刘氏也去了炕沿坐下,“嘿,你别说,你这主意真是要的,什么劲儿也不费,这么多银子和东西就到手了,若是多来几个像卢家这样的人家就好了,咱家以后也不愁没钱用了。”

裴二柱斜了她一眼,道:“这种事儿来一次就不错了,你还想来几次?冤大头可不是回回都能遇上的。好了,别说这个,那事你赶紧去办,早点把她嫁出去,也别找人家多要聘礼,她总归是我妹妹,我也不能做得太过。”

刘氏翻他一眼,“还用得着你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那户人家家境殷实,就是前头死了个媳妇,还有两个娃儿,不过小姑这样的名声,人家也配得上她。对了,那家说给五两银子做聘礼,我跟你娘说只给了三两。”

“还算你聪明!”

*

这几天卢娇月有空便去给桂丫家帮忙。

这座废弃的宅子实在太过破旧,到处都要修补,院子里的杂草半人高的杂草也得除,这几日卢广义每天都来帮桂丫家修补房顶和门窗,卢娇月则帮她们干些轻省活儿。

她倒是想帮桂丫和她娘除草,只可惜桂丫不干,说她手平日里要做绣活儿,干不得粗活儿。这也倒是一个问题,所以卢娇月并未坚持。

挑来选去,桂丫将拆被褥的活儿交给了卢娇月。

被褥对乡下人来说,可是一样好东西,一般人家都不会拿出来送人,既然能拿出来送人,肯定是不能用了。只是如今桂丫家什么都缺,到也不能再挑什么。卢家倒是给她们送了两床还能用的被子,但那是用来盖的,下面铺的被褥还没着落。所以今天卢娇月要做的活儿就是和桃丫两个一起把好心村民送的两床褥子给拆开,把里面已经发硬的棉絮挑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再缝补好。

卢娇月拿着一把剪子顺着褥子上的缝合处,打算挑掉里面的缝合线。这被褥也不知是谁家送过来的,恐怕用了好多年,外面的罩布估计也许久未拆过了,线头早就磨得不成样子,和罩布混杂在一处,卢娇月需要极为小心,才能一点一点把缝合线给挑出来。

褥子的味道并不好闻,酸臭中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怪怪的味道,一旁的桃丫直掩鼻子。其实卢娇月也是一直屏住呼吸,就怕被熏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缝合线挑断,露出里面的棉絮,棉絮已经发黑结块儿了,卢娇月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按理说,这里面的棉絮是不能用了,可桂丫家里的情况摆在这里,买新的棉花装缝是不可能的,而北方的天气寒冷,冬天没有一床厚实的褥子,恐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

桃丫十分懂事,知道娇月姐是来给自家帮忙的,这褥子这么埋汰,她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对方。遂一面说一面就将褥子上的开口拽了过来,“娇月姐,你坐边上去,我来弄,这是小活儿,我就能做。”

十岁的桃丫十分瘦弱,与村里其他与她同龄的孩子根本不能比,个子小,人也瘦,大抵是平时在家里总是吃不饱的缘故。那条瘦瘦的细胳膊,让人看得心悸,卢娇月感到一阵羞愧,她本是来帮忙的,倒不如一个比她小的丫头。

这么想着,也不觉得东西恶心了,她笑了一下,对桃丫道:“咱们一起吧,你帮姐姐找块儿席子来,今天外面有太阳,咱们就去外面拆,拆了直接晒上,也免得将炕上弄脏了。”

桃丫点点头,转身不知道在哪儿寻了一块儿破席子,铺在院子中,两人合伙将被褥抱出去。一人一个小杌子,就坐在院子里,开始挑棉絮。

若是按着二房一贯拆被褥的习惯,恐怕这里头的棉絮都得扔,可桂丫家的情况摆在这里,所以这里头的棉絮必须都得利用上,要不然可不够一床褥子。两人将结块儿的棉絮拿出去,一点点儿地撕开,撕得极小,然后就随手扔在席子上,打算等晒蓬松了,再填进去。

这是个细致活儿,耗时间,卢娇月一面干着,一面就往房顶那处看去。

那边,桂丫给卢广义打着下手,卢广义则是上了房顶,手里拿着捆好的麦秸,准备把破了的房顶补上。

桂丫看卢广义爬那么高,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卢大哥,你可千万小心些。”

卢娇月远远看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又不是你在上面,我看你比我大哥还紧张。没事呢,这活儿我大哥干熟练了,不会有事的。”卢广义除了下地干农活儿,兼职就是泥瓦匠,帮人盖房子不知盖了多少,补个房顶自是不在话下。

桂丫被说得脸一红,望着屋顶上那在太阳光照射下,有些看不清的人影,道:“我不也是担心的缘故吗。”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看着这样的桂丫,卢娇月不免多看了两眼。在她的认知中,她所认识的桂丫可不是这样的,桂丫从小主意就大,性格泼辣,做事利索,上次能在她面前哭成那样,也是实在绝望的缘故。卢娇月没少见陈婆子打桂丫,可从没有见她哭过。

所以更不用说是脸红了,是被太阳晒的吗?

卢娇月正想着,就听身旁的桃丫道:“娇月姐,你估计不知道吧,我姐一直喜欢你大哥呢。”

她的声音很小,大抵就只有她身旁的卢娇月能听到。

听到这话,卢娇月就是一愣,下意识问:“你咋知道的?”

人小鬼大的桃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看出来的。”

卢娇月失笑,十岁是不小了,到底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隧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这可有关我姐的私事。对了,娇月姐你可别把这事告诉我姐,要不然她非打我不可。”

卢娇月只能点点头,因为这话,不免就对桂丫上心了起来。

看着看着,倒也看出了端倪来。

他哥这会儿已经下了房顶了,桂丫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端了碗水给他。

“卢大哥,你喝水。”

卢广义点点头,“这麦秸不够用,等会我从我家再挑点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麦秸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可对庄户人家来说,却是有大用处。平时烧火做饭,少不了它,尤其北方的天气冷,家家户户都得烧炕,到时候柴火不够用,拿这东西来填也是可以的。

“没事,我家柴火有多的,到时候你家柴若是不够用,我给你们送些过来。”

实在不是卢广义大方,而是二房家里现在的柴火已经多的快放不下了。卢广智为了去赌坊做工,每次出去都打的是和二狗子他们一起上山砍柴的幌子。像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子,平日里出去耍,顺便帮着家里砍柴也是说的过去的。

既然去砍柴,肯定得有东西拿回家啊。于是卢广智便每天向小伙伴们买柴,花的钱也不多,也就是几文钱。就这么一天天的攒下来,二房的灶房已经放不下了,无奈卢明海又和卢广义两人搭了个草棚子用来放柴。

如今草棚子里也装满了,只能堆在屋檐下。可柴火这东西是没人嫌多的,这里冬天气候寒冷,家家户户都得烧炕,现在把柴砍回来攒下,冬天就不用冒着寒风出去了。所以二房一家子如今是即喜悦又痛苦,也就卢娇月心里有点数,私下劝卢广智悠着些。所以现在二房的柴是真多,多的一冬天都用不完。

只可惜桂丫不知道,她只能想出卢大哥人好心善这一个结论出来。这么想着,她不禁想到裴家那边仗着卢家人好性蹬鼻子上脸的行为,不禁心中即是愤怒,又带了遮掩不住的喜悦。她已经从卢娇月那里知道,二房和裴家退亲的真正原因。

最终这些情绪都化成了黯然,若是以前她还敢想,如今自己名声差成这样,确实也配不上卢大哥了。本来她就配不上,早先家里是那样,现在家里老弱妇孺,她娘又是个立不住门户的,还得靠自己撑着。

这么想着,心思倒也淡了,只能衷心的希望卢大哥能遇上个好女人,以后的日子安稳美满。

这时,就见五郎从门外跑了进来,急急说道:“大哥大姐,赶紧回家去,大姑突然上咱家来了,我怕她欺负娘。”

想着上次发生的事,大姑挨了打铩羽而归,莫不是这次是来报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