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做什么?你每次回来娘都会偷偷地哭!”韩小海在身后又喊了一句。

韩进停下脚步。

这时,庄氏从灶房走了出来,听到这话,赶忙上前拉住小儿子,并对他说道:“小海,娘没有偷偷地哭,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上一次,还有上上一次……”韩小海掰着指头说着。说完,他推开庄氏,愤怒地对韩进喊道:“既然你不愿意回来,那就不要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就光惹娘伤心吗?!”

庄氏在旁边一面慌张地去捂韩小海的嘴,一面对韩进说:“进儿,你别听你弟弟的,他还小不懂事,娘没有哭也没有伤心……”

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韩进转过身来,眼神晦暗地看了庄氏和韩小海一眼。

须臾,才道:“我以后不会回来了。”说完,扭头就往门外走去。

庄氏在后面一面哭,一面喊:“进儿,你别听你弟弟胡说,进儿……”

这时,韩老栓从堂屋里走出来。

“一大早就闹腾,也不嫌烦。小海,走,爹给你煮鸡蛋羹吃,吃完了咱去上学。”

韩小海扭头看了庄氏一眼,点点头。

庄氏蹲在那里哭得抑不可止,她知道大儿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说了这话,以后肯定是不进这家门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堂屋里,传来韩老栓地喝声:“还不去煮鸡蛋羹,小海吃了,还要去上学。”

庄氏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

站在东厢门前的韩大山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嗤笑。

庄氏身子僵了一下,才又继续往灶房走去。

韩进心情烦躁地出了韩家大门,一路上不时碰到村里的人,个个都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他并指指点点。

他来到庄子外一处简陋的小院前。

这处房子是他前几年才修的,房子没怎么弄,还是土坯的,以前他没处可去,又不想回韩家,便在这里住。后来呆在县里的时候多了,便慢慢荒废掉了,现在也就用来放放自己的马车。

韩进把马车牵出来,将院门锁上,便一路疾驰往远处跑去。本来打算去县里的,突然他转了方向往大溪村驶去。

到了村尾,韩进也想不出怎么将卢娇月叫出来,这种时候,还是要避讳一二的。他就让马车停在那里,坐在车辕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任思绪渐渐放空。

终于感觉到心里没那么烦了,他才赶着马车往县里而去。

到了县里,他先上了一趟李家。

李水成不在,韩腊梅正在堂屋里和一个妇人说话。

韩进也没有进去,抱着外甥在院子里玩。过了一会儿,韩腊梅将那妇人送走,才转头招呼弟弟进门。

“她也不小了,你姐夫说让我给她找门亲事。”连姓名都没有提的她,自然指的是李燕儿。

韩进点点头,将自己昨天回去和庄氏说了要成亲的事,以及庄氏给他的房契和银镯子的事说了一下,跟着又道:“大姐,你选个好日子便往卢家去一趟吧,我也不知道提亲是什么规矩,这里有些银子,你看着办一些。”

他往桌上放了一张银票。

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韩腊梅嗔怪道:“给你提亲姐还用的着你去出钱?许多东西我早就备下了,也就买些时令物,一并带上就可以了。这又不是去下聘,用不着这么多银子,你手里虽是有了些钱,但也要省着些花,以后还要养家糊口呢。”

她将银票推了回去。

这几年韩腊梅心里唯一的头等大事,就是弟弟的婚事。早几年她就总是催促韩进,只可惜韩进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终于等到弟弟愿意娶媳妇了,她也算是如愿以偿。只是想到娘和弟弟的关系,一抹担忧上了她的眉头。她望着韩进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总是和娘闹别扭,她也不容易。”

早些年,韩腊梅并不懂,甚至和弟弟一样,她心里也是怨庄氏的。可嫁人后也当了别人的后娘,她才明白她娘嫁入韩家以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艰难与辛苦。

自古以来,后娘难当,轻不得重不得。你不管着孩子,人家说果然是后娘,怪不得对前头的孩子不上心。你管多了,人家又说你苛责前头的孩子。

韩腊梅刚嫁进来那会儿,李水成的亲娘还在,总是拿猜疑的眼神去看她,就像是防贼似的,生怕她对李燕儿做出什么。她做出来的饭,从不拿给李燕儿吃,明明自己身体不好,还撑着病体去给孙女儿做饭。

那时候,她和李水成还不像现在感情这么好,新婚夫妻总要有个相处与了解的机会。为此,两口子没少吵嘴。

因为自己是乡下人出身,嫁进李家算是高嫁了,所以彼时的韩腊梅十分心虚。明明委屈极了,却从不敢大声和李水成吵,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是后来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去做,去拿真心去捂,自己的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婆婆重病,瘫倒在床,死之前的那一年里,她衣不解带地去侍候,一直到将她送走。韩腊梅其实心里清楚,一直到那个时候,李水成才真真正正将自己放入心里。

现实吗?很现实。可别人不了解你的为人秉性,凭什么真心实意地相信你?

当然她可以选择不走这条路,没人来逼着她给人当后娘。可在那个时候,这是她唯一可以走的路。

当然也有真心捂不暖的时候,例如李燕儿,例如韩家那群人。也幸好李水成是个清明人,理解她的苦心,知道她的为难,在是与非和对与错面前,从不偏颇。可她娘却是运气不好,偏偏就摊上韩家那一家子人。老的是个虚伪的,下面几个小的全都是白眼狼。

“韩家庄那样一个地方,娘要是做得哪点儿不好,就会被人戳碎脊梁骨,她其实还是挺疼你的。”韩腊梅以为弟弟还在执拗于庄氏的‘偏心’,如此说道。

韩进笑了一声,“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可我没办法原谅那次的事,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她是咱们的娘,亲娘!那种时候,她向着韩家人说话,你让我怎么原谅她?!”

韩腊梅脸色苍白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一阵恶心感上了心头。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每次只要一想起这事,她就一阵止不住的恶心感上了心头。

那件事发生在庄氏刚嫁进韩家的第二年。

韩大山这小子打小从根子就坏了,可能因为他是韩老栓的第一个儿子,从小受父母宠爱,而自家的堂伯是里正,堂爷爷是族长,所以他从小胆子就大,十来岁就敢偷看村里寡妇洗澡,被人逮着偷看别人媳妇洗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他聪明,懂得找软柿子捏,要么是偷看寡妇,要么就是偷看跟自家关系远的,在村里没什么势力的。也因此这件事一直没什么人知道,即使有的妇人发现了,也不敢声张出来,一来是考虑自己的名声,二来也是不想给家里找事。这种事可大可小,大不了以后注意些就好了,都不想给家里找事。

也因此,他胆子越来越大,将主意打到当年才十三的韩腊梅头上。

那个时候,韩老栓还保持着表面的和蔼,对韩进姐弟俩还算不错。姐弟俩虽感情上不能接受娘改嫁,到底也知道自家情况艰难,心里也慢慢谅解了。又见继父为人还算不错,也就打消了心中那点不舒服感,安心安逸在韩家过日子。

那次不是韩腊梅第一次感觉有人偷看自己洗澡了,可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又哪敢对人说,她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可这种情况发生的越来越频繁,她心里实在害怕,就偷偷和弟弟说了。

姐弟两人商量了一下,韩腊梅再洗澡的时候,韩进就在外面偷偷藏着,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没几次就将韩大山揪了出来。

韩进大怒,当场就按着韩大山揍,往死里揍。

韩家其他人都被惊了出来,才将韩进拦下。

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解决的,韩老栓只是一口一个我儿被打惨了,却对韩大山偷看韩腊梅洗澡的事只字不提。韩腊梅哭得泣不成声。那次是韩老栓第一次露出真面目,他连说句软和话都不愿意,浑然不见平日里慈祥和蔼的继父模样。

韩进是个较真的人,不依不饶一定要个说法,这时候庄氏出面了。

她出面劝姐弟俩,让这件事算了。

她说韩腊梅是个姑娘家,若这事闹大,被人知道了,以后名声该坏了。至于对韩大山的处置,韩老栓明摆着不愿意,庄氏根本没办法去做什么。

理是这么个理。这世道对女子太多不公,这种事若闹出去,韩大山倒不会怎么样,韩腊梅就完了。可感情上却难以接受,尤其还是庄氏这个亲娘这么劝他们。

尤其自那以后,韩大山记恨韩进打自己,频频与他作对,甚至不惜对他栽赃陷害,四处败坏他的名声,庄氏却从不帮韩进说话,甚至更加讨好韩大山这个继子,母子两人的隔阂才会越来越深。

韩腊梅根本不愿回想起这一切,自打出了韩家门,除了逢年过节偶尔回去一趟看看庄氏,她几乎不往韩家庄那地方走。

她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弟弟,遂也不再说这些让人烦躁的事情,而是换了话题问韩进对于婚事以及以后的安排。

韩进想了一下,道:“若是姐夫那边顺利,我想把户籍迁到大溪村去,就在那边买地起房子。”

韩腊梅愣了一下道:“你没打算在县里安家?”她想着弟弟不愿在韩家庄,肯定是要在县里安家的,毕竟这些年弟弟呆在县里的时候最多。

“我想着以后生意这事大抵是不会丢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出门,我出门了,让月儿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她娘家在大溪村,就在附近住着,也能让她爹娘和兄弟们帮忙照应一二。”

韩腊梅点点头,“我原本打算想让你们住在咱家附近的,我到时候也能照应一二,可你姐夫若是升调到府城去,咱们就要搬家去府城。你这么考虑也可以,士农工商,虽然商人得利,可若是论身份,还是农人要高一些,以后若是孩子想考科举什么的,也不用发愁身份不够。你看你姐夫,咱家在县里也算是有些头脸,可为了小宝柱的将来,你姐夫还要卯这劲儿往上爬……”

姐弟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韩进正打算走的,李水成回来了。

“你托我办的那事有谱,刘知县应话了,只是看他的意思,似乎还是得使点儿银子,才能利索些。”

韩进也没有犹豫,当即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李水成沉吟一下,“两百两差不多够了,也是看我马上要升调去府城,若不然以他那性子,大抵没五百两打不住。”

其实这事并不大,也就是伸伸手指的问题,可不管什么事到了刘知县面前,那就得有银子才能说话。

韩进将银票放在桌上,又跟李水成道了谢,才从李家离开。

*

六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出行。

这日,韩腊梅打扮得十分体面,带着一应礼物来到二房家。

因为彼此都认识,事先也通过梅庄毅打过招呼了,二房两口子亲亲热热地将韩腊梅迎了进去。

双方坐在一起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切入正题。

韩腊梅将韩进以后打算在大溪村安家的事说了出来,二房两口子不禁对韩进更满意了。之后双方交换庚帖,韩腊梅在二房家又喝了一盏茶,便带着卢娇月的庚帖离开了。

其实这就是走个过场,本来乡下人不注重这些的,可是韩腊梅认为弟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将礼数走足了。

之后合八字自然是百年好合、大吉大利的好兆头。

又是一个黄道吉日,韩腊梅与媒人梅庄毅带着一应聘礼,前来二房家下聘,并商议婚期。

聘礼是按照当地习俗翻了几倍办的,聘礼银子是九十九两九,取长长久久之意。另有金簪子两枚、金耳环两对、金镯子两只,都是足足的赤金,并有银首饰若干。

梅氏看到这些聘礼,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倒不是因为贪这些聘礼,而是自古就有习俗,男方下得聘越重,代表对女方越重视。

乔氏作为陪客,今日也在场。

听说二房两口子打算把女儿许配给韩进,她还有些心里犯嘀咕,那韩进确实是个本事人,可一来年纪大,二来名声差。此时看到这些聘礼,差点没把她眼睛炫花,顿时也不嘀咕了,一口一个这女婿好,把韩进吹捧得让梅氏和韩腊梅两人都喜上眉梢。

许多村民们都来看热闹了,不怪他们好奇心重,而是韩腊梅做得规矩足。一般人家下聘都讲究吉利,不光聘礼要扎彩,还要一路爆竹以示喜庆。所以他们进村就开始燃爆竹了,自是将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乡下人都不富裕,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是啧啧称赞,至于男方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家境,谁还记得这个啊。

二房这边热热闹闹,大房那边冷清得像似冰窟窿。

卢老汉和崔氏沉着老脸坐在炕上,孙女定亲,可做儿子的老二却没来请他们。只是他们也没脸主动上门,生怕被人撵了出来。

日卢明海当众与这边恩断义绝,卢老汉当时虽臊得慌,可事后回想,却是越来越有些怨卢明海。怨二儿子小题大做,怨二儿子不给自己留脸,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被自己儿子当着众人面臊成那样。

这是人的本性,发生了什么事,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擅于迁怒。

可即使迁怒又怎样,那日卢明海将话说得那么清楚,以后和这边的关系也仅仅就是每年送些钱粮过来,至于其他再是没有了。

“老三一家子都过去了,老二真狠,不请老大也就算了,连咱们都不请。”崔氏抹着眼泪道。

卢老汉一把将手里旱烟袋扔在炕上,吼道:“以后少给我提那个不孝子,他不是我儿子!”

崔氏当即打住了声。

*

卢娇杏嫉妒地看着眼前这副场景。

怎么什么事都让卢娇月摊上了呢?

那些聘礼她都偷偷看了,那么多,装了整整两马车,还有那些首饰,金晃晃、银灿灿的,那绸缎那么顺滑,光可鉴人……

都是她见都没见过的,她怎么就那么好命!

二房家中午的席面做得很好,味道好,菜也足,鸡鸭鱼肉什么都有,可卢娇杏却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待韩腊梅和梅庄毅吃了席面离去,三房一家子也告辞了。

卢明山摇头晃脑地往回走着,嘴里连连咂道说二房这女婿找的好。

可不是好吗?韩进本人是个有本事的,亲姐夫还是县里的捕头。有这层关系在,以后二房在县里谁还敢欺负啊。自然又联想到大房两口子前些日子被抓去坐牢的事,顿时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

“三哥,你咋了?”乔氏自然也发现了卢明山的异样。

卢明山惊魂未定地看了自家媳妇一眼,道:“你说那韩进的姐夫是县里的捕头,那老大两口子被抓那事……”

乔氏失笑:“你才反应过来?所以我说,你谁都能得罪,千万别得罪你二哥两口子。他们两口子是个厚道人,可你看看背后站的……先不提韩进,你以为二嫂那弟弟是个善茬?是个善茬能从咱们这里跑到南方去,来来回回两趟,还赚了那么多钱?更不用说韩进了,能在县里混成那样,能是善类?更不用说还有亲姐夫罩着!你看着吧,以后二哥家发达的日子还在后头。”

卢明山讪讪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就是才明白过来那事里头的门道,换着一般人,二嫂的那次大亏是吃定了,谁知来了个绝地大翻转。还别说,这朝中有人是好办事啊。”

乔氏呵呵一笑,瞥了男人一眼。

身后,卢娇杏的眼光连连闪烁。

*

韩进和卢娇月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这婚期也是考虑到二房家具体情况,先不提给卢娇月办嫁妆需要时间,二房家里还有地,等把地里的粮食收了,也能安下心来给女儿操办婚事。

其实按韩进的想法,自是越快越好好,可他还考虑着自己手头上也有许多事要办。

迁户籍就暂且不提,他以后打算在大溪村安家,自然要卖地盖房子。如今六月,离十月还有三个多月,这点儿时间也够起栋房子了。

想到这里,韩进不禁有些急切,又上了一趟李家问迁户籍之事。

见韩进来了,李水成拿出一纸文书递给他,“刚好你来了,也免得我去找你。这东西给你,你拿着去韩家庄找里正拿出你的户籍简,我听你姐说你想把家安在大溪村,就把户籍简给大溪村的里正便好,到时候他自己会拿去衙门里上档记录。”

韩进欣喜地看着那一纸文书,不禁又对李水成道谢。

话不容多说,韩进惦着还要起房子安家之事,拿着文书便直奔韩家庄而去。

临近村口的时候,他深呼吸了一下。

他有预感此事会在韩家庄里掀起轩然大波,毕竟当初他没少和他继父提这事,可他继父不愿,拿身份压他,而韩里正那边也一直压着不放。

不过有了这个,想必即使他们不愿也没办法阻止他。

紧了紧手里的文书,韩进步入韩里正的家门。

*

韩里正,名字自然不是叫里正,只是当里正的年头多了,大家都这么叫他。

整个韩家庄里,除了庄子最中央的宗祠,便以韩里正家的房子最为气派。

一水的青砖大瓦房,连院墙都是青砖砌的,前后共三进,比起县里一般富户家也不差。

当然这也不是韩里正的房子,正确应该说是他爹韩族长的房子。族长的身份自然不一样,族里有什么大事,大多都是来这里商议的。而每一代族长的儿子或者孙子,都会是韩家庄的里正。至于其他子嗣后辈,到了年纪就分家出去了。

韩进刚进韩里正家的大门,就有人看见他了。

是韩里正的小儿子,名叫韩成军。

韩成军今年二十有一,生得中等个头,方脸细目,与韩里正家其他人一样,韩成军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堂叔家的便宜儿子。一见到韩进,他的脸当即就是一拉,“你来有事儿?”

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厌恶表现得太显,与庄子里其他懵懂无知的村民不一样,韩里正家里的人清楚韩进在外头的势力,态度早已从早些年明火执仗地欺压,变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互不干涉。

韩进对其的态度视而不见,道:“我找里正大伯有事。”

韩成军上下扫视了一下他,才道:“我爹在堂屋里。”

韩进越过他就往堂屋那边走去。

韩里正家的堂屋自然也与一般村民家不一样,迎面一副中堂画,上首是两把太师椅,下首两边各摆了四张圈椅并花几。

这个地方一般是族里有大事需要商议,或者待贵客时,才会用上的,平时也就是个摆设,以韩进的身份,自然不够格让韩里正在这里招待他。

韩进进了堂屋,往东间拐去,这间屋里正中一个大炕,此时炕上盘膝坐了个老人。

他头发花白,身穿蓝色棉布褂子,看面相大约有六十多岁的模样,手里拿着细长的烟杆,正在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青烟自他满是胡须的嘴里冒出来,让人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韩里正没有说话,韩进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韩里正动了一下,撩了撩眼皮子。

“有事?”

此时的韩里正心情十分不愉,若说以前是因为堂弟顽固不听自己的,硬娶了个寡妇回来丢了自家的脸,所以迁怒地厌恶庄氏以及韩进姐弟俩。可自打韩进慢慢长大,身形一天比一天壮硕,也一天比一天喜怒不形于色,尤其韩进在外头的名头越来越大,韩里正就是打从心底的厌恶他了。

厌恶却又忌惮。

整个韩家庄里,谁见到他不是笑颜以对、诚恐诚惶,唯独他这个爹死娘寡妇的狗崽子,架子却比谁都大。

对方不悦,韩进心里就高兴,所以他难得地对着韩里正笑了一下,并道:“里正大伯,我是来拿我的户籍简的。”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3╰)╮